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莫妮打【完结】
时间:2024-07-13 17:18:34

  李施雨一边洗拖把,一边评价:“熊老师长得真亲切。”
  林川忍不住纠正:“他姓吴。”
  “唔,我刚刚说的不是吴老师?”
  张博文道:“你说他长得像熊。”
  李施雨睁大了眼:“啊?我说出来了吗?”
  你没说出来,但你别太明显了。
  张博文说:“熊……吴老师,感觉很厉害啊,为什么留在余江呢?”
  “你这话说得有没有一点家乡自豪感啊?”李施雨停下墩拖把头的动作,“余江怎么了?我们好歹是宜州下属县,虽然是下属,但宜州是省会啊,我们是省会的下属!”
  “有什么用?”张博文说,“我听我爸说了,现在余江县的户口都不能在宜州买房了,要交两年市内社保才行。”
  “叔叔都准备在省会买房了呀?”李施雨立刻抓住关键词,“哪个区?什么楼盘。”
  “怎么?你感兴趣啊?”
  “随便问问,总要了解下行情,为我以后买房做做打算嘛。”
  李施雨跟中间的林川交换了个位置,就不知道多少年后的买房问题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
  丁遥靠在栏杆上,纤细白皙的脖子弯着,像只盯着湖面发呆的笨鹅,手上的拖把在池塘里淹了好久,也不拎起来。
  “你发什么愣呢?”林川搅弄起水波,吸引她的注意。
  “没事儿。”丁遥抬起头说。
  她个高又单薄,一直以来都像颗没按进田里的秧苗,弱不经风的,可现在她的校服跟着洗拖把的动作微微晃动,贴在身上展露着女孩儿特有的曲线轮廓。
  林川只看了一眼,便急匆匆地挪开视线。
  脸上一阵热,他找了个蹩脚的老梗,故作轻松道:“不会在想要是自己掉水里,我先吃苹果还是香蕉吧?我告诉你,我先救人的。”
  丁遥抿唇笑,接着想到什么,又问:“那别人落水,你救吗?”
  “救啊。”
  他答得顺畅又肯定,竟让丁遥有些失神。
  “不是朋友也救?”
  林川依旧还是那副洒脱模样:“那怎么了,谁的命不是命呐。”
  丁遥微怔,一阵风迎面拂过,萦绕许久的雾气,好像就这样被轻易吹散了。
  2.
  周六没有安排晚自习,丁遥还是在教室学了一会儿才走。
  到家的时候院子里的灯一路亮着,通到房间。丁建华跟丁滔将院子里的货,往房间里送,陶四萍坐在丁遥的书桌前核对着单子。
  丁遥心里一沉,庆幸走之前将相机放到了抽屉里。
  丁滔脸臭着,手臂僵直夹起一个箱子,身体离得老远,僵硬得像一堵墙。
  丁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我能用一下电脑吗?”
  丁建华没有迟疑,摸出钥匙递给她。
  “为什么她不用干活?我也想玩电脑!我都累死了。”丁滔又不平衡地嚷起来。
  电脑是几年前丁海淘汰下来的笔记本,后来丁滔成绩越来越差,丁建华将原因全部归咎于电脑,严格控制绝不让丁滔再碰。
  “闭嘴!”陶四萍喝道。
  “你们偏心!”丁滔又是老一套的说辞,“天天净管我。”
  “你要不是我小孩,我也不管你。”陶四萍说。
  “我宁愿不是!”
  丁遥全程不做声,拿了手机和本子去前面。
  楼道很黑,丁遥摸了半天开关也没摸到,只好放弃。
  她鲜少来楼上,走廊是一条分水岭,将她可活动的区域划分出来。
  丁海的房间很久没人进了,电脑上盖了块花布头,没积下什么灰。
  丁遥开了机,拨通李施雨的电话,询问怎么查快递单号。
  “天呐,你是生活在上个世纪吗?”
  李施雨感叹过后,手把手地教她怎么登陆网站、怎么绑定手机号码。
  老电脑性能不好,网页加载都半天,丁遥一边操作一边觉得好笑,觉得自己凑在电脑前的样子,特别像跟不上新时代的老古董。
  “你还在想着相机的事儿呢?”李施雨不傻,猜得到她大概意图,“你说你平时也不是爱管闲事儿的人啊,怎么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胆子突然就大了。”
  丁遥没办法很精准地描述出心理活动,但她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说:“我以前跟我奶奶一起住的时候,隔壁住着个女孩子,她跟我差不多大,也是跟着奶奶住。她奶奶对我们都挺好的,就是对她特别凶。”
  “有一回秋天,特别冷,她捡了只猫回来,刚出生特别特别小,巴掌大,冻得快死了。她觉得可怜就把猫藏在鸡笼子里,每天抢着去给鸡喂饲料、打水,实际上是想确认小猫还好。”
  “后来她奶奶丢了钱,找茬儿到她身上,就发现小猫的事情了,更一口咬定,她是偷了钱去养猫的,??把她打了一顿,又给她拎到河边,看着小猫被丢掉。”
  “啊,扔河里了?”
  “没有,猫扔草丛了。”
  “那为什么拎去河边。”
  丁遥支支吾吾应付了过去,不给她继续发问的机会,接着说:“反正她特别特别难过,除了害怕还觉得羞愧,因为她救不了小猫。”
  “所以,我就从她这里吸取了教训,不去多管闲事。因为我跟她一样,没什么用,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什么忙……”
  “谁说的!”李施雨不满地打断她,“你有用死了!”
  “好好好。”丁遥笑,“可是没有人需要我帮忙的。大家都觉得让我做点什么,是占了我便宜。”
  “那又怎么了,多省事儿啊。”李施雨说。
  “是挺省事儿的,但也挺……怎么说呢,有点不开心,因为我好像不怎么被需要。”丁遥语气依旧轻松,心里却涨涨的。
  “我呀!你有没有良心的,我还不够需要你吗?”李施雨嘟囔着。
  “是呀,我知道。”
  可是李施雨,除了丁遥,朋友需要你,父母需要你,家人需要你。你被很多人强调着重要,就不会想着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而她,她是多余出来的小孩,是游离在这个“家”里影子,是不被父母任何一方家人认可的存在。
  “现在他需要我。除了我,没人能救他,只有我。”丁遥语气认真。
  与其说她在帮他,不如说她在获取一种更浓烈、更直观的?“被需要”的感觉。
  这种感觉给她一种鼓励――尽管微弱,她也可以成为拯救别人的英雄。
  3.
  李施雨那边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消化这种抽象的说法。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丁遥点击鼠标键盘的声响。
  “好了,我绑定成功了。”
  “然后你找找个人主页的入口点进去,找找看最近收货就能看到单号了。”
  “好。啊――”她发出声短呼。
  “怎么了?”李施雨担心地问。
  “没事。”丁遥看着面前突然黑下来的屏幕和房间,心跳快了几分,“好像停电了。”
  似乎是验证她的话,楼下传来丁建华暴怒的声音。
  丁遥听了一会儿,原来是丁滔一气之下拉了总电闸,连烤炉的都没放过。
  “我就不让别人玩儿,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不乐意让她碰!”他大叫着。
  丁遥摸了摸耳朵,悠悠地叹了口气。
  她来余江的时候,丁滔才三岁。丁遥承担了专职保姆的职责,在帮工之余还要照顾丁滔,给他喂饭、哄他睡觉、教他认字,一直到中考。
  小时候丁滔就淘气,长大了,对她的讨厌更是井喷式的,经常搞得她下不来台,但丁遥不在乎。
  这个家是丁滔的,是丁海的,不是她的。
  “没事儿。”李施雨那边自是听不见丁滔叫喊的,还以为是电力问题,“反正你账号也绑定了,明天我把手机带过来,到时候你登录好,直接用手机查。”
  事已至此,急这一时半刻的也不顶用。
  “好。”
  “你说要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吧。”李施雨喜滋滋地说。
  “是呀是呀,那不知道我能做点什么回报你的大恩大德。”丁遥玩笑道。
  “什么都行吗?”李施雨期待地说,“我想要今晚英语卷子完形填空后五题的答案!”
  4.
  丁遥回到房间,洗了个澡,之后将相机拿出来。拿了套卷子,边写边等着相机变化。
  过了一会儿手机振动起来,伴随着一声提示音,是李施雨发来的信息,提醒她发英语完形填空后五题的答案。
  丁遥起身拿墙上挂勾上的书包,翻到卷子,嘴边不同念叨着“ACDBC”,三两步到桌前捞起手机给李施雨发短信。
  “ACDBC……”她喃喃地重复着。
  一道生涩的声音紧随其后:“你……好?”
  丁遥指尖一顿,猛地抬头望向屏幕,耳朵嗡地一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冷白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不似往常的淡漠,而是满脸的惊愕和不可思议。
  见她抬头看过来,他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竟还往后缩了一下。
  耳鸣持续了五六秒,接着涌进一堆嘈杂――
  呼啸的风声,细微电流的呲啦声,甚至是他身后,已经坏掉的万年历滴滴答答的计时声。
  丁遥心脏跳得飞快,手汗多得连手机都握不住。
  她张了张嘴,声线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南巢中学?”
  男生眉心几不可闻地跳了下,抿了抿嘴角,说:“薛问均。”
  “啊?”丁遥一头雾水。
  角落里,破旧上锈的落地扇发出蜜蜂一般“嗡嗡”的声音。
  他靠近屏幕,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的脸,缓缓道:“我叫薛问均。”
12.很重要
  1.
  屏幕上画面的清晰程度远远超过了相机。
  短发杏眼,皮肤白得像是久不见天光的病人,瞳孔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那张昙花一现的面孔等比例地跃于屏幕。
  最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薛问均后背一阵发麻,强迫着自己接受这诡异的现状。
  丁遥没想过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在她还没捋好要在纸条上写什么的时候,竟然就跟对面连上线了。
  两个人谁都没想好说什么,一时间,空气中有些尴尬。
  “我见过你。”薛问均先说,“在我的相机里。”
  “你是指我小学时候吗?”丁遥立马想到那段自己小时候的录像,隐隐兴奋。
  “应该不是吧。”薛问均看她一脸真诚,迟疑道,“还是说,你现在是小学生?”
  丁遥一愣,同样迟疑:“你该不会是在骂人吧?”
  “......没有。”薛问均解释道,“我相机视频里的你,就跟你现在是一样的。”
  “啊?”
  “你扫了一圈你的......”他顿了顿,视线移向她身后,似乎在确认情况,“房间。然后打招呼说你好。”
  丁遥马上想起那次尴尬的尝试,耳边一热,“可,可是那视频我已经删掉了啊。”
  “嗯。”薛问均说,“是消失了,在我看完之后。”
  丁遥视线移到绑在显示器上缘的镜头上,合理推测:“这么说起来,只要我拍了段东西上传,你那边就会同步?”
  “我不知道。”薛问均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拢共就看了那一回,要不是现在真靠着没联网的相机跟她联系上,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
  丁遥若有所思。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他的过去,所以自己行为会影响到他?
  “你的相机是什么样子的?也是二手吗?”丁遥问。
  “红色柯达,运动相机款。不是二手。”
  “Zx1?”
  “嗯。”
  丁遥想了想,用手机拍了几张相机的照片,举到镜头前给他看:“你看看,是跟这个一样吗?”
  按键机的功能太少,像素也低,只有几个基础功能可以凑活用。好在对面的人没有表现出嫌弃这设备过时的半点情绪来。
  薛问均认真打量了一番,肯定地点点头。
  丁遥:“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俩手里的相机是同一个?”
  薛问均没说话,而是看向镜头,似乎是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她接着问:“你的相机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应该是三月份。”
  “啊?”丁遥傻眼了,“三月?”
  薛问均垂眸仔细想了想,点头肯定道:“确实是三月。”
  那会儿他十校联考里考了第一,薛志鹏施舍一般地问他想要什么。
  丁遥又问:“相机一直在你身边吗?没丢过?也没借给别人过?”
  “嗯,一直在。”薛问均顿了顿,“就前几天借给同学拍过照,但时间也很短,当天就还给我了。”
  也就是那天,他的相机里出现了丁遥。
  那就对不上了,她这相机是才收到的,同一个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同一时间段。
  可如果不是同一个,自己这边的视频怎么会传到未来呢?
  除非,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
  丁遥打了个冷颤,脑袋发麻,本能地将这个地狱级难度的假设从脑子里赶走。
  不对不对,只能说是玄学。
  她扣着笔记本的边角,清了清嗓子:“那个,你那边的日期是?”
  “11 月 12 号。”
  “好吧,我这边才 5 月 9 号。”
  薛问均:“你是在我的过去?”
  丁遥摸了摸耳朵:“从日期上看,是这样的。”
  薛问均表情淡漠,似乎已经接受这离奇的现象。
  他试探性地往镜头伸手,结果被挡住。
  丁遥提醒他:“那个据我观察,我们应该传送不过去的。”
  或者说得正经一点:生命体是无法传送的。
  “你试验过了?”薛问均收回手。
  丁遥“嗯”了声,将手机拿过来,低头鼓捣着。
  “你在做什么?”薛问均略微蹙眉。
  “录音,顺便计时。”丁遥说着,将手机靠起来,“你放心,我只是想研究规律。”
  这相机的使用方法,她也还没完全弄清楚,所以保险起见,能多留下点数据是最好的。
  2.
  薛问均此时此刻还是有种虚幻的感觉,不知道要继续说些什么。
  倒是丁遥,有了那么些天的预防和准备,现在只是增加个沟通功能,很快就适应了,一口气将这几天自己这边观察出的规律以及画面大致讲了讲。
  薛问均:“所以说,你一直可以看到我?”
  丁遥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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