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直觉，黎若茗忽而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沈司聿的内心其实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毫不在意。
不提起，或许只是因为太过在意。
如果可以，黎若茗不想用旧事重提的方式解决这张卡，这只会再一次撕裂彼此的伤口。
黎若茗只能暂且将这件事搁置，准备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将卡送回到宋芷的手上。只要钱够了，什么时候还都不迟。
想到这里，黎若茗松了口气，一直以来她都将这件事情放在心头，宛如一块巨石。只有将钱还了，这份恩情偿还了，黎若茗才能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又一天。
黎若茗在办公室收到了沈司聿的消息，他今晚有个会议，会比较晚回来，不能陪她一起吃饭了。
她回复说好，心中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升起阵阵落寞，毕竟这个月以来，黎若茗已经逐渐熟悉了身边有另一个人的陪伴了。
黎若茗盯着暗淡下去的手机屏幕看了会，直到屏幕的光彻底消失，黎若茗还是没能打出那句——
“过几天是我生日，你有空吗？”
她想带沈司聿见见自己的朋友，告诉Lucy她的生活里终于多了一个人。
或许是犹豫，但更多的是迟疑，黎若茗还是将手机收起来。反正时间还有很多，她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和沈司聿说。
反正她的人生中并不是只有这一个生日，之后还会有很多个生日，不急于一时。
反正她都习惯了，没有人陪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才继续望向电脑，看了一会资料，办公室的门就被Lucy推开。
“Lili，去会议室，要开个短会。”
Lucy的唇角还是挂着笑，但语气中没了半点调笑，依旧板着个脸的Steve从她身后经过，投来冷淡的一瞥。
黎若茗叹口气，还是收拾好资料，往门口走。
到会议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在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叶琉，桌上摆着几份资料。
黎若茗粗浅地看了几下，是之前叶琉说过的有关亿科的项目介绍。
“时间有变，我们这周就要赶过去，之前已经通知过了，应该没有人有护照这方面的问题吧？”
叶琉扫视一周，见无人反应，便径自说下去：“那就好，我查了下，今天下午和晚上还有航班。如果可以，最好早点到，酒店我已经预定好了，最迟时间是明天早上。”
“好。”Lucy应下，又飞快地看了眼黎若茗，“这次大概要去多久？”
叶琉皱眉沉思，半晌才给出一个预估时间：“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不需要一周时间。”
一周时间？
黎若茗暗暗在心里想了下，那她应该还能在生日之前赶回来。
商量好，几个人就离开会议室。转眼的工夫，Lucy就已经将航班定好，把信息发给了黎若茗。她看了眼时间，还够她回家一趟好好收拾行李的。
临走前，Lucy还不忘捏捏她的脸，安慰黎若茗：“没关系，如果回不来，我就在最好的酒吧给你举办一个生日party，怎么样？”
黎若茗只能笑笑。
回到家，黎若茗先简单收拾了下衣服和洗漱用品。幸好之前她都将出差要用的东西收在一个柜子里，现在找起来也方便得多。
至于衣服，如果是一周左右的时间，黎若茗并不需要带太多。只是那边昼夜温差大，天气预报又说天气多变，保险起见，黎若茗还是多带了点不同款式和季节性的衣服。
将东西都放在行李箱之后，黎若茗才发觉自己的衣柜似乎空了一大部分，看着有点奇怪。
但她也没了时间和心思去继续整理，只能带上东西，拉上行李箱，匆匆忙忙地出了家门。
如果有什么问题，到时候让沈司聿帮个忙就好了，毕竟他已经有了她家门锁的密码和指纹登记。
到机场之后，黎若茗跟Lucy还有Steve会合，办好行李托运手续后，几个人就坐在候机大厅等。黎若茗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她拿起手机，准备给沈司聿打个电话，但想了想，还是准备给他发个消息。
要是打电话的时候，他在开会就不好了。
不知是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黎若茗才打下几个字，还来不及发送，屏幕上就跳出来一个关机倒计时提示。黎若茗连忙拿出充电宝，但还没来得及插上，手机屏幕就一黑，再也没了反应。
黎若茗既无语又无奈，只能继续连接好插口，等着充电宝给手机充好电，她再给沈司聿发消息。
应该不需要多久，充个几度电就可以开机了。
等黎若茗上了飞机，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时，她才按下开机键。没多久，手机屏幕又亮起来，黎若茗连忙点开微信，找到和沈司聿的对话框。
——“有急事要出差一星期，有空的话帮我收拾一下衣柜。”
发过去之后，黎若茗盯着自己的话，觉得有些生硬，她又去找表情包，但左看右看，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时间却不允许黎若茗继续犯选择困难症，她还没挑出一个合乎心意的表情包，就得先开启飞行模式。
黎若茗想想，也就算了吧，沈司聿应该不会误解她的语气。
放下手机，和Lucy聊了几句，两个人都戴上眼罩，闭眼休息，毕竟到了那边之后还要牺牲睡眠时间去调时差。在飞机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还不如休息一会。
*
另一边。
“那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吧，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沈司聿站起身，与对方礼貌性地握了握手，两人相视一笑，脸上都带着点真切的笑意。
出了会议室，沈司聿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签署的文件，跟其他人确认了合作的细节。乔瞧站在一旁，适时开口：“需要帮您订餐吗？”
若是从前，沈司聿晚上会在公司处理工作的时候，乔瞧便会先行帮他订餐。但现在，乔瞧也有点拿不准沈司聿的想法，尤其是在沈司聿搬去另一个地方住之后。他不再需要自己当司机接送，也不常在公司吃晚饭了。
难不成又是什么金屋藏娇……
乔瞧思索了会，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想十分站得住脚，几年前老板交女朋友的时候，也跟现在差不多，只不过那时候还会让他继续当司机，做个电灯泡。
“嗯，帮我订一份吧。”沈司聿合上文件，又顺手拿起一旁的手机，“等等。”
乔瞧停住脚步。
点亮屏幕，沈司聿瞬间看到了黎若茗发来的消息。
她要出差？这么着急？还要去一个星期？
沈司聿下意识地切换到另一个页面，拨打黎若茗的电话。滴了几声，他就听到了一道熟悉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关机了，还是在飞机上？
沈司聿完全不知道除了所谓出差之外的信息，她去了哪里出差，又是和谁一起，为的是什么急事。
黎若茗连这点事情都不愿意告诉他。
沈司聿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用力，青筋凸显，他咬着牙，调整着呼吸，最后还是起身离开，对乔瞧说：“不用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乔瞧：“嗯？哦，啊，好的老板。”
下班咯。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乔瞧根本不敢耽搁，脚底抹油一般，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关了灯，在去停车场的路上，沈司聿一边走一边想，黎若茗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
如果当初分开的时候，她不愿意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他是因为进展太快没有安全感再加上自己的家庭原因，那现在的黎若茗又是因为什么？
直到此时，沈司聿才终于有勇气忽略过往的甜蜜，直面这残酷得可怕的问题。
她到底对这段感情，亦或者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情感，又持有什么态度？
站在黎若茗家门口的时候，沈司聿依旧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他想，或许他应该找黎若茗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不是在这里一味地折磨自己。
顾影自怜，患得患失，他根本一点也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输入密码，沈司聿推开门，走入这座房子，却没有如常地看见那个人。他缓步走进卧室，一眼就看见了略显凌乱的衣柜。
这明显不符合常态。
就走的这样匆忙吗？
沈司聿轻笑一声，上一次见她如此急三火四，还是在那次猝不及防的分手的时候。
一样的突然，一样的消失，一样的沉默。
沈司聿打开衣柜门，冷眼扫了一圈，还是慢条斯理地开始帮她整理衣服。一件件抽出，叠好，抑或是挂在衣架上。
里面的衣服不多，沈司聿没用多少时间就将它们理好。将最后一件衬衫放到底层小隔间的时候，一个被塞到最深处的小盒子闯入了他的视线。
几秒后，那个盒子就到了沈司聿手中。他坐到一旁沙发上，慢慢地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蓝宝石项链，一枚戒指，还有一张卡。
全是和他有关的东西。
和他有关的东西就这样被放置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里，藏在衣柜的深处，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此刻，沈司聿的心情却是异常的平和。
在打开这个潘多拉盒子之前，他早该想到的。
他捻起那张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黎若茗或许还不知道，这张卡实际上是挂在他的名下，只不过一直是他的母亲在用。
这么多年，他也没有管过。
沈司聿打开手机，点进手机银行，一字一顿地输入卡号，密码，再点进账户详情。
没有任何卡顿的，里面的金额数字出现在沈司聿眼前。
一分不少，甚至还多了。
黎若茗不可能将这张卡用作自己的储蓄，毕竟这并不在她的名下，她不会这么傻。事到如今，只有一个理由可以用来解释——
她又要离开他。
无论是还钱，还是“出差”后将他引到衣柜，沈司聿都想不出第二种原因。
不然，为什么他送的礼物都被藏了起来，为什么她要将钱存到这张卡里，为什么她除了简单的说明，其余的细节都不愿意告诉他？
甚至，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他联系不上黎若茗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进入过黎若茗的生活，他连黎若茗身边的人都不清楚。
她不曾讲起过她的家入，她的朋友，她的其余生活。
只有工作和公司是沈司聿知道的，但那又怎么样？
她随时可以换个地方，找另一份工作，离他而去。她不再缺钱，甚至还可以轻松地舍弃这间房子，卖给另一个人。
沈司聿笑了一声，笑声就在这空荡的房间内回响，不断提醒着他，他似乎又被对方玩弄了一次。
静静地坐了很久，沈司聿站起身，拨通乔瞧的电话。
“帮我查下叶琉现在的位置，然后给我订一张最快到那里的机票。”
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第二次。
被抛弃的滋味他已经尝够了。
第58章 他追了过去
下飞机之后，黎若茗就马上摸出手机，却发现沈司聿没有回复她。
或许是还在开会？
黎若茗不想打扰沈司聿，反正他看到总会有答复。于是，黎若茗就将这件事暂且放在一边，跟着Lucy她们入住酒店，收拾行李，一边倒时差，一边准备明天的资料。
忙完之后，黎若茗完全没了力气，简单地洗漱下就上了床，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黎若茗还没睡醒，就被闹铃声吵醒。看了眼时间，她也只能认命地爬起来，洗漱换衣服化妆，然后去楼下餐厅集合。
唯一幸运的事情大概是，这家酒店提供的早餐味道还可以，没有让她空着肚子去开会。
第一天只是初步的接洽和了解，但对方显然十分认可叶琉的能力，几个小时谈下来也勉强算是顺利。回到酒店后，黎若茗拒绝了Lucy的酒吧探店邀请，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这次睡醒，黎若茗才算是真正地睡饱了。她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又洗把脸，准备下楼去吃晚饭。
拿起手机后，黎若茗先看了眼时间，才点开微信，找到沈司聿的消息框，她还是没有收到来自沈司聿的回复。
怎么会这样？
是忘了回，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想到这里，黎若茗的心神瞬间乱了，她咬着唇开始思考，正准备给沈司聿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屋内突然响起一道敲门声。
是谁？
不是Lucy和Steve，难道还会是叶琉？
黎若茗走过去，透过猫眼瞥见了服务生的模样，她这才放心地打开门，探头出去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服务生却支支吾吾起来，嘴唇动了半天也挤不出一个字，只能伸手指向左边。
顺着他的手望过去，黎若茗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可他偏偏出现在了这里。
沈司聿。
明明才一天没见，黎若茗却觉得他变了许多。大抵是没有休息好，眼下难得泛起了点点青黑，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黎若茗在看他的时候，沈司聿也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她穿着宽松的卫衣，似乎是刚睡醒，脸上还有点被压出来的痕迹。那双眼眸在发现他的时候瞬间瞪大，黎若茗似乎根本没想过他会追过来吧。
毕竟她已经委婉到了用出差的借口，让他自己去发现那个盒子，找到她的分手“礼物”。
沈司聿不由露出自嘲的一笑。
他也没想过自己还要追过来，可他就是这样做了，他的自尊心在黎若茗的面前根本毫无价值。
所以，黎若茗会对他弃之敝屣，想要的时候就拿来玩玩，不想要了就果断抽身离开，这也是正常的吧。
从始至终，都是他自作自受，但沈司聿还是要作茧自缚。
这是最后一次，沈司聿告诉自己，尽管他也不敢确定。
“……你怎么来了？”惊怔之后，黎若茗走到沈司聿的面前，本想伸手拉住他，但一看到沈司聿暗沉的脸色，只能缩回手，假装无事发生。
看见这一幕的沈司聿心头一痛，如鲠在喉，到了这个时候的黎若茗或许也不想要伪装了。
她连假意骗骗他都不愿意了。
看来这一次，黎若茗是真的要离开了，否则不会不做这些表面功夫。
难道她连湖城都不想要回去了吗？
那里可是她的家乡，也是他的家，他和她的家。
沈司聿死死地盯住她，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他的幻象，而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沉默了几分钟，沈司聿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他问：“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啊？”
黎若茗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