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辣椒炒肉。”
陈茉居然在这么感人的剖白氛围里噗嗤一声笑了,冒出一句滑稽的感慨,可是周遇也笑了,眼角还红着,他俯下身轻轻吻她。
几个月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贴合与亲密,周遇的动作带着一点唤醒和引导,明明是很熟悉的,但是又因为小心翼翼,所以显得生涩。
但是陈茉其实不需要什么引导,她更直接,抱着许久未见薄薄的肩背肌肉就爱不释手地开始啃,浑身都热起来,周遇的吻宁静又温和,落在很多地方,陈茉急躁的情热被很耐心地抚平,气息像柔滑的丝绸似的在皮肤上方游走着。
两具身体轻柔地缠绕,现在陈茉觉得自己像一床高级柔滑的天鹅绒毯子一般服帖,细致地被人梳理过,梳开了所有打结的地方,平平整整舒舒服服地被安抚着,情欲淌成一道细小的涓流。
唇瓣相贴会响起那种小小的、软软的声音,陈茉在其中的间隔轻声但是清晰地说了“我爱你”。
周遇一下子停了下来。
陈茉以前从未说过――类似的表达倒不是没有,比如“我最喜欢你”“我当然在乎你”之类的,但都不是这三个字。
直白、简洁,没有歧义。
“……再说一次,茉茉,再说一次。”
“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但是你……你能相信我吗周遇?我爱你,真的。”
陈茉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说得很慢,恨不得把自己心掏出来给他看。
他们互相深深望着,陈茉脑子里闪过很多逻辑,并且快速地组合了起来,如果周遇要问为什么,她可以马上解释给他听。
她可以把自己剖开,献出最坦诚最真实的那个部分,但是周遇只是低头又吻了她一下,什么也没说。
他继续了下去,温柔但是深入,紧紧钳住她的腰,在摇晃和冲撞之中,陈茉伸长脖颈直直向后仰去,湿润地包裹着,忍不住呻吟起来。
后来换的那个姿势是陈茉最喜欢的,她喜欢两个人面对面,整个人可以埋在热热的怀中完全被圈住,而且周遇只要略略低头就可以吻到她,在一些间隙,尝到搅动着的甜味,然后闭上眼睛。
她还喜欢咬耳朵和他说话,气息吹进去,感受着他的反应,陈茉越是逗周遇,周遇越是一言不发只用动作回应,直到所有话语都来不及成句出口,破碎成颤栗着的、颤抖着的低喘。
相爱中若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此刻便有蜂蜜一般的粘稠,陈茉紧紧缠着人,大口吸着气,分不清已经过了多久,好像掉进时间的罅隙一般,静止的分秒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是这样消磨掉整个下午的,电影一分钟也没有看,卧室的窗帘拉的很死,日光正烈也透不进来,像晚上,两个人过得颠倒,谁都没提时间。
陈茉骨头散架不耽误嘴硬,心满意足地调戏人说:“老话真有道理,小别胜新婚!”
周遇声音沙沙的:“新内衣好看。”
陈茉来劲了,什么都没穿,热热地贴着人说:“好看你也没看啊?全给扒了,啧啧啧,荤话说的挺有创意。”
周遇把被子往上拖,直至完全裹住陈茉的肩头。
“别着凉了。”
“你困吗?”
“有点。”周遇问,“睡一会儿吗?等会叫你起来吃晚饭。”
“周遇哥哥,我睡不着。”
周遇深深看她一眼,陈茉马上躺倒,老老实实地说:“我开玩笑的,你不准当真,来不了了。”
周遇笑了一声:“那我陪你聊天。”
“好啊,聊什么?”
“你随便说。”
陈茉松开一点被子,侧身抱着人:“……周遇,如果我说我发觉自己爱你是因为我跟你待在一起很舒服……你会生气吗?”
周遇反而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嗯……因为没有人想听到这种被爱的理由吧,我代入自己想了一下,如果你这么说,那我可能会有点生气,就好像我没有别的优点似的,又或者被人喜欢,就只是因为对人有用而已。”
“每个人不都是为了自己而去喜欢别人的吗。”周遇捏了捏她的耳垂,“能对你有用很好。”
“为什么。”
“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留住你,只要听话……”
“哎?不对!”陈茉马上打断并纠正,“你可别说你听话啊,你都很少说自己想干什么,总喜欢问我,我才说的,两个人总得有个人拿主意吧?再说我什么时候强迫你做什么了吗?我都说清楚了,我提前都说清楚了。”
“嗯。”周遇同意,“是我自己愿意的。”
他又问:“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舒服。”
“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做。”陈茉很严肃地嘱咐道,“你就这样就行,你存在就很好,最好是不要变,但变了也就变了,变了再说。”
周遇注视着她的脸。
“那我很高兴。”
“为什么。”
陈茉好奇地追问,柔滑的发丝弯进他的颈窝,气息温和地扫着他的脖子,周遇更紧密地抱住了陈茉。
“原来我什么都不用做。”
他半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很扎实地跳动着。
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被爱着的人爱着,天底下还有比这件事更值得高兴的事吗?
晚饭吃完陈茉没留太久就回家了,却还是引起了杨兰的警觉,吴研凌被拒绝后显而易见是告了状的,但是杨兰顾忌到陈茉最近工作不顺,特意自觉贴心的忍下了,憋到周末刚准备发难,陈茉一大早就跑了。
陈茉心里也知道,因此不想在客厅多待,喝了口水就要往自己卧室里面钻,杨兰跟着进去:“一天不见人影,中饭不在家里吃,晚饭不在家里吃,干什么去了?”
陈茉反唇相讥:“奇了怪了,妈,你失忆了?不记得我今年二十多了?你们不是天天挂在嘴边吗?”
陈茉学着语气:“二十多的人了,不能像个小孩了!”
“那你还管我放学去哪玩了和谁玩了?六岁才管,我已经二十六了!”
杨兰迂回失败,单刀直入:“你给我好好讲讲小吴的事情,怎么回事?你知道人家妈妈过来找我说的时候,我多羞愧吗?你拒绝就拒绝,何必驳人家男孩面子!”
陈茉冷笑一声:“我拒绝他了吗?我加班没法跟他吃饭,他就说我看不上他,倒是会恶人先告状。”
“人家专门过来找你,一起吃个饭怎么了?”
“那我拒绝就拒绝怎么了?说的好听,什么不是不让你拒绝……看看吧,只是拒绝吃个饭就已经这样了,我要是真开口跟他说不合适,那还不翻了天了!”
杨兰骤然噤了声,她心里是不满意不高兴的,但是碍于被自己塑造的开明人设绊住手脚,因此脸色黑沉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用一种硬压下去的和缓语调,试着换个角度:“茉茉,跟妈妈说说,小吴哪不好,你怎么就这么膈应别人?”
陈茉冷淡地回答:“我更好奇你们觉得他哪里好。”
杨兰马上开始掰手指:“长相、个头,这些都是达标的,有编制,又稳定,房子和车人家都配齐了!人我也见过,挺和气的,不是那种大男子主义,你没见他对长辈多有礼貌……哦,你不知道,上次徒步你没去,小吴他妈妈把小吴带去了,一见我人家就打招呼,还一直夸你!”
“哦。”
“哦什么哦,你的理由呢,说啊!”
即使知道多半是徒劳无功,但是陈茉还是试着沟通,陈茉说:“妈,这样吧,你听我给你讲件事。”
第60章 过上允许拒绝的生活
陈茉的手机是某水果的老款,在好几年以前,用水果机好像还是件很时髦的事情,每部新款发售都会引起一大波消费,陈茉喜欢粉色,买了玫瑰金。
后来,安卓机逐渐崛起,市占率发生了变化,陈茉的朋友和同事们有不少换了最新款的安卓手机,不过陈茉没有换。
完全没有任何特殊原因,陈茉对电子产品并不热衷,只是因为一直没坏,也就一直没换,但是吴研凌对这件事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看法。
闲聊的时候寻找话题,吴研凌对陈茉说:“其实你没必要有什么情怀,手机该换就换,IOS 性价比不高现在都是公认的。”
陈茉莫名其妙:“什么情怀,没坏就没换。”
“哦,这样啊,那我送你个新的安卓机。”
陈茉更加莫名其妙:“不用。”
“你不用不好意思,就是个礼物,大家如果没成我也不会要回来的,我是真心实意想送你,舍不得你用的这么差。”
陈茉理解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心疼。
“不用,我也没有不好意思,我现在这个用的挺顺手的,我不想换。”
“你用过安卓就知道会更顺手的,安卓的系统更开放更丰富,很不一样。”
陈茉还是很坚持:“我不要。”
“绝对比你现在这个好用。”
“我不要。”
“你要接受科技进步。”
“……不。”
“为什么?”
“不为什么。”陈茉不耐烦起来,“我愿意用差的!”
讲完了,陈茉问杨兰:“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杨兰果然说:“我看你才是有病,人家要给你买手机你不要,不要就不要,发什么脾气,性格怪的很。”
“反正我跟吴研凌相处不了,一秒钟也不行,更不可能跟他谈恋爱跟他结婚。”
“行,小吴不行,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们再给你找,什么要求,说说。”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陈茉说,“妈,我想过上可以想不吃香蕉就不吃香蕉,想不吃梨子就不吃梨子的生活,就这么简单。”
“我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我已经受够了,你们是我爸妈,养了我二十年,我没办法要求你们,血缘关系改变不了选择不了,但是我能主动选择的那个人,绝对不能逼我吃梨子。”
“梨子怎么了?梨子润喉生津,对喉咙好。”杨兰皱眉,“吃了又没坏处,你这讲的什么玩意,这么抽象。”
这次陈茉没有不耐烦,她用一种平静甚至包容的眼神看着杨兰,慢慢地令人浑身不适。
这不是一个孩子看待母亲的眼神,杨兰下意识起身,应激教训道:“又想糊弄过去?搞些云里雾里的话。”
陈茉轻轻笑了一下,不再理会母亲,仿佛喃喃自语一样,她说:“我只是想过上允许拒绝的那种生活。”
“谁不让你拒绝了?你得有个理由。”
“没有理由,这种生活令人向往的关键,就是没有理由,不用有理由。”陈茉说,“不想就是不想,没有为什么,不需要被解释,这很难理解吗?”
以杨兰脸上的表情来说,应该是很难理解,陈茉在心里叹了口气。
杨兰突然灵感乍现,死盯着陈茉:“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开始跟那个姓周的小子勾勾搭搭了?”
陈茉有点心虚:“没有。”
“最好不要有,以前你爸跟你说话难听了点,但道理就是那样,你不要以为我这边给你好脸色就是默认同意了,我告诉你陈茉,我也不同意,他不行,绝对不行。”
陈茉只问:“反正吴研凌的事就这样了对吧?以后不要再提了,烦死了。”
“你还说呢。”杨兰抱怨道,“熟人介绍就是这点不好,我还得给人家妈妈去赔礼去,真是被你坑死。”
虽然下过了决心,但是事到临头还是能拖就拖,为了晚一点面对父母的反对,陈茉和周遇复合的事情她只告诉了夏莉,夏莉听完之后产生了一些羡慕之情,她开始畅想。
“要不我把程翊踹了,也找一个穷一点的,就图一个听话且省心。”
陈茉粗鲁地反驳:“周遇听话个毛线啊,犟得很,他只是不吭声,你跟他意见一样他就听话,意见不一样,他就把你当成空气。”
夏莉咯咯笑起来:“你管不了他啊?”
“我管他干嘛。”
“说起来他都没认错你还同意了。”夏莉想了一下,“周遇确实有点犟。”
“他要是真的认错,我应该不会答应。”
夏莉来了兴趣:“为什么?”
“两个人的关系要是想长久下去,不可能有一方一直倾斜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家都是人,谁当舔狗能当一辈子?”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活的,男人对女人而言是如此,女人对男人而言也是如此,事事顺心那是定制娃娃,没有自己态度和人格的人更应该被警惕。”
“基本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家人前一个样子,人后你不知道,另一种是那个舔的人是装的,总得图什么罢了,图到了总会不装的。”
“周遇这个脾气,要是真的能认错我才觉得不对劲,他要是认错了,八成只为了报复我,复合之后再把我甩了。”
“哦,你就喜欢他犟呗。”
陈茉笑着打夏莉:“胡扯,不是啊!”
“那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不逼我吃梨子。”
“啊?”
“还有就是,他是个好人。”
“那有什么稀奇,谁不是个好人,好人很多啊,到处都是好人,你还不如说你图色呢!”
“是吗?很多吗?”
“不是吗?”
陈茉又笑了笑,没解释,转而问道:“程翊和你求婚的过程呢?你还没讲!”
“哦!给你看视频。”夏莉高高兴兴地翻出手机,亲热地挪动凳子凑过来,陈茉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和兴致勃勃勾起的嘴角。
陈茉勾着脖子摸了摸夏莉的头发:“莉莉,我真高兴。”
“高兴你也结,咱们双喜临门。”
陈茉作势要把人推开:“不要!你怎么也来催婚!”
两个人嘻嘻哈哈笑着闹了一会儿,夏莉说她希望能生个女孩儿,因为听说女孩儿像爸爸,一定长得很漂亮。
陈茉认真地说:“像你也漂亮。”
“你这是闺蜜眼里出西施。”
“真的。”陈茉捧着夏莉的脸,认真且严肃地说,“莉莉,你就是很漂亮,你要相信这一点,从内心里相信,程翊不算什么,你觉得他好看,只是因为你太喜欢他了。”
若不是爱情给人涂上釉色,那所有人不过都是普通的人类罢了,男人尤甚。
陈茉说话有时候就是这样突如其来,夏莉也挺熟悉的,所以习惯性的,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好。”
好的事情虽然发生了,但是糟心的事情不会自动消失,绩效方案又改三版依然没有得到大家的什么响应,阻力重重,陈茉被人戳脊梁骨已经戳到麻木,郝总始终不愿意出面站台,而是一直在幕后压力陈茉。
事不过三,陈茉当夹心饼干三明治当久了,已经完成了从委屈到不忿到麻木再到开始琢磨最后逐渐理解的全过程,她渐渐理解郝总不站出来不是不愿,而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