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倾落时》作者:叶薇辞
简介:
离婚一年,陆慧一突然发现,前夫陆晏洵的性子变得不太一样了。
从端方雅正性冷淡到温柔黏人闷骚狂,转变来得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的是,她于他而言,是前世的锥心之痛,也是今生的唯一所求。
“月色和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余光中《绝色》
第1章 前男友死了
12 月 7 日大雪节气,B 市应景地下了一场大雪。
雪是从凌晨开始的,到了中午仍旧没有要停的迹象。窗外天色阴沉,再加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整个屋子都笼罩在昏暗的包围中。
陆慧一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她昨晚不知喝了多少酒,断断续续地做了很多梦,此刻骤然惊醒,脑子里昏昏沉沉,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整个人陷在床里动弹不得。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挣扎着爬起来,步履艰难地挪到门口。
视频对讲机里并没有看到人,想必是许久未见回应离开了。陆慧一顾不上多想,只想下一秒就扑进被子里,但未及转身,大门就被突兀地敲响了。
徐乐陶一脸焦急地堵在门口,后头还跟着物业的经理和工作人员。见陆慧一终于开门,一副全须全尾完好无损的模样,差点喜极而泣。
“你没事就好,手机关机门也不开,真把我吓坏了。”
陆慧一还没有完全清醒,愣了一会儿,才终于明白过来。
好家伙,她昨晚是关了手机,没想到徐乐陶居然以为她会出事,把物业都找来了。
陆慧一觉得徐乐陶实在是小题大做,她不过是听到了一个不相干的爆炸性新闻,又能出什么事?
不过作为好朋友,徐乐陶这样紧张她,她还是颇动容,忍不住上前抱抱她,安慰似的说道:
“放心啦,我没事。”
物业的人见虚惊一场,脸上的表情也舒展开来。方才陆慧一要是再不开门,只怕徐乐陶一定会报警,他们都已经做好调取监控的准备了。
陆慧一此刻已经完全清醒,熟络地和物业寒暄了几句,同时表达了歉意。待送走物业关上门,徐乐陶一眼瞥见客厅桌子和地上横七竖八散落着的易拉罐和玻璃瓶,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陆慧一从前是不饮酒的,但三年前,她就像突然犯了酒瘾一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也就是那年,她和乔洺分手,不久便和陆晏洵闪婚。
徐乐陶并不知道个中缘由,只知道陆慧一自此便和乔洺没有任何交集,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提起过。直到昨天,她听到乔洺自杀的消息,震惊之余忍不住给陆慧一发了信息,直到今天早上都没有收到回复,拨打电话时竟然显示手机关机。
陆慧一向来不会关机这么长时间,徐乐陶思来想去实在坐立难安,这才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虽然眼见着她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但这满屋的颓废气息怎么看也不像真的没事。
自动忽略掉徐乐陶欲言又止的表情,陆慧一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地疼。
她宿醉被人强行叫醒,刚才是强撑着,这会儿疲倦感又铺天盖地地袭来。徐乐陶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见陆慧一这副样子,也不好再继续打扰,只是贴心地给她冲了蜂蜜水就离开了。
徐乐陶一走,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只听见时钟轻微的滴答声。陆慧一喝了水,慢吞吞地挪回卧室,把被子盖好。
昏暗的氛围最适合睡觉。
但陆慧一却睡不着了。
她仍然疲倦得很,眼睛都懒得睁开,但脑子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仿佛是无数根弦搅在了一起,很多已经淡忘的往事,就像走马灯一样闪现出来。
关于乔洺的,好的和不好的记忆,一股脑地袭来。
陆慧一安静地躺着,脑中杂乱无章。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神经病。
她承认,她确实曾经很喜欢乔洺,也和他有一段可以称得上美好的时光,但自从三年前,她亲眼见到他劈腿后,他们之间就已经恩断义绝了,时至今日,她竟然还会难过得要命。
陆慧一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几遍,终于躺不住了。
屋子里还有她制造的一团乱。她向来是个爱干净的人,此刻深吸了一口气,麻利地跳下床。
陆慧一彻彻底底地做了大扫除,房子虽然不算大,但也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几乎达到了纤尘不染的状态。
但她并不觉得累,反而有一种非常充实而自在的感觉,身体一旦忙碌起来,头脑就会不由自主地放松,足以使她从浑噩的状态中暂时抽离出来。
报复性质的劳动结束,饥饿感随之而来,此刻已经接近下午两点,而她从昨晚开始就没吃过东西。
还好储存了足够的泡面。陆慧一简单解决了午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下楼扔垃圾。
雪已经停了,天空透出澄澈的蓝。冬日的阳光温暖干燥,照着地上的白雪,亮得有些刺眼。
积雪有些厚度,陆慧一慢慢地走着,脚下传来沙沙的声响。
小区里零星有人在玩雪,欢笑打闹声依稀可闻,不远处不知是谁堆了雪人,装饰了帽子和五官,模样憨态可掬,很是有趣。
她不由得站定,出神地望了一会儿。
记忆中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快到中午了她还窝在宿舍睡得昏天黑地,乔洺给她发的信息半晌都没得到回复,最后只能电话叫起,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听见他语气兴奋:
“宝宝,你快看窗外,雪停了!”
把她吵醒就为这个?陆慧一一腔起床气正无处发作,没好气地回道:“你又不是没见过雪,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乔洺的兴奋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催她。
“你快看窗外。”
陆慧一只好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下来,把窗帘拉开一个缝向外看去。只见一片纯净的白色,景色虽美,但看不出什么稀奇。
这时,乔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宝宝,往楼下看。”
他像是知道她在窗边一般。陆慧一未及思考,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向楼下张望。
宿舍在六楼,从窗子向下看去,地面风景一览无余。冬日的阳光下,乔洺举着手机,站在一片纯净的白色中,正冲着她的方向挥手,脸上满是笑意。
他的旁边立着一个雪人,明显是精心装扮过,戴着红红的围巾,还做了眼睛、鼻子和两只兔子耳朵。
陆慧一一时怔住,又听见他在耳边说道:“难得下这么大的雪。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堆过雪人,样子不是很好看,你要是笑我,”他顿了一下,声音听起来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认啦!”
周围陆续有人经过,不少人被雪人吸引,驻足欣赏或拍照。
有人是认识乔洺的,见此情景不由得会心一笑,连宿管阿姨都忍不住夸他:“同学,你还蛮有才的嘞!”
电话那头,陆慧一却迟迟未有回音,要不是还显示通话计时,乔洺都怀疑她挂断了。
光天化日里,和一个雪人一起傻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是需要些勇气和厚脸皮的。
乔洺略有些局促,试探着开口:
“宝宝?”
没有回音。
乔洺有些沮丧。
可能太幼稚,惹她不高兴了。
“傻不傻啊你。”
陆慧一的声音突然出现,气息有些杂乱。
和声音一同出现的,是她的人。
她站在宿舍楼的门口,手机还握在耳边。乔洺一时愣在原地,竟作不出任何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
陆慧一是一路飞奔下楼的,她的羽绒服里头还裹着睡衣,头发也是乱七八糟。
但她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他不说话。
乔洺仍旧维持着呆傻的姿势。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陆慧一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
“傻不傻啊你。”她重复了一句。
乔洺这才如梦初醒,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天气太冷,他的鼻子和脸颊都是通红的。陆慧一贴近他,仰起脸来,温热的呼气触碰着他的下巴。
“很可爱,我很喜欢。”
这句话仿佛是一语双关。乔洺伸手抱住她,语气温柔而欢欣:“我也觉得这个雪人很可爱,很像你。”
“什么?!”陆慧一气得就要从他怀里挣出来:“这么难看,哪里像我了?”
乔洺却笑得更开心,收紧手臂亲了亲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我手艺不好,我家宝宝可是天下第一漂亮。”
这种情话虽然大言不惭,但却让人十分受用。
陆慧一哼了一声,吐槽道:“虚伪。”同时却扬起头,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那个时候的乔洺,就如同他堆的那个雪人一样,干净而温柔。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陆慧一痴痴地望着不远处的雪人,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脚冷得有些麻木了,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积雪还未被清理。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思却全然不在脚下,只是凭着本能挪动,冷不防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竟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上。
这一跤本摔得不轻,好在积雪的厚度缓冲了些许疼痛。陆慧一费力地撑起胳膊,却没坐起来,而是自暴自弃似的,翻过身子躺在了雪里。
她暗自庆幸,旁边没人经过。
她这副狼狈模样,实在不想被第二个人看见,哪怕是个不认识的人。
也不知在雪里躺了多久,陆慧一终于发完神经回到楼上,周身从里到外透着寒意,洗了个热水澡才缓解过来。
不过由于她的作死,狼狈并没有结束。
到了晚上,她开始觉得头昏脑涨,身上的无力感也愈发浓重。蒙上被子睡了一会儿,只感觉浑身发冷,又懒得动弹,就这样半梦半醒地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捱不住了,强撑着起身去测了体温。
39 度 1,果然是发烧了。
陆慧一裹着被子蜷作一团,屋子里暖气很足,她还是冷得发抖。上班是去不成了,折腾了一宿好不容易捱到早上,她打电话请了假,吞了退烧药,蒙上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是被难受醒的。不止头疼,身上也疼得厉害,喉咙里更是烧得慌。
她又困又倦,连眼睛也睁不开。意识里渴求着水,但身体却做不出一点反应,本能地喃喃自语,像是在催促自己一般:
“水……喝水……”
一只手隔着被子握住她的肩,动作很轻。
“渺渺,水来了。”
渺渺是她的乳名,不和父母同住,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唤她了。
陆慧一触电般惊醒,她烧得有些糊涂,费力地辨认了半晌,脑子里混沌一片,下意识地喃喃:
“你怎么在这儿?”
第2章 前夫突然转性了
眼前的人微叹了口气:
“我不在这儿,有人能照顾你吗?”
陆晏洵是刚刚进门的。周一早上有高层例会,他临时取消,也没叫司机送,自己开车赶过来。
门的密码没有改,他只来得及脱掉外套,就听见陆慧一梦呓般地要水喝。
还好保温壶里存着热水,他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托住陆慧一的后背扶她坐起来,将水递到她唇边。
“有点烫,慢点。”
陆慧一嗓子干得厉害,慢慢地喝了几口水,这才感觉好些。她虽然头晕,但大脑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清明,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为什么会知道?”
陆晏洵并没回答,伸手掖她的被角,问:“退烧药吃了吗?”
“你这是私闯民宅。”
陆晏洵手上的动作停住,抬眼看她,语气平淡:
“鉴于你把我的通讯方式全部拉黑,我没有办法提前告知你,而且,”他顿了顿:“门的密码没改。”
陆慧一有气无力地冷笑:“谢谢提醒,我马上就会改。”
陆晏洵却没再理她,径直走了出去。
陆慧一只当他被气到,也懒得理会。她又困又乏,忍不住闭上眼睛。不多会儿,突然感到一个又湿又凉的东西覆上了额头。
陆晏洵把毛巾打湿,仔细地擦拭她的额头、脸颊和脖子。
陆慧一额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睡衣也被汗水浸湿。凉意让她感觉不那么难受了,整个人放松许多,不知不觉地竟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感觉精神好了一些,想来是药起了作用,瞥见床头的闹钟,已经接近下午 2 点。
屋子里安安静静。陆晏洵想必已经离开,他向来是很忙的,况且两人已经离婚,他并没有义务照顾她。
陆慧一在被子里磨蹭了一会儿,想去厕所的感觉愈发强烈,这才无精打采地起身下床,刚走到门口,就和人撞了个满怀。
陆晏洵刚在书房打了几个工作电话,没想到陆慧一已经醒了。他刚走到卧室门口,就被她冷不防撞进怀里。
胸口的温度熟悉又陌生,陆晏洵不由得怔了一秒,下意识地扶住她。
陆慧一的脸色仍旧很差,但明显精神了不少。他抬起手,手背贴住她的额头,感觉已经不那么烫了,略舒了口气,说:“我煮了粥,喝一点再吃药。”
他手背的温度明明不高,陆慧一却觉得比她的额头还要烫人,她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脚,拉开和他的距离,这才对他的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还会煮粥?”
陆晏洵忽略掉她的小动作,眉头微挑,有些诧异:“我之前没有给你做过饭吗?”
陆慧一搜肠刮肚地想了想,还真是没有。
她平日里基本是不吃晚饭的,而陆总这样的大忙人,在家吃饭的机会都不多,更何况有阿姨做饭,是绝对不会劳烦到他亲自下厨。
陆晏洵突然这么问,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倒让陆慧一有点不明所以,不过婚都离了快一年了,讨论这个毫无意义,她也懒得回答,绕开他径直去了洗手间。
不过她到底还病着,身上仍旧觉得冷,只想着赶紧钻回被子里去,没成想从洗手间一出来,就被一条突如其来的毯子裹住,直把她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谴责陆晏洵没经过允许乱动她的东西,就听见他说:“粥是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话说得云淡风轻,陆慧一受到的惊吓可不小。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候,关系都不见得多亲密,现在离婚了,他居然问要不要喂她喝粥?
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随口回了一句“不想喝”,便逃似的回了卧室蒙上被子。
很快,脚步声在床边停下来。
“渺渺,”陆晏洵有些无奈:“什么都不吃很伤胃。”
过了一会儿,陆慧一的声音闷闷地传来:“那你放这儿吧,我自己吃。”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有,你能不能别再叫我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