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君,我知道你很可靠的,阿勉的律师我来找,禅院那边,我只能拜托你…”
“阿一!喂!不要为难五条君...”
“我知道这很为难给你添了很大麻烦,但是只有五条君…”
“阿一!!”
看着狼狈恳求的钉崎大叔,你耳边蓦然响起五条悟的那句“钉崎先生,很单纯呢”。
不会吧…不要吧…五条悟的意思,你好像懂了,但一点都不想懂。
“老爷子,你希望我怎么做?”
五条悟起身走到鸟饲医生面前,成长期的少年,就算蹲下也能与鸟饲医生平视彼此。
“老爷子,你以后打算如何?”五条悟盯着鸟饲的眼睛发问。
“五条君,”鸟饲医生踢了踢从刚才就踩在脚下当脚凳的禅院勇作,“我没有杀这家伙,但不是因为我手下留情。”
“这家伙的术式已经被我毁干净了,控制咒力的神经系统我也没放过,这家伙作为咒术师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以后的日子,身为禅院的一员他只会生不如死。如果我杀了他,等事情收场的时候阿一和五条君会被禅院家问责,所以才留了他一命。”
你心里一惊,只提了钉崎和五条悟,那伊集院呢?伊集院作为鸟饲医生的同伙,果然逃不掉了吗?
伊集院感觉到你的目光,抬头向你笑笑,你惊讶地发现她不仅鼻血透过纸巾渗出来,眼睛里也布满血丝。是因为熬夜的关系吗?
“映美里死的时候,我的人生已经回不到正规了。向那群人下手的时候,我大概也毁了其他人的人生。”鸟饲医生细细品尝着已夜风吹得半凉的鱼肉。
“继续背负这些可是很沉重的,五条君,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温柔啊,我打算选择更轻松的路。”
“……好。”
“悟……”你想喊,想做点什么。
“阿一不要那么沮丧嘛,文穗桑也不要哭,最后能有你们在身边陪着,我很开心。”
哎?你抹了把脸,湿湿的,原来你哭了啊?
鸟饲医生取出了一个七味粉包装的小瓶子,不怕口味重似的把里面的粉末倾倒在最后一口鱼肉上。
你看到钉崎大叔身形一僵。
“有点苦呢。”鸟饲医生大口嚼着最后一口鱼肉。
“文穗桑,最后一口被糟蹋了还请原谅我吧。”
鸟饲医生最后是笑着的,就好像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回到了家,
“氰|化|钾,不配点好吃的东西根本咽不下去的。”
黎明里,鸟饲医生歪着头,安稳地坐在折叠椅上,就像只是垂钓期间打个盹。五条悟给他盖上冲锋衣。
钉崎先生边大口大口吃着凉掉的鱼肉,边用手背胡乱抹去泪水和鼻涕。咽下最后一口,三十多岁的大叔嚎啕大哭。
你走向静静站在鸟饲医生身边的五条悟,紧紧拥住他。是在上了国中后吧,他突然蹿高了一大截,现在的你够紧紧贴着他的后背,然后听见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句闷声闷气的:“所以都说了,会认为这样比较轻松的人,就是温柔的人吧。”
天只是微微亮,你的手机响起了信号恢复的提示音,伊集院的‘帐’解除了。钉崎先生联络了其他两只增援小队。
你看着正在浇灭篝火的伊集院,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搭话。鸟饲医生解脱后,伊集院平静得不正常。
“伊集院桑,方便的话,能留个联络方式吗?”你自己都嫌弃这开场真是烂得够可以。
伊集院没有回答,站起身望向远处:“增援到了。”你们在对面的山腰看到了打招呼的人影。
“那么五条君…剩下的就拜托你了。”伊集院缓缓踢了踢瘫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禅院勇作。
“到目前为止,辛苦你了。”五条悟寒着脸,并不意外。
“小姑娘…还是回避一下吧…接下来的东西看了会做噩梦的。”伊集院强行调笑似的跟你说,就像是垂死的icu病患,说一句完整的话似乎都很艰难。
不会吧……
然后,在你面前,伊集院不止是鼻孔,眼睛、耳朵、嘴里几乎同时迸溢鲜血。
几乎同时,你的眼睛立刻被五条悟的手掌盖了起来,整个人被紧紧圈进他怀里。大脑一片空白,你无法反应,由着五条带你退出十米远。
神智已经不太清醒的禅院勇作发出了见鬼一样的哀鸣。
等挣开他的胳膊,目击的景象你此生难忘:伊集院从喉咙里,呕出了一根人类的手指。
“…你能打赢禅院,就是因为这个吧。”五条悟低声感叹。
“虽然很不甘心..这家伙毕竟是一级…没这玩意儿加强困不住他。”
伊集院筋疲力尽倒了下去,
“抱歉啊,本来想等小姑娘回避再…憋不住了。”
“因为一半是咒灵,所以能被宿傩手指的强化,因为一半是人,所以也会被反噬…吗…”
伊集院已经不会再回答了。你从她口袋里掏出你的手帕,仍然干干净净的。
你用手帕沾水,为她把脸擦干净:“到那边要见到映美里的,还是注意下仪表吧。”
在临时基地见到五条家主的第一眼,五条悟直接一个术式轰过去。
“山里情况不明,三个一级咒术师生死未卜,你居然放她这个外行进山,倒真是不怕出人命哈。”
你拉拉五条悟:“那个...当时毕竟情况紧急,而且有钉崎先生这个准一级在我身边陪同,最后你也是被我们找到的对吧。”
你完全不想替那个渣渣说话,但钉崎先生也是要排面的。
平心而论,你觉得五条悟已经很克制了,心情极度糟糕的时候遇到了极度讨厌的贱|人,没一发“苍”放过去,已经是在顾虑基地其他人。
在回东京以前,为了完善任务报告,你们去见了因为被五条悟撞破,侥幸逃过鸟饲医生追杀的唯一幸存者。
钉崎先生没心情去,被老婆开车赶来接走了。
幸存的大学生姓石原,在有两名社团同伴被杀后,逃到神奈川避风头,被五条悟救下以后就地在当地医院疗养。
当你们走进病房的时候,石原正一边用笔记本一边打电话。
“这种经历很难摆脱了吧,不过有故事的女人才比较帅气,嗯,加油。”
“我要学的果然还很多啊,去控制前辈,去协调关系,去利用资源。社团能给我的也就这些了,当然这也是我会给社团的啦。”
看到你们,石原走过来爽朗地打招呼:“帅哥!又见面了。”
你看着她,感叹这个人的精神力真的很强,似乎一点都没有这一连串事件的阴影。
你们在医院会客室坐定。
“哈?鸟饲映美里?她又不是我杀死的,那个变|态老头子找到我头上,真是难以理解。”
“为什么?当时声称没有在事故现场见过她?”五条悟单刀直入。
“这个……当时事情太紧急了,毕竟都在各自逃命嘛。”
你终于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石原桑,就算说映美里桑是因你们而死的也不夸张,你对此…到底是怎么看的?”
石原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冒犯:“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时候也做过调查,你们的高专有政府拨款吧?毕竟叫作‘都立’嘛。那你们就是有在花纳税人的钱吧?性质跟警察类似吧,不过处理的是超自然生物这一点是有点帅气啦。”
“干掉怪物,拯救我们就是你们的工作义务吧?难道一般公民遇险了,你们不该帮忙?不该救?那叫鸟饲的那个女的为什么来救人?”
“你还真是看得开啊,”五条悟嘲讽道,“真不巧,擅入官方禁止入内的区域导致遇险,我可不记得‘被这种蠢货连累送死’是算在工作范围内的。”
石原似乎不想在讨论下去,离开时还不忘回身补充:“比起这种事,那个变|态老头还没有抓到吧?他可是对社会的未来精英痛下杀手了啊。你们不该更关注这点吗?”
五条悟站起身,笑了,你熟悉这种笑,上一个让他笑成这样的人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学期。
石原似乎也被这样的五条悟吓到了,一边后退一边虚张声势地补充:“我们也不想遇险,至于说到伤亡,这是社会运行的成本,为了避免事故就不要开车了?可笑的观点。”
你快步拉住五条悟。你知道他心里有谱,最多放个术式吓吓她,但还是不行。为了避免提醒到石原,你还留了一句没说。
石原的脑子很活络,就算五条悟没有真正袭击她,如果在这里产生冲突,石原作为普通人非术师投诉到高层那里,本来就看五条悟不顺眼的高层借着这个把柄,还是能好好恶心下五条的。
“悟,身为男人,不能对女性动手。”
然后,在五条悟停步,石原状似松了一口气的下一秒,你抡圆了胳膊照着石原左脸甩了实打实的一巴掌。
“我是女的,还是让我来吧。”你补充道。
你满意地眼见着石原的左脸肿了起来,刚才那一掌下去可是把不多的灵力用上了。
“刚才这一下,是为了映美里桑。”你不知是在向五条悟还是向石原解释。
石原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死你,但慑于你身后杀气侧漏的五条悟,一时不敢发作。
“这一下,是为了伊集院桑和鸟饲先生。”这一巴掌扇在了石原的右脸,嗯,肿得挺均匀。
“哈?伊集院是…”
“啪!”
石原话没问完右脸就又挨了你一巴掌。这一掌你纯粹是因为慌乱甩的,今天可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动真格打人,她突然开口你受了惊吓,作为防备,条件反射地给她来了一掌。
“你不要…”
“啪!”
最后这一下又扇回了左脸。
你观察着气焰彻底灭掉,惊恐呆站的石原,长舒了一口气:嗯,这次对称了。
第13章 关于替代
从医院出来,揍了石原,让两颊正正好好肿得一样高,这使你的心里多少好受了那么一点。
“悟,神奈川来都来了,歇歇脚再走吧?”
在长野山中的两天两夜五条悟几乎没有休息,结束后就赶来神奈川,你担心连轴转会把他拖垮。
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你就近在7-11买了两人份的盐豆大福和奶酪薯饼先垫垫肚子,叫车前往横滨港。
打电话咨询了外婆家在关东南部经营服务业的国中同学,你在出租车上预约了山下公园附近一家老牌洋式酒店。
五条悟一进房间就把自己摔在床上,你几乎是半哄半拖把他塞进浴室。
你在浴缸里加入了酒店提供的箱根温泉入浴剂,水汽袅袅,五条悟整个身子陷进热水里。
天蓝的眼睛半眯着,你无端想起箱根特辑挂历上,蜷在温泉浴盆里的猫。
你手执花洒:“脖子仰起来,要洗头了。”
五条悟上身稍稍探出水面,后颈枕着浴缸边缘,安静地任你收拾。将洗发水打出花,你托着他的后脑,五指探入他每一绺发丝轻轻揉搓。
“头发长得有点长了呢,”
你低声道,撩起缠绕在指尖,雪一般纯白柔软的发丝,
“找个时间剪一下?”
“嗯。”
“要不像上次一样,我来剪?”
“嗯。”
“闭上眼睛,要冲了。”
“......”
你叫来酒店侍者把两人换下的衣服拿去送洗,订了下午茶三明治:“肚子还饿吗?要什么馅的?莴苣和牛还是清淡点的鸡蛋沙拉?”
“无所谓。”五条悟坐在桌前,摊开任务报告。
“稍稍休息一下吧,收尾报告回去再写也来得及。”你想劝他放松一些,神经绷太紧了。
“这种东西实在不想带回家去,还是今天就结束掉好。”
淋浴下,你把水温调得更高了些。闭上眼睛,你好像就又回到了黎明的长野山中,鸟饲医生陷在折叠椅里,明明篝火没有灭,晨雾的寒气却刺到骨子里。
热水浇在你身上,你的视线里水珠顺着垂在眼前的头发滴到地上,你联想起伊集院最后的时候,眼里喷出的血顺着眼角浸透了鬓发。
前一晚根本没怎么睡,你裹着酒店的浴袍钻进床褥先补了一觉,一睁眼已经深夜了。
五条悟仍呆坐在桌前,你靠近,他面前的报告纸上空空如也。
“呐,我说,”
五条悟没有看你,
“我想了很久,几次想动笔,可是......一直到现在,我都写不出一个字。”
“从哪里开始呢?鸟饲老爷子叛|逃?这么说不合适吧,他才没有背叛。说起来‘只要杀了非术师就是背叛’这种定义就有问题吧?鸟饲最后算是自裁,他也没有逃啊。”
“禅院勇作那边也很麻烦,也不知道怎么汇报才能让禅院家闭上嘴,想想那家伙可能会跟上层说老爷子和伊集院的坏话,就很不爽。果然当下就宰了他还比较好。”
“你觉得要不要跟钉崎通下气?感觉好麻烦,他没有靠山,牵涉更多的话很容易成为靶子,那样我揽下任务报告的活儿就没意义了嘛......”
五条悟抬头问你:“文穗你怎么看...???我说错什么了总之对不起先不要哭...”
你环着脖子把他揽进怀里:“我在替你哭啊,傻子。”
想哭又不知道怎么哭的时候,我会把你的那份一起哭出来,这些年我们不是一直这么过来的吗?
小学三年级的冬天,五条悟过了第一个母亲不在的生日。
是年秋天,也许是死过一次,彻底想开了,静江夫人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讨好态度,果断提出了离婚。
丈夫五条修在初步的震惊之后极力表示反对,之前的风波已经闹得双方亲家脸上都不好看,五条悟的祖母甚至以家主的身份压着他前往九州,亲自上门向静江夫人的娘家赔罪。
这个时候,两人离婚无疑标志着五条家同九州豪族的联盟破裂,这是他身为家主嫡子和下任家主的严重失职,次子一派不借此从他身上撕下一大块肉来那就邪了门儿了。
静江夫人的娘家也不支持。地方豪族能发展到今天,离不开几代奋斗逼的钻营积累,好不容易静江夫人这一代和五条联姻搭上了旧华族的关系网,离婚?家里人不允许静江夫人基因变异!
五条家主同样劝和不劝离。
收拾宠妾灭妻的傻X儿子给儿媳撑腰是一回事,生下六眼的儿媳提离婚那是另一回事。
五条的家主早晚会传给六眼孙子,长子和次子时长掐架,但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也就没理由掐出大动静。六眼的存在,不仅是家族的发展希望,也是几派间的定海神针。
平心而论,五条悟的祖母还是很有契约精神的,知道儿子理亏把两块黄金地段转到儿媳名下作为补偿,问题是人家口渴要喝水你给人家件大风衣这也不管用啊,鸡同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