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有银子。”年若薇将银票推了回去。
“你的首饰寒酸了些,尤其是这山茶花玉簪,做工粗鄙,今后别戴了,免得让人觉得我对你不好,你连像样的首饰都穿戴不起。”
陈文宴说着,竟然伸手拔下她发髻上的发簪随手一丢。
年若薇顿时目眦欲裂,飞身去抓那落在半空的玉簪。
砰的一声,她整个人跌落在地上,顿时疼的眼冒金星。
“年姑娘!”陈文宴被年氏这过激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俯身将她搀扶起来。
“这簪子该不会是情郎送的吧?”
“陈公子,请摆正您的位置。”年若薇忍着膝盖传来的疼痛,寒声说道。
“知道了。”陈文宴不悦的凝眉说道。
年若薇将护在掌心的玉簪攥紧,小心翼翼用袖子擦干净玉簪之后,又将那玉簪别回了发髻之上。
“银票拿着,算是赔礼。”
“多谢。”年若薇不客气的接过银票,方才他险些丢了她的发簪,的确是该赔礼道歉。
她拿着银票就来到隔壁的街巷,有些心不在焉的开始买东西解闷。
陈文宴目送年氏离开之后,就面色凝重的入了命案现场,今夜这桩命案,他本无需亲自到场,奈何他的顶头上司雍王爷竟亲临,无奈之下,他只能让莹儿先行归家。
此时仵作正在查验尸首,因死者乃满军旗人,故而在场的官员俱是冷汗涔涔。
“微臣给雍王爷请安。”陈文宴曲膝朝着坐在太师椅上的冷面王爷请安。
“嗯。”胤G并未抬眸,而是慵懒地低头饮茶。
“陈大人请起。”苏培盛皮笑肉不笑的俯身,将陈家这位才高八斗的状元郎搀扶起身。
陈文宴毕恭毕敬起身,与同僚们站到了一起。
方才他步履匆匆赶来,此刻额间沁出一层薄汗,他下意识取出帕子擦拭薄汗。
苏培盛正垂着脑袋站在王爷身侧,忽而听见王爷轻敲了一下茶盖子。
他顿时紧张的绷紧身子,爷只会在发怒的时候才会如此,于是他赶忙抬眸顺着王爷的眼神,将目光落在陈文宴手上的蟹青色帕子。
那帕子上绣着几棵苍翠风骨的竹枝,一看就是小年糕的手艺,苏培盛顿时面色不悦。
陈文宴见雍王爷的奴才将目光幽幽落在他的帕子上,于是将帕子捋平,又叠成四方形后,才匆忙将帕子塞回到了袖中。
站在一旁的同僚见陈文宴如此宝贝这帕子,于是低声打趣:“陈大人这帕子,倒比内务府里的绣娘精致。”
坐在上首的四爷忽然放下茶盏,幽幽说道:“的确精致。”
“本王甚喜。”
“回王爷,既然您喜欢,微臣本该将这帕子献给您,可这是微臣未婚妻所赠,乃定情之物,您若喜欢的紧,微臣让她绣制几方新帕子献给您。”
“不必。”胤G板着脸,将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案上。
“两日后,必须查清此案,都去查!”
“微臣遵命。”陈文宴和同僚们行礼之后,纷纷四散去查找命案线索,行至一拐角处之时,他恰与一中年男子撞个满怀。
“大胆!你走路不长眼睛啊!”陈文宴身后的小厮朝着那明显酩酊大醉的男子怒喝道。
那男子打着酒嗝连连道歉,踉踉跄跄的行至一处暗巷内。
“大人,东西到手了。”
“好,下去吧。”隐藏在暗处的苏培盛接过暗卫递来的蟹青色竹枝帕子,施施然离开。
那暗卫目送苏公公离开,忍不住纳闷的摸着后脑勺,不知为何王爷让他偷这帕子,方才他瞧过那帕子,并未发现有任何机密或者暗号。
苏培盛七拐八弯的入了深巷中的一处私宅,将那帕子清洗熨烫之后,他盯着那帕子怅然若失。
没想到爷竟命人去偷小年糕送给陈文宴的定情帕子,方才他接到爷的指令,险些惊讶的呼出声来。
爷连年糕做的帕子都不肯放过,更何况年糕,他此刻觉得又心疼又无奈,捧着帕子入了私宅书房内。
“爷,帕子偷..取来了。”苏培盛说到嘴边的偷字,赶忙改成了取。
“出去。”胤G负手静立在书桌前,默然盯着那帕子许久。
这方绣帕,曾是她亲手绣给他的贴身之物,年氏缠着他亲自画的绣样,他亲眼看着她绣了好几日。
二人分离之后,她竟赌气地将这帕子作为定情信物赠予旁人,明明这帕子和她...都只能属于他。
胤G面色铁青,将那帕子拈到烛火前,准备付之一炬,当火舌舔舐帕子一角那一瞬间,他倏然想起年氏说,这方帕子是她绣来给他上朝第一日用的。
此时那帕子一角已然卷曲烧焦,胤G莫名慌乱的将那帕子上的火苗吹熄,他心内五味杂陈盯着那烧坏一角的帕子。
良久之后,他轻叹一口气,将那帕子揣入袖中,贴身藏好。
此时年若薇正在隔壁街巷闲逛,她买了好些花想容胭脂铺最新款的胭脂水粉,又买了好些钗环,这才怏怏不乐的往公主府邸的方向前行。
行至一处窄巷之时,她身后倏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年若薇顿时警惕的闪身躲在一旁,随着马蹄声渐近,她看见熟悉的黑色马车朝着巷中疾驰而来。
此刻她才想起来自己走错路了,她走的这条窄巷,压根就不是去公主府邸的路,而是截然相反,是去雍王府的必经之路。
坐在马车前的苏培盛也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小年糕,于是转头对着马车内的四爷低声提醒:“爷,年糕一个人在路边躲着。”
“哦。”
四爷极为冷漠的应了一个字,苏培盛拿不准主意,于是并未让马车停下,只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自从通辽城暗巷被算计之后,她最怕一人进穷巷。”
此时马车恰好与小年糕擦肩而过,马车内倏然传来四爷冷冽的声音。
“停。”
眼看那马车到了面前,年若薇赶忙转身回避马车,可那马车倏然在她身侧停了下来。
马车内传来四爷沉沉的冷冽声音:“上来。”
年若薇本想装死,可眼看着过往的人纷纷朝她侧目,顿时尴尬的转身,在苏培盛的搀扶下,入了马车内。
“夜已深,爷送你一程。”
“奴婢多谢王爷。”
年若薇小心翼翼的坐在马车一侧,此刻桌案上放着的博山炉正升腾袅袅白烟。
年若薇嗅了嗅,竟发现是安神香,他只在思虑过重无心睡眠之时,才会燃此香。
“王爷,此香中掺杂让人困顿上瘾的五食散,您少用些。”
“无所谓。”四爷非但不听劝,反而又打开博山炉盖子,多加了好些香料。
年若薇瞧着他痴迷的靠近博山炉中升腾的缕缕青烟,顿时骇然,他该不会是开始沉迷丹药了吧!
“王爷万不能沉迷于丹药!”年若薇顿时大惊失色的伸手抓住那博山炉。
“薇儿,放下炉子!”四爷的眼神涣散而迷离的看着她。
此时年若薇只觉得手心传来一阵灼烧的刺痛,她眼看着四爷堕落的样子,就心疼的直掉泪。
“你别作贱自己,求你了...”她攥着香炉低声啜泣。
“你与我再无瓜葛,爷的事情无需你多管闲事。”
“放下博山炉!”
“呜呜呜呜...好疼,爷若还要用这些致幻药物,那就让奴婢用手端着伺候吧...”
年若薇被滚烫的博山炉烫的掌心冒热气,忍不住哭出声来。
“你!”胤G有些无奈的抬手夺过她手里的博山炉,攥着她的手,将她一把带入怀中。
“薇儿,胤G很想你,回家可好?爷这辈子只爱你一人。”
四爷炙热的吻不断落在她的腮边颈间,此刻他被那药物影响,整个人显得迷醉急迫。
年若薇心乱如麻,待到她回过神来,她的衣衫已然被四爷褪尽,他已然对她的身体很熟悉,知道该如何轻而易举让她动情,此刻他愈发霸道急切的占有她。
年若薇只抱着他的脖子,被他裹挟入汹涌情潮中,却不敢去看他的脸。
待到他宣泄于内之后,四爷伸手抚着她泛红的脸颊,俯身想要吻她的脸。
年若薇别过脸,避开他的拥吻。
“王爷,奴婢不想再听您利用这些文字游戏了,您一生只爱一人,和一生只有一人,是两个概念。”
“王爷,您别再费心哄骗奴婢了,您如此处心积虑对奴婢用阴谋诡计,只会让奴婢觉得自己曾经爱错人。”年若薇冷言说道,语气中故意夹杂着些许不耐烦。
“嗯。”四爷闷闷的应了一句,缓缓退了出去。
苏培盛此时将马车停在幽巷内,听到马车里的动静停了之后,就开始继续驾车往公主府邸行进。
云雨之后,年若薇咬着唇,默然接过四爷从马车暗格里取出的衣衫。
没想到二人即便成为旧爱,他的马车内,依旧留着她的衣衫。
马车行出没多久,苏培盛就在马车外提醒,到了公主府邸。
“王爷,珍重。”年若薇面色染着潮红,强迫自己将呼吸喘匀之后,这才带着自己买的东西下了马车。
她攥紧了手中的锦盒,僵着脖子急步往前走,直到跨入公主府邸的大门,绕过回廊,她才长舒一口气。
“年糕!”荣宪公主面露焦急之色,方才听奴才来报,说胤G的马车停在了公主府邸门前,她顿时怒不可遏,此时她手中还抓住利剑。
待看到小年糕衣衫都换了一身,云鬓花颜微乱,面色潮红未褪,更是气的面色铁青,拔腿就要去找胤G那混蛋算账。
“公主...”年若薇面色难堪的抓住公主的胳膊,拦住她的去路。
“年糕,你迟早会被他害死,你不知道四弟的福晋乌拉那拉氏有多厉害,连太后都对她青睐有加,你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奴婢从未想过与四福晋争抢四爷,公主,奴婢今日开始就躲在公主府邸,哪儿都不去。”
“好!今后你去哪带上我就成,我去哪儿也定会带着你一道前往,咱们..互相监督,共勉。”
年若薇知道公主是以此为借口,让她帮忙约束她和张廷玉之间的私相授受,于是连连点头附和。
“奴婢遵命。”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年若薇几乎都呆在了公主府邸里。
清明将至,此时她正懒懒的打哈欠,躺在软榻上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
“年糕,你这几日怎么总是懒懒的窝在床榻上,叫都叫不醒?”
“快来用膳吧,今儿准备了你喜欢的红烧蹄膀。”荣宪公主打完一套拳,此时累的大汗淋漓。
“这几日肚子有些不舒服,总觉得小腹惴惴闷疼。”年若薇不好意思告诉公主,她胸也疼,穿衣衫刮到都一阵刺痛。
“你月事紊乱,早该让太医来瞧瞧了,一会我让太医来瞧瞧。”
“有劳公主。”年若薇穿着软底鞋,眉宇间俱是疲惫与憔悴,搀扶着公主的手一道入了饭厅。
饭厅内,老周已然摆好了膳食,见公主来了,赶忙开始伺候公主落座。
“你快尝尝,这是我找汗阿玛要来的新厨子做的红焖猪蹄膀,江南叫什么万三蹄,软糯酥烂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荣宪笑着将一整个大猪蹄推到小年糕的面前。
“多谢蓝儿。”
年若薇伸手抓起那大猪蹄子啃了一口,她最喜欢吃猪蹄,平日里胃口好的时候一顿能吃一整个,甚至将猪蹄当饭吃。
此时她啃了一口,只觉得一股腥腻感直冲咽喉,她顿时恶心的反胃,忍不住捂着嘴巴开始干呕,最后竟抱着痰盂开始呕吐起来。
“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怎么好好地吐了?”荣宪看着小年糕吐的只剩下酸水,仍是在干呕,顿时忧心忡忡。
她正要唤太医来瞧瞧,忽而满眼震惊的看向还在呕吐不止的小年糕。
“年糕....你!!你不会有身孕了吧!”
年若薇被公主的话吓得头皮发麻,她边干呕边摇头,难受的眼泪汪汪。
不是都说月事来的前七天和后八天是所谓的安全期吗?在安全期内同房不会怀孕。
正因为如此,加上她本就是宫寒体质,所以她与四爷同房之后,才没有服避子汤。
“不..不可能,我与他只在月事后七天内行过房,根本不会怀孕!呕....”她难受的抱着痰盂,吐的昏天黑地。
“谁告诉你月事后七天内行房不会怀孕的?简直荒谬!老周,立即悄悄寻个靠得住的医女来。”
荣宪凝眉看着小年糕痛苦的样子,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是她想错了!
否则小年糕才脱离胤G魔爪没多久,却又未婚先孕怀上他的孩子,今后该如何过好这一生?
老周太监很快就领来一个年纪稍大的医女,来给小年糕诊脉。
“公主,这位姑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看脉象,八九不离十定是个男胎。”
荣宪听到那医女说小年糕有孕,顿觉如遭雷击,此刻她满眼震惊看向面色煞白的小年糕。
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而看见小年糕眸中含泪,神色决绝。
“有劳您帮忙开一副温和些的堕胎药。”年若薇含泪垂眸,盯着自己的腹部怅然若失。
“姑娘,您身子骨虚弱且并非易孕体质,若头一胎就不留,恐怕今后更难有孕,您若考虑清楚不留,那我现在就去熬煮堕胎药,您服下之后,睡一觉就好了。”
那医女经验老道,荣宪从未在她脸上看到如此凝重严肃的神情,愈发忐忑不安。
“不!这孩子留下!大不了我养着!立即去配制安胎药来!”荣宪一听到小年糕今后可能会因堕胎而不孕,顿时心急如焚。
一个女人若无法孕育子嗣,在夫家压根就抬不起头来,她今后定孤苦无依,甚至还会被妾室所出的庶子苛待。
一想到小年糕这辈子会过的凄苦,荣宪就浑身恐惧的发颤,比她自己孤独终老还难受。
“公主,奴婢不想要这孩子!”年若薇有些崩溃无助的掩面而泣。
“你们都下去。”荣宪公主朝着屋内的奴才们唤了一句,众人纷纷离开。
此时饭厅内只剩下年若薇和公主二人。
“年糕,你当真不想要这孩子吗?”
年若薇无助的抬眸看向公主,死死咬着嘴唇,最后眼泪忍不住夺出眼眶。
“我想...可...奴婢没有资格孕育这个孩子,他注定生来就父不详,今后您让他如何堂堂正正做人?奴婢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被人戳脊梁骨,骂他是野种,呜呜呜.....”
“要不你随我回草原吧,你若不想嫁人,就安安稳稳的将孩子抚养长大,我会对外宣称,你是阵亡将士的遗孀,你腹中的孩子是遗腹子。”
“公主,可奴婢与陈家的婚期还有三个多月,家中都在准备婚事,家乡的族亲都已启程赶来参加婚礼,奴婢不能让父母和陈家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