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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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淑兰从白家现居的那套别墅里搬了出来。
一番争吵过后,白礼璋便一个人回了房间,没有理会她。
夫妻十几年,这是两人第一次闹到这么僵。
当初白家老太太反对的时候,都没有过半点要分开的迹象,而这一次,在这么多年后,她终于已经熬到老太太患上阿尔茨海默症,长期住在疗养院里了,却被那女孩背刺,出现了真正的婚姻危机。
二十多年苦心经营,才终于摆脱过去的平庸和劳碌,赢来今日的生活。
她不想今日在白礼璋面前留下太过不体面的印象,便趁着夜里,带着才刚刚处理过的伤,简单收拾了衣物,提着一只箱子,独自驱车,搬去了她自己名下的一套公寓。
路上,工作室的人打来电话。
“兰姐,和青禾的文希联系过了,她说他们现在也联系不上宣宁,没法替我们传话,请我们自行联系。我怎么听着,是不想管这事的意思?”
舒淑兰开着车载蓝牙,一边观察路况,一边问:“那他们有没有联系其他博主发通稿——或者,上次帮她解决问题的那家公司呢,有没有什么动作?”
比起宣宁,她更在意的是周子遇,那孩子虽和白熠同辈,只比他大两岁,却比他成熟太多。
“没有,兰姐,我找了不少熟人打听,这两家都没有动作。”
“那就好,说明他们手里确实没有底牌。”舒淑兰暗自松了口气,“明天一早就发律师函吧。”
《浓情》,这首歌是她的作品,只要拿不出证据,别人就会觉得宣宁是在说谎,便是在白礼璋那儿,也能赢回来几分。
快到的时候,又接到了沈烟的电话。
她满身疲惫,戴上蓝牙耳机,一边从后备箱里提行李,一边说话。
“小烟,这么晚了,怎么打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淑兰阿姨,我只是听到消息,怕您出事,所以特意打过去问一问。”
“难为你,记得关心我。”舒淑兰叹了口气,“我还好,暂时从家里搬出来了,现在正要上楼。”
“您搬出来了?”沈烟听起来有些诧异,“是和白叔叔吵架了吗?”
舒淑兰顿了一下,含糊道:“算是吧。”
“那……宣宁那边呢,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我自有打算,”舒淑兰说完,按下电梯按钮,“好孩子,谢谢你关心,我先上楼了,晚些再和你说。”
那头的沈烟挂断电话后,捏着手机想了许久。
其实,她刚才本想要提醒舒淑兰,宣宁和周子遇似乎有些牵扯,可是,听到舒淑兰说已经搬出来时,又犹豫了,最终只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过去,在上流社会这个圈子里,舒淑兰算是她的靠山。
很早的时候,她也的确把舒淑兰当做可以长久依靠的人,同白熠在一起的时候,也动过将来就嫁给他的心思。
可是,很快她就看清了,在白家,白礼璋是做主的那一个,而白熠,在舒淑兰的百般照顾下,始终是一副纨绔的样子。
舒淑兰在白家能站稳,凭的是白礼璋的说一不二,而白熠做不到他父亲那样,对她来说,舒淑兰才是依靠。
她觉得不值,这才趁自己还年轻,还有许多机会的时候,和白熠提了分手。
如今,舒淑兰这个依靠,也许真的会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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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舒淑兰的工作室向宣宁发送了律师函,要求她停止对舒淑兰的攻击,否则,会以侵害名誉权进行起诉。
其实律师函中的用词十分模糊,并未指明到底是哪些言论,但在大多数人眼里,已经表明舒淑兰自信十足的态度。
“敢发律师函,说明舒淑兰不怕!”
“这下没话说了吧?造谣就该付出代价!”
“有本事直接去告啊,像舒淑兰这样,根本懒得回应,直接上法律!”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舆论发酵了好几轮,从昨晚的还有近一半的人在怀疑舒淑兰,转为绝大多数人都将矛头指向宣宁。
宣宁等了半日,没等来舒淑兰的其他动作,这才拿出一直存在手机里的一段视频。
视频拍摄于二十五年前,用的是老式摄像机,画面一角有清晰的时间显示。尽管画质和音质都十分模糊,但仍能大致辨别。
看起来是某个纪念日的场合,在一间不算明亮的屋子里,沙发后面的墙上有特意布置的手绘画,上面写着“anniversary”。
沙发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那女人的样子,虽然与现在差异极大,但仍让人一下认出来,就是年轻时候的舒淑兰。
至于那名男子,则是黎北迁。
视频里,黎北迁抱着吉他深情地唱歌,唱得正是那首《浓情》。
他说:“淑兰,我花了整整一年写完这首歌——从我们相遇的那天开始,一直到今天,这是为你而写的。”
歌曲唱完的时候,两人幸福地拥抱在一起。
“I love you.”
“I love you.”
一看就是热恋中的情侣才会有的浓情蜜意。
“宣宁 V:很抱歉一再打扰大家。这段视频是我长大后,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的。与之一起找到的,还有他当年的一些记录。当年,在舒淑兰女士与他分开后,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患上严重的抑郁症,也因此开始时不时写日记,记录生活,缓解情绪。医生建议他尽量少受刺激,远离那些会让他情绪波动太大的人和事,但当时,正值舒淑兰女士的事业上升期,她的歌曲、节目,都不时出现在银幕上、报刊杂志上,我父亲因此不可避免地有过多次崩溃失控的时候。最后一次,他服药自杀,就是在电视上看到舒淑兰女士的时候。
“日记里说,他当初录下这段视频,是想要留到以后的十周年、二十周年,甚至三十周年的时候,再拿出来一起回忆的。那时,他一定想不到,他们连三年都没有走完,也想不到,在他们分开后,她会拿着当初他亲手写来表达爱意的歌曲,一次次出现在舞台上。”
视频放出后,便被平台自动限流了一段时间。但内容太过炸裂,以至于在限流的情况下,也给一路疯狂转发,不过一个小时,播放量就破了百万。
宣宁没有用任何公关手段,起初,在各路大号带节奏的情况下,那些普通人的真实感受仍旧被压在底下。
但这条视频算是个实锤,不光时间比《浓情》发行年份更早,画面的的舒淑兰自己,也已变相承认了这个事实,没人能反驳。
“这个拿去法院也不会有争议了吧?”
“所以舒淑兰现在还要不要采取法律手段?”
“又一个律师函翻车现场?”
“拿着前任的心血赚钱,助自己嫁进豪门,也真是做的出来!”
“好一个‘老艺术家’,这是给普通人立的什么榜样!”
在那些真实的路人评论下,舆论的风口终于调转过来。
第85章 失望
先前拿着宣宁那几段视频反复挑刺的网友一下子消失了, 转而有另一波人,开始拿着放大镜翻舒淑兰的旧账。
曾经那段某电视台的访谈便成为了众矢之的。
“十欧元就买了这么畅销的歌曲的版权,谁信啊?”
“她靠这首歌赚的钱都不止千万了吧, 空手套白狼学得好!”
“就是纯纯恶心人罢了, 只听说过自己写歌纪念分手后的前任, 没听说过分手后拿前任写的歌赚钱的。”
“这个女人好可怕, 一边享受现任身份的福利, 一边用前任的心血赚钱, 在镜头面前还能说得这么云淡风轻、沾沾自喜。”
“要不怎么人家是天后巨星呢?这点子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这也是时代红利吧, 科技不发达, 没留下那么多视频和照片,不然早被人扒光了。”
短短一天时间, 关于舒淑兰剽窃的话题便登上了多个平台的榜首,成为当下大多数网友最关心的娱乐和社会新闻。
作为在圈内混迹多年的资深艺人, 舒淑兰十分谨慎, 不敢轻易回应,一整天下来, 都没有任何动静。但大约是迫于压力,有一位“舒淑兰的朋友”放出消息,称舒淑兰当初使用这首歌曲, 黎北迁的确没有提出反对, 而且,两人分开的时候,她也已将当时的全副身家都留给了黎北迁。
这样的言论, 又很快引来群嘲。
“对啊, 前夫哥没反对,因为正被抑郁症反复折磨呢。”
“想炒净身出户的人设?以为大家忘了她过去是怎么说出名之前很穷的?”
“我来帮大家回忆【图片】”
图片里是舒淑兰在最红的时候说过的一番话。
访谈者问她, 为什么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就能唱好那么多多需要一定阅历的歌曲。
她说:“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很早就体会过‘人间疾苦’。在这之前,我从小到大,存款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五万,当时还没入行,只要有钱,大多都会花在旅行上,所以,我在最贫穷的时候去过最多的地方,可能‘阅历’就是这么来的吧。”
这段话很快被顶到前排。
“不超过五万,那就顶格算五万吧,就这,因为穷所以就可以说自己是净身出户?”
“我懂了,天后=天厚,天生厚脸皮!”
“就这,还这么多年心安理得,只是一个公开道歉可太便宜了!”
“呵呵,一个公开道歉她还做不到呢,别说其他了。”
“要求舒淑兰道歉!”
呼声逐渐高涨,直接闹到舒淑兰的评论区,颇有一副全网声讨的架势。
这时候,宣宁才拨通文希的电话。
“新签的那个项目保住了,刚刚沟通完,”文希一接通,不等她开口,便先说了一气,“剩下的商务,我想问题也不大,谢天谢地!”
听到这话,宣宁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之间的合作会继续。
“文希姐,谢谢你。”
“没什么的,宣宁,其实我没能帮上什么忙,是周总,他请了上次帮我们做公关的那家公司,和几位商务代表谈了谈,才暂时稳住他们。”
“这样啊。”宣宁愣了下,那天晚上以后,她便一直留在周子遇的家里。
她租的那套小公寓地址已经泄露,附近多了不少蹲守的狗仔,不太方便回去。
只是,那晚之后,她再没和周子遇碰过面。听阿姨说,他从前也时常忙得回不来,一个月里有一半时间住在家里,已经不错。
她想起从影城与他一道回来的时候,车后备箱里还放着一只小行李箱,看起来分明是要出差去,大概因为看到了她的消息,才临时耽误了。
这两天,他没回来,只是每日与她通话、发信息。不似白熠那么频繁,但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却都有关注。
独独没提这几日的风波,更没提让人暗中帮她的事。
“晚些时候,我会好好感谢他。”
“对了,还有一个人,”临挂电话前,文希又想起来一件事,“是一位来自海外的黎漪女士,她给公司来过电话,说是如果你有麻烦,需要承担无法偿还的债务时,可以由她来替你偿还。宣宁,这位……是你的亲人吧?”
她这两日已经知道宣宁的父亲也姓黎。
宣宁愣了下,轻声说:“嗯,是我姑姑。”
电话挂断后,她想了又想,给远在大洋彼岸的黎漪发了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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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某种高级公寓内,舒淑兰烦躁地在落地窗边走来走去。
“兰姐,要不……咱们道个歉?”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说完现下的情况,小心翼翼地提议。
舒淑兰揉了把披散着的卷发,深吸一口气,始终不情愿:“可是那首歌,黎北迁的确是送给我的!这么多年,他这个父亲都没说过什么,宣宁有什么资格插手!”
这两天,为了避开狗仔的镜头,她一直待在这套公寓里没有出门,本就闷得慌,早已没了过去一贯的优雅和闲适,此刻更是觉得心头火气难消。
“可是,兰姐,咱们现在完全处在劣势,不管说什么都不占理……”工作人员也不太敢直说,声音越发低下去,“就算真是他送的,在外人眼里,也是说不过去的……”
舒淑兰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撒气的冲动,问:“集团那边呢,有没有传话?”
集团那边,自然指的是星云总部。她的工作室虽有星云持股,但比例极低,平日完全是由她的团队独立运营的。她问总部有没有传话,便是在问白礼璋对此事的态度。
工作人员顿了下,十分克制地说:“集团那边,目前为止都很尊重我们的独立工作。”
那便是不闻不问的意思了。
舒淑兰闭了闭眼,说:“知道了,容我再考虑一下。”
说完,她按下挂断键,站在窗边,犹豫了许久,点开了白礼璋的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