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阖着眼躺在那,仿若已经昏死过去,好在些微还能瞧见她喘着气。
他眼色一沉,目光轻飘飘的扫过房间的狼藉,面上云淡风轻的,与盛况对视,看似很随意的一抬手,却是实打实的敲在了盛况的手腕上。
下一秒,盛况脸色一变,疼的一声闷哼,不得不松了手。
接着,传来“咚”的一声闷响,许莓的腿摔在地上,疼的她来了些精神。
盛况不认识眼前人,但根据先前的场景,估计这人也只是恰好路过撞见。
他有底气,楼下藏着他们的人,没有通风报信,这人就不会是警察。
但盛况心里没谱,这人一出手必定是个练家子,他摸不透这种人的身份底牌,不想把事情闹大,吃了个瘪,但也忍着戾气。
他咬牙切齿道,“小子,你哪儿人,敢坏了我的事儿,是不是想死?”
只听对方轻笑了下,扬眉,自报家门道,“我姓赵,赵行简。”
他说着,绕过去,故意挡在许莓的身前,将她与盛况彻底分开。
他个子很高,一头利落碎发,站在那清清爽爽,与一身腱子肉的盛况对视丝毫不惧。
“不过,我不在道上混。”
赵行简说着,神色从容,勾了勾唇,面上笑着,眼底寒冽更甚,“但你要愿意,可以去道上打听打听我的名字,保不齐,你得跪着管我喊声爷。”
第41章 行简
见眼前人临危不惧身手又好,盛况怔了下,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人的名字,但一无所获,摸不准对方的身份,权当对方年纪轻轻故意在吓自己。
这年月,装腔作势的男人太多,最后扒开一层皮,全都是个懒怂骨头。
盛况冷笑着,“装模作样,吓唬我是吧,你当老子是吓大的啊?”
赵行简也不恼,目光自上而下,看人的目光似是有刀,不屑嗤声道,“连我都没听说过,看来,你这杂碎才来这儿地混饭吃不久,挺不入流的。”
盛况被呛的面色铁青,正要还击,却被赵行简给截了下来。
他语调很轻,看人的眼里藏着戾气,“你不会连红区的名头都没听过吧?”
闻言,盛况神色一滞。
红区那地方名声极大,背后水深,但尽是有钱人纸醉金迷的天堂。
尤其是背后的老板,能耐颇大,几乎大半个城的娱乐行业全在他名下。
他曾想从中摸了门路混进去,好讨个营生,但奈何不行,瞧不上他这种下三流货色。
只不过,红区老板向来神出鬼没的不见真人,他一时半会还真分辨不清。
这下,盛况犹豫着,连看向赵行简的眼里多了几分拿捏不住的揣测。
指不定这人是谁。
赵行简见他犹豫,淡笑了下,“算了吧。”
他面上笑着,讲话时,多了抹威胁,“真闹大了,你也走不了,不是吗?”
摆明了,是要将许莓袒护到底。
盛况怒意稍显,心里窝着火,被人撞见,总不好真的起了冲突。
更何况,一票兄弟还在楼下等着接应,不好让大家都因为自己折进去。
盛况抉择的很快,他不想放过许莓,但不想惹人注意,勾起无穷麻烦。
他阴冷的目光落在许莓的身上,视线接连扫过她白皙的肌肤,更是刺目。
他犹豫着,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接起,对方不过几句,他脸色骤变,几乎不曾犹豫,连落在屋里的东西都没拿,直截了当的离开。
走的极其干脆。
见人走,赵行简单手插兜,而许莓也缓了力气,惨白张脸的扶墙站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
赵行简单手插兜,回想这人先前鬼哭般的哀求,不免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道,“收人钱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呢?”
说着,他朝着电梯间走去,却发现这人也一路小跑的钻进了电梯里。
他眉头一挑,生怕这人赖上自己,也不吭声,朝一旁避了避。
许莓心惊肉跳的,只觉得跟在这人身边,似乎才能安全一些。
直到二人下了楼,出了公寓,赵行简回头看去,发觉这人还跟着自己。
他眼色一沉,停住脚,“怎么,钱没赚够,还想从我身上捞吗?”
见自己衣衫不整,许莓紧紧抱着胳膊,哽咽道,“我没有,我是……”
赵行简扬了下眉头,截断了许莓未说完的话,“别做梦了,我没兴趣。”
夜色中,似是觉得碍眼,他将外套脱下来,直截了当的丢进了许莓的怀中,“穿上,你露着,我也没什么兴趣,不会花一分钱的。”
话音刚落,他站在一旁,很轻易的瞧见了许莓眼底滚出的泪水。
混在糊了层血的脸上,怎么看,怎么惨。
他有些于心不忍,眨了下眼,示意道,“穿吧,衣服破成这样,想等下出去在被人给欺负吗?”
许莓脸一热,抓着衣服,没着急穿,站在那有些犹豫。
赵行简顺势看去,这半天过去,她从头到尾都光着脚,正踩在地上被硌着。
他抱着肩膀,看的有些无奈,“喂,干你这一行的,不应该游刃有余吗?”
怎么都不知道给自己备双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被强迫的。
服务意识这么差,还指望这行赚钱吗?
许莓更是羞愤,她攥紧了衣角,强忍着,“麻烦您,借我下手机。”
赵行简怔了下,语气不善“怎么,还想要我手机号?”
许莓连连摇头,泣声咬牙道,“我要报警。”
她一定要报警,绝不能让盛况就这样逃走,将来还会有其他人遭殃。
闻言,赵行简一愣,颇有些惊讶,“你还真是被迫的啊?”
住在这里,不干这行,还真是稀奇。
但很快的,他们从后门绕到公寓楼前,在夜色中听见了警车鸣笛的声响。
不是许莓报的警,但警车早就来了,还羁押着一批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
至于警察为什么而言,情况不言而喻。
赵行简笑了下,有些玩味道,“来的还挺快。”
许莓还没反应过来,赵行简“喂”了一声,“行了,你忙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出来这一趟,被这个脏兮兮的女人给打乱了计划,他还有正事没办。
许莓擦了下眼泪,见他要走,上前追了几步,“不好意思,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她先前脑子不清醒,这个人与盛况讲话,几乎没能听了个清楚明白。
赵行简回望过去,见她模样酸楚的站在那,浑身都是星星点点的青紫伤痕,十足十是被欺负惨了。
他挑眉,“有这个必要吗?”
“有!”
许莓连连点头,“你帮了我,他日,我一定报答你。”
赵行简觉得这人挺逗,想了下,觉得一个名字而已,这人也不会缠着自己,慢条斯理道,“我姓赵。”
顿了下,他又说道,“居易行简,乐天知退,赵行简。”
许莓怔了下,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的名字竟然这么富有诗意。
她重重的点头,“我记住了。”
他日若是在见面,她一定要好好答谢对方今日的救命之恩。
赵行简也不理她,转过身,朝着夜色深沉的地方走去。
见人走,许莓松了口气,正想跑回去与警察碰面,一回头,立刻僵滞在原地。
是程放。
远远地,他随着一行警察出来,不过是偏过头的功夫,二人的视线撞上。
气氛有些凝固。
许莓又羞又愤,与程放对视,最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浑身上下,衣料破碎,裸露在外的肌肤青紫交加,几乎没一处好地方。
虽是夏夜,但寒意刺骨,她飞快的扭过头,不想让程放一行人看见自己。
很丢脸。
她更是怨怼,为什么每次与程放见面,都是在这样不堪入目的场面。
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许莓不过是徒劳挣扎,程放不可能看不见她。
程放显然比许莓的演技好,他面无表情的别开脸,同身边人低语着。
不是袒护许莓,不让她倍觉丢脸,而是摆明了不认识。
他在避着她。
许莓看的眼胀,被铺天盖地的羞愧感给紧紧包围,几乎无力的蹲在地上。
那一刻,一双结实有力的手突然扶住了她。
她心颤了下,以为是程放,忙抬头去看,见来人却是先前不见的男人。
是赵行简。
他竟然又回来了。
第42章 质问
被程放直接回避的那一刻,许莓看的很清楚,他是在故意晾着自己。
她心一颤,觉得奇怪,与先前天差地别的,在没有车里的半分温情。
摆明了不认识。
许莓心里不是滋味,又觉得这样也好,起码陌路不识,走了也不会遗憾。
真是两清了。
挺好。
但见赵行简去而折返,她怔了下,心里划过些许失意,还是撑着笑容。
“是你啊,赵先生。”
说着,许莓仰起头,在昏暗中与男人对视,温吞道,“出什么事了吗?”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过于明显,赵行简顺势看去,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
他本来是要走了,但觉得身后的公寓不同于平常,今晚是格外的热闹。
深更半夜的,竟然会有警察来。
他知道这里,楼中楼,里面住了不少外乡人,更藏了不少的情色交易。
不过,这里背靠大树好乘凉,平日得了风声,大家早就一窝蜂的散了。
但今天挺稀奇,警察竟然闻风来了,还刚好堵了个现场,抓了个正着。
当然,这还不算。
他会回来,本来是有事想问,只是扬眉看去,就见这个女人失魂落魄的赤着脚站在原地,既没有要去医院的意思,也没有先前要报警的雄心壮志。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迫的、要报警,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装模作样。
他笑,只觉得这种人,都是面上装清白,背地里都一个浪荡样。
没意思。
是夜,赵行简站在她身侧不远处,见她浑身是伤,呆愣愣的,眼底似是有化不开的浓雾,望着前方公寓门前的一排警车,正对着某个人流露着伤感。
他突然来了兴致,觉得好奇,是怎样的人会让一个风尘女牵肠挂肚的。
绝对不会是某个来这儿寻乐子的野男人。
能让她既不去医院也没有报警,反倒是躲在这里,怕被人发现的偷窥着。
可见这人不一般。
只觉得今夜是非多,赵行简索性不走了,偏要彻头彻尾的看清热闹。
公寓大楼门前,男人正背过身子,与身旁的几个警察不知低语些什么。
见事成,很快的,他们中有人招手高喊了句“收队”,便依次羁押着一群衣衫不整的男女,强硬的按着他们,各自按序的坐回了警车里将要离开。
夜空中,重新扬起刺耳的鸣笛声,但男人仍站在原地,一旁的警灯映的他的侧脸忽明忽暗。
也不知独自在那想了些什么。
好半天,直到警车那边有人扯着嗓子喊“程律”,他像是来了反应似的应了声,朝着停靠在旁的JEEP车走去,但临上车前,脚步一顿的回望了下。
好似在暗处找着什么人。
就这一眼,令赵行简轻而易举的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反倒是有些眼胀。
是个太过熟悉的面孔。
他看的眼尾一挑,发现是个熟人,眼底多了几分冷冽,面上还是笑着。
“呦,是他啊。”
说着,赵行简瞥了眼蹲坐在地上的人,目光一转,神色间满是玩味。
他当这人是谁,能让一个风尘女满是失落,没想到来人竟是程放。
赵行简颇有些感慨,低语淡笑道,“还真巧,怪不得这一晚上不太平。”
他们之间可谓是来熟人了,不过他人在暗处,程放根本一眼望不过来。
自然,也不知道他今晚出入过这栋公寓,还帮了个对他有心思的女人。
不过很明显,程放回望的这个方向,正是身旁这个女人先前蹲着地方。
可惜这里一片矮树丛,刚好给人挡住了,天色暗,程放想看也见不到。
赵行简勾唇讽笑,只好奇,程放这人自持清高,是怎么与这人认识的。
还真是意外。
见赵行简若有所思的瞧着什么,许莓被他扶着胳膊,一时间有些后怕。
她动了动胳膊,发现避不开,小心翼翼道,“赵先生,你没事吧?”
被问着,赵行简低头俯视,或许是天热,她额头上渗血的伤口已经干了。
但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好在还披着自己的外套,不算狼狈到极致。
虽然她长了双含情的眼,但离近了,也瞧不出这张脏脸下的原本颜色。
此刻,赵行简扶着她,见她精神头不错,似是不会下一秒后跌倒等死。
他想,最好这样。
不然,这女人身上沾着自己的指纹,真出了事,自己也要被叫去谈话。
尤其是碰见程放,他这样的疯狗,真要是咬上自己一口,不死也掉层皮。
不够麻烦的。
想着,赵行简施施然的松了手,不关心她伤势如何,随便她蹲在地上。
他站直了身子,稍想了下,垂眸问道,“没别的,想找你打听个事儿。”
许莓一怔,没想到自己报恩的时候竟然这么快就来了,连忙起了精神头。
她先前怕被程放找来,蹲在地上藏了半天,只听夜色中的鸣笛声越来越远,估算着一行人已经离开,便撑着力气,深吸一口气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站直身子的那一刻,顺势看去,车子拐了个弯,公寓前更是一片清冷。
所谓旁观者清,见她一脸失落,赵行简问的很直接,“哎,你喜欢他啊?”
都不需要问他们之间是否认识,直击要害的戳中了许莓藏着的心事。
许莓心一颤,看人的目光多了几分躲闪,她别过脸,语气弱了几分,有些生硬的回避着,“赵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赵行简目光清冷的看着,见她完全是一副不打自招,很是心虚的模样,也不戳穿,反倒是无所谓的讽笑了下,别有深意的提醒着,“你最好不是。”
但话已至此,他也没多说些什么,并不想平白给他人的人生充当好人。
稍顿了下,赵行简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楼里,有个叫阿舒的交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