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继续:“我都是过来人,我懂的!你这是为难人家女孩子”
梁仕沅哭笑不得,竟一时无言以对。
院内墙壁轻薄、通透,并无法掩人耳目,原本清净的休息室外传来窃窃私语。
门外正在等候的学生们,开始低头交谈了起来。
“我没有听错吧?这也太劲爆了!”
“真的有些可惜了,梁教授那么优秀,哎”
“今天的事情,可不能泄露出去”
……
陈主任走后,梁仕沅整张脸都黑了。
他难得迫不及待地给正在忙碌的我打了通电话,电话里咬牙切齿得吓人:“咱们阿越真是出息了!我怎么就不行了?!”
活到这把年纪,我还是第一次从电话就能感觉到梁仕沅想要刀我的心。
也对,男人那点自尊心,我懂的!
尽管此时,我已经在办公室里面笑趴了。
好像当年的仇,总算有一天,借别人的手,出了口气。
大学生们谈恋爱,总是努力在千篇一律的吃饭、约会、看电影中寻找有趣。
自从对外公布我们的恋爱关系后,梁仕沅是那个先尝到恋爱甜头的人。
大二开始,每次舍友或者同学邀约集体活动,他总能以我为理由推脱:“女朋友管得紧,你们知道的,她脾气不太好,我可不敢惹她生气”
实际上,那时候的我还蛮喜欢团建,但梁仕沅那个书呆子,学习的时间几乎占满了他的行程。
我有点贪心,总想要霸占他那为数不多剩余的时间。
久而久之,我也变成了名常日流连于图书馆和实验室的伪学霸。
一来二去,他竟也学会了拿我作为拒绝团建的托辞。于是我就成为了年段公认的“母老虎”。
归根结底,还是梁仕沅太出名了。
但这些埋怨,在几年后拿到医大研究生offer的那刻,我就释怀了。
大学寝室里,只有我是被保了研的,其他舍友上的研究生学校并没有那么理想。
我明白,那些年,无数的日夜,不是我在追着梁仕沅跑,而是他在努力抓着我跑。
因为笨鸟先飞,我本来就不是理科生的料。
过了几日,我父亲罕见地同我联系。
这些年来,我们父女的关系一直都处于一种不温不火的状态。
除了小时候调皮,他按捺不住打过我几次外,中学开始,我们的关系就显得格外和谐。
他生意越做越大,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我在外上学工作的这些年,家里几乎仅剩我母亲操持。
尽管如此,在我眼里,他依旧性格温良,待人谦逊有礼,俨然算是个德高望重的律师。
此时我正躺在沙发上小憩,桌上放着刚点的咖啡,以及下午茶。手机屏幕上方,突兀地出现了我父亲的名字。
"阿越,今天休息吗?你今晚回家吃饭?”,我爸温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嗯,休息,那我晚上回家”,我们很快达成了一致,对话便陷入了沉寂。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简短地传了句:“好”。
随后便是挂断的响声。
傍晚回到家,饭桌上已经大小七八道菜,都是我喜欢吃的。
我有点按捺不住,便率先伸手去捻了块排骨,往嘴里放,边吹嘘般赞叹我妈的厨艺:“妈,我这辈子要是有你一半的技艺,我就不用天天吃食堂那些猪饲料了”
吃惯了院内的食堂,经常觉得难吃得要命。
“喊你常回来吃饭,你都不回,又不是故意饿着你”,我妈宠着我,笑着从厨房里端出了最后一盘鱼汤。
“你又不是天天做这么多菜,只有我爸也在的时候,才这么丰盛!”,我好像饿死鬼,狼吞虎咽般率先吃了起来。
我父亲随之坐在了我身旁,好似一家其乐融融的摸样。
片刻,我正咬着一块鱼排啃得津津有味,我爸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开口问我:“春节的那个律师,感觉怎么样?有进展吗?”
我父亲鲜少插手我的感情,可能是因为我打小性格倔强,不似寻常女孩子,又时常被人夸赞这看似光鲜的皮囊,导致他向来对我放心。
“爸,你怎么突然也操心起我这些事情了?”我微叹,差点被鱼刺卡喉。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成婚的事情了”,他温和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我这么优秀,你就不用操心啦,只要操心怎么赚钱给我花就行”,我算是变相地告诉了我爸,我和青年律师没下文。
我爸听完淡淡地笑了下,给我舀了一碗汤,规劝我:“那家伙我最近偶然在法院见过一次,觉得他确实很不错,你要是有想法,让你婶子再帮你联系联系”
我就知道吃人手软,我喝着碗里的汤,俨然不是滋味。
其实不是没想过,带着梁仕沅来见见他们。
只是我们时隔多年,再重新去投入感情,依旧需要面对很多复杂的因素,我怕出现意外。
几年前分手时,我消沉过一段时间。
若是让家人知道梁仕沅便是我那个不知好歹的前任,我猜想结局并不会很愉快。
毕业季即将来临,科室又来了批新人,举办团队内迎新宴的任务便落在了陈静身上。
她先是跑来问我,“姐,咱们周五定哪?有什么好吃的餐厅推荐吗?”
我思索了一番,最近约会为了避开学校和医院的同事,不是在公寓,便是开车远远绕了半座城,显然都不合适。
“找个就近的吧!吃完可以让大家早点回去过周末”,想到他们都是刚毕业的学生,可以让他们赶上晚班车。
“那就去南门那家餐吧吧,环境好,菜品也不错,关键是比较近”,陈静脑子一转,机灵的双眼来回观察办公室内其他同事的反馈,征求大家的意见。
“可以”
“我也行”
……
在得到近乎全票后,餐厅就被定了下来。
忙碌的工作日总是过得很快,周五的夜晚也随之降临。
由于是周末,我们到餐厅时,已经座无虚席。
好在陈静那个小富婆,是这里的常销客户,用她的VIP名义,提前几天便定了个包厢。
这批新人都比较活跃,饭吃到一半,便有人主动提出去KTV续场。
我吃了几口菜,我肚子不是很舒服,出去外头上厕所。回来后,便想要拒绝,
毕竟那些有家室的同事们,要么借口不来,要么就已经准备好托辞,晚点吃完就离开。
只剩下我和陈静,算是老人中比较自由的。如果我们都没去,新人估计也无法尽兴。
重点是,陈主任提前给我转了账,我是被派遣跟着去买单的。
最终,我也只能担起这个重任,兴致恹恹地跟着去了。
在KTV续场时,几个新人玩得很嗨,他们跟我不太熟,没有我带的实习生。
有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显得有些不合群,坐在了角落里喝闷酒。
灯光闪烁不明的暗室内,我隔着两张沙发,远远地望着他那张,神似梁仕沅的侧脸,出了神。
许久,他抬头,视线与我正面交合,端着他洋洋溢溢的酒杯朝我走了过来。
第15章 反复确认的爱意
隐晦不明的室内,有人在唱着情歌,有人在摇着骰子,有人在叫嚣绝望,而有人静默地坐在我身旁,闷声不吭。
“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晚饭没吃饱?”,明明是他主动走近我,来了却不说话。
我瞧着对方神色不悦,为了缓和气氛,同新人打好关系,便率先开了口。
“又不是小孩子,谈不上开不开心”,明明仅是初识,我总觉得从他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对我的友好,反而是种不明所以的悲悯。
“那你还喝这么多?”,见他不太乐意搭我话,我只能讪讪地自言自语:“也对,现在年轻人酒量是不错哈!”
他果真没有接我的话,继续保持沉寂。
我本来兴致恹恹,被他这么一搅和,心情就更差了,便趁着陈静唱歌时,独自出去外面透气。
走廊里,我听到一个不似唱歌,反倒是鬼哭狼嚎的男声,从拐角的包厢内传来,这声音断断续续的让我倍感熟悉。
我起先以为自己听岔了,后来从卫生间出来,路过时,我好奇地朝着刚好半掩的包厢门投去窥视的目光。
果然,赶上了刚送完一些器材设备合作商的梁楠升。
此时他喝的烂醉,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底色不见,肉眼可见的只有疯狂。
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发酒品这么差的一个人。
此时他正半趴着沙发,洁癖使然,醉酒时还记得要往垃圾桶里面吐,哗啦啦的呕吐声和醺臭的酒味一同传来,差点把一旁的我也给整吐了。
“还能起来不?”,我伸脚轻微地踢了他两下,他没太大反应。
好似过几分钟后,他才缓缓抬头正眼瞧我:“徐芊越?你怎么会在这?”
“看来没醉死,还认得我”,我随手拿起桌上一瓶未开的矿泉水,好意帮他拎开了盖子,“喝点,漱个口吧,我给你哥打电话”
“不用,他现在应该在实验室,手机会静音,你给我打个车吧,我能回去!”,我有些吃力地搀扶着他起来,平整地在沙发上坐好。
“别逞强了,你真是跟你哥一个德行,死要命子活受罪”,看着他这副德行,我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那我打个车送你”。
最近他们学校要从国外采购一部分医疗设备,好点的专利器材全世界可能就那么几台,不是有钱就能随便拿下的。
平日里,梁仕沅不愿意接手的人情世故,比如团建犒劳这些学生,或者是和其他设备方打交道,都一一被梁楠升包揽。
显而易见,他此时正在帮梁仕沅同国外的医疗机构和商家争取设备采购权。
他没力气,只能朝着我点了点头。
我将梁楠升丢在包厢内,率先去前台为还在团建的小年轻们买了单,并利用空隙,顺手打了辆车。
送梁楠升回去的路上,生怕扰了他们的兴致,给还玩在兴头上的陈静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我先行离开的缘由,并交代她早点带大家回去。
发送完短信后,看着已经瘫在后座的梁楠升,已经闹腾了一晚上的我,也显得有些疲惫。
坐在司机副驾的我,轻揉了下自己的眉心,目光涣散,手里捏着手机,有点纠结要不要给梁仕沅打个电话,通知他一声。
不过想到梁楠升说的那句:“我哥手机会静音”,我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夜色更深了些,我搀扶着比我还重一倍的梁楠升回到他公寓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他的房子买在了他哥的对门,之前便有所耳闻,所以我轻车熟路地将他送到家门口。
好在他自己还算清醒,许是在车上吹了不少凉风,倒是没了刚出KTV的醉意。
“我来开门”,他跌跌撞撞地按下了门密码。
“你到家了,我也该回去了”,我伸手便打算同梁楠升告别,顺势准备帮他关上大门。
“来都来了,进来坐会吧,我哥估计也快回来了”,他的话打动了我。
我已经好几天没机会同梁仕沅见面了,确实有点想他。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他已经从冰箱里掏出两瓶矿泉水,将其中一瓶递给了还站在入门处的我,“喝点,刚麻烦你了,我可不轻”
瞧着他精神了起来,我自然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水。
我说话的语气也就没有了关怀弱者时的温柔,开始恢复了我们两正常相处状态:“你这体格确实不行,看起来有点虚胖,是该练练了”
“徐芊越,别以为你现在登门入室,可以光明正大做我表嫂了,就来评判我,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瘦不拉几的,也不知道我哥瞧上你什么了”,他朝着我埋汰了几句。
“你羡慕吗?嫉妒吗?可是你哥就喜欢我,谁让姐这么好看呢”,我给了对方一记白眼,倒是丝毫不客套地往他正对面的沙发一瘫,坐了下去。
“徐芊越,我劝你不要这么轻狂,你对我态度好点的话,说不定改天我心情好,可以跟你透露点我哥的小秘密”
总觉得这家伙是故意吊着我的。
“比如呢?”,我看着对方得意洋洋的神色,试图诱导他:“这样,先跟我透露点,我让你哥给你放3天假?”
“说话算话?”
“当然!我拿我的智商发誓!”
“得了吧,你那点智商,还是留着吧,没有就糟糕了”,他一脸嫌弃。
过了半小时,梁楠升已经昏昏欲睡了,好在赶在他打发我之前,我便率先听到了隔壁开密码的房门声。
我也管不得眼前醉酒的人了,兴致勃勃地自行开了门,便朝着对面奔去。
还未进入客厅的梁仕沅,正放任着屋门半掩,站在墙角处换鞋。
他手机屏幕上闪着光亮,平铺可见的是我刚送梁楠升回来时,在车上给他发的消息:“偶遇你弟醉酒了,我送他回去”
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用手抵住了即将自动缝合的大门,便瞧见了我。
他一如既往地穿了件质朴的黑T,清了清嗓音,对主动涌入他怀中的我问道:“他人没事吧?你累不累?”
“不累,打了车,司机帮忙扛了一会儿,后来他就恢复精神了”,我小小雀跃地同他叙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饿吗?我家里没零食,我们去吃点夜宵,然后我送你回去”,此刻他高出我一个头,用他的下颚线轻压着我的天灵盖,把我抱得更紧了些。
“今晚不太想回”,我在他怀里撒娇。
虽然我一直觉得他不吃我这套。
但没想到这次他没有拒绝我。
半夜,我睡醒过来,湊过去抱紧了他,偷偷在他脸上来回亲了几下。
他睡眠浅,被我蹭醒了,将头抵在我的肩膀上,睡意朦胧地问:“怎么醒了?再睡会。"
“我们聊几句吧?”
“聊什么?”
“就说你是不是也很爱我?”
“嗯,我爱你”
许久,感受到来自身后男子温柔有力的拥抱,我陷入沉沉夏眠。
项目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有天,我去学校找梁仕沅学习,顺便认识下他带的这批研究生,方便后期有院内工作可以联系。
“梁教授,这个地方需要你帮忙签个字”,在工作场合,我都合乎情理地这么尊称他。
“好,你先放着,我待会签”,他站在实验室里头,带着防护手套,在跟学生们讲心脏介入术。
我压低声量,站在教室门口,朝他示意了下手中的文件,他依旧平静如水地朝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