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五条悟坚定地站在母亲一边。娘家不接纳失婚女儿,婆家多管齐下软|禁儿媳,五条悟由你和弥生配合着帮静江夫人逃出了深宅大院,准备有多远逃多远。
五条家妥协了。
也许是五条家主良心有愧,加上眼见着静江夫人几乎把抗抑郁药当饭吃,担心她精神崩坏真闹出人命来,也许是五条修担心妻子逼急了私下带六眼远走高飞鸡飞蛋打,双方最终达成协议:
保留婚姻关系,但静江夫人获准离开五条家,离家期间的生活用度由静江夫人名下现有的资产提供,如果静江夫人发展其他异|性|关系,五条家也不会追究。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静江夫人启程去冰岛的那天下午,你找了借口回避打算留他们母子多聊一会儿,静江夫人却把你留下来单独谈话。
“我在被软禁期间,曾对悟说了非常残忍的话。‘我简直后悔生下你’。大概就是这样。”
“人在极度的精神压力下,会产生各种消极想法和极端情绪,您在这样的状态下说的话,我想悟不会当真的。”
静江夫人被逗笑了:“文穗酱说话就像大人呢。”
你呵呵:“被迫的。”您当我在五条悟身边混了多久?
“我知道的,我不是个好母亲。”来了,抑|郁患者自我否定。
“没这回事,至少在我看来,您是悟深爱的母亲。”
“悟他,带着很多人的期待降生,没记事起就要接受最严苛的训练。我没有能力给他普通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童年。”
“夫人,从孩子的未来发展来看,严格的精英教育未必是坏事。”
“你也发现了吧,悟他,很少开心的笑,我是个没法让孩子笑出来的母亲。”
“很多人天生不爱笑的,三班的横井上次倒是让悟笑出来了,然后他就横着出去了。”
“我把他生在了五条家,这个年纪他已经开始接任务了哦,在外面每天和咒灵战斗,明明做这种事如此危险,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夫人…首先,虽然不甘心,悟不是您一个人造出来的吧?请给五条先生的精|子一点排面;其次,悟接任务,危险的绝对不是他,我个人建议您给对上他的咒灵一点人道主义关怀。”
“……”
“……”很多时候,把天聊死了很难归结为哪一方的责任。
“行吧,”静江夫人豁出去一般,“非常惭愧,坦白说,我现在没有一点不舍,明明悟是我的孩子,我却因为他和五条这个名字绑在一起,想连着他一起逃避。”
“这就是移情作用吧,人之常情。”常年的精神压力使静江夫人不惜一切代价逃离跟这段狗血婚姻有关的一切,回避和麻木类症状算是P T S D 的核心表现之一了。
“因为您,悟就算生于五条家,还是成长为了很棒的人。悟很强,却不会欺负弱者;虽然比较嫌弃我,麻烦找上门了还是会替我出头;更别说他现在选择了保护您。”
“您是个很好的母亲,请再给自己一点信心吧。请在冰岛安心修养,不论何时,想回来看看的话,悟一定在这里。”
“哈~”静江夫人露出释然的笑,郑重地拉着你的手:“悟,以后就全都拜托你了。”
你瑟瑟发抖,紧紧反握住她:“别介!您才是他亲妈! 他揍人拆房一句话得罪一屋子人这哪一项都不是我能招架的,您要真走个十年二十年,我拖着个拖油瓶就别想嫁人了!”
“……”
悟对于静江夫人远走他乡表现的很平静,让你误以为他对此接受度良好。
在母亲离开后的第一个生日,五条悟收到了母亲寄来的信件,这是几个月来你们第一次收到静江夫人的联络。
经过一天与各路五条的虚与委蛇,疲惫的五条悟拉着傍晚来访的你壮胆,拆开了信封。
一张画了老列车的手绘生日贺卡。
“《银河铁道之夜》。”五条悟低声喃喃,“她给我读过的绘本。”
“……笑什么?好恶心。”
“没什么,就是有点惊讶,原来悟也有缠着妈妈读绘本的时候啊。”
“...是她硬要的…”
五条悟起身:“好累,我去冲一下。”
然后你眼睁睁看着五条悟直接走进浴室打开了花洒……没脱|衣服。
“…悟?悟!”你叫了好几声他才回神。
“悟……”你吓傻了,有生之年,你目击被浇透的五条悟两行清泪滚落。
“啊咧?”五条悟似乎才发现自己在哭,愣愣用手掌在脸上胡乱揉擦。
擦掉了,他愣愣望着你,好像在问:“下一步呢?”
你陡然意识到,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哭啊。
你闯进淋浴间关掉花洒,在狭窄的空间里,双手把五条悟壁咚到贴墙站。
“悟,现在是怎么想的?”
“哎?”
“难过,还是开心?哪一边?数三下回答1,2,3!”
“数太快了!要说哪一边…都有吧…”
“为什么难过?”
“…她曾说,后悔生下我。”
“嗯。”
“这些年,她感到不幸我却什么也没做到。”
“嗯,那开心呢?为什么开心?”
“她记得我的生日,还寄了贺卡。”
“嗯。”
“这说明,她还在意我。”
“嗯,还有吗?现在的想法?随便什么都行。”
“…刚收到信,我很害怕。”
“原因?”
“…她会不会又说,‘后悔生下我’,或者‘以后不再联系’…什么的…”
“嗯。”
“看到贺卡,我松了口气。”
“嗯。”
“最近,被分配祓除的咒灵,提升到了一级,有点累,有点烦。”
“嗯。”
“今天的生日宴,他们都在盯着我,不太舒服。”
“嗯。”
“最近,眼睛好疼,他们说正常,但是好疼。”
“……嗯。”
“还有…我很想她。”
“……”你在五条悟面前,哭到停不下来。
五条悟手足无措,胡乱想帮你擦干:“怎么了到底…别哭…别哭了?”
“因为悟不会哭,我才只好替你哭啊。”
“哎——”五条悟懵逼,五条悟慌得一批,五条悟顿悟!
“总觉得,从刚才起鼻子就有点酸,眼睛好累……啊咧?”五条悟终于,再次留下泪水。
手在脸上乱抹,越抹越多。
“呐,文穗…总觉得,好像某处有道门放开了一样……这是不是很奇怪啊?”
“不奇怪哟。”
你打开淋浴,终于,在水声的掩护下,你们湿淋淋地哭作一团。
第14章 关于选择
“悟,在想什么?”任务报告瓶颈了,你干脆拉着五条悟先回床休息。
你第一次目睹五条悟哭出来的那个晚上,两个人也是这样并排躺着,盯着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也就是那一晚,你跟五条悟约法三章,你私下里称为“五条悟三原则”:
第一条,五条悟想哭的时候,一定要告诉鹭宫文穗。
五条悟不擅长哭,该哭却不知道怎么哭的便秘感迟早会让人爆炸的,所以从今往后,每次五条悟感受到想哭的情绪,都一定要告诉你,最坏的情况下还可以由你替他哭出来。
第二条,五条悟心里产生了不好的想法,一定要告诉鹭宫文穗。
五条悟不常表达自己的想法,长此以往心事堆积身心都会痛苦不堪;
五条悟一痛苦,你就会哭,要替他哭他的那份就算了还多出了自己的这份要负责,工作量大了一倍,还没人给你付另外的价钱这明显不合理,毕竟你家不卖老白干,所以从今往后,五条悟要主动把心里好的不好的想法和你分享,从根子上杜绝无效加班。
第三条是第一、二条的基础,即,五条悟永远可以依赖鹭宫文穗。
你自幼被姐妹弟弟依赖着,也会不扭捏地依赖亲人,你对于在所谓“不给人添麻烦”上矫枉过正相当不感冒。
人和人的交情,就是在相互给对方添麻烦的过程中产生的。五条悟会照顾好来依赖自己的人,你几乎逼着他答应,学着不害羞地依赖别人,接受别人的善意,至少在你这,他不办卡都是V I P。
现在,你祭出了“五条悟三原则”的第二条。
“......我一直在想,到底哪里搞砸了。”
“哎?”
“我,很强吧。就算对上被宿傩手指加强的伊集院桑,动真格的话也会赢。禅院遇上的咒灵,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也不会输,那样映美里桑就能活下来。”
“嗯。”
“还有鸟饲老爷子,当时把他强行带回来是不是比较好?”
“哎?”你侧过身来。
“本来只是例行试探,撞破他杀人的现场,我是真的很震惊哦,”五条悟盯着天花板喃喃,“毕竟老爷子给人的印象是鸡都不敢杀嘛。”
“之前调查映美里桑的案子时,我基本就猜到了大半真相。
老爷子为了逃跑袭击我的时候,我基本没有设防,当时我是怎么想的呢?‘就这么放跑他吧’和‘老爷子很心软,伤了不相干的人也许会停手,那事情还有回转余地’这两种想法,到底是哪一边呢?”
“也有两边都有的情况吧,”你插话,“人的心本身就是很复杂的。”
“还有最后的时候...强行把他活着带回来会不会比较好?反正烂橘子那边我有办法不让他们欺负老爷子。”
烂橘子,五条悟私底下一直这么称呼咒术界烂透了的高层。
“......”
“伊集院...虽然我们碰面的时候,她已经吸收了宿傩的手指,但是好歹是一半咒灵,吃了宿傩手指也不一定就像人类一样必死无疑吧。
半咒灵很稀有,在各种意义上都很有价值,凭借这一点引诱烂橘子动用一切手段救她,她会不会有活路呢?”
“......”
“我很强吧,他们还是都死了,那说明一定是我哪里搞砸了吧......”
“悟。”你伏在他胸口,打断了他。
“映美里去世的时候,鸟饲先生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说出这句话你自己都觉得残忍。
“你听说过的吧,我家老爹会成为家主,契机是他杀光了一半的家族亲戚。因为他们要拿我和弥生献祭,封住奈落之门。”
“弥生被选上是因为天赋超群,行祭司之礼时将被刺瞎双目,余生困在地底,也作为奈落的守门人;
我是因为血缘年龄合适,符合祭品条件,加上天赋平庸,牺牲掉也不可惜,还是婴儿就会被套上法绳,拽断四肢和脊椎的骨骼,放血浸透法绳,尸体丢入奈落再用沾血的法绳封上门。”
五条悟的手臂环上你的背,一点点收紧,你接着道:
“我爸他,看着总是慢悠悠的吧?他年轻时并不在神社工作,被族里欺负了也不生气,也没什么雄心壮志。
但百年一度的祭祀到来,得知我被选为了持衰*,爸爸他和神明订下协议取得力量,和叔父一起,把定下这件事的人、主持的人还有拥护的人全杀掉了。
弥生她其实是叔父的养女哟,亲生父母因为卖女求荣被叔父杀掉了。”
“为人父母,就是会为了孩子做到这份上。反对活人祭祀的祖父,事后都接受不了父亲他们的做法,断绝了关系隐居起来;被杀者的妻儿直到现在都恨透了爸爸。但重来一遍,爸爸他们还是会这么做。”
“映美里枉死,鸟饲先生注定会和他们拼命的。对于很多父母来说,失去孩子的人生没有继续的意义。高堂妻子皆已去世,又失去了独生女,对鸟饲先生来说,人世间已是孤独刺骨的地狱。”
“而且,鸟饲先生是非常典型的,温柔又正派的那种人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遭受的痛苦不愿意让别人也遭受,但为了复仇,还是成为了自己不愿成为的人,心里一定难以接受。”
“有的人,比如石原他们,是靠着兽性活着。野兽为了生存,会捕食其他生命,对吧?他们也能够为了自己对别人下手。
人有贵贱,弱肉强食,他们可以打着冠冕堂皇的牌坊,心安理得地用别人的血来暖自己,除了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哪管他洪水滔天。”
“该说是遗憾还是幸运呢?鸟饲先生的人生依托,是坚定的人性。
在他眼中,人就是人,所以能够体谅共情彼此的悲喜,使被杀者的亲人遭受跟自己一样的不幸,哪怕占有‘复仇’的大义,他也无法让自己心安。
无法接着做自己认可的人,但也无法成为野兽活下去,对鸟饲先生来说,赴死已是他最好的解脱。”
“所以,悟并没有错,相反,尊重鸟饲先生的选择,陪同走完最后一程,我们已经达成了最优解。”
“人性和兽性啊…”你贴着心口,听到五条悟闷声苦笑:“成为野兽还比较轻松吗?”
“悟怎么想呢?”
“如果成为禅院他们那种野兽,感觉…会非常恶心自己。”
“会这么想,说明悟也具有坚定的人性呀。”
你支起身子,帮他撩开额前的碎发,
“不过,相比鸟饲先生,悟没有钻牛角尖。不伤害无辜者的话,存一点兽性让自己得以生存下去,就更有资本珍重自己的人性,活得有个人样吧。”
“我很喜欢这样的悟。”
“伊集院桑她,也一定很喜欢很喜欢映美里。”
你抚过他的掌心,十指相扣。
“那个叫宿傩手指的东西很危险,伊集院桑是知道的吧?”
“啊,你陪着老爷子钓鱼时,我跟她谈过了。她当时不肯告诉我具体凭借什么被加强,但有跟我摊牌她活不了多久了。”
“对于伊集院桑来说,不是‘为了替映美里报仇,只好用宿傩手指透支生命,最终去了映美里那边’,而是‘用宿傩手指透支生命,不仅可以替映美里报仇,还可以去映美里那边’。”
五条悟扣着你的手侧过身子,他在听。
“映美里对于伊集院桑来说,就是有这样的价值。她离开以后,不只是鸟饲先生,伊集院桑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吧。”
“离开长野前,和伊集院桑合作多次的咒术师告诉我,伊集院的一家老小,十几年前就死于诅咒师的灭门袭击,她也是因此才成为咒术师的。”
“伊集院桑说,在和映美里谈婚论嫁,所以她的结局也早就注定了。她差一点就要有新的家人了,没道理放弃的,有映美里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和世界。”
五条悟沉默片刻,闷闷来了句:“……你看得还真透彻啊。”
你把五条悟揽到怀里,偏过头蹭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