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怕燕恒不满意,她又道:“放心吧,跟着我不会亏,我父亲可是当朝丞相,母亲是宁月公主,外祖父是大将军,在京城没人敢动我分毫,只要有我在,你以后绝不会再被人欺负,我谢谭幽定会护着你的。”
她眉头轻佻,说的傲气凌然。
“同意你就点个头呗,等你好点了我带你去见见父亲母亲。”
燕恒抬眸,看着笑盈盈的少女,眸中满是调皮顽劣,撑着床边站起身,冷冷道:“我有家。”
“我要回去了。”
没给少女再开口的机会,他便拖着还未好的伤回了王府,此时,王府上空漂浮着上千孔明灯,父王搂着母妃,唇角含笑,全府上下的下人就在他们身后。
他忽然想起,今天好像是中秋。
全京城的人都在一家团圆。
只有他满身的伤痕,失踪多日也不见王府亲卫寻他。
燕恒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一步一步回了自己院落,只是在关门之时,看到那黄橙橙的孔明灯,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少女来。
想起那句:“跟着我,我给你一个家。”
后来的燕恒,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怎么,每每午夜梦回都是这句话,都是那一夜。
*
渐渐从回忆中退出来,燕恒看着云启抚在谢谭幽脖颈处的手和二人如此近的距离,什么都未说,转身便走。
“燕恒。”谢谭幽用力推开云启,云启愣了一瞬,眯眼笑着看追燕恒而去的谢谭幽。
“燕恒。”谢谭幽小跑着追上他,“我今日是想来寻你的,但是碰上了七皇子。”
“本王没时间听你与七皇子之事,若你心悦他,本王还是可以去找陛下退婚,甚至还可以让你如愿嫁给他。”燕恒声音不冷不淡的,听不出喜怒。
“我不喜欢他。”谢谭幽道:“我今日是想问你一件事。”
“本王还有事。”燕恒说着,步伐放快了些。
谢谭幽追不上了,看着燕恒的身影,还是问出心中所想。
“燕恒。”她道:“你我之前是否相识?”
“不认识。”
谢谭幽喉头滚了滚,见燕恒脚步略略停顿,她又重新追上他,“在青龙寺的那三年,你是不是不止一次来看过我。”
话才出口,眼眶就红了。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了很多事,空静大师曾说,有一人在等她归京,却未说是谁,可在香囊中又写了燕恒的名字,说燕恒可助她渡过劫难。
燕恒杀人如麻,空静大师一向厌恶这等人,为何会给她指明方向时偏偏指了燕恒。
而燕恒,孟南溪靠自己似乎都是可以见到空静大师的,燕恒却还是要表面维持着因有这个理由,所以他才帮她的景象。
后又说是救命之恩。
可对于幼时的,她完全不记得见过燕恒,可她明明没有失忆啊。
奇怪的地方,简直太多了。
燕恒脚步终于顿住,回眸看谢谭幽,看她询问自己又急切颤抖的想知道什么的模样,眸中原本的寒冷,忽而就化为笑意,只是那笑容又讽又冷。
“本王觉得谢大小姐适合去写话本子。”燕恒讥讽笑出声:“就写那种王爷倾慕相府嫡女,却因自卑不敢告知而躲在暗处偷偷陪伴,关注。”
“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与不是。”谢谭幽不理会他的冷冷嘲讽,执拗道。
“不是。”
“那我们的婚约……”
“陛下下旨时本王就在,记得答应了你,便顺手提了一句。”燕恒云淡风轻道。
谢谭幽缓缓点头,“你这几日会一直在京城吗?”
“?”
“问问。”
“明日要出城去几日。”
谢谭幽手指微微蜷缩,抿了抿唇道:“那你注意安全。”
燕恒察觉她有话但并未说全,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事。”谢谭幽道:“等你回来你能不能先来相府一趟?”
见燕恒不开口,她摆手道:“你忙便……”
“好。”话未说完,便被燕恒打断。
谢谭幽笑了,转身回了相府,燕恒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眯了眯眼。
“送她回去。”
暗处的黑云应了声,便悄然跟上谢谭幽。
“这几日便在她身边,有事传信。”
“是。”
*
燕恒回了王府先去见过孟南溪,便去了书房,执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了两个字,书房里的铃铛便突兀的响起了来,燕恒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手中笔,绕出书桌,转动开关,藏在后面的密室门被打开。
八个黑衣人依次走出,齐齐扯下面巾,露出面上的风尘仆仆之色,看样子就知是一路不带停歇素京。
若此时京中的一些朝臣在此处,便能认出这几位的身份,皆是燕家军的猛将。
见到燕恒,几位将军齐齐下跪抱拳:“末将等见过王爷。”
燕恒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将军们都比燕恒年长,平日在军营里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礼数,便都依次坐下了。
燕恒看着这几位无论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在想着如何护住他和孟南溪的将军,心中酸涩。
燕恒轻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对着几位将军一拜,“阿恒多谢各位将军这些年来的护佑。”
燕恒不称本王,只称阿恒,也是在告诉各位将军,他从未把他们当成外人,在他心里,他们是如燕荣一样的存在。
几位将军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扶燕恒:“王爷说的哪里话,这些都是末将等的职责。”
“王爷,快快请起。”
见燕恒直起身子,几位将军才又敢坐了下去,军中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在战场上遇见多厉害的敌人,都不曾怕过,现在,却是相继红了眼眶。
“王爷此番秘密诏末将等回京可是发生了何事?”
燕恒摩挲着手指,轻摇头,抬眸看向窗外,好似能看到红墙绿瓦的皇宫,掩住眸底的情绪,他道:“我将兵符给了云崇。”
此刻,他大胆的直呼当今陛下之名,几位将军脸色微变,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有将军沉不住气了:“王爷这是为何?凭什么交给那个黑心肝的?”
燕家军的将领谁不恨云崇,谁不知道燕荣因何而死?
有一个将军开口,其他几个将军也纷纷开口劝燕恒。
八十万燕家军,八个将军,一人掌管十万,谁都不希望燕恒将兵权上交。
“此刻,我没有兵符。”燕恒却是笑了,“几位将军可否会听我号令?”
闻言,几位将军瞪大了眼,恍然大悟。
他们燕家军何时需要兵符号令?只要是燕恒之命他们便从,从无人质疑。
燕恒看似上交了兵符,实则就是一个虚权罢了,燕家军认主,可不是认那冰冰冷冷的兵符,他如此,只不过是想给云崇安心,不再想着将手伸到孟南溪身上,又做成了那件事。
可谓一举两得。
而三年的时间,燕恒早已牢牢握住燕家军,京中总有人说他功高震主,想将燕家军练为私兵,燕恒便真的照做了。
“云崇想必会将燕家军分开来。”燕恒道:“皆时,若是有圣旨传入军中,你们照做就是,若东方南北都是我燕家军,还请几位将军护住周边百姓,其次便是练兵招人。”
“之后,等我传信。”
招兵买马!
几位将军猛地抬头。
燕恒这是要扩大燕家军?云崇怕燕家军都在一处会反,他定会将人分开来,甚至还会让自己信得过的人做帅震住底下的燕家军。
而这正是燕恒想要的,四方都是燕家军,漓国便都是燕家军,燕恒一句话便能让这江山易主。
几位将军心头澎湃,他们早就想替燕荣报仇了,压抑下心头的情绪,齐齐跪地:“末将等誓死追随王爷。”
他们跟随燕荣征战多年,虽是漓国的将士,但忠心只对燕荣,身为军人,他们最是看不得不把百姓当人的人,漓国君王如此,怎能让他们信服。
燕荣不一样,他爱护百姓,把百姓当成家人,因此,几位将军对他的忠心早已超过对漓国君王的,将军们也早已把自己当成燕王府的人,燕恒是燕荣唯一的后人,虽说年纪尚小,但实力摆在那。
足以让燕家军众人信服。
只是有将军疑惑道:“什么都有,王爷为何不是此时……”
话可谓大胆,几位将军齐齐看向说话的将军,他也知失言,忙低下头。
“不急。”燕恒目光幽深:“有人还未回来。”
第25章
送走几位将军,听黑风禀报萧然来了,燕恒皱了皱眉,萧然此时不是应当在审半年前一起误判的杀案,此刻来燕王府作什么?
燕恒道:“让他进来吧。”
不过一瞬,书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萧然一身官服走进来,一脸的铁面无私,这模样就像是要来找燕恒询问什么又或是汇报查案行程,燕恒冷眼瞧着他:“何事?”
“下官见过王爷。”萧然却是恭敬的朝他行礼,一副不熟,公事公办的模样。
原以为萧然见他会像以往一样,谁知对方竟是给他行了大礼,燕恒冷笑:“不必起身了,跪着吧。”
“?”萧然:“……”
气的咬牙!
听到黑风的关门声,萧然又一秒变脸,大咧咧往燕恒身侧一坐,到不提刚才他让他跪一事,而是挑了挑眉,笑眯眯道:“说吧。”
声音含笑意又似是在审问犯人。
“若是无事便出去。”
“真无情。”萧然叹了一声,吐槽道:“好歹你我二人也是一同睡了那么多年,怎么说也算有点感情吧。”
闻言,燕恒脸色一沉,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萧然知道,燕恒这是想起了在军营时被将士们误传的谣言。
传言称,燕恒断袖,对萧然情有独钟,是以,一向对谁都冷眼的他,才会处处护着萧言。
当时的萧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也信了,在同燕恒一起吃饭时,见他张口想说话,他吓得站起来,脱口而出:“我喜欢女人,你别喜欢我。”
时至今日,萧然都记得燕恒那天的神情。
他也为嘴欠付出了代价,被燕恒吊在军营外一天一夜。
而,谣言却越演越烈,甚至有人称,燕恒爱而不得,威胁萧然,萧然不应便被如此虐待,他真是服了那些人,私底下解释不仅没人信,反而都觉得他是被逼的。
结果就是,他又被吊了一夜。
萧然看着燕恒越来越沉的脸,赶忙捂住嘴,可憋笑憋得他脸疼,不停掐自己大腿都没用,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狂笑出声。
“阿恒,对不起,我真的不喜欢笑别人,除非是真的忍不住。”
萧然就在书房里狂笑两盏茶的时间。
在窗外的黑风也忍不住偷偷笑出声,燕恒一记冷眼过去,又赶忙恢复一脸冷漠,变脸速度可称熟练最强。
萧然笑着笑着又不禁感慨出声:“阿恒,最开始我真的是信了你待我好是因为那什么。”
没胆说出那两个字,萧然顿了顿,又接着道:“后来,我才知晓,你待我好,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可在那之前我两似乎都从未真正见过面,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这是萧然一直想知道的,已经连续好多年问燕恒了,可燕恒嘴巴严得很,就算是醉了也不曾透露出一个字。
“远远见过。”燕恒淡淡道。
“何时?”
燕恒却不说话了,见状,萧然只能长长叹一声:“你真是无趣。”
“不知道以后成了婚,你的王妃会不会嫌弃你。”
“诶,陛下为什么会赐婚你与她?”萧然轻笑出声:“我听闻时都吓了一大跳。”
“我与她在一起,很吓人?”燕恒抬眸。
“倒也不是。”萧然道:“只是感慨啊,你与她竟然真的要成婚了。”
“阿恒,你是否欢喜呢。”
“若我说不欢喜呢。”
“那我去找她,让她待你好些。”
燕恒唇角轻扯,似是觉得好笑:“旁人成婚,所有人都告诉男子要对自己夫人好,你却要去告诉一个小姑娘待我好?”
“你成婚那日,谁他娘的敢对你说让你待她好些,我便揍死那人。”萧然冷哼。
“在我大婚之日杀人?”燕恒挑眉。
“那我可不管,他们啥都不知道,在这瞎掺合什么?”
萧然认真道:“阿恒,这世上唯有我知你。”
“你太辛苦了,我不愿旁人跟你说这些。”
燕恒笑出声:“得了,我不喜欢男人。”
萧然:“……”
“我这是在认真的同你说。”萧然撇撇嘴,收了话头,转而问道:“你明日要出城?”
“嗯。”
“何时归。”
“事办完了,自然就回来。”燕恒道:“有事?”
萧然摇头:“我想说让你不去,可我也自知拦不住你,只能等你归京一同喝一壶。”
“你案子查的如何了?”燕恒问。
“有人暗中阻拦,有些艰难,但我一定会查清楚。”
燕恒点头,把玩着手中笔,道:“尽快在这月内摸到一些东西。”
萧然颔首:“我知道此次案件的重要性。”
案件是个开始,而他们的最终目的不是并非查此次案件,而是三年前。
是以,必须要摸到些有用的东西,才能顺势查下去。
关于三年前啊,有好多好多的案件,他都得一一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绝不会让任何一人无辜惨死。
萧然道:“你放心去吧,京城这边有我。”
“好。”
“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陛下因何赐婚。”
“兵符。”
简单的两个字萧然就明白了,皱眉道:“可我们先前不是说好……”
“不过提前罢了,我心中有数。”燕恒打断他的话。
“那便好。”萧然眸色幽沉:“只是,你虽不说,我还是知晓,你此次上交兵符,并非表面的那般简单。”
“可是发生了何事?”
他们每一步都作好了计划的,可燕恒却是出手将其打断,那之后的棋局怕是要变上一变。
“无事。”
见燕恒明显不想多说,萧然只能作罢,将茶饮尽,便出了王府。
*
翌日一早,燕恒便出了城,他才出城整个京中人便都知晓了,不免松下一口气,就像城中住了个阎王般,此时走了,终于能欢快几分。
而谢谭幽也在此时病倒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就突然的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