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私事
足够冷静的大脑里，浮现江宁的模样。
周敬生说不出此时内心的滋味。
酸中带涩。
沉默了几秒，他努力做到沉稳不乱的开口：“爱这种东西，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
周敬生没否认，但也没承认。
梁欲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沉声说：“阿生，别怪我没提醒你，阿巡要是知道你跟江宁的那些事，他说不定会跟你拼命，他是智力不好，但可不是傻。”
梁欲的提醒，不禁令周敬生深吸口气。
他觉得喉咙跟心里更不舒服了。
就像是卡着一团咽不下，吐不出的棉花。
疲惫的神绪，再添了几分烦躁不安。
梁欲的声音像是刺一样扎入他心间：“女人跟名誉，你只能选其一。”
其实他自认为对江宁的喜欢，也没到那个份上，至于近来所有的反常行为，不过是被接踵而来的事情激化的，对江宁的贪恋，也只不过是她真的做得不错。
结束通话后。
周敬生在屋内沉了许久的神。
烟一根接一根，嘴边没断过。
屋里烟气浓重得化不开。
不得不说，经此事后，现实狠狠的给周敬生敲了一记警钟，他跟江宁之间一旦曝光，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或许中间还要加上一个周巡。
又或者他们两跟着一起下地狱。
直到蒋阮的电话打进来，周敬生恢复出神的状态，他面色不辨喜怒的听着那边说话：“周总，江小姐出来了，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我马上过来。”
周敬生赶到医院时，江宁还没醒转。
失血过多，她看起来特别羸弱。
双眼沉阖的躺在病床上，犹如一个睡美人。
看他站在床边一动不动，也没开口的迹象，蒋阮睨了几眼他的面部表情，随后说：“周总，那安排的行程那边？”
“取消。”
周敬生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
蒋阮点头道：“好。” 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中，江宁有那么一丝许的意识，她能感觉到周身有人，她也想睁眼醒来，奈何受创的身体机能做不到。
这些日子，她反反复复的做梦。
梦境各不相同。
有她小时的，有她长大的。
梦魇像是缠住她的一双手，扼制了她的醒觉神经，迫使她怎么都醒不过来。
但一日里大多数的时间，江宁是昏沉没有知觉的。
三天后，她如往常般半梦半醒之间，腹部痉挛疼。
生生把她给疼醒了。
“疼……好疼……”
许久封闭的嗓子眼，刚拉扯开声，江宁只觉得浑身都在用劲，五脏六腑跟着翻腾，食管到口腔，全是那种僵如灌铅的滋味。
她半睁着眼，入眸是周敬生的脸。
他俯身看着她：“你醒了？”
那一刻，仿佛隔世，仿佛生死边缘的相见。
眼泪顺涌而出，她僵着嗓音，从喉骨里挤出几个字：“周……敬生，疼……”
周敬生抬手摁床头架上的铃。
他伸手就着自己衬衣袖子，替她擦干眼角泪水，姿态轻柔细致。
江宁想多看几眼，身体却出现了各种异常反应。
疼得她没法专注。
她脸色煞白，一双眼睛却熬得出奇的红，周敬生把手放平在她后脑处，轻轻揽住，引导她：“别紧张，身体放松，慢慢呼吸。”
刚醒的江宁，正常呼吸都是奢侈。
她觉得身体随时要碎掉。
并且肚子里的内脏在针扎般的绞痛。
医生快速赶到，给她做了一系列的缓解措施。
江宁刚醒来不过短短十分钟，再次睡过去。
“医生，她这是怎么回事？”
两名医生把周敬生叫到一边，私下聊谈了几句，大概意思是江宁被梦境刺激，导致她疼痛惊醒，过于的惊吓之后，身体虚无法恢复清醒。
周敬生挺直白的问：“那她什么时候能正常醒来？”
周巡的身体不能一直这么拖着。
醒了总比没醒好。
医生为难：“这个得看她的情况，就像是失忆的人，有些东西大脑会自动屏蔽，让她想不起来，道理是一样的。”
周敬生熬到眼皮打架，才去休息室抽了根烟醒神。
蒋阮进来，关上门：“周总，陈冬的事解决了，以故意谋杀判决。”
“嗯。”
看脸还诸多看不出，可一开口说话，周敬生满副的疲倦气，瞬间就暴露无疑了。
“要不要去休息下？”
“不用。”
绕是周敬生这样体力强健的大男人，熬几个夜也受不了。
他原本清朗透彻的眼睛，此时浑浊又布满红血丝。
蒋阮跟着他许多年，见过他身边太多事。
江宁虽然得他宠爱，倒也没到这种份上。
并且这些年，周敬生在商场上一直表现的气场是杀伐果断，他的精力就像是消耗不完，取之不竭，曾经一天能好几个省市跑调研。
“周总，有句话恕我不当讲，您现在跟江小姐的关系，架在外人面前本就尴尬，再这么守下去，怕是连周先生他们都得怀疑察觉。”
蒋阮张了张嘴，还是把心里的话吐了个尽。
周敬生顶着一双赤红的眼睛。
半垂脸，视线朝下。
他没作声，唇瓣搅着一根不过半个拇指粗的烟。
点火的动作，时起时灭。
蒋阮猜不准他在思考什么，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约莫在五分钟后。
周敬生拿走手间的烟，温吞的说了一句：“你去物色两个合适的护工过来。”
随着他的话音而落，蒋阮绷着的心也终于落下。
她立马去找了两名资深护工。
周敬生连带跟陈冬所有有关的人，以及那晚在场的人，全部处理了个干净，道上人人都在相传，说是丁自平睡了他的女人，这是要铲平整个碧水山庄泄愤。
事态闹得大。
周洪祖发了很大通脾气。
打他十几岁进周家门起，这还是父子间，唯一的一次嫌隙。
周洪祖指着他鼻子怒吼：“你这么做，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跟江宁有问题。”
坐在对面的周敬生面无表情，泰然自若。
周洪祖那叫一个打不得，骂不得。
“爸，您是不是有所误会？我这是在替阿巡出气，不是我个人私事。”
第79章 养虎为患，引狼入室
不管周敬生怎么狡辩，周洪祖他能看不清楚？
“呵，私事？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吗？”
额间青筋突起，他忍了又忍，声音锋芒带刺。
周敬生依旧淡定坦然：“我说为了阿巡，那就是为了他……”
“你是为了你自己一己私欲。”周洪祖忍无可忍，眼圈都憎红了，瞳孔中充血，布满两只眼白，他咬了咬牙根：“你可要记得，这个位置是当年你大哥让给你的。”
这话，就直接差说他一句白眼狼。
周敬生沉了沉气，怒不上脸。
声线更是淡到毫无情绪：“大哥做主不见得比我干得好。”
“但他一定比你听话。”
明明是最亲密的父子之间，却有股随时要拉开战梭的火药味。
“爸，我还有……”
“你走试试。”
周洪祖手中的拐杖狠狠甩过去，一把砸在周敬生小腿上，他记忆中，许如宜跟周正耀结婚时，他也是拿这把拐杖打了他的，当时他整边腿都乌青。
旧伤添新伤。
就像是刀子剜他的心头肉。
“别像你二哥结婚时，逼得我找人去你妈……”
“你敢碰我妈的东西。”
周敬生忍着腿部的疼痛，他熬红了眼。
周洪祖被他那种狠毒厌恶的眼神，看得发毛，如今的他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任其掌控的周敬生，他有资本，亦有本事造反，甚至让整个周家鸡犬不宁。
他慢慢的俯身下来，双手撑在周洪祖轮椅两侧。
那双阴沉的眼底，是杀人的骇然。
周敬生一字一句的道：“你要是敢碰她的东西，我就让你宝贝孙子，出不了国门半步。”
周洪祖后背紧贴轮椅。
定定的望着他，不敢挪动眼睛。
周敬生这是警告，不是商量。
他知道，他是个说得出做得出的人，话绝不是哄骗恐吓。
只要他敢做初一，周敬生就敢行十五。
“你为了一个外边的女人，要跟我对着干？”
周洪祖皱巴巴的手探过去，用力摁压在周敬生手背上，肌肤相贴，他能感觉到他颤抖的肌肉：“阿生，你原本一直是个聪明人，不应该这样。”
他说：“不全是为了她，也是为了年少的我自己。”
当年的周敬生不敢反抗，哪怕是被周正耀压头摁在水里，他回头都不敢跟周洪祖说。
这样的屈辱，直到如今历历在目。
“可你的身份……”
周敬生甩开他的手，周洪祖手背砸在沙发上。
他平静的说：“我的身份再是不光彩，也是往后这周家的接班人。”
“你……逆子。”
周敬生无视他的愤怒，面不改色的理整齐胸前衬衣：“爸，晚上我就不陪你了，还得去医院看看情况，要是想全家无恙，您知道该怎么做的。”
周洪祖敢怒不敢言。
他没想到迟暮之年，竟然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他后悔了。
后悔当年为了名誉把周敬生接回周家，养虎为患，引狼入室。
他早该知道周敬生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平时表现得听话成熟，言听计从，可一到关键时刻，他翻脸不认人。
秦姣不知道屋里发生过什么。
只见周敬生面目难看的走出来，紧接着屋内传出紧促的咳嗽声。
她赶忙进去查看，周洪祖嘴里吐血，咳得面红耳赤，皱纹满布的脸上扭曲变形，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轮椅，双手死死搭着轮椅一边扶手。
眼看人要摔下来了。
秦姣抱住周洪祖：“爸，你这是怎么了？”
“逆子，真是个逆子。”
周洪祖情绪很激动。
起码这么多年来，秦姣还是第二次见他这般，上次是在周正耀跟许如宜的婚礼上。
把人扶好，秦姣拿纸巾替他擦干净嘴角。
“爸，您别这么说阿生，他工作打理公司很辛苦，这几天我都没见他怎么合过眼。”
周敬生没合眼，周洪祖最清楚他为何。
气归气，但他不能真的把周敬生跟江宁的事情，和秦姣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这个家，还是要维持和气的。
“你去把正卿给我叫来，我有事跟他说。”
秦姣有些不放心。
周洪祖：“别担心，我就是一时气没顺上来，现在缓口气好多了。”
秦姣这才下楼，去把周正卿叫到了楼上。
父子两一直在屋里商谈到很晚，周正卿方堪堪下来，他面色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愠怒，语气更是说不出的难听：“这阿生怎么搞的，竟然把爸气成这样。”
秦姣听着，在旁说了句公道话：“这么多年，他心里苦着呢，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周正卿当然知道。
也知道当年周洪祖有多嫌弃他跟他妈。
周敬生生生给他挡了颗子弹，周洪祖连他的生死都没过问。
全然当是理所应当的。
换作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我去找他谈谈，你在家照顾好阿巡。”
江宁又连续睡了一个整晚，半眼都没睁。
周敬生在里边守了许久，觉得累了才出来。
周正卿去见周敬生时，他刚从病房里退身出来，抬起的眼睛深红未退，周敬生牵强的撑着脸部如常：“是不是爸叫你过来找我的？”
“你这次对碧水山庄的人下手太狠了，其实没必要……”
“大哥。”
周敬生声线清冷无澜，但又轻易可听的疲惫：“你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吗？就是太心善仁慈了。”
他在变相的说周正卿，连自己儿子的未婚妻都保护不了。
兄弟间，沉默片刻。
周正卿主动问：“阿生，你跟大哥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喜欢江宁？”
换作以往，周敬生或许会心慌，会解释否认。
眼下，他连张口说“不”字的念头都没有。
坐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左腿抬起叠在右腿上，周敬生摸烟往嘴边抽，点燃烟深吸一口，他透过浓烈的烟雾，去查看周正卿脸上的表情状态。
看得出，周正卿还只是怀疑。
没到确定的地步。
也许他是看出了点什么。
周敬生不慌不忙，不咸不淡：“大哥，我还不至于卑劣到跟自己的侄子抢女人，对付碧水山庄那群人，纯属我个人情绪所致。”
第80章 迟来的歉意
话毕，他加了句：“丁自平这个人，我早就看他不对眼了，三番两次挑衅周氏业务部，提的要求也是一次比一次过分，想要动他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
周正卿睨着他，在分辨他这话里的真假成分。
看了他几秒，才淡然的开口：“阿生，我没别的意思，你也别往多了想。”
周敬生那张脸下，表情情绪藏得滴水不漏。
“大哥，我不会多想的，你能这么问，我也理解。”
周正卿：“爸那边我去给你说。”
“麻烦大哥了。”
在周正卿看不到的瞬间，周敬生眼底一闪而逝的复杂。
江宁醒转，是又两天后。
入眼所及的，是周敬生棱角分明，面廓冷峻的脸，他浓黑的剑眉轻拧着，瞳孔漆黑如墨，一望深不见底，见她醒来，他眼波触动。
“醒了？”
男性嗓音沉润儒雅：“感觉哪里不舒服的？”
江宁半撑着眼皮，眼睛酸涩得难以承受。
她本能的想张口，使劲蠕了几下唇，只吐出一句唔唔的嘟囔声。
他俯身低头，下颌咬肌闪过时，很明显。
被江宁尽收眼底，她趴扶在床架旁的手往里挪动，轻轻的绕住他胳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