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她刚才在家，面条只吃了几口。
宁恬点了果盘和几瓶啤酒，小声说：“冷静哈，万一，我说万一看见宋亮和别的女人……你也别动手，带他到车上去说。”
孙晓薇有动手的前科。
当年她们寝室和对面屋因为走廊要不要关窗的问题起过争执，对面有女生带了句脏话，孙晓薇直接抡胳膊上手，她个子大，气势凶，一下子就镇住了！
“知道了，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就怕我把工作丢了。”孙晓薇无心听宁恬说什么，四处张望寻找宋亮的身影。
两人喝了半瓶酒，等了半小时也没看见人。
“会不会在包厢里？手机定位就在附近啊。”孙晓薇整晚说话都带着急躁的情绪。
宁恬建议她直接打电话当面问清楚，可是孙晓薇不愿打草惊蛇，她就是要发现确凿的证据，当面质问打脸宋亮。
“我就是要当面问他：对不对得起我！”说到激动处，她倒满杯，一口气喝下。
宁恬明白劝不动，她理解这种心情。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恋爱与众不同，高估自己在爱人心中的分量，于是拼命找证据，也是变相让心彻底死掉。
过了 22 点，场子明显热起来，身边的空位子开始坐满人。台上主持人开场烘托气氛，介绍歌手上台演唱。
周围充满男男女女的说笑声，只有她俩满脸心事对坐吐槽。
“我们在一起 108 天，一周前还在庆祝恋爱满百天，热恋期都能劈腿，你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还是把我当免费老妈子？”
“他毕业从学校出来跟人合租，后来合租的人回老家了，他一个人嫌房租贵，我就让我搬来跟我住，每天吃喝点外卖我也尽量不让他掏钱――”
孙晓薇突然停住，猛地扭头看向舞台。
吉他声响起，歌手刚唱了两句，声音条件不错，外型看过去也还行，男团爱豆的发型，年纪很轻……
是宋亮！
宁恬也愣住，这是什么情况？她余光发现孙晓薇站了起来，吓得赶紧上前拦住：“别冲动，总得等他下台再问啊！”
孙晓薇也反应过来，重新坐回座位盯着舞台。宁恬微微松口气，心想，如果是兼职总比劈腿好吧，比预料中情节轻微。
宋亮一口气唱了三首歌，问大家还想听什么他去准备。
孙晓薇毫无征兆突然又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喊：“听《不将就》！”
宋亮望过来，脸上笑容迅速垮掉，愣愣呆住几秒。好在主持人经验老道上台救场，介绍下一位即将上台的女歌手，化解了一触即发的事故现场。
宋亮抱着吉他缓缓移步到她俩面前，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低头坐到中间不说话。
“你今晚不是飞大连吗？航班取消了？还是你自己飞回来了？”孙晓薇盯着他，压住脾气，冷嘲热讽说：“看不出来你这么爱好音乐啊？”
宁恬担心自己在旁边，宋亮觉得没面子，有些话只有两个人单独沟通才能彻底坦白。她给宋亮倒杯水，问他可以现在离开吗？劝两人回家再说。
见孙晓薇没拒绝，宋亮闷闷地说：“我去跟人说一声，你们去门口等我。”他始终低着头没敢看孙晓薇。
看他摇晃的背影起身，孙晓薇用力抓起大衣，椅子撞得很大声，头也不回大步离开。周围原本安静听歌的人纷纷望过来，吵架可比唱歌好看多了，宁恬小心翼翼挪好椅子，抱歉地冲众人点点头赶紧追上去。
没跑几步又转身回来取雨伞，这里面与世隔绝也不知道外面雨势小一点没，她一直看着手机，陆向阳还没到。
等跑到酒吧门口，看见孙晓薇整个人缩在大衣里仰头看天空飘雨，宁恬心里一阵难过，她知道晓薇假装坚强，用盛气凌人的架势唬人，其实内心比自己还敏感细腻。
她刚要走上前，陆向阳电话正好打来，他将车径直停在酒吧大门口，按了两声喇叭。
宁恬上前叫住晓薇：“先上车吧，坐陆向阳的车。”
“那你的车呢？”孙晓薇声音有些发颤。
“我明天再来取。”她撑开伞，多半护住孙晓薇，送她坐进车后排。转头见宋亮走出酒吧，她快步迎上前。
宋亮有些不好意思，频频推伞让到宁恬那边。
“回家好好说，没有触犯底线都不是事儿，晓薇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嗯，谢谢宁恬姐。”宋亮低低地说，坐进后排另一头。
等宁恬自己坐上副驾，忍不住冷到打颤，陆向阳将暖风开大了一些。“明天我找人帮你取车，你钥匙给我。”他顺带瞥了眼后排的人，两人中间隔着千山万水，都能再挤进去坐两人，各自扭头看向窗外。
车子启动，陆向阳刚想打开音乐缓解下尴尬，后面宋亮突然来了句：“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他本想忍到家再开口，但是安静的空气里隐约听见晓薇啜泣，心里一下子内疚起来。
空气中沉默分子被迅速点燃，孙晓薇强忍伤心，理直气壮：“哦？你骗我什么？只是我看到的？还是有其他女人？”
“没有其他女人！我只是……只是，不喜欢当空少，不喜欢长途飞行。”
“不喜欢为什么去应聘？你每次飞之前都很兴奋啊？”
“现在不喜欢了。”
“那你以前说喜欢我，现在是不是也不喜欢了？”
双方一连串的提问反问，像是引燃的爆竹噼里啪啦停不下来。宁恬竖起耳朵听，小脸憋着，一副要插话又不知道从哪里插话的紧张样。
宋亮垂下的头抬起，一脸灰败，就在宁恬以为又要沉寂的时候，他开口：“我被航空公司开除了，想……先过渡……在酒吧唱歌，每晚也有小几百。”
孙晓薇内心一紧，沉默片刻，小声问：“你被开除？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宋亮不再开口，个人迨虏幌朐谟信匀嗽诘氖焙蛩稻。何况，前面两人还是他眼中的成功人士，显得自己更加不堪。
进了小区，宁恬把伞递给晓薇，陆向阳的车可以开进地下车库淋不到雨，并再三哄着两人回家好好沟通。
孙晓薇等着宋亮，两人共撑一把伞走进楼里。宁恬这才放松下来靠在副驾头枕上。
“有你这样真心的朋友，她可真幸运。”陆向阳握了握宁恬冰凉的小手。
“情谊是相互的。”她前几个月失恋没地方住，还倚仗晓薇的收留呢，这话对着陆向阳就不好说出来了。
陆向阳若有所思，悠悠看她一眼有些意味不明，说：“如果你是她，男朋友因为……不得已的原因骗你，你会怎样？”
宁恬皱着眉，认真回答：“哪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宋亮小性子浮，估计是自己的原因丢了工作，男人好面子，不愿意跟晓薇说实话。感觉上是不想女朋友跟着操心，其实是内心自恋人格作祟，不相信自己的女朋友。他如果觉得失业后配不上晓薇，是不是可以反过来想，如果哪天晓薇没了工作，他也会离开。”
“爱是不设限的，相爱的基础是真诚，宋亮不应该只跟晓薇分享喜悦，要相信女朋友的爱。”宁恬拢了拢头发，像是揭过这茬儿，眼尾流出笑意：“你从公司过来的？饿不饿？”
她一连串的理性分析令陆向阳有口难言，暂时按下心中思量，一本正经地说：“饿，各个方面。”
宁恬半夜煮了今晚的第二顿面条，陆向阳从背后抱着她，趁机劝说她搬过来跟自己住。
宁恬被他翻着青光的胡茬刺得脖子痒痒，笑着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前后楼这么近了，住不住有什么区别。而且，她今晚要回家，还要跟晓薇微信问问情况。
陆向阳脸上的笑意渐渐淡退，宁恬不是恋爱脑，她柔顺、温暖、善解人意，同时也聪明、清醒、独立果断。
要不要改变一下策略？跟她坦白？
下一秒陆向阳心又定下来，告诫自己不能冲动，听她今天这样说，更要谨慎，要选择一个最好的时机哄着她，反正不能像宋亮这样在错的时间说事实。还是再等等吧，循序渐进，不能冒失。
他的手臂搂得紧一些，让两人身体间没有缝隙。
第20章 ：麻烦
宁恬收拾好碗筷，还是执意回家了。
床边留盏氛围灯，她靠在柔软干净的床上跟晓薇发着微信。
宋亮跟晓薇坦白，本想应聘到新工作再告诉她实情，本来住她房子就没有底气，实在没脸说失业的事儿。他性子散漫，航空公司那种严格守时的规章制度坚持不住，迟到几次被劝退。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经朋友介绍去酒吧试唱，灯红酒绿的热闹环境吸引他留了下来。
但他跟晓薇保证，驻唱是临时的，他会去找份正常工作。
宁恬想了想，问晓薇：【你想过未来吗？】
孙晓薇应该是被宋亮哄好了，语气恢复往日的活力：【人生充满意外，想那么远干嘛，反正我现在很喜欢他。】
爱情本是扑朔又迷离，何不把握当下的快乐去享受，这是孙晓薇一直以来的爱情观。何况，宋亮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见得把握好，怎么会去考虑两个人的未来。
宁恬站在他俩的角度上思考，如果谈恋爱不为了未来，那就找一个同样不考虑未来的对象，双方的要求都可以解决，三观也合得来。
好像也没毛病。
可是自己做不到这样洒脱，爱上一个人时总会考虑未来，总想拥有对方并专属于对方。是爱得太深刻吗？她跟杨名相恋七年，从未想过会再爱上别人，可分手后才几个月，她就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陆向阳了。
每时每刻她都会想到陆向阳，温柔体贴情绪稳定，懂得时刻照顾她的感受。他不会打压和贬低与他不同的行为，不会强迫宁恬的精神认同，思想成熟让人没有心理压力。
她越来越爱他，越爱就越想计划未来。
宁恬在上一段感情中吸取的教训是，自己要变强大，无论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她不搬去同住，是希望自己不要像上一段感情那样迷失自我，恋人间要有彼此独立的空间方能长久。
宁恬下床到望远镜前仰望夜空，雨后的天空隐约闪着星光，真是纯净又美好。
新的一天，轮到宁恬牵头开小会，她特意选了件浅灰色西装外套，黑色烟管裤搭配细皮带，显得精致干练。
陆向阳没见过她这样穿，以往她穿裙装居多，那双美腿笔直均匀，高腰设计衬托出美好的腰臀比，头发高高扎起，增添了英气和撩人的气场。
陆向阳觉得自己疯了，居然在开会时生出一丝肮脏的幻想。他自诩为自制力强的人，可每每对上宁恬，他克制的情绪很容易被牵动，理性的思考和身体上的行为渐渐走向两个极端。
“我们调研后发现，整个地区缺乏成熟的购物餐饮休闲中心，3 公里半径里有 30 万的消费人口，5 公里半径内有 80 万人，市场需求其实很充足，问题出在运营管理上……”
她于是流畅地讲下去，“迅速调整业态占比，引入强势品牌……所以陆总监觉得这版营销方案可行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陆向阳，他却溜号了。只见他微微挑眉，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说：“有些数据我想再了解一下，就不占用大家的时间，宁恬，你来我办公室。”
他放下交叠的大长腿，头也不回先走了。
宁恬听到这话有些不解，这不像他果断的风格啊，合上笔记本电脑捧在手里，赶紧跟上去。
“关上门。”陆向阳微微眯眼，靠在桌子前。
宁恬照做，转身打开笔记本电脑，认真地说：“你是想问业态占比的实际数据吗？这一块的确……”
她话刚说一半，笔记本被陆向阳拿过去放到桌上，还没明白什么意思，腰就被带过跟他贴近。陆向阳目光滚烫，带着温度一般，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
“陆……这里是公司！！”宁恬抵住他胸膛，低声重重地说。
陆向阳喉咙滑动，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她嘴唇上：“公司又怎样？”
宁恬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他光天化日把她叫到办公室动手动脚，这是高冷从容的陆向阳？！她越是躲，陆向阳越逗她，这不能怪他，昨晚两人吃完面她就着急回家，一点甜头没尝到。
“今晚去你家！”宁恬眼看他俯下的唇赶紧表态，她涂着口红，若是亲完，出了这门怎样看都会留下痕迹。
陆向阳用鼻尖对碰，流露出笑意：“嗯，还有呢？”
还有？宁恬垂下睫毛，小声说：“晚饭我来做。”
陆向阳停在她唇边几度克制。
他最近发现心中生长出恶趣味，就是很愿意看到宁恬紧张羞涩的窘态，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奶猫，可怜又可爱，让人更想揉搓。
最后还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继续下手吓唬她。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递给她，“我让人把你车开回来了，停在地面第三排中间。”
然后无赖地表示，要她重新讲一遍刚才会议内容单独给他听。
宁恬刚才讲了近 20 分钟，现在怎么肯再复述，以为是陆向阳故意让她留在办公室，哪里知道他刚刚开会神游呢。
她假装拿起笔记本电脑，直接合上汇总成一句话：“通过密集的营销活动吸引客流，使广场出租率上涨，增加年营收。”
“再见，陆总监。”宁恬说完不敢停留，关门的声响有点大。
逃了？
陆向阳笑了笑，小奶猫就是胆子小。
宁恬一口气快步回到自己工位，刚放好电脑，旁边黑框眼镜伸头靠近：“这周五晚上第二次小组团建，要不要拉你进群？”
后天啊，宁恬思考了几秒，一次不去两次不去，第三次估计就不会叫她了。“行，我报名。”
“好咧。”对方心情不错，中午吃饭还主动帮她打汤。
新团队都是正常人，没有过度热络的自来熟，不会组建对立幼稚的小团体，大家有着成熟的职场观，各自顾好手头上的事，不给其他人添麻烦。因为办公地点是大型开放间，有问题方便当面沟通，工作效率奇高。
傍晚，宁恬拎包走的时候，大办公室其他人仍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她含胸收好椅子，低调溜出门。想来也是好笑，她在天宇的时候天天加班，之前在杨氏也没什么节假日的概念，没想到来到大企业，反而成为准点下班第一人。
等电梯时撞见隔壁工位那个眼镜男，对方提着咖啡显然要留下来加班，她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黑框眼镜男后退几步小声跟她说：“我怀疑你……有副业。”
两人同时笑了，眼镜男抬眼问：“你是不是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宁恬一愣，三十几人中她记得几个女孩的名字，隔壁工位这位，微信名叫――
“段……”她不太确认，好在对方没有为难的意思，眼镜男顺着话接：“段奇，奇特的奇。”
“哦，我叫宁恬，恬淡的恬。”
“我知道，电梯来了。”
“明天见。”
宁恬在心里计划了一下，晚上用 pad 把明天的计划表做好，身边人都在卷，她怎么好意思躺平。陆向阳也是工作狂，几乎每晚回到家总有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