花的,亮的,鲜活的,耀眼的。
他沉思再三,觉得还是请王爷过目一遍,有满意的再付定金。
四爷抑制住咳嗽,丹凤眼浮现兴致,接过来翻了翻。
他的眼底再一次倒映出金光闪闪,大红大绿的颜色,粗粗一望,也没比年娇的宝贝匣子好到哪里去。
四爷:“……”
见主子陷入沉默,苏培盛不由惴惴:“王爷?”
半晌,四爷合上了它:“我所说的鲜活,并不是富贵。耀眼,也不是把有钱两个字挂在头顶。”
四爷语含失望,对京城的各大首饰铺,同时也对苏培盛不再抱有信心。
他抽出一张画纸,神色冷凝地蘸了蘸墨,开始勾勒、设计。
苏培盛大着胆子抬头一看,霎时魂飞天外:“??”
作者有话要说:
老板:不满意。
老板:我来。
第33章
许久没听苏培盛发出声响,四爷头也不抬地道:“你退下吧。”
说罢,似想起了什么,把案桌上的首饰册扔给他。
册子精准无误地落到苏培盛的怀里,苏培盛立马接住,塞进袖口,魂儿飘荡荡地离开了。
张起麟见他魂不守舍的,笑眯眯上前关怀:“苏哥哥这是怎的了?”
“没怎么。”苏培盛一看来人,转瞬恢复常态,呵呵,以为他这是被王爷训斥了?
没影的事!
苏大总管顿时觉得自己少见多怪,不就是主子看不上外头的首饰,准备亲自给年侧福晋设计么?
有赖皇上对儿子的高要求,从前皇阿哥们在上书房读书,什么没学过。书读一百二十遍都是小事了,骑射,书画,几何,音乐……方方面面都有教学。事实上,四爷虽很看不上九爷,却也不会小瞧他的本事,除去为人和站队一言难尽外,九爷还真称不上一个废材。
苏培盛回想起从前跟着四爷读书的日子,觉得自己还是世面见得少了。
显然,他们王爷对艺术没有偏爱,但设计首饰,还是不在话下。爷从前还给爱犬设计过小衣裳呢!
说爱犬爱犬到,只听得一声“汪汪”,苏培盛循声望去,原来是百福放风的时间到了。
百福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狗,性情桀骜,待人如出一辙的高冷。两年前,四爷在宫中猫狗房与之合了眼缘,就把它带进了王府。
百福不咬人,却和温驯搭不上边,一生下来,就对照顾它的小太监爱答不理,便是四爷,也顶多准许摸上一摸。
可以说是很叛逆了!
苏培盛怀疑它不咬人,不是不想咬,而是不屑咬。
这是第三只百福了,嗯,王爷养的狗无一例外都叫“百福”。他的脸上堆出笑容,想和百福打个招呼,与往常一样,百福高冷地甩了甩尾巴,无视书房前凑着的一堆人,自顾自走远了。
张起麟看着它黑溜溜的、油光水滑的毛发,心想百福还是不爱穿衣服啊……
他和苏培盛对上视线,也不欲探究苏大总管是究竟因为什么魂不守舍了,在心底暗爽起来,百福不理我,不也是不理你?
就如同王爷贴身总管的位置,他也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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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娇不是没有去过前院,只是每每都和大黑狗的放风时间错开了。
四爷也没怎么在她耳边提起,他觉得以年娇的性子,定然接受不了百福的无视,紧接着便是挫败与不高兴――她不高兴了,折腾的还不是自己。
粗粗画出几张满意的设计图,四爷先把其中一张涂得精细,他看了看天色,搁下了笔。
忙里偷闲,也别有一番意趣。
想必这个时候,府外早已天翻地覆,住他对门的邻居又是什么光景?
四爷对明日的早朝略略生了期待,除此之外,太子在江南的谋划,想必也落成了。
他心里想着事,一边往栖桃院走,年娇早就坐得端端正正地等着他,见到老板眼眸弯弯,甜蜜地酿出一抹笑。
卸下才女的大包袱就是不一样,尤其经历过李侧福晋让大格格作诗,年娇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为此,她要好好侍奉王爷,就算自己受点儿委屈,傍晚不能再吃炸鸡,她也可以忍受!
四爷不动声色地瞅了眼膳桌,发现今晚年娇极其照顾他的口味,点的都是他爱吃的。
“……”雍亲王诡异地觉得年侧福晋是在犒赏他。
多稀奇。连五天没有吃的、她最喜欢的猪蹄都能舍去。
一见钟情么?
尽管摸透了年娇这个小妖精的脾性,四爷还是愉悦起来,殊不知猪蹄中午就上桌了,而他忙于招待五爷九爷,也并没有着人打探。
四爷坐到年娇身旁,一秒,两秒,三秒……用不着他在心里数数,漂亮的美人柔弱无骨地黏了上来。
年娇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往日出格到引来男人训斥的动作,只招致轻轻的一瞥。
年娇迟钝的头脑,并没有察觉四爷待她的态度有了转变,小花妖只觉老板今天心情特别好,为人特别亲切,一双水润润的眼眸,也散发出高兴的光芒:
“爷劳累了一天,实在辛苦了,先喝一碗润喉的汤。”
说着,端起四爷面前的碗,将不远处的玉米排骨汤盛了过来,原本要放在桌上的念头一转,年娇胆大包天地用银勺舀起,凑到了老板嘴边。
四爷垂眼,那银勺就差一丁点的距离,便触碰到他的唇角,温热的汤汁散发着玉米香气,不见一点油腥,剔透又晶莹。
他的手紧了紧,想要捻动佛珠,堪堪忍住了。
短短片刻,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四爷神态若常,微微张嘴,把银勺抿了进去。
年娇眼睛一亮,今天的老板果然特别好说话,见四爷喉结滚动,她像是得了鼓舞一般,手指挑动,飞快地又舀了一勺。
只是没能重复刚才的动作――
因为王爷亲了过来。
四爷是个守规矩的人,至少在年娇进府以前,他从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年娇进府以后,除去夜晚,他依旧遵循着心中的条条框框,譬如用膳的时候亲密,他绝不会干。
不守规矩的向来是年娇,白日里,除却不痛不痒的冷脸和训斥,年娇有恃无恐。
万万没想到老板竟然在吃饭的时候耍流氓!
年娇睁大眼睛,脸颊唰地红了,然而后颈被第一时间禁锢,她想逃也没法逃。
好不容易捱了过去,年娇被亲得云里雾里,而四爷已是眼神清明。
他夺过她手里的汤碗,学着她的模样,不容置疑地把银勺凑到她的嘴边,嗓音肃然:“娇娇。”
年娇颤颤地张开嘴。
四爷这才满意。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堪堪没有演变为喂猪,一碗汤下去,四爷熟悉了喂人的技艺,年娇肚皮也鼓了起来。
她的唇齿都是玉米清香,连见到王爷的第一眼想说什么都忘了。
半晌,年娇晕眩的神志回归正常,脸依旧红得要命,老板怎么能……怎么能这种时候耍流氓呢?
年娇迅速地伸手,给自己添了碗饭,防止四爷再次做出过分的举动。
见她安分下来,四爷随意地一擦嘴,也不再多言。
饭吃得差不多了,年娇放下碗筷,面上气哼哼的:“我明天要和福晋出门逛街。”
四爷“嗯”了声,仿佛不很意外,想了想道:“带上足够的人手,别往危险的地方挤。”
年娇心想这什么话,她今年三岁吗?
还往危险的地方挤!
她胡乱答应下来,迫不及待地抖落消息:“据说还有九福晋在,她开了一家茶楼,位置十分清幽,来往的都是女客,生意特别好。”
往日年娇不爱出门,一来因为沉甸甸的人设包袱,二来因为雍亲王府十分陌生。如今包袱消失得差不多了,王府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也混得如鱼得水,一听人很好的福晋相邀,便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
年娇说着,渐渐失去了警惕。
见四爷专注地望着她,仿佛还不如她见多识广,年娇嘴巴一翘,又一次凑了过去,枕着四爷的肩颈道:“九贝子那么可怜,九福晋多赚点钱,也是应该的。”
四爷:“……”
对于生意,老九夫妻俩一个赛一个的精明,恐怕妻子有多能耐,老九也不是全然知晓。年娇这话让他实在想笑,嘴角动了动,到底没有出声。
府外不似宫中,年娇可以放心地玩,老九福晋也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等今日过去,九贝子府想必就要与八贝勒府彻底分割了。
四爷漫不经心地想,即便老九依旧想不开,老五和宜妃也不会放任不管。
于某个方面而言,年羹尧以至于年侧福晋,和他一样,都是她们的恩人不是吗?
除去八福晋,四爷对其余女眷都没有恶感,只是看到年娇提起“赚钱”时,那放着光的钦佩眼神,四爷嘴角微微拉直。
谁还没有个茶楼了。
他恍若不经意地道:“王府也有些产业,光是福晋手里捏着的,就不比九弟妹的少。”
年娇“嗯嗯”两声,显然极为赞同,钦佩的眼神霎时转移到了福晋身上。那不叫钦佩,都可以叫做敬仰了,显然,福晋平日里的为人和作风,已然折服了年侧福晋,万万没有想到福晋会比她九弟妹更懂赚钱!
四爷:“……”
四爷清俊的面庞霎那间变得极为危险,她是不是听漏了“光是”两个字?
福晋手里捏着的产业不少,何况他?
四爷转瞬放弃了与她解释的想法,没关系,他还有一晚上可以教导。
殊不知年侧福晋是个冥顽不灵的人,在他凑到她耳旁,让年娇猜测他有多少存银的时候,年娇抿着红润润的嘴巴,仔细想了想。
她不确定道:“一万?”
四爷没有说话。
年娇心道也是,一万两,连根五百年的人参都买不来,她改口:“两万。”
世人都说雍亲王为人节俭,讨债的时候如同阎王下凡,掌管户部的时候精打细算,恐怕平日里一瓣银掰成两瓣花。二哥替她谋划人设的时候,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王爷私库富有,不代表他的存款富有,两万两想必顶天了,年娇一边瞅着四爷发黑的脸色,一边软软地环住他的脖颈,肯定自己猜测的同时,安慰的念头涌了上来。
毕竟这事关男子的尊严。
年娇咬咬牙,心痛道:“爷别难过,我从年府带了些银两,都可以给……借给你用!”
四爷:“…………”
他气血上涌,勾出一个冷笑:“给就给,再加一个‘借’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我超大方。
第34章
那抹冷笑能让人浑身发抖,年娇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板非但没有被她安慰到,反而更生气了几分。
年娇顿时急了,爷怎么每每都会抓错重点?
又有些心虚,之所以是借不是给,那是因为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有额娘和两个哥哥存下的,有二嫂帮额娘打理的,算上嫁妆银子那就更多了,虽然年娇不会赚,但她会珍惜。
――年家当年起底,有她阿玛年遐龄的一半功劳,也有外祖的一半功劳。阿玛做官那么劳累,就不用说了;她外祖家乃江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一家皇商,挣钱恐怕也不容易。
即便年家如今的富贵程度,能叫老牌勋贵都觉得眼热,年娇仍是一只忆苦思甜的小花妖。她觉得她愿意借,已经很大方了,王爷怎么还不满意呢?
年侧福晋绝不承认自己是舍不得银两,她小小声地道:“我也是为了爷好,万一给钱的事传出去了,指不定又有流言编排我败家,还说爷靠女人。”
她越说越是理直气壮,翻了个身,埋头在他颈窝,没看见四爷脸又黑了一层。
半晌,似笑非笑道:“我还要谢谢年侧福晋替我着想。”
他的语调带着笑意,年娇眼前一片黑暗,如何听得出来。她“嗯嗯”两声,思维逐渐发散,霎时眼皮一动,心道老板未来是天下之主,要什么没有?
年娇仰起头,连安慰都含了底气:“穷只是一时的……”
四爷:“……”
年娇的安慰没有继续下去,很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转而变得四爷在安慰自己,为人要心平气和,不和她计较。
只是心平气和之前,他冷冷在她耳边问:“是谁同你说雍亲王很穷?”
年娇拼命摇头:“没有。”
这个时候,她还是顾及兄妹情的,毕竟二哥说的是节俭不是贫穷,不该扣的锅不能扣到二哥头上。
下一秒,她后悔了,因为四爷平静地道:“那就是娇娇自作主张了。”
年娇辩解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里,半点发不出声音,等到意识变得迷糊,四爷倾过身来,在她耳旁吐出一个数字。
百,千,万,十万……
年娇再迷糊也清醒了,漂亮的眼睛睁得滚圆,她所猜测的两万,还不到老板存款的零头!
不是,是谁和她说王爷没钱的??
先前的记忆缓慢注入脑海,无一不在告诉年娇,没有谁,是她自己。
年娇鼻头红红地哭了,气得一口咬在男人的肩膀上,四爷霎时吃痛,嘶了一声。
他眼眸很沉:“你是百福?”
年娇:“我是万福!”
四爷:“……”
最后,以四爷的肩膀留下两道对称的咬痕而告终,年娇这才满足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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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春光明媚,小花妖的心情也是万里无云。
尤其听秋嬷嬷说,王爷出门之时,不知怎的揉了揉肩膀,年娇心情就更好了。
她看着梳妆台上多出来的一个小匣子,“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问春笑吟吟地答:“这是苏总管送来的头面,王爷从私库里拿的,让格格先戴着。”
定制需要耗费时间,故而四爷叫人又开了一次私库,挑挑拣拣选了一些,即便材质为玉,也是符合年娇审美的红玉,清润中透着艳丽的水光。
只是还不够闪。
年娇凑近了瞧,原本挑剔的心思渐渐消散得无影无踪,虽然不闪,但不知怎么,她越看越觉得好看。
实在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欢,她抿了抿唇,纠结地想,昨晚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问夏挑出与之相配的杏白缠金纹旗装,正要服侍主子穿上,忽见格格翻箱倒柜起来,片刻起身,塞给她一小罐药膏。
年娇纠结半天,还是做出了选择,她用气音告诉问夏:“等会送到前院,把这个塞给苏总管,让王爷好好上药。”
她哥哥亲手制的,涂一次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