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文嘉想了想,肯定回答道。
“所以现在我们来一一分析,拆穿它们的真面目。首先是关于‘爱情让人受伤’这个念头,虽然你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关系,但不代表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也是如此,你说是不是?你只是基于以往的经验,以偏概全地做下了这么一个论断,它不一定会成真,对不对?”
“对。”文嘉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所以你现在惧怕的应该不是这件事了,很显然你现在心仪的这个爱人,给了你足够的自信。”
“那我是在怕什么呢?”文嘉有些茫然地问。
“我猜,你是在恐惧躯体反应。你曾经有过因为爱情而产生惊惧反应的经历,所以一想到爱情,你就会不可避免地重新回忆起那种令你极度难受的惊惧带来的躯体反应,从而产生惧意。但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你越是怕,肾上腺素分泌越多,越会刺激你的交感神经,从而加重你身体的反应,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久而久之,你就会对这一切避之不及了。”
文嘉觉得叶琴分析的太到位了——
她并不是恐惧爱,否则也不会爱上周晏丛。只是她的身体对惊惧带来的躯体反应印象太过深刻,所以连带着对产生惊惧的源头——爱情,也一并害怕了。
“那、那该怎么治呢?”文嘉激动地轻喘一口气问道,她觉得自己有救了!
“还是那句话,不用太在意。”叶琴说,“你可以继续服用药物,那会让你感觉好受一些。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心理上要明白,那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是你自己给自己讲的一个鬼故事。”
“每当那种感觉来袭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像对一个老对手或者老朋友那样,在心里跟它打个招呼,说:哦,你又来了啊,那就请坐吧。不要排斥它,忍受和接受它给你带来的一切,它反倒不能拿你怎么办了。久而久之,当你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之后,你便不会太怕它。而等你哪天彻底不在意它的时候,便是真正恢复。若说要治,时间可能是唯一的痊愈之道。”
文嘉仿佛是有些明白了,这其实也是某种程度的“战术上重视,战略上藐视”吧?认真说来,她现在怕的不是任何事,而只是一个单纯的“怕”字,那这不是鬼故事又是什么呢?
“我知道了,小叶姐。”想通一些的文嘉感激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吧,这是最灵的药方。不过——”叶琴又来一转折,“我要提醒你,这个过程也许会很漫长,甚至可能会有反覆。可若是你真的能做到接受它,那么便也不会惧怕这些。”
“嗯……”
文嘉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又响起的淅沥雨声,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她现在只想立马见到周晏丛,告诉他:她可以和他确定关系谈恋爱了,这是她眼下最想做的事!
第102章 避险
当晚,叶琴又向她简单介绍了一些帮助她平复和接受惊惧反应的小技巧,在这位专业人士的安抚下,文嘉一夜好眠。
第二天,雨依旧在下,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叶琴开车带她去三公里外的一个寺庙逛了逛,然后就早早地回到了刘婆婆住处,准备晚上早些休息,第二天一早回秦城。
入了夜,雨依旧未停。叶琴看天气预报,得知明天还要下,有些担心返程的计划受影响。她们两人分别和家里通了电话,得到的回复均是不赞成冒险返程。而叶琴的妈妈因为曾经的经历,又同时担心她们留在凤州会受嘉陵江水势上涨的影响。
一时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纠结一番后决定:先睡,等明早起来看情况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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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文嘉依旧睡得不错。她忽的发现,雨声似乎有一种催眠的作用。
然而对本地人来说,这样的降雨形势却算不上一件好事。
在文嘉和叶琴睡下一个多小时后,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叶琴披衣起床去开门,发现来人是刘婆婆。
“小叶啊,这雨越下越大了,前面的水已经涨起来了。我看我们在这里不能久待了,你和小文收拾下,一起跟我们上山吧?”刘婆婆身上披着一件雨衣,显然是刚从外面探查回来。
“水过来了?”叶琴消化了一下刘婆婆的话,神情严肃地问道。
“还没有,不过要是这雨再不停,水过来是早晚的事。”刘婆婆说,“我们老宅在山上,那儿地势高,水过来也不影响。以防万一,咱们去那边避一避吧。”
“嗳,好。”
送走刘婆婆,叶琴回到床边,招呼文嘉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文嘉刚听到了两人对话的只言片语,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迅速地起身换衣服,忙里偷眼看了下窗外,神色担忧。
“小叶姐,应该不会来洪水吧,昨晚我们查的时候不也没见相关部门发预警么?”
昨晚为了敲定今天的行程,文嘉特意托了能上网的罗闻天帮她查凤州这边的洪涝预警情况,显示并无异常。
“真等发预警就晚了!”叶琴说,“不管怎么说,咱们先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万一有紧急情况,也能应对。”
“好。”文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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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一并收拾好来时的行李,坐着由刘婆婆儿子驾驶的拖拉机,冒雨往山上去。经过雨中十来分钟的艰难跋涉,终于到了半山腰的一间砖瓦房,几个人冒着雨,提着从拖拉机上搬下来的东西,进了院子。
因为长久未在这边住,老宅的每个屋子都满布灰尘,且泛着一股霉味儿。刘婆婆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出来了一间屋,让文嘉和叶琴躲进去避雨,然后又找来了煤炉和烧料在屋子里生起了火,一边祛湿一边取暖。
在这样的环境下,是别想睡了。文嘉和叶琴将屋里的水泥地清扫干净,然后又将带来的两床被褥隔着一条化肥袋子制成的大塑料床单,铺到了地上。一行四个人一起,坐在这样的床铺上,相互依靠着,等待天亮。
外面不时有车辆的响动声传来,大概是其他人家也上山来避险了。文嘉几个人听着,皆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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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后,许是外面安静了下来,也许是屋子里暖和了,文嘉零星来了一点睡意。她和叶琴一起蜷在床褥的一角,盖着各自的外套,准备眯一会儿。只是方进入梦乡,文嘉的手机就响了,她打开一看,来电人是周晏丛。
在这个时候接到周晏丛的电话,文嘉可以说是既意外也不意外。毕竟他知道自己来了凤州,又提醒过她这几天多雨,得知凤州的雨势涨起来,他大概也是担心的。
文嘉起身,走到窗边去接电话。
“喂——”
文嘉刚出声,便被周晏丛打断了。
“文嘉,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凤州吗?”电话那头问道。
“对。”文嘉说,“我现在还在凤州,不过已经和投宿的人家一起转移到山上了。凤州现在的雨下的太大了……”
“好,很好,你就待在山上不要动。水势现在又涨了一些,已经溢到了街面上一些。”
“嗯,我知道……”
文嘉想宽慰他让他不要担心,然而雨天信号不好,她没说几个字就有一阵干扰噪音传来,让通话难以继续。
在重新接上话之后,文嘉听周晏丛说——
“好了文嘉,信号不好,我先不说了,就这样。”
那边急匆匆的,仿佛是有什么事的样子,文嘉也不好再多问,就这样挂了电话。
因为这一通来电,文嘉又彻底没了睡意。而叶琴也被她吵醒,在她坐回床褥时为她披上外套,便问道:“怎么了?是叔叔打来的电话吗?”
“不是。”文嘉摇了摇头,过了会儿,“——是他。”
叶琴眨巴眨巴眼,才明白过来文嘉的意思。但在当下这个环境,她也没有多少调侃的心思,只是叹了口气,说:“怪我,早知道是这天就不带你来凤州,害的所有人都担心。”
“别这么说小叶姐,也是我想来咱们才来的呀,回去要挨骂咱们一起挨。”
文嘉给俩人打气道,大有一股“有难同当”的气势。叶琴被她逗乐了,原本纠结在一起的眉头也松散了开来。
炉子里的火光渐渐淡了下来,文嘉和叶琴见状,凑上前又往里面加了一些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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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雨势终于小了一些。
但俩人从山下往下看,见往北一路都是雾濛濛的一片,便知她们今天走不了了。雨天路滑不说,且又渐渐起了雾,这路况可不是叶琴这个半新不旧的老司机能应付的。这下不用打电话问家里就知道,他们肯定是不赞成俩人回去的。
文嘉和叶琴在院子外透了透气,撑起雨伞便打算往回走。只是方走到院门口,便听到有汽车的鸣笛声从不远处传来。文嘉站定,看着那辆车从山下绕上来,透过车前大灯打出的那一片昏黄的光亮,逐渐看清了车的标识和车牌。那一刻,文嘉觉得自己有点儿在做梦。
她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周晏丛的车!
第103章 雨中相见
周晏丛是从县里直接过来的。
在陪王书致做完身体检查回到县城之后,周晏丛是有意往文嘉目前所在的龙溪镇上来,给她一个惊喜的。这是他得知文嘉来凤州之后就冒出的一个念头,所以才在回复短信时表现的若无其事。
然而王书致怎么也不同意他走,毕竟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
周晏丛知道老人在担心什么,也怕自己任性离开了老人睡不好觉,便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当晚依旧宿在了老人家,只等第二天看情况是否要离开,却不料雨越下越大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嘉陵江涨潮时的哗哗声。
周晏丛再也躺不住了,他起身向老人告罪,说今晚必须要上龙溪镇去,那里有自己很重要的人在,他实在不放心。
王书致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了,只好让他等雨稍小一些再走。不得已,周晏丛等到了快两点,眼见雨势稍微弱了一些,他告别了老人,向龙溪镇出发。
如他所料,河水已经向公路这边渐渐漫了过来,一路过去极为难走。再加上许多低洼处被淹,轿车难以通过,周晏丛不得不改道,另寻他路。这一番折腾下来,抵达龙溪镇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一眼看见文嘉安好,周晏丛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连忙将车停在一旁,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文嘉——”
周晏丛没打伞,直接冒着雨,向文嘉走了过去。他看着文嘉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衣衫立在伞下,很想问她冷不冷。
然而周晏丛话还没问出口,那个身影已经向他跑了过来,仿佛脚下泥泞不存在一般,她飞也似的就跑到了他的面前。
俩人皆是诧异地对视了一阵,然后,他听见文嘉问:“你、你怎么过来了?”
想来是自己的突然而至吓到了她。
周晏丛明白过来,笑了下,安抚她道:“我其实这两天就在凤州城,得知你们这边下雨太大,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十几年前那场洪涝,龙溪镇就是受灾最严重的一个地方,所以他怎么放心文嘉在这种时候身处这种地方。哪怕他过来也不能带她走,但最起码可以陪在她身边,保护着她。
而文嘉此刻已经不能说话了,她甚至想不起来问问他怎么会在凤州以及是来见谁等问题,满脑子都被这个雨夜出现的身影给占据了。
文嘉很感动,感动地都有些想哭了。她想给周晏丛一个拥抱,思及身后的叶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此时,叶琴也走到了前面来。她审视了面前这个男人一番,低声问文嘉道:“嘉嘉,这是谁呀?”
“是、是我朋友。”冷静下来,文嘉向叶琴介绍道,“就是那个——”
“哦——”叶琴明白过来了,她也略感惊奇,看着周晏丛笑了笑,说道,“久仰久仰,您是因为下雨不放心特意赶过来的吗?”
叶琴口中那个“久仰”,让文嘉稍微有些尴尬。好在,周晏丛不是很在意,他瞧文嘉一眼,说:“我就住在凤州县城,过来也方便。”
“难怪了。”
叶琴应道,抽空给了文嘉一个眼神,那意思是你居然没告诉我你那位也在凤州?
文嘉对此苦不堪言,心想她也是才知道好不好!
“先进屋吧,外面还下雨呢。”避开叶琴颇有深意的眼神,文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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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丛在院外停好了车,跟着两个姑娘一起进了院子。此时,屋里的刘婆婆母子也已醒了过来,看见凭白又多了一个人,一时有些意外。
叶琴做了两拨人之间的沟通桥梁,介绍说是文嘉的朋友,不放心下雨天她们独自在这里,便从县上赶过来了。刘婆婆听了极感慨,又问及山下的涨水情况。
“我往山上来的时候,雨势已经减弱许多。一路过来看到江面上浮起了雾,估计是不会再下了。”周晏丛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一回这雨可真是吓人,都快赶上之前那一次了。幸好老天有眼,及时叫这雨停了,要不然,哎——”
刘婆婆心有余悸地念叨着,叶琴和周晏丛听了,却都没接话。
天边渐渐的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刘婆婆和儿子去厨房刷锅煮粥了,她说昨晚大家都没睡好,早上一定要吃点东西才行。叶琴也很有眼色地去帮忙,于是小屋里就剩下周晏丛和文嘉俩人。
此时面对面,文嘉的心情平复了很多,她看着周晏丛,也想起来问问他怎么会在凤州了。
“有一个长辈住在县城,我过来看看她。”周晏丛答。
文嘉知道他从小长在凤州,对他在这里有长辈这件事也不感到奇怪。是以,她接着问下一个问题——
“你刚说你这两天都在凤州,那岂不是跟我同一天来的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这话,可就有点儿嗔怪的意思啦,周晏丛听了笑笑,从端在手中的热水杯中抬起头看她:“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惊喜?”顿了下,“本来就打算昨晚过来找你的。”
原来如此,难怪他昨天下午发来短信问她在凤州的住处,竟是打这个主意。
文嘉开心地释怀了,轻抿着唇想给他一个拥抱,还没行动,就被周晏丛一把拉进了怀里。
“你没事就好。”一道滋味复杂的感慨在头顶响起。
文嘉有些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因为她隐约知道他的父亲便是在十几年前的那场洪水中丧生的,所以他对此估计会有些阴影。只是文嘉没想到,在他的心目中,她已经如此重要了,甚至已经能够与他的父亲相提并论。
“周晏丛。”文嘉埋首在他怀里,轻轻叫他,“等过会儿我们两个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候,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好。”周晏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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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个人喝完热乎乎的米汤之后,这场缠绵多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天边也渐渐有了放晴的趋势。刘婆婆见状,带着他们几个人下山。
到了山下的小院,刘婆婆检查一圈发现家里没有被水入侵的痕迹,很是开心。她提出让文嘉几个留下来吃顿午饭,然而他们哪里还肯麻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