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犹豫了片刻,思量再三后,还是回了个“好”。
VEE咖啡厅内因周末近乎满座。
我到店后,卢柏川正坐在临窗的角落,与最初急匆匆的碰面不同,此时他正慢悠悠地品着下午茶。
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玻璃窗外,不曾察觉我的到来,直至我走到他跟前落座,椅子与地面产生摩擦,出了点声响,他才从容地转过头来,指了指窗外不远处的湖泊,问我:“你说湖中央要是有座岛,是不是整片湖面就热闹了?”
“嗯?那就要看这座岛值不值得这么多人奔赴,上赶着湊热闹了”,他问得沉稳,我也回得认真。
许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他,他冷峻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暖意,朝着我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投资是门学问!”
敢情聊了半天,对方在讲的是生意,只有我在谈感情。
此时我们桌面上仅有一杯拿铁,卢柏川将菜单递给我,同我解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自己直接点”
我接过菜单的余光,不小心瞥见了男子手上佩戴着价值不菲的伯克利手表,便主动同他说笑:“放心吧,我会连带上次欠的,连本带利讨回来。”
原本有些生硬的见面,在我这句玩笑话的感染下,竟也松弛了许多,男子脸上有了浅显的笑容。
他开始熟络地同我聊天:“怎么改变主意,同意出来?你爸给你压力了吗?”
“改变主意?”,我面露不解。
“其实我今天约你也是在赌,先前你看起来像是有稳定发展的对象,我承认自己很欣赏你,但插足别人感情并不道德”,卢柏川抿了口咖啡,继续说:“既然你同意见我,就说明你和那男的没结果,我很高兴”
成年人的谈话,总是直接。
抛开其他的不说,我只是比较好奇,他是如何得知我有心仪对象的?难道他曾在某个场合与我们有过偶遇?
被我盯得有些不自然,卢柏川率先开了口:“你想问什么?随便聊聊”
“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仪对象的?”
“老家咖啡馆,他的目光一直在我们身上,如果是普通朋友想请客,那么会同时点2杯,不可能只给你点咖啡,说明他吃醋了”,他补充道,“抱歉,作为律师,对于细节会比较敏感”。
“你很聪明,我很喜欢他,但我们中间有鸿沟,那条沟壑很深,不是稍微费力就能填满的”,在外人面前说起这事,竟有些坦然。
“遗憾是常态,做我们律师这行,经历多了,现如今倒是觉得爱和幸运不会同时降临,但是不幸会”,男子眼深如墨,说到这,也难得动容。
“你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那会儿没听懂,后来发现他当时真的是在诚心祝福我,说爱和幸运会同时降临”
“听起来还不错,那你跟他还有联系吗?”
“我初三班主任,他车祸走了”,我有点惋惜。
好像同梁仕沅的纽带,冥冥之中又断了一条。
“那天你赶去见的人呢?事情都处理好了吧?”,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急匆匆地赶去医院,俨然家里人出大事的模样。
“走了,胃癌晚期,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他不再说话,目光黯然,继续望向窗外那片平静的湖,此时日光下湖面波光粼粼,有只不知名的鸟停靠在了湖中央无人行驶的船上。
可惜湖中央没座岛,我心里想。
第21章 失了心爱玩具的男孩
在医院里遇见林可可实属意外。
她带着一岁多的女儿来我们医院打疫苗,我正好从停车场上来,准备去诊室。
银铜色的电梯里,站满了人,大家相互推搡,狭小的空间内有辆粉红色的婴儿车占据了较大的视野。
我目光无所安放,便认真观详了起来,直到我的视线停留在车内婴儿的平安锁项链上,以及略微熟悉的粉嫩小脸,我才抬起头来,打量自己身旁正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女子。
此时,恰好电梯已经到了3楼,我和林可可视线刚交汇,就被人推搡着出了电梯。
“好久不见,你今天是来检查?”,我率先开口打了招呼。
我突然想起了江铖涛在周岁宴上说的那句话:“人生其实是个圆”,该相见的总会再见。之前她在我们医院生产、过年在老家、周岁宴,这种可能会偶遇的地方,我们都没有打过正面,却在今日见面了。
“不是,我带宝宝来打疫苗”,她抓着婴儿推车的手紧了紧,同我道谢:“之前宝宝的事情,谢谢你帮忙”
多年未见,林可可笑意盈盈的脸上,婴儿肥几近消减,有了些许为人母的柔和,人也消瘦不少,对我也没有以前的敌意。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太放心上”,我低头玩了下小姑娘的脚丫,逗着她,边同林可可客套。
“不好意思,我赶着上班,先走了”,我们诊室与疫苗室在不同的方向,我同林
可可道别,便准备离开。
“你忙你的,我们预约的时间也快到了,就不耽误你工作啦”,林可可推着婴儿车,往我的反方向走了一小段。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她们母女的方向小跑了过去,询问她:“不介意的话,中午一起吃个饭?”
大概没想到我会约她,林可可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恢复平静后,欣喜地同我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我等你下班”。
正午艳阳高照,我带着林可可去了旁边的音乐餐吧。
餐吧中午没有晚上热闹、人多口杂的,相反环境清幽,菜品也不少。林可可吃得也比较讲究,跟着我点了份意面、蔬菜沙拉,还有杯夏季柠檬水。
江铖涛夫妇这两年在市里购置了套大平层,宝宝出生后,大部分时间林可可都住那里。
原先今日是家中保姆和她母亲跟过来,当时在停车场等她,没想到我们会偶遇,于是她便让母亲和保姆两人带着宝宝先开车回家,她晚点打车回。
夏季总是容易让人没胃口,此时她坐在我正对面,慢悠悠地吃着蔬菜沙拉,而后放下筷子,欲言又止:“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堵住了林可可未及时出口的话,“谁没点年少轻狂的事迹,人生还很长,不是吗?”
“你说得对,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林可可的眼里泛着光芒,夫妻相处久了,闪烁光芒的眉眼动态,也同江铖涛有几分神似。
“看来江铖涛他对你不错”,我笑着调侃了几句。
“嗯,芊越,其实我很嫉妒过你,甚至当初和铖涛走到一起也是因为你,我曾经揣度过你的处境和心思,想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以前的选择,但是当梁仕沅真的因我的话,与你分手,我就后悔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狠狠地拒绝了我,而是他的态度,让我明白,哪怕不是你,他也不会选择我,林可可说。
我面前的女子满脸充斥着愧疚和悔意,这些年积压在她心底的情绪如同潮水涌动,总算找了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所以,当年梁仕沅欠你什么人情?”,我云淡风轻地同她解释:“我和梁仕沅这回分彻底了”
“当时他父亲带了位女子来学校看望他,两人准备登记结婚"
原来梁仕沅的继母和我们同岁,是林可可的大学同学,很早以前因她的缘故,那女孩子与梁仕沅有过一面之缘。
她对他一见钟情,误以为林可可和梁仕沅关系好,还让她帮忙带过一封情书,后来被林可可偷偷撕了。
而这一幕,被刚好来医大寻找梁仕沅的林可可撞见了,当时她对我“夺爱”这件事怀恨在心,便以此为要挟,让梁仕沅同我分手,否则她就要将这一切告诉我。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分,梁仕沅去了美国,我们都没得到好结果。
“这件事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当时我还陪他去买醉过”,怕林可可还不知情,我淡然地补充道:“他亲口跟我说的”
“那他还?”,听完我的话,眼下林可可目光涣散,呆滞了片刻,似乎已经意识到原来她多年来自以为是的心结,不过是梁仕沅想要演给我看的一场分手戏。
她很失落,但又有得到释怀的快感。
临走前,特意同我道谢,她说:“芊越,谢谢你愿意同我说这些,原来在他那里,我从来没赢过你”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原谅林可可,只是觉得算了。
毕竟她自以为是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她自己,我们都曾被年少的爱慕蒙蔽了双眼,那又如何呢,至少我们都认真地爱过。
午饭后我回到科室,准备在休息室小憩一会儿,蓄精养锐,以应对下午的工作。
医院马路两道种满了绿植,有成堆我叫不上名的树,在夏日勃发,争先恐后地展现生命力,休息室的窗口正对着这条荫蕴小道,我前脚刚到,还未躺下,正望着窗口这枝繁叶茂的景象发呆。
四周静寂,连只蝉鸣都能听得清。科室里的女同胞们平时也都没有大老远回家午休,几乎宿在了休息室内,于是我零零散散地便听到了隔壁她们在聊我的事情。
“你说这梁教授和咱们徐医生是不是没下文了?怎么最近这么安静?”
“我昨天去心外科,还看到梁教授带了位美女,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我都没敢在科室讲,就怕陈静嘴巴不严,会让徐医生知道”
“要是咱们徐医生被甩了要怎么办?她那脾气,还这么挑剔,没准就注孤生了!”
“那女的什么来头?”
“据说是梁医生的博士师兄妹,过几天来咱们心外科入职,我猜大概率是为了梁医生回来的,那么优秀,在国外发展肯定会比回泉城好!”
……
隔壁的话细碎, 但我一字不落地认真听了进去。
傍晚有一台我主刀的冠状动脉造影手术,患者病情不是很严重,手术时长较短,我出了手术室,换掉脏衣服,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手机响铃在更衣室的包里唱个不停,我刚走近,铃声便已经消停了下来,只留下一个尾声。
打开屏幕映入眼帘的是一串看起来挺熟悉的电话号码,但我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看到通讯记录上对方连续打了三通,想必是重要的事情,我便回拨了过去,没想一个男性清爽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下班了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谁,脱口而出,“你是哪位?”
“你没存我的号码啊?那我还真有点难过”,直到卢柏川熟悉的声线再次响起,我才反应过来。
“抱歉,上次忘了”
“我刚好来你们医院附近办事,一起吃个饭吧?我去接你”
我正准备开口拒绝,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堵了回来。
“我已经在你们医院门口了”,卢柏川说。
“好,10分钟,我马上下去”,挂完了电话,回洗手间冲了把脸,稍微收拾了下自己,脸部素雅毫无妆容可言,这下应该不会被盯上了吧?
我对卢柏川没有敌意,也从来没有担心过他对我的企图,毕竟以他的身家,身边少不了投怀送抱的美人,对方还不至于因为追求这种小事,同我事后翻脸。
但是我父亲不一样,我不能给对方任何妄想,就算是他极其看重这位青年才俊,也不行。
医院夏天的夜总是宁静中带点清瑟,当我挎着包从医院出来,卢柏川那辆黑色的宾利已经在门诊楼门口等着了。
因为车子价值不菲,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便也格外显眼。
他坐在全皮定制的主驾驶上,车子来回打着双闪,似乎在远程同我打招呼。
不远处的树荫下, 有个小面积停车场,我瞧见了梁仕沅的黑色车子不知何时也停在了那里。
泛黄的路灯下,他神色不显,正清冷地倚着车身抽烟,烟雾缭绕,将他的脸映衬得稀碎,我无法看清,但仅凭身形,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面前车子的双闪依旧,卢柏川见我站在车前发呆,犹犹豫豫地不上去,便滴了我一声,催促着我:“怎么不上来?”
车子响鸣声还是引起了梁仕沅的注意,他缓缓地抬起头,与我隔空相望,神色黯然,片刻后又继续低下头,抽着烟。
我知道不该上去打招呼,甚至有点想要逃离这个现场,于是我还是坐上了卢柏川的车。
许久,当车子慢慢驶出医院正大门时,我透过后视镜,总算看清了男子的脸,在路灯下,像个失了心爱玩具的男孩。
第22章 背弃的暴风雨
月色正好,近郊别墅区静谧得可怕,十来栋建筑在稀疏的灯光中零散地分布开来,就连驶出一辆车都能听得到尾声。
我没想到卢柏川口中的吃饭,并不是带我去餐厅,而是直奔他家。
来之前的路上,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未曾留意。于是当他的车子缓缓地开进院子车库时,副驾驶的我呆愣了一会儿,问道:“不是说好去吃饭的吗?”
“我朋友家有个湖北厨子手艺不错,我今天让他来家里给我们做顿饭”,卢柏川许是见我有些扭捏,成熟稳重的脸上突然有了笑意:“你放心,只是一顿饭,要不了你小命”
“呐,我录音了哈,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是会正当防卫的”,我举了举手机,同卢柏川说笑。
按道理说,卢柏川是个看似在生意场上无所不能的人,但凭前几次的见面,我内心的天秤还是对他的人品存在倾斜,总觉得他不是那般凹糟。
“放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以身相许了”,卢柏川仿佛当了真,脸部笑意更浓了几分。
卢柏川这别墅谈不上多豪华,装修皆是极简风,不过细枝末节里都在尽显品味追求,有几件都是我曾在网上偶然看到的展品,每一件的价格都比我这个当医生的年薪还高。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里屋大厅,家里只有两个阿姨,一个负责打扫卫生,一个负责他的日常起居和三餐。刚进门,阿姨便热情地给我备了双女家居鞋,让我换上。
“你先坐会儿,或者随便逛逛也行,我上楼去换套衣服”,卢柏川成熟男子的手经络明显,边小跑上楼边拉扯着自己的领带,确实有霸总的气息。
“您先喝杯水,饭菜已经差不多了,等先生下来就可以开饭了”,其中一位阿姨温和地同我讲话,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放了杯温水。
我静坐着,观察了下屋内四周,刚喝了一口温水。
5分钟不到的功夫,卢柏川便已经换好衣服下楼,他示意我跟着他:“走吧,徐医生,咱们去客厅尝尝这湖北菜”
果然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如此的奢侈,我以为两个人顶多就是3-4道菜,没想到一个厨师随手在我们面前铺了7道,湖北菜全程有点辣,但是很下饭。
卢柏川不是个会扫兴的人,用餐期间几乎保持着缄默。
餐饱饭足后,我的心情放松了下来,没有刚来时内心那一丝轻微的戒备,甚至带着享受美食后的愉快,开始同他聊天:“来你这一次,真的激发了我搞钱的欲望,看来我回去要努力搞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