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试着带入了一下悟嘛,就像映美里桑对伊集院桑一样,悟也是我非常非常珍重的宝贝啊。”
半晌无话,你抚着他的后脑,撸猫一样一下一下。
“你…真的很擅长云淡风轻地说出非常撩人的话。”
五条悟“嗤嗤”笑着,贴着你耳朵漏出温热的哈气,然后,你感到肩窝一点一点湿润起来。
哭出来了呢,太好了,悟。
“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儿没用啊…”这是五条悟陷入沉睡前,迷迷糊糊最后的呓语。
“我们只是尊重了每个人的选择罢了。”你回复他,也不知道听不听得见。
你并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不妥,但也不是就这么释怀了。咒术师的道路上充满了同伴不讲道理的死亡,留下的只有死者的遗憾,还有生者的自责、无力和自我宽慰。
鸟饲医生和伊集院的结局已经是最优解,以映美里的死亡为前提的最优解。
你心头像梗着一粒种子,亟待破土:如果映美里没死,如果当时有人能救救她,如果……
你其实,一点也不甘心啊。
五条悟醒来时,你坐在床上发信息。
“早安。”你回头冲他笑笑,“这家酒店的早餐据说很不错,现在去还赶得上,或者直接叫房间服务送来?”
五条悟脑袋搭在你肩上:“在干什么?”
“给那位石原桑添点儿堵。”在彼此面前,你们历来懒得装。
他来了兴趣,指着你手机屏幕上的邮件地址:“这哪位?”
“和鹭宫神社有合作的药企,老掌门去年‘七五三’带孙子全家来过神社,那时和他家的女儿交换了联络方式。”
五条悟秒懂,你接着补充:“昨天进石原病房的时候,在她床上看到了那家药企的快递信封,那一般是发给拿到内定的学生的。”
此时已是就活中期,药学相关的企业大部分都已经开始了二轮面试,快的已经决定了录用人员,并给他们发了像石原那样的内定通知书。
在这种时候被取消内定,从投简历开始重新走一遍流程还要向求职单位解释为什么会被老牌企业取消内定,够她折腾的了。
辅助监督活该因为精英国立大学生作死丢掉性命?精英小姐既然抱着这套垃圾价值观不撒手,那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 “人有贵贱,弱肉强食”。
“好过分啊文穗~”嗯嗯,把你咧到耳根的嘴角收一收,我就信了。
“你不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吗?”谁不知道谁啊。
五条悟笑出两颗虎牙,替禅院掩盖下映美里死亡真相的上层,二级任务变特级的幕后黑手,来日方长。
“虽然事到如今才这么说有点奇怪,我们果然相当合得来。”这么说着,手已经环上你后背,轻轻一扯浴袍已落下半边。
你叹口气,床边抽屉捡出小方包装撕开,内里硅胶留着边含在口中,拉开这家伙的袍子俯下身去。
过了相当不容易的几天,稍微让他舒服一些也没什么吧。
白发在摇晃的视线中蹭着你的脸颊,你安抚似的揽着他的后颈,提醒他别发狠啃脖子,天气转暖没法在校服里穿高领。
卡在腰下的手愈发狠厉地向下压,小肚子微微钝痛,到最后,你从眼前一片白蒙中悠悠转醒的须臾,听到耳边一声低低的、满是不甘的:“妈的”。
在勝烈庵对付了一顿炸猪排,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你们坐了一小时的电铁去三浦。二月下旬,三浦海岸站不远的河津樱已经开成了一片。
沿着京急线,你们在一路樱花下缓缓散步,无论是对于五条悟还是你,这都难得的悠闲时光。
已是周末,举家来赏樱的人不算少。
手机尖锐地响起,是弟弟由孝。
“姐姐!快回来!会死的!”
哈?叫的不是“姉ちゃん”而是“nene”,打从上小学之后就再没听由孝叫过你“nene”了。这是真急了。
“由孝,怎么了?慢慢说?”
“是斋藤婆婆说的,爸爸在外面遇见了东条桑,知道了你逃课还跑到在神奈川。”
东条,你曾向她咨询神奈川的酒店,并且没有跟她对口供。
神社的家政妇斋藤婆婆和你爹还有东条的祖母在同一个演歌同好会,周末有活动。本来是不要紧的,然而你爹好死不死跟偶然陪祖母参加的东条撞上了,好死不死东条提起了你。
人是会死于巧合的,嗯。
万幸,斋藤婆婆还是很疼你的,当机立断发邮件找由孝通风报信。行吧,你预感,有些你一直在逃避的事情,也该想想清楚了。
第15章 关于内卷
“呜哇哇——工作就是狗屎!里道前辈这个冷心冷肺的家伙!”
“兔原君!请先下来!上面很危险的!”
“有什么话可以下来再谈!人生只有一次!”
三月一日,你赶在女儿节前兑现承诺,陪雏来参加儿童综艺《和妈妈一起》的偶像握手会,正正好好赶上一只大兔子想当空中飞人。
这只粉粉的大兔子“兔男君”,是《和妈妈一起》的吉祥物之一。套着玩偶服上天台闹着“不干了不活了”,总感觉会成为很多小朋友的童年阴影。
“明明我还没有出人头地,爱璃你居然和那种花花公子搞在一起,说‘一生悬命爱抖露’是骗人的吗?”
你带着堂妹夹在屋顶看热闹的人群中间,为了不刺激这哥们儿,屋顶直接封死了,想下也下不去。
据说这位扮演“兔男”的节目新人被节目组折腾得两月无休连轴转,前辈又拒绝借给他钱,新入职场理想和现实的落差加上推*的偶像爆恋爱,被搞了心态就上天台了。
电视台主管一边手足无措地劝他下来(至少不要死在这儿),一边侧过头问同事警察和救护车什么时候来。
社畜君明显被刺激到了,向着屋顶边缘又近了一步:“我不干了!不干了不干了不干了!人生就是狗屎!人间就是地狱!”
“兔原君请冷静下人生还很长!”
呃…对于想摆脱当前人生的人,这种话应该不能说的吧?果然,社畜君向天台之外跨出了一只jio:“那就更应该解脱了!”
“请等一下!”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你决定强势乱入下。
“兔原君…是叫这个名字吧?你觉得死了就是解脱,对吗?”
兔原君脸上写着“你谁啊”,顿了下:“总比永无止境劳碌地活着要强!”
“兔原君你觉得死了就不需要劳碌工作了,所以才想跳下去对吧?”
“......”嗯,很好,犹豫了犹豫了~
“关于这一点,听听前辈的经验怎么样?我有认识的人刚死不久,给的是最新鲜的情报。”
你乘胜逐北,无视身旁商场人员看你跟看鬼一样的表情,点开手机,鸟饲先生慢悠悠的声音从录音里传出来。
“我家的老婆果然了不起,房贷已经还完厕所的部分了。我也要努力啊,积极的方向想,生前我还需要想办法让涨工资跑赢过劳死,现在死都死了,赢的就只会是涨工资吧。”
“一把年纪了,要到八寒地狱出外勤,感觉自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但是不去又不行,同期的家伙很积极,我这边磨蹭的话总担心会被扣奖金。”
“投胎的进度条完全不动嘛。大家为了投个好胎都抢着超额完成工作量,搞得单件工作的价值又降低了。
我觉得跟老婆女儿就这么在奈落生活下去也不错——很多人也是这么干的哟,所以房价被炒得老高。最近在考虑要不要搬到再边远的地方,但那样美织桑就要起更早通勤,明明现在已经睡不够了……”
兔原君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商场人员趁他愣神的间隙把他从屋顶边缘拉了下来,你蹲在他身边,抽出纸巾递给他,“录音里的老爷子,还有他提到的美织桑,是今年二月下旬才死掉的。”离现在不过十多天。
“所以,死掉也得不到休息,”你补充道,“想要找机会休个假的话,还是不要用这种方式比较好。”
在人世都混不好,觉得换个地界就能混得好了,谁给你的自信?
“可是好累啊!爱璃酱也有男人了,那我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原来还真有啊,觉得自己能娶到偶像的傻子。
“换推*怎么样?”
只要我墙头够多,失恋就追不上我。
十天前,你们从神奈川返回东京。
横滨杏仁千层、中华街重庆饭店的大月饼、魔芋香皂......揣着尽可能多的伴手礼,你带着五条悟,怀着上坟的心情一步一步往家走。
社务所的廊檐下,你爹铁青着脸站那等着。
五条悟步伐加快护在你身前,估计是想先替你解释把锅揽了。
“啊,悟君也在?”你爹和蔼地冲五条悟笑笑,“今天我有话跟文穗说,悟君先去找由孝玩儿好了。”
五条悟:“......”
你:“......”
是你唐突了,你只是向东条咨询了酒店,她不知道你在神奈川不是一个人,在你爹那你的罪名只有逃课并且只身跑到外地。
“帮文穗把行李背回来真是多谢,悟君今天也要借宿吗?”
五条悟:“......”
你:“......”
这个不是“借宿”的问题吧?这两年他就没咋住过其他地方啊?还有虽说是你的行李...里面他的东西也不少的。
五条悟冲口而出:“孝宏桑,如果说我们是一起在外留宿呢?”
你爹的表情缓和了些:“是这样啊,有悟君或者弥生陪着那就没问题了,一个人在外夜宿,还是外地,很危险的。”
五条悟:“......”
你:“......”
不是,问题不在那里吧,青春期的女儿和异性在外面过夜,爹你这么放心的吗?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以你爹的脑回路他恐怕无法延伸联想到更多的信息量了。
母亲回来休假的时候,你曾问过她是怎么和父亲在一起的,答曰:“我直接把他上了。”
“孝宏少根筋,不足以支撑我们走暧昧-告白-初吻-本垒的王道纯爱路线。”你娘冷静地解释。
“大二的时候,孝宏很想要女朋友,为了练成受欢迎的肌肉男报名了健身房,我追着他办了卡,没话找话请教他健身相关的问题,被嫌弃了。因为我太啰嗦,耽误他流汗举铁交女朋友。”
“大三的时候他还是很想要女朋友,我约他看晚场电影,散场时邀请他去附近的love hotel 过夜,被拒绝了。因为他要回去睡觉,以便参加第二天的联谊。”
五条悟跟你混太久了,你爹的印象里你俩基本绑定销售,五条悟日常出现在你周围三米以内那才叫常态,在你爹那里的存在感混得跟你家盆栽差不多。
盆栽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况且,你答应过你爹的。
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吧,有新人在你家神社举行婚礼,你作为祭事巫女也换上了见证婚礼用的白袴。
约法三章以后,五条悟好歹话多了一些,客观上应该算更好相处了,但态度还是一样的欠。你正低头整理上指糸,丫围着你转了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还算像样,比起婚纱,白无垢更适合你。”
“这种得我穿过婚纱才能比较吧?话说回来我现在穿的也不是白无垢。”
你们就“婚纱还是白无垢”的癖好交换了意见,偶然进来摸鱼的你爹奸|情雷达难得上线了一次。
当晚,你爹空前严肃,留你单独谈话。
“文穗对悟君是怎么看的?”
哎?你鬼使神差,说一半留一半:“非常非常重要,想一直在一起的朋友。”
不算撒谎,你在心里自我安慰,五条悟之于你是朋友也是亲人,一起呆久了脑回路都逐渐趋同,粗俗点说,他撅起屁股你就知道丫是要放屁还是改善坐姿;带着他,你就多了个别扭又爱撒娇的弟弟,或者时不时抽个疯需要顺毛或者约束的儿子,以至于偶尔你被他罩了,最先产生的竟是“孩子长大了”这样的感慨。
你爹好像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文穗就保持这样吧。”言下之意,不能更进一步了。
看你欲言又止,你爹发问了:“文穗,咒术师跟阴阳师的区别在哪?”
“...咒术师应对的是诅咒,是人类溢出的负面情感;阴阳师应对的是人类的灵魂。”你老实作答。
“不错,”你爹接着问道,“文穗,你听说过阴阳师殉职,或者阴阳师家属受到牵连被害吗?”
你摇头:“大家都很强大吧”。长这么大,除了个别业内前辈寿终正寝,你没有听说过有哪位阴阳师或者家属死于非命。
“咒术师,是另外一回事。”你爹脸上的线条都绷紧了。
“庵大人,你见过吧?就是歌姬的父亲。他曾经祓除过一只特级咒灵,结果第一任妻子遭到驱使咒灵的诅咒师报复性杀害。”
你知道你爹要说什么了,忍不住辩驳:“这是人的问题吧,不是因为咒术危险,单纯是因为恶人成为了诅咒师...”
“不一样。”你爹打断你。
“人死后为什么会化为怨灵呢?因为生前承受了超量的负面情感,也就是诅咒。
人类的灵魂承载过量的诅咒会崩溃堕落,所以需要溢出负面情感来保持灵魂的洁净,死后才不会化为毁天灭地的怨灵。诅咒就是这么危险的东西。”
“大多数阴阳师最常打交道的,就是生前有好好把诅咒释放掉的,普通的相对洁净的灵。
这种工作没什么危险性,雏就可以胜任。”
“一级到特级阴阳师,比方说我和贞夫,我们承担的工作,一般是接纳承载将死者的负面情感,然后稳妥地将诅咒在化成咒灵之前流向黄泉奈落,这种工作精神负担比较大,能胜任的人稀少,但一般也不会出现危险。”
你爹想起被他砍了的亲族,嘲讽笑道:“毕竟,像你叔公他们那种背叛伊弉冉尊大人导致奈落诅咒逆流,又不敢认罪想拿活人祭品顶锅的奇葩是少数。”
“两层筛选下来,产生强大怨灵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就算偶尔出现,我们也有足够的上位阴阳师处理这种危机。”
“但危险的诅咒还是需要有人处理。诅咒是人类最黑暗一面的投射,杀伤性也很大,比起阴阳师,咒术师的精神压力可是没法估量的。
更要命的是,跟阴阳师一般只需要处理死者和将死者不同,只要是人类,就会产生诅咒。
工作量不是一个等级,所以咒术师的人手常年不足。工作本身很危险,加上人手不够,咒术师损兵折将是常态了。”
“工作内容黑暗,加上见惯同伴的死亡,咒术师或多或少都有点疯,诅咒师就更是丧心病狂了。”
你爹转过身,语重心长:“悟君,他非常厉害,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他就是咒术师的实力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