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小女文嘉——苏格兰折耳猫【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26 14:31:29

  十几年前的夏夜,凤州山区里突然下起了暴雨,连绵不绝的雨水致使嘉陵江水位不断上涨,最终冲破堤岸,以摧枯拉朽之势,向航天基地所在的小镇席卷而去。彼时大家都在梦中,被洪水惊醒之后纷纷开始自救,基地内部更是组织起抢险队,抢救贵重实验器材,保护重要财产不受损失。
  当时,周晏丛的父亲周培钦刚从外地出差回来,他将家里安顿好了之后,便投入到抢险救灾的工作当中,连同隔壁的杨锡恒一起,充当志愿者去各厂区巡逻,检查房屋、设备和器材的受损情况。是夜,他们最后去的一站是一个早已被腾空的厂房,这里临近河边,地势较高,受损看上去并不严重。但实际的情况却是,由于大雨和河水的不断冲刷,这个高台的地基差不多已被凿空,稍不注意踩上去地面就有可能会塌陷,人也会因之卷落水中。
  彼时周培新和杨锡恒想着只看一眼,毕竟这里也算不得重地。可就是这一眼,让他们登上了那个早已失了根基的高台,几乎来不及呼救,就立刻随着坍塌的台面被卷入了下方的水中,然后瞬间被高涨凶猛的洪水吞没,不知去向。
  基地的人找了他们三天三夜,最后只带回来一条皮腰带,是杨锡恒的。至于两人的尸体,至今未见踪迹。他们被永远的葬在了滔滔江水之中。
  回过神来,周晏丛听沉浸在回忆之中的王书致仍在轻声讲述道——
  “有一年,你爸跟你杨叔叔回燕城去开论证会,回来的时候带了快两百个包。我记得那是最多的一次,快到站的时候你杨叔叔发愁这么多包怎么带下车,光是从行李架上挑拣下来都不容易。你爸爸灵机一动,站起来在车厢里喊了一句,大意是请车厢里的其他同志把自己的行李先从架子上取下来,等他们下完车之后再放上去。然后,等车到凤州站的时候,你爸和你杨叔叔一人一边,把行李架上的包裹都‘扫荡’下来,扔给站台上接站的同事。就通过这种办法,你爸和老杨一个不落的把两百个包带了回来,可把基地里的人给高兴坏了。”
  王书致说着笑出声来,周晏丛听着也微弯了唇角。
  那是将近三十年前的旧事了,那时一帮知识分子听从国家的号召来到凤州的山沟里,缺吃少穿地研制国家重器。平时最大的期盼就是基地里有人去大城市出差,能给带回来不少山沟里买不到的东西。每到这时,大院里的每家每户都像过年。然而现在说出去有多少人会信呢,他们这些堪称国士的人,竟过过这种苦日子?
  “所以——这就是您为什么每回总不让我给您带东西么?”怕看到他大包小包的样子,想起曾经的杨锡恒?
  周晏丛看着王书致,轻声问道。而老人此刻嘴边的笑也已凝固,她低头出着神,不知在想什么。
  周晏丛忽然觉得这样的沉默让人有些窒息,他轻吐一口气,说:“阿姨,其实您在这里守得够久了,眼下您岁数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我妈几次提出接您回去,您却都不答应——”
  “我不能答应!”王书致打断周晏丛的话,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我要想走,哪里不能去呢,便是不去燕城也能就近去秦城。可我为什么不走?因为你杨叔叔和你爸爸都还没回家,我不能让他们回来了发现家没了!”
  “阿姨——”
  周晏丛心中有种难言的痛,他看着面前一脸皱纹的老人,心想到底是什么使她变成这样。想她当时也是那样的青春靓丽,留学归来,揣着满腔抱负陪同丈夫一起扎进了凤州山沟。后来丈夫逝去,基地也搬出了凤州,她却固执地留在这里不走了。
  那时有多少人劝她,甚至他的母亲程静纯哭着求她,王书致都不松口。她坚决又温柔地要为离去的丈夫和好友留下这样一块天地,好引导他们回家的路。
  “晏丛,乖孩子,你别劝我了。”王书致忽然满脸凄苦地看着他说道,“你王阿姨活到这个岁数,无儿又无女,还能有什么想头呢?”
  周晏丛不说话了,他提起茶壶为王书致倒了一杯,然后才缓缓开口。
  “好,我不再逼您。”他说,“只是我爸和杨叔叔那个人,您也知道,他们干什么都不知道着急,所以您还且有的等呢。既然如此,咱们是不是要先把身体照看好了,才有精力继续等下去?”
  他抬头看向王书致:“明天的身体检查您可不能再推了,我已经和市医院的张教授联系好了。”
  “……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王书致破涕为笑,一口应道:“行,我答应你,咱们去!”
第100章 心理专家
  当晚,周晏丛宿在了王书致家,他在吃过晚饭陪王书致遛过弯之后回了文嘉两条短信。
  文嘉收到信息的时候也刚和叶琴从外面散步回来,她点开信箱看了看短信内容,神情一时有些凝滞。
  周:收到了,凤州这几天多雨,注意安全。
  周:在凤州待几天?
  文嘉对周晏丛的回复微微有些不满,总觉得太过平淡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在手机上,不必面对面交流,便也没继续纠结这件事了。
  文:后天回秦城。
  回复了周晏丛一句,文嘉放下手机,取出东西准备去洗漱。
  俩人这两天借住在当地一个村民的家里,这是叶琴回凤州时常来落脚的地方,这一次带了文嘉一并来。
  虽说是“家”,但却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理解的楼房居室或者自建房,竟是一栋设有两个单元门楼的四层小楼,这可让头一次来的文嘉开了眼界。
  据屋主刘婆婆介绍,这是当年部队驻扎的一座营房,后来集体迁走了之后,这栋楼便被她以低廉的价格买了过来,连带着一整个大院子,成了全家的住所。这些年孩子们长大,陆续都搬到县上或者城里,只有她和一个终身未娶的小儿子住在这里,清闲度日。
  叶琴一家原本住的房子被政府收走了,所以她每次回凤州都是来刘婆婆这儿,一晚上稍给一些钱,便能住的舒舒服服的。
  -
  文嘉和叶琴一人端着一个盆去院子里接水洗漱,而屋主刘婆婆则和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坐在院子里的一角闲谈,看表情有些严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柳儿姨,您从县上回来了?可有阵子没见着您了。”叶琴热络地跟那个中年女子打招呼,看来也是认识的。
  “是啊,我也是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最近怎么样啊?”被称呼“柳儿姨”的中年女子站起身,缓缓向她们这边走来。
  “挺好的。”叶琴一吐口中的刷牙水,又问柳儿姨道,“就您一人回来啊?小虎子呢?”
  小虎子是柳儿姨的独生子,刘婆婆的小外孙,现正在县上上高中。
  “他在家待着呢,现在上高二了,学习忙。”
  柳儿姨笑道,却见刘婆婆从后面走过来,将一个不锈钢盆重重地摔进了一旁的水池子里。
  文嘉和叶琴均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阿婆?”
  叶琴不解地看着刘婆婆,而刘婆婆闷头嘟囔了一句什么当地方言,就背着手进屋,去给文嘉她们提热水去了。
  叶琴只好转问柳儿姨,只见她十分苦涩地一笑。
  “她是跟我生气呢。”柳儿姨将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想起什么又问叶琴,“琴儿,你知道秦城有哪几家专门看精神病的医院没?姨这儿有点儿事,可能过些天需要过去一趟。”
  “精神病?”叶琴一惊,“您这是,您这是怎么啦?”
  “不是我,不是我!”柳儿姨连忙摆手,“是,是我家小虎子,他前年就开始闹病,发作起来喘的仿佛就要过去。这两年我带他把县里和市里的医院都看遍了,什么检查都做了,可就是查不出有啥问题。后来有个医生说,他这个可能是焦虑症或者抑郁症之类的,是心里头的毛病,让我们去看看精神科……”
  叶琴终于听明白了,抿唇不语。而文嘉听完之后,心中却是惊悚一惊——这不是跟她的毛病一模一样么?
  “小虎子吃药了么?”文嘉问道。
  “吃了些,可还是不顶用。”柳儿姨发愁道,“因为这个病,他现在连学也不能上了,就在家静心养着。可即便如此,也没多大好转,哎……”
  柳儿姨终于说了实话。她回娘家来就是想借些钱带儿子去大城市看病的,可刘婆婆是个思想守旧的,不愿意接受外孙是个有“精神病”的人。柳儿姨劝了她许久,最终母女俩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原想家里就小虎子一个,还指望他考个大学光宗耀祖。现在看他这个样子,我也不盼着他能有多大出息了,只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别影响以后正常生活,结婚生子……”柳儿姨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叶琴端着盆沉思片刻,忽而拉过柳儿姨,在院子里的一条长石凳上坐下。
  “柳儿姨,虎子在家休养多久了,有两年了?”叶琴问道。
  “对。”柳儿姨点头,神色有些茫然。
  “那这期间,他就什么也不做,整天在床上躺着?”
  “还敢让他干活儿啊,孩子已经成这样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让虎子走动走动,外出锻炼锻炼呢?”叶琴又问,“我听阿婆说你和虎子爸是在县上买菜的,可以让虎子过去帮帮你们呀。”
  “虎子就每天早上跟他爸出去跑两圈,剩下的时间,我们都让他自己待着。卖菜这事儿啊,我想等他好了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他病治好。”
  柳儿姨忧心忡忡道,而叶琴看上去并不赞成她的看法。
  “柳儿姨,你有没有想过,你和虎子爸这种‘赶紧把病看好’的想法,给了虎子多大的压力?”
  “什么——?”柳儿姨没太懂,她不明白自己为了孩子好怎么反倒成了给他压力了。
  “我知道您是为了孩子着想,但您想过没有,您和虎子爸的这个想法,等于是在告诉虎子:你现在是个有病的人,什么也不能做。你要是想跟个正常人一样,那你就得赶紧好起来;而这些想法到了虎子那里,有可能就会被理解为:我必须得好,不然我这一辈子就毁了。长此以往,他是不是会更焦虑了?”
  柳儿姨琢磨了一会儿,仿佛是明白了。
  “那,那我和虎子爸以后不逼他了。”柳儿姨说,“我俩只是着急,怕他一直这样下去,怕他永远也好不过来……”
  “如果虎子真的如您所说是焦虑症或者抑郁症,那您和孩子越怕反倒越不会好,这个病,其实最怕的就是一个‘怕’字。”
  叶琴又说了一些让柳儿姨费解的话,她看柳儿姨一脸迷茫的表情,叹口气道:“这样吧,节后你们来一趟秦城,我导师就是西大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到时候让她详细和你跟虎子解释。”顿了下,“虎子爸也来,这种事儿需要全家配合!”
  “哎哎哎!”柳儿姨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留下了叶琴的联系方式,约好了节后秦城见之后,就急步走出了院子,要给孩子爸打电话。
  而叶琴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发现文嘉正两眼明亮地看着她。
第101章 治愈
  叶琴愣了下,问文嘉:“怎么啦嘉嘉?”
  短短几日相处下来,俩人已经成为好朋友,称呼也变得亲密起来。
  “小叶姐,你博士读的是心理学?”文嘉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问道。
  “对呀,我没跟你说吗?”
  叶琴对自己的专业还挺自豪的,觉得自己是人类心灵的医师。可她一撇头发,发现文嘉又寂定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有什么事吗?”叶琴猜测着,问道,“心理方面的?”
  文嘉确实想找个专业的人聊一聊,可若不是听了叶琴刚才开导柳儿姨的话,即便是知道她是心理学博士,也不一定会愿意开口。
  “我、我能跟你谈谈吗?”一阵沉默后,文嘉犹疑着问道。
  -
  是夜,姐妹两人躺在刘婆婆家的二楼某间房里,谈着心——叶琴坚持称两人之间的对谈为“谈心”,她从不给熟人做面诊。
  “所以说,因为你跟边亮之间这段失败的关系,所以你从此之后对爱情都避之不及,并且还患上了惊惧症?”
  叶琴听完文嘉的讲述之后,总结道。
  文嘉一时没吭声。她把自己的故事完整地告诉了叶琴,本来还想借用“我有一个朋友”这种无中生“友”的办法,最后还是决定坦白。她不想在一个心理医生面前撒谎。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文嘉说道,“因为这段关系,我跟亲人之间的关系也一度很是紧张,有几次我爸被我气的差点儿进了医院,等我清醒过来之后,悔恨不已。我想,这也许也是加重了我病情的原因之一?”
  没法儿直言自己曾因此气死过父亲一回,便只能稍稍打个折扣了。但她想,叶琴应该会理解。
  “有可能。”叶琴说,“总的来说就是因为种种原因你患上了惊惧症,而现在你想治好它——是因为遇到了喜欢的人吗?”
  “……嗯。”文嘉低低地应了一声。
  叶琴仿佛笑了笑,又问,“那你现在跟那个人相处时是什么感觉呢?”
  “仿佛是人格分裂一般,一半很想跟他立刻在一起,一半就是不允许。”
  叶琴又笑了,问:“发作的时候又是什么情况呢?躯体化症状明显吗?”
  “很明显。”文嘉说,“会……心跳加速,浑身僵硬,指尖发麻,简直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
  “‘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这就是最困扰和折磨你的念头,对吗?”叶琴确认了下,“每当你这么想的时候,你就很容易萌生退意,觉得自己暂时不适合谈爱。”
  “对。”文嘉应道,“但其实,我又会抗拒不住被他吸引,想和他有接触……我甚至说不明白为什么,其实我,其实我……”
  其实她刚回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再谈恋爱,可对于周晏丛,她几乎连抵抗都没有过,便投降认输了。原来,她的本质是如此渴望爱么?
  “这没什么啊,说白了这是激素作祟,每个人都会有的反应。”叶琴安慰她道,忽而又说,“不过说真的,被你这么一形容,我有点儿好奇这人是谁,长什么样了,能把你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兴许你还认识呢,文嘉心想,但嘴上却没这么说:“有机会了介绍你们认识,如果我俩真的确定关系。”
  “那你必须得介绍给我认识了。”叶琴说,“因为你俩肯定会确定关系。”
  “……”文嘉略起了起身,隔着一张桌子向另一张床上的叶琴看去,“小叶姐,你的意思是能治好我的病吗?!”
  “不是能治好,而是根本不用治。”叶琴说。
  “啊?”文嘉一懵。
  “你细细一想,整件事是不是你给自己讲的一个鬼故事?”叶琴反问。
  “……?”文嘉不太明白。
  “你看哈。”叶琴决定细细给她分析,“因为在爱情里受过伤害有过心理阴影,所以每次你动了念之后,你的心理会自觉地为你趋利避害,让你去抗拒这件事。而你一想到这件事会带来的惨烈后果,心中便会产生一种惊惧感,产生躯体反应。久而久之,这种骇人的躯体反应也会成为一种让你恐惧的源头,你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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