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去查看酒店场地，为下周的慈善晚宴做准备。
宁恬看上一圈总觉得差点意思，坐到角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站在中央的陆向阳有意识去观察她，觉得认真工作的人身上都有一种令人着迷的气质。
忽然，搭架子的工人不小心碰到开关，头顶吊灯熄灭的刹那，宁恬脑中灵感一闪，对啊，话术再感人也不及亲身体会来得深刻。
“陆总监！”她喊他，同时朝他走去，将自己灵光一现的想法绘声绘色讲出来。“入场时这里一片暗黑，大家落座后再一盏一盏开灯，配合着台上主持人的解说……”
她眼睛里有生动的画面跳动，配合着干脆清亮的声音，能让人瞬间有代入感。她讲故事应该很动听吧！陆向阳在心中某个角落感叹。
没等陆向阳表态，宁恬又自顾自说：“入场引导人员要增加，确保嘉宾安全坐到座位上……灯光的黑暗程度也要测试，影院那种就可以，看不见又不至于完全看不见……主持人的稿子要修改，我要加一个现场弹奏的老师出音效……”
陆向阳眼中笑意更浓，可以提出问题并解决问题的员工真令人省心。
下午两人火速回公司开会，针对新的创意，团队其他人员有两种表态。一种觉得有噱头有亮点，另一种担心增加风险，万一在暗黑环境下有人摔倒，或者有嘉宾不愿配合……
“啪啪！”陈总监拍了两下桌子，压下眼角说：“安全问题是所有活动的根本，不要搞什么花样，不出错的活动就已经成功了，你说是不是陆总监？”
他认定陆向阳与自己平级，说话时有意拖着语调，主要是这男人长得太好看了，每次对上他，自己内心总有些自惭形秽地怯。
企划部的女人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盯着帅哥看，纷纷看向陆向阳，等他开口。
陆向阳转了转笔，发表了完全不同的看法：“创意和安全同样重要，如果仅仅是为了做而做，那我们万侨没必要去牵头，任何一家企业都可以做。”
陈总监撇了撇嘴，内心弹幕飘起：有什么了不起，还你们万侨？大家都是打工人，万侨又不是你的。再看向众人的目光，焦点早已不在他这里，内心一股火突然顶上来。企划部向来他说了算，容不得手下半点质疑的声音，陆向阳如果不是万侨的人，这会儿早被他定性为破坏团结。
权利被挑衅，又不能冲甲方发火，陈总监扭过头就骂宁恬出气：“你不要总是为了出风头而增加大家的工作量！明明已经可以布场，还提什么创意！女人脑子里就那点风花雪月，怎么着？黑暗罗曼蒂克风啊？”
周围三两个狗腿捧场的笑声让宁恬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不赞同就说不赞同，就事论事，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
“陈总监，”陆向阳冷了脸，周身气势压人。“我再说一遍，万侨同意这个方案，如果你觉得搞不定，现在提还来得及，大不了我们换一个执行团队。”
此话一出，会议桌上顿时有了火药味儿。陈总监瞪着眼，他年轻时满脸起青春痘，到了中年皮肤变得坑坑洼洼，每次生气那张月球表面就变成猪肝色，让人看了异常难受。
大家低着头，连呼吸都变轻了。
陈总监进退无据，掏出手机说请示李总。后果可想而知，李总说，创意不错，全力配合万侨。
陈总监扫了眼宁恬，他怎么忘了，这女人和李总有一腿啊，难怪她提的案子全给通过。他挂断电话面上有些难看，清了清嗓子说：“按新方案执行，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我只看结果，如果出了岔子，你们自己辞职走人！”
企划部的管理风格太令人窒息，陈总监也绝对不是一个值得跟的领导。宁恬理解的管理是服务，不是权力，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管理 70 后 80 后镇压那套，早晚得让年轻人教育做人、整顿职场。
她缓了缓情绪，回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埋头写新方案的对接细节。直至窗外黑天才低调地拎包下班。
一楼大厅门口，陆向阳的车大剌剌停在中央，像泊车司机在等他的乘客。
“陆总监？”
“上车，我送你。”
“不用，我开车了。”
“明天的行程和今天一样，咱俩一趟车方便。”
他说得也没错，路上当面沟通比微信发语音有效率。况且，下午开会时，他站在她这边替她说了话。
此后几天都是在酒店现场和公司开会中度过，宁恬和陆向阳渐渐熟络起来，他给她当司机，她就回请他吃饭。
每策划一场活动，都要连轴转地开会、查看场地两头奔波，用起早贪黑全力以赴形容也不为过。宁恬除了睡觉闭眼外，其余时间全部盯着电脑写策划改流程，看手机对接工作群，科技让明亮的眼睛都被蓝光闪瞎了。
这天一上车，宁恬便靠上头枕开始闭目养神。她大学时做过近视眼手术，容易疲劳，用眼过度还会头疼。
“累了？”陆向阳问，男人的体力到底好一些，两人同频奔波，他依旧神采奕奕。
“只是眼眶酸。”说完后，忽然感觉身体在后仰，宁恬赶紧睁眼，副驾的座椅靠背被正在倾斜放倒。
“你闭眼休息，等我一会儿。”陆向阳打开车门，他记得一楼那家便利店有卖发热眼罩。
宁恬以为他有东西落在楼上，就靠在副驾上休息。再次睁眼，见他打开一个小袋子，认真地说：“戴上眼罩休息，到地方我再叫你。”
他居然是去给她买这个！
以前她每次说眼眶酸，杨名就跟没听见一样，也是奇怪，他连轴转打游戏眼睛也不累，可能没办法体会到她的不适。
“谢谢。”宁恬心里像喝了热汤一样服帖。
两人配合默契，前期沟通进展神速，后面几天工人布场他们就不用天天跑过去。
周六天气多云，看房计划如约进行，陆向阳早早等在小区门口，他做事习惯打好提前量。宁恬这边倒是迟了一小会儿，是宁妈妈打印看房资料耽误的。没上班的陆向阳穿着休闲，即便没有那身高定西装，他的气质也是超群绝伦，以至于宁爸宁妈以为他是女儿的领导而连声道歉。
陆向阳迈前一步主动前倾握手，笑着说：“我还管不到她，不光管不着，还要讨好她帮我们公司用心策划。”听他对女儿夸赞有加，宁爸宁妈的笑容愈发真诚。
澜郡小区其实不大，总共只有四栋楼，贵就贵在地理位置。前面两栋楼是三室的户型，中间夹着一栋小户型，最后面的楼王全是 200 平的看江大平层。
宁家人心里有数，只选择看小户型的几套，50 平精品房装修得非常有设计感，空间利用率极高，宁妈越看越喜欢，连连感叹：“要不怎么人家房子贵呢？我看了这么多天，就这套最满意。”
宁爸点点头，心里算着首付占总金额的百分比，他们想多交些首付，这样孩子每月还贷的压力没那么大。
宁恬也在心里算着，爸妈都是退休的小城公务员，工资月月固定，不能因为买房掏空了爸妈的积蓄。她自己也要被月供套牢，全家人生活会很累。
“未必要买在公司附近，我有车，稍远一点没关系。再说，也不用急着买，一直租房住也挺好。”宁恬说得轻松，实则不想打脸充胖子，这个小区偏高档，她觉得自己够不上。
“一直租房子？你以后不结婚啊？有了孩子呢？”宁妈想得远，若日后男方有房子，这套也算投资。“你说是不是小陆？”她还不见外地问旁人。
被叫的小陆立马接上，说：“阿姨说得对，买房买地段，这套不错，7 楼加上架空层相当于 9 楼，楼间距宽，视野也好。”
宁爸宁妈决定考虑两天，主要僵持在价格上，他们在老家挂出去那套老房子还没卖掉。
穿搭精致的售楼小姐微笑说：“现在二环内基本没什么新楼盘，这种小户型也仅剩两套了，叔叔阿姨要尽快决定哦。”
陆向阳让销售先留住这套，他出去打个电话。
宁妈望着他挺直的背影心思动了一下，扭头去看女儿，宁恬正在和宁爸研究柜子的结构。
“还是精装修，省了不少事。”宁爸敲了敲柜子板，做工不糊弄，除了贵没毛病。
一杯茶的工夫，过来一位胖胖的西服男，说是接到领导电话可以给出内部人士的折扣价，而且折扣的级别还不低。宁爸宁妈受宠若惊，相当于剩出一辆小轿车的钱啊，当即高兴付了定金签协议。
他们最近到处看房，就没有发现十全十美的房子，除非不差钱，这套除了面积小其他都满意。老两口倒没打算搬来跟孩子住，女儿一个人住够用。
大事敲定，整个人都轻松，宁爸宁妈非常感谢陆向阳，临近中午，再三邀请他一起吃饭。等走到门外，多云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眼瞅着大雨倾盆。销售建议他们暂时留下，很可能没走出小区就会迎来一场急雨。
陆向阳不想待在这里，提议说：“叔叔阿姨要不去我那里坐坐，喝喝茶，咱们以后还是邻居。”
住新房能有个认识的邻居多好，日后恬恬需要帮忙啥的也方便。再说，人家帮了这么大忙，认认门以后送点东西表示感谢也好。宁爸宁妈客气说，不打扰吗？那就去邻居家坐坐。
宁恬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大家已经朝 A 区走去。她不愿打扰别人，可看到爸妈很开心的样子，劝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陆向阳回头冲她招手，微笑说：“我们以后是邻居。”
欠他的人情更多了。
第7章 ：挑衅
他们乘电梯来到 10 层，电梯金碧辉煌又快又稳，一梯两户，业主刷卡才能到自家楼层，私密性安全性极好。
“哇！”宁妈小声感叹，客厅很亮，迎面对着超大阳台，远处是宽阔碧绿的江水，是让人想拿起手机拍照的那种美景。
要是能经常对着这样开阔的景色，真是身心愉悦。
“你和家人一块儿住吗？”宁妈问，陆向阳在给大家倒水，笑着说：“家里只有我爸，他不在榕城，我一个人住这儿。”
四间房，有点浪费。
“叔叔阿姨，坐下来休息休息。”陆向阳礼貌又周到地端水给大家。宁爸宁妈肯本不想坐下来休息，到了别人家里，尤其是装修豪华的房子，难免有参观的好奇心。
陆向阳耐心地陪他们看各个房间，大致介绍了一番，并再次强调，这是集团的房子，只给他暂住。这样一说，参观的人多少放下些心理包袱，不似刚进来那般拘谨。宁妈很喜欢卧室别致的飘窗，坐上去心中升起一股幸福感。
宁恬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窗外江水流动，流向斜对岸那排房子。去年夏天，杨名带她看过那里的高层，说结婚后带她单独搬出来住。她当时在对岸也是这样看着澜郡的房子。
一年的工夫，恍若半辈子的光阴。
“喜欢大阳台吗？”陆向阳盯着她的后脑勺。
思路被他打了岔，宁恬转头过来愣了一下，“哦，开阔大气，就是有点费窗帘。”他轻笑了下，顺势坐在她旁边说：“人多才有家的感觉，我一个人回来太安静了。”
宁恬刚要转念他说这话的意思，他就指向窗外说：“马上就要下雨，咱也别出去吃了，刚好昨天有朋友送来一箱大闸蟹，我还担心吃不完浪费，现在每人两只，刚好。”
翻滚的乌云像是得到某种指令，豆大的雨点开始砸向江面。
除了养着的大闸蟹，四开门冰箱里应有尽有，陆向阳指导宁爸宁妈用新式厨具，厨房里的三人讨论着大闸蟹应该蒸几分钟，宁妈坚持在每只大闸蟹的肚皮上放姜片，说是驱寒……忙碌说笑的样子真像一家人。
宁恬的目光从江对岸转移回来，陆向阳刚好向客厅望去，两人视线对上，彼此眼中闪过一点晶亮的光，相视一笑。
午后，天空放晴，宁恬开车送爸妈回酒店。二老一路上兴高采烈，计划着先回趟家，过来办手续时再帮她收拾房子，还交待她好好感谢孙晓薇的收留。
是要感谢，还不止感谢一个人，有时候人情太大也不好还，这次顺利买房，人家给省的钱不是一点半点，到底要送什么来表达谢意，让通情达理的老两口犯了难。
“人家给我们让了那么多钱，送块表？金条？”宁妈坐在沙发上泡脚，她随身携带折叠泡脚桶，去哪里都不耽误养生。
宁爸放下手机，说：“人家那么有钱，手上的表估计就值辆车钱，你送得起？”
“那你说送什么？”
给有钱人送礼，真是件麻烦事。两人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陆向阳。
“你说，他为啥帮咱们啊？会不会看上恬恬了？”宁妈往那方面想了想。
“有这个可能。但咱跟人家条件差太多，有钱人只想谈个恋爱，他们结婚更讲究门当户对。要吸取教训，别主动贴人家，咱小日子过得挺好。”
宁妈想想杨家直点头，自己女儿很优秀，平平安安过小日子就好，没必要非找金龟婿，莫名感觉矮人一截。人活一世，里子比面子更重要。
宁恬在睡觉前习惯翻翻书，今晚捧着书，心却静不下来，脑子里莫名想起陆向阳说的话。是她太敏感吗？他说那句话什么意思？
陆向阳不算性格好的人，别看他整天含笑，其实骨子里拒人于千里之外。平时陈总监示好他爱搭不理，逢场作戏都不装，面对李总也是有事说事无事闭嘴的状态，更别提对待其他人了。办公室的女同事私下都在议论他，听说有人加他微信都不给通过，仿佛是一切的旁观者，唯我独尊的傲娇姿态。
唯独对自己，他很上心。
愿意开车绕远接送，关心体贴得恰到好处，耐心倾听她的每一个细节想法，每天发微信不多，睡前一条随意的聊天，就像今晚这条：【我才发现，中午随手拆开的筷子是一套，你用的那双和我这双是个组合。】随后发来两双筷子的照片。
宁恬盯着文字反复看，打了几个字又逐字删除，纠结后只回个可爱的表情包。她不知道该不该多想，陆向阳太完美了，这样的男人不会缺女朋友。
放下手机又觉得自己患得患失，连试错的勇气都消退了。顺其自然吧，她甩了甩头发，眼下要翻越的大山，是慈善晚宴。
“宁恬，这是嘉宾名单，陈总监说现场的每个人都要了解。”做活动就是这样，指望一个人是盯不过来的，现场所有人要做到及时补位。
宁恬接过同事递过来的名单，发现上面有杨名和郑岚的名字。
她僵住，想到要和他俩面对面居然很紧张。明明错的不是她，可她偏偏想逃避。
好在纷繁的工作挤占了大脑的空间，让她没多余的精力去焦虑未发生的事。
可偏偏有人有时间去琢磨。陆向阳把压力给到李乔，让他按照新排好的位置重新安排嘉宾落座。
“杨氏和正嘉……”李乔盯着名单自己开悟，“他们两家不是要联姻？你把人家隔这么远？”
“嗯，让宁恬负责接待正嘉的大小姐。”陆向阳面无表情说，“我来对接杨敏。”
李乔偏头带他一眼，充满对杨家的幸灾乐祸。他们李家站队万侨，除了父辈情谊，少不了利弊权衡。反正，他听他爸的，他爸听杨星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