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以为是我想给陈静的,倒也不再过多追问。
她喊我时,我正悠闲地坐在马桶上,与梁仕沅通电话:“你在家吗?吃饭了吗?”
“做了点面,刚吃完,你要来吗?我可以再给你重新做点喜欢的”,梁仕沅正在洗碗,隔着屏幕,我都能听到洗碗台上潺潺不稳的水滴声。
“才不要,我刚吃完大厨手艺,你想不想尝尝我妈熬的汤?你可要乖乖在家等我哦,我给你送”。
“阿越,嗯,有时候说话可以不用这么流氓”,我的话让梁仕沅瞬间有点男女角色互换的错觉,但能感觉到他口吻很愉悦。
“我其实还可以更流氓点”,我正准备继续调戏梁仕沅,可惜外头我妈已经喊了几次我的名字,我在卫生间内四处摸索不到纸巾,匆忙之间挂了电话。
我在梁仕沅家里等了他一下午,都没等到人。
自从上次他表弟醉酒事后,梁仕沅便主动给了我,他家的锁门密码。
今天来的时候,我按了几下门铃,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我便首次使用了这项女朋友独有的权利。
打开保温杯,眼看里面的汤不再往外冒热气,我打了几通梁仕沅的电话,都显示无人接听。
原本以为他只是去楼下超市采购点家居用品或者食材,我倒是四处在他屋内闲逛。
从客厅、卧室再到书房。
梁仕沅的书房窗台上,养了几盆仙人掌,放眼望去,在夏日阳光下绿得明显,与这间将深灰色作为主流设计的风格格格不入。
刚见识这场面时,我曾问过梁仕沅,为什么养的是仙人掌?
他说他9岁时,父母还未离婚,生活优渥,家中独宠,有次放学路上,有个尼泊尔学生暑期游学项目吸引了他。
广告写的天花乱坠,对他来说,充满神秘色彩,于是他拿了大额压岁钱,报了项目。
去了尼泊尔后,又一年暑假,他兴致依旧盎然,不过改去了非洲。两次异国见闻,其实本质上生活体验感并不好,但这些都让他倍感生命的脆弱和悲悯。
我记得那日他主动谈起了很多,关于小时候零零散散的记忆,后来阳光透过窗口轻薄的网纱,投射到屋内时,他抱紧了正坐在他腿上的我,难得动容,回了句:“仙人掌常青”。
出了书房,眼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钟头,梁仕沅还不见人影,我等得有些无聊,便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睡着了。
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屋内连带着窗外全黑,我睡意朦胧地翻了个身,拿起手机查阅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
从家里带过来的银铁色保温盒,依旧被搁置在茶几上,在黑暗中泛着不显的光,我睁眼呆滞地盯着它,缓过几秒,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待在梁仕沅家中。
他还没回来。
我起身穿上了梁仕沅为我购置的米白色女士凉拖,从沙发枕头下取出被我搁置的手机,再次尝试给他打电话。
只是我并没有想到,与早些时候不同,手机纯粹的响铃从书房传来,却迟迟没有被按停,我顺着声响开了门进去。
屋内也没开灯,依旧是漆黑的一片,若不是还泛着余光的手机屏幕,我应该发现不了此时书桌前正坐着一个男子。
他好像融入进了黑夜,孤独、落寞,保持沉寂,桌上的烟灰缸内,残留着五六根毫无气脉的烟头。
我蹑手蹑脚地朝他身后湊上去,伸手环抱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脑袋拥入怀中。
此时黑夜是我们最好的保护色,谁也看不清对方眼底的眸色,深邃、清澈,还是爱如潮涌,不得而知。
许久他终于开口说话,抽了烟的嗓音有些浑重,同我道歉:“对不起,下午有急事,没看手机”
“怎么不开灯”,我缓缓地将头埋到对方右侧的脖颈处,他独自生活得很讲究,在我的脸掠过他细碎的发丝时,男子常年惯用的檀木清香便已扑鼻传来。
“我以为你不来了”,他情绪不显,但我却能感觉到他的清冷和孤独。
“我等你很久了”
那时我甚至没开口问,“你去哪了”,“发生了什么?”
我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梁仕沅不愿我知晓的秘密,那就让它永远石头沉海底吧。我只有唯一的信念:不想再失去他。
待星光斑驳,落在灯火万家。我已将保温盒里的汤重新热了一遍,拉拽着还情绪低迷的梁仕沅坐到餐桌旁。
“这是你的爱心晚餐,虽然口感可能没那么好了,但我觉得你现在很需要他”,我将碗里的汤往他面前推,顺便直接将汤匙塞在了他的手中。
“我给你煮碗面吧”,瞧见我这么努力地想要调解气氛,他清冷的身上总算是有了几分人气,终于开口回应我。
“不用了,我今天午饭吃太撑了,被我妈强塞了一顿,还不饿”
其实我早就饿了。
我补充道:“我看着你喝完它,就回去”
“你跟你爸妈感情好像一直都很好?”,他拿着汤匙,轻轻地拨开汤水的表面油层,动作轻缓地喝了一口。
“还算凑合,毕竟我这么好,不疼我有点说不过去了”
“挺好的”,他不再说话,拿起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眼瞧着今日送饭任务已完成,我同他道别,准备回去,梁仕沅跟着我起了身,从关口处取了车钥匙:“我送你”
梁仕沅心情不佳的时候,总是喜欢自己待着,不说话。
“不用,我今天自己开车来的”
他站在门口,眸光深邃地盯了我许久,仿佛想要把我看穿,眼里的爱意逐渐变浓,走来抱住了我,轻轻地在我耳旁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走到我身边。
第18章 七月的尾巴
过了月有余,不知不觉到了七月的尾巴。
室外热度飙升,晨光稀碎地从薄纱窗帘中闯了进来, 空调的温度适中,柔软的空气被下,我在梁仕沅的床上睡得很沉。
男子伸出白皙且精壮的手,绕过灰色软枕,从背后抱住了我,他凑过来问:“我们去度假吧?”
刚开始,我没听清,应付地点了点头,继续睡我的。
没想到梁仕沅来真的,他伸手将我额头凌乱的发丝缠绕到脑后,略显认真:“你想去哪?大理?拉萨?还是国外海岛?”
他的脸埋在了我颈脖,使坏般轻咬了口我的左耳,耳畔被这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惊扰,我不得已醒了过来。
我迷糊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睡意朦胧地往他身上凑了凑,问:“你别开玩笑了,你哪里来的假期?”
“暑假,我还是可以抽点假期的”,梁仕沅虽然是个教授,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可以在寒暑假脱手工作的普通老师那么轻松。
听到这话,正窝在梁仕沅怀里的我,顿时雀跃般惊醒,挣脱他,抬头认真地同他确认:“你当真?那就拉萨,我想去很久了”
“当真”,梁仕沅朝着我宠溺地笑了下,把玩着我的手,继续说:“不过去之前要先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我脑子里率先闪过的是我工作,其次是陈主任那张脸,毕竟请假好说,但请长假确实是个艰巨的任务。
梁仕沅盯着我笑笑不说话,总让我头皮发麻,于是我顺着他的视线往下,差点忘了自己此时身上不着衣物。
在他拉扯着我重新躺回被子里前,我重重地捏了下他的脸,朝他破口大骂了句:“流氓!”
从梁仕沅那边得到确切可以休假的消息后,我便激动得马不停蹄找到了主任。
工作这么多年,我确实没什么机会出远门旅行,平日里最多的便是找个2-3天的休息日,省内周边城市逛逛。
此时陈主任正坐在办公室黑色旋转靠椅上,一脸为难的盯着我:“你说你请个2-3天倒是好说,连续请个1周实在是很难办,现在暑假正是医院繁忙时期,病人多”。
“主任,我这些年坚守岗位,就算生病也基本上是找同事顶岗,后期还班,也没开口请过假,你就我应我一次吧?我保证回来会更努力工作的!”,我知道这事难办,所以放下我原本就不存在的面子,乞求着。
我们正商讨得起劲,陈主任平铺直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我一直站着,无需窥视,便轻易看到了上面写着“梁仕沅”三个大字。
陈主任倒是没忌讳,当着我的面便接听了梁仕沅的来电,也不知道他们神神秘秘地在聊什么,总之在陈主任以一句:“那我等着哦,可不能骗我”结束这段对话后,便批准了我的假期。
回诊室的路上,走廊和过道里,病患来来往往甚是密集,吵闹声、啼哭声更是不绝于耳,我放弃了给梁仕沅打电话的打算,只给他发了信息。
“你到底和陈主任做了什么交易?他竟然破天荒地批准了我的假期”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批了就行”,这次梁仕沅短信倒是回得很快。
“比如呢?你该不会为了出去一趟,就要背着我去干些违法勾当吧?大可不必!”
“你天天脑子装了啥?”,隔着屏幕都察觉到梁仕沅对我智商的藐视。
我认真地想了下,还是回了他一句:“装了个你!”
梁仕沅:“……”
后来在前往贡嘎机场的飞机上,窗外蓝天白云颜色纯净得让人看了心慌。
我闲得无聊,拍打了邻座正在假寐中的男子肩膀,威逼利诱地问:“所以,陈主任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梁仕沅依旧闭着眼,慢条斯理地回答着:“我之前收藏了几本国外的医书,绝版了,陈主任眼馋很久了”。
“绝版了,那岂不是很贵?”
“还行,主要不是价格而是它的价值”
“靠,早知道牺牲这么大,我就不来了!”
我猛地拍疼了梁仕沅,想必他忍痛割爱都没这么疼,不过他倒是缓缓睁开了眼,望着我的黑眼圈,用看白痴地眼神无奈地盯着我:“就这?也值得你这么多天没睡好?”
糟糕,总觉得自己的智商又一次被梁仕沅口头碾压了。
早上九点多的行程,飞了接近7个钟头,我们终于赶在日落前到达了拉萨。
当地天黑得晚,基本上不到夜里10点以后,太阳是不下山的,总让我有着“不夜城”的错觉。
这次行程都是梁仕沅安排好的,我没花过一点心思。
落地后,我们便到了原先预定好的民宿下榻,看到房间内有我喜欢的浴缸和落地窗,我简直开心到起飞,拽过梁仕沅的脸狂亲。
“啊,梁教授你也太靠谱了吧!”,我累得率先以八爪鱼的姿势躺上了床,留梁仕沅在旁边独自整理行李箱。
“这就满足了?”
“那可不,我这个人向来很好讨好的,对男朋友没那么苛刻”,我继续舒服地趴着,侧着脑袋,眼睛闭着,试图减轻因长途旅行带来的疲软。
“那苛刻点是什么样子?”
“我想想?嗯,要给我买车买房?给我钱花。不能有女性朋友,不能四处散发魅力”
话说到一半,梁仕沅已经收拾好地上的行李箱,将东西归整到它们该待着的位置:比如洗漱用品在浴室,衣服在柜子里,保温杯在桌上。
东西带得不少,我们要在这边度过至少7天。
梁仕沅坐到床边,突然把我从床上挖起,我不想动,慵懒地伸了伸懒腰,将双手环绕住了对方脖子,靠在他身上。
他用手扒拉着我的脸,一脸严肃地继续谈论我们先前的话题:“阿越,其实你应该要有配得感,对我更苛刻,因为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基本男德。”
我没想到梁仕沅会同我说这种话,我心里暖洋洋的,暗自窃喜自己小时候就有慧眼识宝藏男人的能力,但我面上情绪克制得很到位。
我故意想要逗他,便阴阳怪气地质问:“哦?是嘛?那你就不想多要个红颜知己?我可听说你在美国留学时,可都在四处散发荷尔蒙?”
“少听些胡说八道的,我那时一心只有学习”,梁仕沅眼神里倒是坚定得很,写满了无辜。
“那你说说,那个方晚是怎么回事?”,我开始对梁仕沅不依不饶。
“谁告诉你的?”
“还有谁?当然是你身边人喽”
“楠升?!”
此时远在三千九百多公里外的梁楠升,坐在办公室里,不停歇地打着喷嚏,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我父亲律所宴席的前一晚,我从医院下班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梁楠升。
他开了辆三十来万的深蓝色新能源电车,停靠在不远处、医院马路的面包店门口。
早上刚接过他要为我打探军情的保证,傍晚就能遇见他,我有些意外。
那家店我常去,老板娘与我很是熟络,甚至我在里面办了张年卡,想到这,我便二话不说地紧跟他身后,朝着店里奔去。
“老板,少油少糖的那种蒸面包有吗?给我来点刚出炉的”,梁楠升手插着口袋,正低着头巡视般,目光一一略过橱窗里的面包展品。
我走了进去同他打招呼:“你怎么跑这买面包了?”
“我今天来附近办事,我姑姑喜欢吃这些玩意儿,刚好那天听你们医院的朋友提起这家,便顺路来看看”,梁楠升看着我挎了个包,随口问了句:“下班啦?”
梁楠升口中的姑姑,便是梁仕沅的亲妈,他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好几年没有见过她了。
“先生,你要的包好了”,老板娘从里头出来,给梁楠升打包了份新鲜的,就连塑料袋表层,用手细心摸,都还留有余温。
老板娘见我同梁楠升一起,以为是我介绍来的客人,便同我问候:“芊越又给我介绍客户啦?那姐不得高低给你朋友送个小蛋糕!”
我笑着同老板娘说道:“蛋糕就不啦,老板娘打点折扣,从我卡里划”。
“得嘞,这事好说”,老板娘笑着从我充值的账户里头扣了钱。
我见梁楠升也买完东西了,想着也没我什么事,便打算回家。
出了面包店门,我站着等红绿灯,梁楠升车就在不远处,他便陪我在一旁等着。
“他妈妈这些年身体怎么样?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
“还可以,身体不差,就是年纪大了,偶尔有点小毛病,不碍事”,梁楠升淡淡地笑着同我攀聊:“我哥是个工作狂,过段时间有空了,可能就会带你见家长,你给他点时间”。
“现在挺好的,我还没想那么多”,对于见家长这事,我确实还蛮紧张的,并没有那么期待。
梁楠升见我对这个话题兴致不高,便与我提起了他中午同梁仕沅几个国外回来的同学吃饭聚餐,打探到的小道消息。
“说到这,我可是听说了,我哥在国外很吃香,同学里有个女华侨叫做方晚,对他穷追不舍,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梁楠升提起这事,我立刻竖着耳朵认真听,生怕被马路上的车流声影响分毫。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