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偏爱——无限贰贰【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11 14:38:12

  江北驰低头笑,嗓音不温不热,像是在说一个故人的故事,只那双手手心微凉的水气透露了他的心事。
  “我一直没跟说,刚到德国第二个礼拜我就丢了手机,原本的门号暂时用不了,那时候临时申请了一只新电话,给我认识的人都通知过一轮,只有联系不到,我想知道,给过我电话吗?”
第六十章 没有时差
  长长的沉默过后,裴浅海捂着脸,点点头。
  “给过。”
  她慢慢抬起头,表情如往常清冷,但耳尖却早已泛红,支吾着说,“是下意识拨出去的电话,响一声就挂断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你不要有负担。”
  裴浅海抿着嘴笑时嘴角会有一个浅浅的窝,小巧精致,带着女孩独有的甜,总惹得江北驰心上一阵荡漾。
  他压住她企图退缩的手,眼底带着执拗问:“我想知道,那件不要紧的事是什么。”
  不只那一件,是所有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太想填补上这些空白,痛苦的悲伤的,他没什么不能接受,只要她肯说。
  “真的不是太严重,就是家里的一些小事……”
  裴浅海有些慌,也有些后悔,那些不好的事让他知道了,他会怎么看自己。
  “小事会惹得想打电话?”江北驰清冷的嗓音慢慢阐述一件事实,“裴浅海,该知道,所有关于的事,我都想知道。”
  他的执拗有多坚定她很明白,当时他能半夜下值班还来等到天亮接她下班,她就没法质疑这男人的决心。
  裴浅海视线慢慢挪动,放在了窗外的街景上,把脑子里的思绪顺过一遍,斟酌再三,柔软的目光在恍然间仿佛回到二十岁的时候。
  其实真不是要紧事。
  因为要紧的时候都过了。
  他飞德国不到一个月,爷爷就过世了。
  那天下午她刚离开火葬场,回到家时,大伯一家人已经等在那,带了一个不知名律师,白纸摊开就等着她画押签字。
  她看了眼,只说,“不分,爷爷留给我的,凭什么让我分给你们?”
  裴翔安刚刚酒醒,扬手就是一巴掌,什么难听话都出来。
  “裴浅海,没有我们护着,现在就在外头卖,千人骑万人操,还当什么大学生,真以为自己有本事?”
  那一刻裴浅海只是很庆幸火爆脾气的裴慧瑛因为姑丈的事赶回家不在,不然现在恐怕情况不只大动干戈那么简单。
  她起身走到厨房要取水,裴翔安也跟进来,抓起水杯就往她头上摔,“裴浅海,我话就搁在这,不签名今天就别走出这房子。”
  她捂着额头,感觉鲜血慢慢淌下来,“那行,我报警。”
  说着直接拿起手机拨通 110。
  没想到她是动了真格,裴翔安脸色开始有些退缩。
  这个家的人三教九流来都不怕,但一个赌一个毒,就怕警察。
  等警察来时,整间房子的人都灰溜溜走了,她给特地赶来的警察道歉,好在人民保母什么都没责怪,看了下清冷的老房子跟环境,还提醒她换个锁,这一片房子夜里容易遭窃,她一个女孩子在家更危险。
  在医院待了几个月,又被这么闹,眼下裴浅海也没什么心思处理,虚应了下便送走了警察。
  人一走,整间房子都空了下来。
  楼上隐隐传来甄执的开头曲,楼下还有孩子的哭声,隔壁是林家人打麻将的声音……
  她呆呆站在客厅中央,看破旧的沙发、年久失修的木质茶几、破裂的胶质地面……早前所有的忙碌所有的焦虑烦躁一下都散去。
  所谓人去楼空大抵如此。
  而痛失亲人时什么时候最难过呢?
  不是人刚走的那一刻,是当你孤身回到家,面对这熟悉的一切,又清楚明白阳台上那件洗得松垮空洞的白色汗衫主人再也不会回来时,最让人崩溃。
  那些没人了解的孤单,仿佛人生没有明天的绝境,心脏像是被刨空了一块, 陷入一种无法言喻的低潮里。
  甚至,连呼吸本能也被剥夺。
  体内慢慢涌上无法抑止的恐慌,魂魄跟肉体仿佛被撕裂开来,她漂浮在空中看自己,只想找人接住她。
  就是这样解离的时刻,她掏出电话,拨出那只被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好比渴了会找水喝、冷了会找热源,她渴望听见江北驰的声音也是一种本能的欲望。
  即便是一句“喂”也好。
  可是并没有。
  当冰凉的系统机械通知声透过话筒传来,她才明白自己身处在真正的谷底。
  其实不是想找谁当依靠,只是,很想听他柔软的嗓音,说那么一句没事了。
  即便于事无补,可只要他开口,也很安慰。
  但那样的资格,也被她弄丢了。
  她的孤独与难过,从那一刻延续至今,不曾淡去,而今,在一杯热红酒前面,在他一个温柔眼神里,就轻易被化开。
  原来,他是丢了手机,而不是打算把她彻底丢弃。
  原来,他也不曾忘过自己。
  这样想,好像也扯平了,她换了电话,而他丢了手机。
  曾经有过的沮丧失落,那些满涨的酸涩,一切都不作数了。
  现在他在眼前,不是镜中花,水中月。
  裴浅海收回目光,重新对上他的眼。
  “这件事吵了很多年,他们来公司闹,也跟我姑姑闹,用尽一切办法想讨,我守着那间房子,除了是爷爷的遗愿之外,是不想我爸拿到钱后继续吸毒,现在他走了,那间房子也没什么好守着的了,卖了也好,就当一个,新的开始。”
  她说着这故事时,从头到尾语气都很平静,可偏偏听在江北驰耳里,一颗心疼得几乎要炸裂。
  带着淡淡皂香的冰凉指尖挑起她额头上的发,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伤疤就在眼角靠近太阳穴的地方,不显眼,却是她受过伤的证据。
  看着眼前淡然说着往事,始终不肯伸手去求人帮忙的女孩,想她孤零零受尽委屈,某种晦深的情绪,像是引燃火焰的信子,慢慢烫穿了他眼底的漆黑。
  “没事了。”轻润的嗓音低沉,在热闹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越,江北驰眼若点没,看着她,“现在开始,有我跟一起,以后我们之间不会有空号,就算要死,我也会提前通知,不会有时差。”
  前头还正经八百,到后头,那双桃花眼微微勾起,薄唇掀起吊儿郎当不正经的笑。
  他那张嘴在亏自己上就从来没节制,裴浅海横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眼里的笑并未达到眼底。
  “裴浅海,这些话我就说一次,好好记着了,不管此前发生过什么,都一笔勾消,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哪儿都不去,就给守身如玉,倒是,给我个保证行不行?”
  男人清冷的嗓音里有一丝渴求,“我也不求说甜言蜜语,只求,记得自己有个男朋友,他虽然忙,但也经得起往死里操,跟他客气什么。”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
  其实……她就没想过以后。
  她拥有的东西从来都不多,能得到的,都弥足珍贵,也从来不敢想,什么是永远。
  可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这个世界善意多过了恶意,更是第一次,她觉得她可以拥有江北驰到天荒地老。
  隔天上班时,她给赵喜喜带了在游乐园买的糖果。
  玻璃罐里有五颜六色的手工糖,还有各种动物的小脸蛋,观赏用途比吃更受用。
  碰巧林津羽也在办公室,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看到糖果直接拿一颗丢嘴里,兴致高昂继续跟赵喜喜抬杠,“喜喜,这个主唱我是真打算退了啊,他在 gay 吧当红牌的影片都流出来了,还有假的吗?就算现在舍不得留下来了,但在网路上的东西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哪天又被翻炒出来,我们还是早退少伤心。”
  林津羽的音量不大,但因为办公室偌大,就她们三个人,林津羽一字一句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裴浅海对偶像八卦没兴趣,放了糖果就起身走到茶水间去接水。
  医院的茶水间不比一般公司行号,阳春且冰冷。
  好处是,所有饮水机都采取最高规格的逆渗透系统,裴浅海的保温杯就搁置在出水口下,热水不断从杯口流淌,又流入接水盘里。
  而她就握着手机站在那,明显心不在焉。
  手机的页面停留在北泽大校园论坛,上头的 banner 不断变化广告,裴浅海目光定格在最上头的社会新闻上,迟迟没往下翻。
  她在犹豫踌躇,也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那一篇新闻,已经过这么久了,说不定已经给版主下架,也说不定根本没人再点阅……
  可是想到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的痕迹,她就像是半身沉在冰窖里,浑身刺骨拔凉。
  心理准备未定,一支手已经越过她,把苹果最新款的大荧幕凑到她面前。
  “是不是想找那段视频,还在,没删。”
  林津津语气虽然平静无波,但那藏在里头的恶意,还是一点一点从声线里溜出来。
  见裴浅海没反应,她把手机往她面前凑近,友好的点开:“不过不要紧,都是牛年马月的事情了,东西还在,也没人要看,这个月点阅率我看看……喔,两个。”
  浮夸的手机壳上有着一点糖果的甜腻味道,林津羽用那只刚拿过糖果放在嘴里舔吮的指尖往荧幕点,“看,一点人气都没有,别担心。”
  裴浅海垂下视线,伸手去握住保温杯,里头热水一下就满溢出来,直接浇淋在她虎口上。
  白皙的手心霎时一片红,裴浅海脸色暗下来,抽出纸巾握紧杯子,不发一语越过林津羽。
  行政单位跟前头的医疗区不同,长长的走廊上人烟稀少,尘埃在日光中跳跃,林津羽追上去,好奇问:“江北驰看过那新闻了吗?”
  这话成功让裴浅海脸上的冷静摔得四分五裂,她猛地停下脚步,回过身反问:“这样做很开心吗?我有惹过吗?”
  被这么一反问,林津羽不怒反笑,“没惹过我,我就是好奇而已。”她噘噘嘴,化着精致妆容的脸蛋上有着高傲的神色,“我们同班一场,关心老同学不奇怪吧?”
  林津羽端着胜者为王的姿态,穿着合身剪裁的套装站在裴浅海面前,笑容随着时间安静的流动慢慢淡去,露出一丝严厉神色,“况且,我也想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男人说谎了。”
  被这么直面质问,裴浅海眼波虽未动,下意识却握紧滚烫的杯身,右手指甲掐入手心里,深吸一口走廊冰凉的空气,缓缓重新筑起一道冰冷的墙,“到底,想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林津羽轻哼一声,重新恢复甜美的笑,“我就是个观众,希望我嗑的 CP 好好的不行吗?”
  “……”
  两人大学时就没交心过,她也不是一个善于与人交际的人,但她可以清楚分辨一个人对自己的善意与恶意。
  林津羽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是包裹在和善下的恶念,总会从她眼底慢慢散发开来。
  这样的人她处理不来,裴浅海调头就走。
  小皮鞋的鞋跟有节奏敲打在地面上,看着裴浅海单薄的背影,林津羽脸上的笑慢慢褪去。
  走到医院后头一处空地,她靠在墙面上,掏出烟盒,点了根烟,用力扯出自己脖子上的工作证,翻过面,抠出两张男孩的照片。
  照片看起来是从系刊上剪下来的。
  模造纸面微微泛黄,又薄又脆,但上头的大头照依旧清晰。
  一个是江北驰、一个当年设计系的校草林文飞。
  两人互不认识,也没有交集,唯一的共同点是――
  她喜欢他们、也告过白,而他们都喜欢裴浅海。
  想着裴浅海刚刚那张永远不冷不热的脸闪过的恐惧,林津羽扯紧手里的工作证,心里竟有一丝痛快。
  江北驰那人从以前就油盐不进,她也不屑去当一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人,谁还没一颗高傲的心。
  只是她真想知道,撕开裴浅海的高冷包装后,她到底会不会因为过去崩溃而已。
第六十一章 那我也一起讨厌她
  握着烫手的保温杯回办公室时,裴浅海手心已经疼得没知觉。
  赵喜喜正在跟主管报告进度,她趁着没人注意,低头把手机掏出来,打开画面,干脆利落点开论坛直接往下拉。
  报导依旧还在那,虽然蒙了尘,点阅率也因为时间过去而没有增加的迹象,可是林津羽说对了一件事,网路上的东西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就像受过的重伤,即便好全了,留下的疤也会跟着一辈子。
  裴浅海木然扫过一遍标题,视线停留在北泽大大三设计系女孩标题几秒,随即像触电一样慌乱关上网页。
  如今她才明白,所谓福祸都是相依的,她逃离过去,在西京重新收获了江北驰。
  可是她逃避过的祸,在这一世她重新为人的当下,终究在西京找上了她。
  带着恶意的喧嚣,拼命找她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下班时间一到,赵喜喜过来喊她,提醒她一会儿记得把外套放在包里,免得吃烧烤沾上味。
  她才堪堪想起,今晚答应了要跟江北驰带的实习医生们一起吃顿饭。
  从来江北驰都很顾忌她内向的性子,没事不带她去外头应酬吃饭,就算偶一为之,也会先问过她意愿。
  这次是为了晋升住院医师的学弟妹们聚餐,那些孩子来了一年,每一次都只能远远观望,难得约一起吃饭,说什么都央着一定要看她一眼。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人家想一起吃饭,她自然答应下来。
  将近五月的天,气温开始回暖,宋迎曦带着人先到,江北驰因为得参加医学会议晚了些才到烧烤店。
  江北驰出现时是罕见的一身笔挺,深色西装衬托出他的挺拔与修长,大概是因为天气热了,外套一直挽在手臂上,入座后才放在了一旁的背包上。
  他的习惯是一到餐厅先洗手,回来的时候双手的水珠都已经让纸巾吸干,一面走一面单手解袖扣,回座位上用拭镜布擦拭过一遍,才放进绒布袋收进包里。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对座年纪最小的女实习医师看见了,忍不住咬着筷子问:“学长,这袖扣不会是什么古董还是传家之宝吧,你知道的,就是爷爷传给爸爸,再传给你,你再传给下一代那种?”
  “嗯,是打算传给下一代。”江北驰看了身旁的裴浅海一眼,眼底有深深浅浅的笑意,“但不是什么古董,是我今年的情人节礼物。”
  众人一听马上“喔~~~”的发出了然的暧昧笑声,裴浅海颇窘,无奈看他一眼。
  倒是当事人相当坦然,察觉了她凝视的目光,侧过头来,漆黑上扬的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意,一只手在桌下轻轻摩挲过她略为冰凉的手掌心,接着缓缓包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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