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天宇。”
陆向阳眉心不受控地跳了跳。
宁恬挑选了几家公司投简历，天宇是最早伸出面试橄榄枝的，接下来的几家公司都要排到一周后才安排面试。
她看看时间，比约定时间提早十分钟到达。面试她的中年女人仿佛午睡没睡好，拿着纸质简历面无表情。
“你是学新闻的？”新闻传播专业应聘企划部文案一职也算对口。
“是，我还上过管理学的课程、品牌运营……”宁恬认真看着对方垂下去的眼皮，自顾自地介绍自己拥有的特长优势及曾经参与执行过的大项目。
“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辞职？”人力主管终于抬起头正眼瞧了瞧应聘的人。工作五年，挤进团队中层，除非有公司升职加薪挖人，实在想不出贸然辞职重头再来的理由。
宁恬明白，用人企业往往看重的是个人品质，如果因为私人感情这种原因，估计没什么好印象。
“是有些……私人原因。”她决定实话实说，本市圈子不大，难免遇上认识杨名的人。如果谎话被戳破，她本人的信用值会降到最低。
中年女人只是挑了挑淡眉，一副你这样的美女我见多了的样子让她回去等通知。宁恬苦笑，八成没戏，她是第一次找工作根本没经验。难怪爸爸总说，生活的苦越早尝过越好，前面一帆风顺的，都会在人生的后半程加倍偿还。
傍晚，她又在小区楼下碰见杨名的车，连续几天都来蹲守，真像当初追她时一样有耐心。
“恬恬，跟我回家。”杨名最近睡不好，熬得黑眼圈十分明显。
“杨名，触碰底线的事，我心里过不去的。而且，我的爱情里容不下第三个人。”
宁恬也不好受，分开后做过几回相似的噩梦，梦见杨名痛苦地掉落山崖……醒来后心里万分难过。但劈腿的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自问再爱也无法容忍。感情到此，至少以前美好的回忆还在，老来回首，彼此都是年轻美丽的模样。
杨名满脸疲惫，走近去牵她的手，还没碰到就被宁恬躲开。有苹果的时候想要梨，摘了梨又惦记去拿苹果，哪有这等好事！
“杨名，选择了一条路，就不要总想着回到原来的岔路口。公司的风险还在，你还是想办法解燃眉之急吧。”
勾搭正嘉的太子女，不就是为了融资合作吗？
见他帅气的脸布满憔悴，宁恬又有些不忍说：“我提醒你，原来也和你妈妈说过的，公司目前不适合承接特大项目，不仅不会有增益，还会带来极大风险。”
当初竞标新项目，宁恬曾建议放掉，专攻适合公司的中小项目接，但是杨母和杨名都坚持把公司做大，杨母还讽刺她只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出身小家子没有大格局。最后还是靠她熬夜奋战想出文案敲定了他们想要的单子，结果，项目拿到了，她自己却被亲手制定的计划碾出局。
杨名不死心去拽她手臂，“恬恬，给我些时间好不好？你等我一年。”
谈恋爱还有中途暂停的？让其中一人原地等待，另一人去找别的人，直接说当备胎不就完了吗！宁恬心底的火腾地上来，声音抬高：“我对情感是有洁癖的，我谈恋爱需要被同样的情感回应！杨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小区人来人往，路过的人们很难不看向这对颜值高的年轻男女。杨名嘴巴抿紧，他的少爷自尊不允许被反复放在地上摩擦，恼怒地转过身，感觉非常没面子。
两人彻底分开走向两个方向。
第二天，宁恬吃早饭时接到电话，说她被录用了，随时来天宇上班。“不会是诈骗电话吧？”挂断电话后，她有些不敢相信，应聘时那位面试官明明对她印象不好，难道疫情后如此缺人？那剩下几家公司还要不要去看？
“能不能自信一点！”孙晓薇给她剥好鸡蛋，鼓励说：“你本来就很优秀啊，是姓杨的没有眼光，他们全家都没有眼光。”
也许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吧，既然录用就去试试，宁恬没有时间咀嚼悲伤，她要用工作把自己填满，不断充实自己，尽力忘记悲伤。
事实上，那天的人力主管早就将宁恬 PASS 掉了，是上头一个电话通知录用，还让尽快录用放到企划部。人到中年的人力主管心中暗暗不爽，估计这女人上一份工作也是攀附关系得来的。哼，年轻漂亮的小妖精！
天宇公司总裁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陆向阳回到本市半个月也不联系他，一度让他怀疑两人发小的情谊还在不在，结果第一个电话就让他破格录取一个女人。
“你说实话，这女人和你什么关系？”李乔也是子承父业，在公司挂职做事。他家和陆向阳家的父辈相识，即便近几年不常见面，两人也不生疏。
陆向阳约他吃晚饭，笑着解释到本市半个月以来的行程。最后带了一句：“我准备追她，你把人看好就行。”
李乔瞪大眼睛看他，“你也会追人？”他最嫉妒陆向阳的不是出身，而是颜值，天生一副好皮囊，即便不是富家子弟，光凭脸也不会缺女人的类型。
“闭紧你的嘴，没人知道我是谁，我现在的身份仅仅是万侨集团的品牌运营总监。”
万侨集团的董事长杨星河是陆向阳的爸爸，不会有人想到杨总的儿子不姓杨吧。李乔也是最近才知晓他改了姓名，忍不住当面说：“改名字不稀奇，你为什么连姓氏都改了？你爸就你一个儿子，他同意？”
陆向阳抬手打断他，待服务员上好菜离开，才接着说：“就是我爸让改的，为了纪念我妈，随母姓。”
提到本市姓杨的富商，生意场上通常分大小杨家。其中的大杨，指的是万侨集团，杨名家算小杨家，是前些年从杨氏大家族单分出来的。论产业，大杨家能顶小杨家十个不止。
“杨叔叔这些年身体还好吗？”李乔多少听家里讲过大小杨家的恩怨，本是亲戚的两家人不止在家产的分配上有纠纷，还有至亲性命填进去的血仇共织。
“还行，谷阿姨把他照顾得很好，所以我有空回来。”陆向阳不紧不慢，始终含笑。
李乔知道他回来肯定不简单，估计本市的富豪圈子又要掀起一股腥风血雨，像多年前那样。
“你塞进我公司的女人是谁呀？漂亮吗？”他再次问了一遍。
“你不要说出我是谁就行。”陆向阳并没有想追宁恬，他这样说只想绝了李乔的念头，他还要利用这位未婚妻对付杨家呢，可不能早早被李乔缠上。
李乔也明白了，陆向阳说的是要追的人，并不是喜欢的人，他不多管闲事就行。万侨集团他家惹不起，陆向阳父子俩睚眦必报的性格，他更惹不起。
于是，酒杯倒满笑着说：“哥，我们天宇可是一直拥护万侨，你这次回来做项目，可得带上我。”
万侨集团能走到今天，靠的是杨星河言出必行的性格和双赢的理念，只要他振臂一挥，中小企业都愿意合作跟随。
新岗位上手一周，上司便安排宁恬对接与万侨集团合作的一场活动。是机会也是挑战，她一时心理压力倍增，毕竟万侨集团是行业内首屈一指的业界老大。
宁恬开始忙得脚打后脑勺，本来约好中介周末看房的事也推迟了。周末加班赶出的策划来来回回地改，务必要在周一开会前做足准备。这是她加入新公司经手的第一个项目，无论如何都要做好，毕竟试用期还没过呢。
周一的天空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宁恬选了一双中跟鞋穿，方便在解说 PPT 的时候更加放松。她习惯提早来到会议室，从容地打开电脑做准备。
十点，双方领导陆续坐进会议室。
宁恬忽然眼前一亮，她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身姿挺拔相貌俊雅，是那位帮助过自己的陆先生！陆向阳同时也看见她，脸上的惊讶转成和煦的笑容，轻点了点头。
原来他是万侨集团的职业经理人啊。真是好巧。
第4章 ：合作
沉浸在工作中的宁恬从容自信，闪闪发光。她普通话很好，体态优美，说话流畅声音好听，PPT 被她讲得生动有趣。
陆向阳心中着实惊喜，这女人的工作能力比他预想的好很多，可能第一次见面是她最狼狈的时候。
讨论环节宁恬也做足预设，万侨这边提出的问题，她都能拿出应对措施。最后轮到陆向阳，她看着他忽然有些紧张。
陆向阳态度温和，问她：“原来的供应商合作多年，为何在赠品方面换了一家新供应商？”
宁恬点点头，眼睛从他身上移开，重新盯着电脑：“不止纪念品，本次活动的衍生品全部是可回收材料制作的，所以对供应商有严格的要求。我建议通过本次活动积累大量绿色供应商的资源，尽早实现咱们双方公司内部的碳中和。”
碳管理是一个新的赛道，也是未来发展的趋势，陆向阳完全赞同，动手早的企业会率先转身实现盈利。
“宁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散会后，陆向阳走过来跟她握手，她顺势回握，没想到还能在工作中遇到，真是意外得很。
“原来你应聘成功了。”陆向阳含笑。
“嗯，算是大龄新人。”宁恬自嘲一笑，真是巧啊，希望脸熟的甲方合作起来能好沟通。
“新人哪里会讲得这么好，万侨合作这么多家公司没有哪次文案是一次通过的，你创造了记录。”陆向阳说话沉稳，不紧不慢，像是很有耐心的在等着谁。
这几天的苦熬总算没白费，宁恬心里终于重新有了高兴的情绪：“看来，我是没办法赖掉一顿饭了。”
距离上次还衣服已有一周多的时间，他们没再联系过。宁恬不是自来熟的性格，况且对方精英的模样，让她生出距离感。
“可能不止一顿饭，我们跟贵公司签的是长期合作。”
他说完，两人都笑了。
李乔过来时，宁恬喊了声：“李总。”陆向阳也跟着礼貌地问李总好。李乔下意识客气的手生生硬握成拳，凑近嘴边轻咳一声。“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可以找我，具体执行方面你们直接对接。”能在陆向阳面前摆谱，李乔内心有一丝暗爽。
细节制定得再细，活动现场也总有状况发生。由于纪念品新奇好看，有些嘉宾多拿了，导致后面进场的人没有拿到，虽然多做了一些备用，可架不住人多拿的也多，还是不够分。
现场不和谐的小插曲让人心生烦躁，有人埋怨这么大的公司怎么不备足纪念品？还有人吐槽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多拿？怎么也不管管？
主办方万万没想到纪念品如此受欢迎，以往的活动中纪念品都是可有可无的，活动本身才重要。但本次纪念品定制得过于吸睛，所有人看到都想带一个走，狂热的场面堪比冬奥会上抢冰墩墩。
宁恬赶紧让同事帮忙记录没拿到的嘉宾地址，承诺一周内补寄过去。她亲自一个一个微笑去解释，主办方的诚意让大家渐渐降燥，后续活动进行得还算顺利。
岂料，结束活动后，物料还没撤完，宁恬的顶头上司企划部的陈总监现场劈头就是一顿骂。吐槽不该换什么供应商徒增风险，纪念品而已有必要定制增加预算吗！
最后一句有点马后炮了，毕竟策划的时候，增加预算是李总都同意的。
陈总监扫视一圈，眼神所到之处执行人员全部低下头，只有宁恬不像是虚心接受批评的样子。他瞬间找到铆，指着宁恬：“你！不要光想着出风头，贴什么环保风，你懂什么是碳中和吗？失了客户的心是小，让万侨集团认为我们不专业然后换家公司合作，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
在陈总监看来，普通消费者的体验感算什么，维系大客户的关系才最重要。说一千道一万，他发的这顿火，就是摘干净自己，上头问责下来出错的是新员工，与他无关。
做活动从来没有完美的，只能说前期准备越充分，现场出错会越少。如果想要创新，必然也会承担相应的风险。
宁恬内心一阵弹幕飘过，很想像爽剧那样怼回去，然后潇洒地背包离去。奈何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是应届毕业生，很难找到薪资匹配又完全满意的公司，现实生活让人不得不低头，怼完上级的后果才是她该优先考虑的部分。
此刻她应该说，是我考虑不周，后续的事一周内处理清楚，让总监操心了。可对于原本也是管理层的宁恬来说，这种违心的话太难说出口，她咬了咬下唇，勉强点点头。
陈总监明显不满意，每次活动后的立威机会要的就是倾泻情绪，气息提起来刚要继续骂，被身边同事小声提醒：“李总来了。”
他转身骤然笑容满面，鞠躬握手屁股翘到天上：“李总，对本场活动您有什么指示？”
李乔扭头问陆向阳：“陆总……监，满意吗？”甲方满意才是真的满意。
陆向阳一贯和煦地笑着说：“很好啊，纪念品上有我们两家公司的 logo，说出去还是环保可降解材料，以后活动都贴环保的主题，符合公司碳中和的定位。”
听他说完，李乔这才转过身对陈总监说：“不错，活动有创新还贴环保，继续加油。”
“哎！有了您这句话，我们天天加班都值了！领导放心，碳中和是国家乃至世界的未来课题，我们一定贡献力量。”陈总监几分钟前还在埋怨创新带来的成本和风险，随机变脸的功力真是所向披靡。
同事小陶轻声对宁恬嘀咕：“他就这样，习惯就好，活动前从不给大家建议，活动后跳出来总结一堆问题，以为发脾气就能彰显威严。淦！”
马后炮领导不是坏就是蠢，宁恬不是纯新人，明白职场上什么类型的人都有。她找了个角落想回几个漏接电话，有人递了杯咖啡给她。
“温拿铁。”好听的磁性嗓音。
竟然是陆向阳。宁恬笑了，“你不是跟着李总走了？”
他含笑说：“你们陈总监坚持他来送，我就回来了。”
“哦……”宁恬意味深长地笑了。陆向阳是万侨的人，没必要猛拍李总马屁。这时候阳光斜照进来，刚好从她身后落下，散射出朦胧的金光，更显一双眼睛清澈明净。
陆向阳想问她有空一起吃晚饭吗，然而还没开口，宁恬电话就响了。“抱歉……”她接起来侧身交谈，刚才手机一直静音，错过妈妈打来的两个电话。
宁恬爸妈来了，下午打她电话没接，就打给杨名了，女儿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已经分手的事。
“不要麻烦他，我现在去找你们，一会儿说。”宁恬挂断电话，回身要走，举着咖啡向他说：“多谢，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陆向阳点点头笑着说：“好。”
她的车停在公司，上午是跟着公司的车过来活动现场的。市中心晚高峰很难打到车，叫车软件显示宁恬排在第八位，起码还要等上十几分钟。陆向阳从停车场拐出来一眼扫到她，靠边后按下车窗：“上车！我送你。”
这回宁恬是真不好意思了，坐上车除了说谢谢不知道还说什么。陆向阳似乎明白她的局促，故意说：“车费要算进你日后请客的饭里。”
宁恬笑着向后靠，说：“必须的！”在她心里这顿饭是请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