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臻抬眸:“怎么?我和孩子们分开了那么久,我想多陪陪他们也不行?还是你们觉得我人微言轻,说话没有分量?”
突然拔高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火。
几位育儿师吓了一跳,赶紧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颜臻亲自去浴室放了水,给孩子们洗完香香之后,她坐在孩子们的儿童床边,给孩子们讲睡前故事。
颜宝的睡相不太好,睡着之后翻来滚去,把被子踢个精光。
抱着兔宝宝睡觉的媛宝,似乎很不安,哪怕是睡着的,那只小手都是紧紧拉着颜臻的。
颜臻试着抽离,然而才微微一动,小家伙立马就加大了力气。
天睿一个人睡张床,小家伙是面对着颜臻睡的,睡姿很规矩,可看着总叫人觉得他缺乏安全感。
颜臻心里酸涩无比。
孩子没有妈妈的童年,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来治愈。
她真的很后悔,如果她早点儿回来,如果她试着和傅砚相处下去,也就不会让奸人得逞,白白缺失孩子的童年。
晚上十点,整栋别墅里静悄悄的。
傅砚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发现颜臻还没有回卧室,他也不着急,继续在书房里办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白天还十分干燥的房子,到了晚上潮湿得厉害,感觉空气都变得黏腻了许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聚拢,叫人浑身难受。
第42章 怪怪的
夜深人静,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扣响。
傅砚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是晚上十点,佣人们这个点儿已经下班,连管家都去睡了,颜臻在孩子们的房间里,会有谁来找他?
“请进。”
傅砚望着门口。
可他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推门进来。
他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将目光挪向电脑屏幕,继续审阅着文件。
然而没过一会儿,那敲门声却再次传来。
慢悠悠的,敲门的人,像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谁?门没锁,进来!”
傅砚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是哪个胆大的人,竟敢半夜不睡觉,来戏弄他?
‘嘎吱’一声,书房的门,缓缓被人推开。
走廊里灯光昏暗,张嫂笔直地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傅砚,眼底带着些怨恨。
“有事?”
傅砚没想到会是她。
张嫂是家里的育儿嫂之一,以往这个时候都在儿童房里,伺候孩子们睡觉。
今天来这儿,莫不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儿?
“四爷,您不该让那个臭女人接近孩子的。”
张嫂说话的时候,眼睛依旧是直勾勾盯着傅砚。
她语调缓慢,声音低沉,语气坚定,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措辞,有什么不妥。
傅砚知道她口中的‘臭女人’说的是颜臻,棱刻分明的脸上有了几分不悦。
他纠正张嫂说:“她是我的妻子,孩子们的母亲,更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请你说话注意分寸。”
“孩子们的母亲?哈哈哈,好笑!”
张嫂咧着嘴冷笑连连,一双眼冷盯着傅砚,“一个只生不养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当孩子们的母亲?这些年都是我在照顾孩子们,我每天给他们洗澡,哄他们睡觉,我才是孩子们的母亲。”
她这番奇葩发言,成功惹怒了傅砚:“你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傅砚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花钱请来的育儿嫂,领着高额的工资,做着分内的工作,时间久了,却想做孩子的母亲?
傅砚拿出手机,给管家去了个电话:“有件事你要处理一下,带几个保镖上来。”
宅子里的管家是秋姨,这个点儿已经睡下了,可如果是傅砚有事找她,哪怕是睡下了,她也会重新穿衣服起来上岗。
然而这次却是不同,秋姨的声音是过了一会儿才传来的,她说话的语气也和寻常不一样。
这次是慢吞吞的:“四爷,我已经睡下了,有事儿请明天再说吧!我今天不想加班。”
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傅砚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偏偏秋姨在这个时候挂他的电话,傅砚原本就浑身不舒服,而今底下的人一个个都不听使唤,他的心情可谓是糟到了极点。
傅砚把手机丢在桌子上,望着门口始终看着他的女人,语气不容置喙地说:“张嫂,你被开除了,我会额外支付你三个月的工资,现在,请你立刻收拾东西,离开我的家。”
张嫂完全有恃无恐:“我是不会离开的,孩子们需要我,没有我,他们会死的。”
那个‘死’字让傅砚身侧的手,缓缓捏起了拳头。
没有人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莫名其妙被诅咒。
“张嫂,祸从口出,我劝你说话前先过过脑子,别惹祸上身。”
说完,傅砚给安保队长去了个电话,“阿彪,你带个人来,把张嫂收拾出去。”
这次对方倒是很正常,恭敬说了声‘是’。
五分钟之后,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就出现在了走廊里,阿彪望着有些不对劲的张嫂,说:“请吧!大家共事了这么久,请别让我动手。”
“就凭你也想让我走?”
张嫂抬起手,一巴掌不留余力的抽在阿彪的脸上。
阿彪整个人都懵逼了!
在他的印象中,张嫂是个十分能干,也讲理,还很热心肠的大姐姐。
她平时很爱笑,对宅子里的每个人都照顾有加,今天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惹了四爷,可四爷有令让她走,他作为宅子里的安保队长,自然不敢有任何忤逆。
可没想到,张嫂竟然会对他动手?
而且是直接下死手,那一巴掌险些把他的头给卸了!
回过神来的阿彪不再客气,他捏着拳头冲上前,然而张嫂动作更快,快到阿彪几乎只能看到一个虚影闪身到自己面前,根本来不及闪躲,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是肚子被踢了一脚。
而且那力度,他的肋骨,好像断了几根。
另一个保镖见自己的兄弟被打成这样,心中怒火翻涌,他刚要动手,就看见颜臻从儿童房里出来。
颜臻将儿童房的门给关好之后,又在门上贴了一张黄纸。
没有人看得懂她在做什么,她也不解释,只款款走到张嫂面前,摸出一把刀子狠狠朝着张嫂的胸口刺去,正中心脏。
“颜臻,你在做什么?”
傅砚眸色微惊,他几步跨过去,一把握住颜臻的手腕儿。
想象中的鲜血并没有顺着张嫂的胸口往下流,也没有匕首,颜臻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把木刀。
而且并不锋利,看着和小孩子的玩具没什么区别,然而那张嫂却是直接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傅砚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颜小姐,你想做什么可以告诉我,别脏了自己的手。”
颜臻将手腕从傅砚的掌心里抽出来,男子五指修长有力,她挣扎了下,才挣脱而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不太整齐的脚步声,有些急促,似乎在往楼上赶来。
颜臻挑眉:“这就有趣了!”
傅砚明显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阿彪吓得叫了起来:“四爷,女佣们都在往楼上走,跟行尸走肉似得,是不是真的中邪了?”
作为保安队长,阿彪的消息要格外灵通些。
他白天的时候就听说,老爷子送来保平安的那棵丑松树,被孩子们给碎了。
老爷子一直惴惴不安,到很晚都不肯走。
而且入夜之后,宅子里的女人们就怪怪的。
第43章 人间很好
就连平时最和蔼可亲的管家秋姨,也变得和平时判若两人。
刚才的张嫂就更奇怪了!
阿彪就算死都不相信,以往带孩子遛个弯儿都会大喘气的张嫂,打起架来竟然这般凶悍,连他这位从武术学院出来的尖子生,都抵不过她一招?
阿彪越想越害怕:“四爷,这一切都太奇怪了!莫不是咱们家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别在那里妖言惑众。”
傅砚眉头紧锁,身侧的拳头紧紧捏着。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看着那些女佣直愣愣地往楼上来,满眼恶意,他几乎是本能反应地将颜臻往身后藏了藏,对她说:“你去陪孩子们,这里交给我。”
“傅先生,打人是不对的。”
颜臻拒绝了他的好意,“这些人是被怨念干扰,产生了幻觉,把咱们想象成了害死她们的仇人,一切行为都不是出自本意,你如果把她们都打伤了,那么明天谁来照顾你的衣食起居?”
“……”傅砚这次没再说颜臻神神叨叨的,他沉默地抿了抿唇,看向她手里那柄木刀,缓慢地摊开手:“把这个给我。”
“做什么?”
“刚才对付张嫂你只是侥幸,可现在这么多人,你难免不会受伤……”
颜臻看着傅砚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担心我?”
傅砚别开脸:“没有,我只是不想孩子们为难难过。”
颜臻没再说话,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咒。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操作的,像变魔术似得,一张符咒经她掌心一挥,就变成了无数张。
紧接着只听她嘴里念念有词:“凡所有相,皆为虚妄,现行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符咒四处散开,一张张全都打在了女佣们的脑门儿上,紧接着所有人都昏了过去,一条条黑雾从她们身上抽离,汇聚在一起,幻化成一道人影出现在颜臻面前。
人影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长发飘飘,满脸惨白。
因为是一缕残魂,所以很轻,几乎是飘浮在空气里的,她双目怒视着颜臻:“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坏我好事?”
颜臻双手环胸:“这就要问你为什么要在我家作祟了!”
阿彪听着颜臻的话,忙看向傅砚,疑惑问:“四爷,我就说这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吧!你看,少夫人对着空气说话,肯定是看见那东西了,少夫人这么厉害,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傅砚望着颜臻瞩目的地方,明明什么也没有,可颜臻却是双目聚焦,好像真的看见了什么似得。
走廊里所有人都已经倒下,这里的危险已经解除。
傅砚决定去看看孩子们。
看着傅砚离开,阿彪立刻让同行的保镖将他扶起来,“看来要去趟医院了,那婆子疯了,我肋骨都断了!”
见所有人都走了,那缕残魂也想跑,奈何被颜臻给拘着,她别说跑了,连动都动不了。
女残魂冷笑:“我盘旋在这里二十年,都没人能奈我何,今天倒是遇到个厉害的。”
颜臻挑眉:“钟小玲,你十八岁跳楼身亡,既然是你自己选择死亡的,为什么怨念会这么重?迟迟不肯离去?”
“因为我的父母没死,我自然不会离去,他们生下我却折磨我,我的死就是为了报复他们,我要他们一辈子都活在丧子之痛中,为当年虐待我而感到内疚和后悔,抱憾终身。”
“愚蠢,伤害自己只能让真正爱你的人痛心,你父母为你痛心了二十几年,还不够吗?”
“真正爱我?哈哈哈哈!你别搞笑了,你知道皮带抽在身上有多疼吗?你知道吃两个冰淇淋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有多伤自尊吗?
他们张口闭口都是为我好,却剥夺我的自由,限制我的爱好,把我当成提线木偶般拿捏在掌心里,你说这是爱?我宁愿不要这爱……”
“孩子有两种,一种是来报仇的,一种是来报恩的,而你就是来报仇的。
你的前世是一只兔子,被你父母捡到,他们因为不会养兔子意外导致你被饿死,为了复仇,这一世你成了他们的孩子。
你从一出生,你的母亲就大出血,险些死了,紧接着你就住进了保温箱,花掉了你父母大半积蓄,才得以出院。
回家后,你三天两头生病,你的父母因此没睡过一次安稳觉,你母亲在月子里就为你哭肿了眼睛,留下了一辈子的月子病。
他们剥夺你的自由,是因为你身边的危险实在太多,你三岁那年险些坠楼而亡,五岁那年吃雪糕导致急性肠炎,险些丧命,后来雪糕就成了你们家的禁忌,直到你的爷爷打破了这个禁忌,给你买了一箱雪糕,你连续吃了两只被你爸发现后,挨了一顿痛骂,你就气得离家出走。
然后是初中叛逆期,你说手机就是你的命,你在网络里遇到了不良少年,被诱导早恋,你爸妈将你的手机没收,你们的关系也彻底陷入了冰点……”
还有很多很多。
颜臻没有说完,说到最后她概括道:“前世你只是早死了三天,而这一世你依旧是薄命。
你原本十岁那年就该殒命,是你的父母去寺庙里,用自己的寿命换了你的健康,给了你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可天道也拦不住诚心想作死的人。
你父母倾尽一切为你排除天灾人祸,你却处处和他们反着干,责怪他们限制你的自由,让你做不想做的事儿,最后甚至不惜用自杀来报复他们,让你的父母几十年如一日的活在丧子的痛苦中。
而你却得意的欣赏着他们的痛苦,久久不愿离去,你的残魂长期被怨念侵染,所以你开始作恶,慢慢成为恶灵,你可知等待你的结果,是魂飞魄散?”
“不,我不要魂飞魄散!”
钟小玲像是被吓着了,她盘旋在人间的几十年,她看过太多别人的悲欢喜乐。
她留恋人间,却因为怨念无法消除而不能转世投胎,只能被迫盘旋与此。
一开始她觉得自己这种状态也没什么不好,可听说要魂飞魄散,钟小玲就慌了。
她给颜臻跪下:“求天师救救我,我早就后悔了,我当初不该自杀的,人间很好,我不想走,只要能再次转世成人,什么惩罚我都愿意受。”
第44章 人总是对爱自己的人格外严苛
颜臻从包里摸出了一根红绳,三两下就把钟小玲的残魂捆成了个粽子。
她将红绳收于掌心,有黑色烟丝源源不断地通过红绳涌入她的身体,经过一番净化之后,化作淡淡幽香飘散而出。
周围原本阴寒黏腻的空气,也逐渐变得正常起来。
傅砚走出儿童房,就看见颜臻正对着空气在画什么。
“……”
傅砚起初很不屑,觉得这女人从山上来的就是神神叨叨的,可经历了刚才那种事之后,他也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很邪乎的,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转念之后,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颜臻掌心收拢,转头笑眯眯望着傅砚,说:“我要去趟医院,一个小时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