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妍心姐还没睡吗?”姜黎揉了揉眼睛,伸手接过电话。
“小黎,这么晚,打扰你了。”白妍心声音很虚弱,仍然客客气气地跟姜黎打招呼。
姜黎喝了口水,算是清醒了点,声音还是有点懵:“我没睡,在看电视呢,你怎么还没睡呀?”
她以为白妍心是睡不着和她唠家常,抱着抱枕换了个姿势窝着。
白妍心笑了笑,“其实我是有事情拜托你,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你说,能帮我肯定帮你!”
姜黎握了握拳,这段时间她已经把白妍心当朋友了。
对于朋友,姜黎是很讲义气的。
白妍心沉默了一会,再开口,声音已是气若游丝:“小黎,以后如果你有空可以多看看西顾吗?他很喜欢你。”
“你放心,我肯定会经常去看你们的!”姜黎保证,“还要我做什么?”
“希望你和西顾,都平安、快乐。”
“小黎,晚安。”
白妍心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完这些话。
有什么东西重重砸下,就再没声音。
紧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和机器滴答的响声。
再后来,电话便被挂断,只剩盲音。
姜黎彻底醒了,脑子里空白一片。
她预感到了什么,坐直身体,有些茫然地看着傅知言。
傅知言抿了抿唇,有些不忍:
“阿黎,我们去医院吧。”
第116章 你真的全想起来了?
他们匆忙赶去医院时,白妍心已经去世了。
抢救无效。
姜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病房去看她最后一眼又走出来的,她扶着傅知言站了好久,脑子里都是空白的。
抢救室里,不知是哪位权贵过世,家属哭天喊地。
可姜黎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傅知言把大衣脱下来,搭在姜黎身上,拨电话给傅宜华,商量白妍心的后事。
姜黎感觉有点想干呕,她顺着墙角蹲下来,脑子里都是白妍心的脸。
医生和护士从她面前经过,嘴巴张张合合,但她一个字都听不清。
周围的声音都是模糊的,好像被什么东西隔绝开。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
不知道蹲了多久,一直到脚都发麻,忽然脸被人轻柔地抚摸。
傅知言蹲在她对面,用手心捂她冰凉的脸。
“阿黎。”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好方便她听懂理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我没事。”
姜黎把脸埋进手臂之间,慢慢说。
其实她认识白妍心也不过短短几个月。
她总是温温柔柔的,明明自己受了那么多苦,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只是温柔地看着他们笑……
越是想过去的事情,就越是难受。
这是姜黎第一次这么直观地面对亲友的死亡。
她第一次意识到,死亡是具象又冰冷的。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姜黎没力气,傅知言接起后放在她耳边。
“您好,请问是姜小姐吗?”
对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干练沉稳。
姜黎的声音沙哑又疲惫:“……我是。”
对面的人说:“是这样的,我叫朱宇,是白小姐的委托律师。根据白小姐生前的遗嘱,她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将赠与您,其中包括傅氏5%的股份。”
“刚才我这边收到了白小姐的死亡通知,所以便联系了您。”
什么……?
什么律师?什么股份?还有赠与?
姜黎呆住了,脑子里乱成一团,一堆词语在她脑子里,却组不成句子。
“姜小姐,姜小姐?”朱宇没听到声音,又叫了几声。
“嗯,我在听。”
姜黎勉强应着。
朱宇叹息一声,说:“您请节哀。”
她简单说了一下股份移交的手续。
姜黎此刻终于算是消化过来了,但她更多的是不解:“她还和你说过什么吗?比如原因?为什么要给我?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白小姐是有孩子的。”
股份按理说,应该给傅西顾啊,怎么会给她?
“没有错。”朱宇察觉到她的惊慌,慢慢一字一字地说,“白小姐说这是她的谢礼。”
姜黎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的,那下周再找时间吧,谢谢。”
挂掉电话后,姜黎想了一会,总算理解了谢礼的意思。
白妍心是把傅西顾托付给她了。
这5%的股份,一是为了感谢自己前段时间的善意,二是希望自己以后可以多陪陪傅西顾,不要让他孤单。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姜黎叹了口气,真是强买强卖,白妍心明明知道,就算没有股份,她也会关心傅西顾。
她站起身,问:“西顾呢?”
“看过白小姐之后就晕过去了。”傅知言扶着她,“明天早上送去火化时再叫醒他。”
“也好。”
傅西顾在傅宜华病房隔壁的培护室,姜黎过去看了会,嘱咐了等在旁边的保姆一会,便离开了。
白妍心的后事还需要人操办,傅知言想陪姜黎,但傅家只有他一个能主事的人。
加上姜颂一直打电话在催,傅知言只能先把姜黎送回姜家。
有姜颂和小白陪姜黎,他也比较放心。
姜黎刚下车,就见姜颂抱着猫在家门口等着。
“阿黎,过来,回家。”
姜颂上前拉住妹妹的手,带她往回走。
时间太晚,家里佣人都睡着了。
他们轻手轻脚穿过走廊,回了姜黎房间。
姜颂推着姜黎,让她先去洗澡换睡衣。
姜黎没什么精神,他坚持让她去:“快去,回来给你看个新鲜玩意儿,特好玩。”
又把我当小孩呢。
姜黎内心腹诽。
不过还是去浴室泡了个澡。
热水浸泡下,人的精神也放松下来,她也稍微好了些。
换好睡衣,姜黎出了浴室。
姜颂不知跑哪去了,只有小白在沙发上趴着舔爪子。
姜黎刚要坐下,沙发边缘突然冒出来一个纯白色的猫猫手偶,摆弄着身体凑到姜黎面前。
“是哪个小朋友在召唤猫猫大人啊?”
猫猫手偶伸手碰了碰姜黎的鼻子,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有些发痒。
她伸手握住手偶,往外一扯,躲在沙发后面的姜颂猝不及防往前一扑,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
“哥,你怎么老是这一套。”姜黎有点不好意思地撇嘴,“我又不是小孩了。”
但她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姜颂顿了一下,“老?这招我好多年没用了吧!”
“十五岁生日那天你还用过啊。”姜黎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就你吹了我蜡烛,我气哭了那次啊。”
姜颂握着手偶的手慢慢攥紧,声线发涩:“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了,我前几天还梦见了。”姜黎低头看手里的猫猫手偶,“还有你刚上小学的时候,我非要跟着你去,你骗我说你去打怪兽……”
她说着说着,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心口也不再像之前那么闷。
过去的事情在脑子里涌现,就像亲身经历一般流畅自然。
姜黎一边逗着小白,一边不知不觉间说了很多和姜颂一起的事情。
说着说着,她突然发现姜颂没了声音。
疑惑地抬起头,却见他死死盯着自己,眼眶发红。
还没问什么情况,就被姜颂用力抱在怀里。
他声音颤抖着问:
“阿黎……你真的全想起来了?”
第117章 哭的时候也要维持当哥的尊严
姜黎轻轻“嗯”了声,没敢去看姜颂的眼睛。
最近总是会梦见这具身体以前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待了太久的缘故。
姜颂没察觉怀里人细微的异样情绪,他激动得眼泪都冒了出来,落在姜黎纯棉睡衣上,留下深色痕迹。
一开始还是偷偷掉眼泪,被姜黎拍了拍背后,高大的青年小朋友似的哭了出来,像是憋了好多年。
他哭得惨,一只手伸到边上找纸巾,另一只手却死死把姜黎按在自己怀里,就是不肯让她看见。
这时候了还不忘维持他当哥的尊严,也是没谁了。
姜黎哭笑不得。
只好等他自己嚎完松开。
姜颂哭了十多分钟,声音才慢慢变小,一直到整理好表情,才松开姜黎。
姜黎抬眼,她哥除了眼圈发红,已恢复了平常的酷哥形象。
只是低头一看,垃圾桶都满了,堆的全是纸。
姜黎好笑地拍拍姜颂的脑袋,“好了哥,别哭了,我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情,你不用这么激动呀。”
其实她有些疑惑,在她梦到的小时候,兄妹俩关系是很好的,但原主模糊的记忆里,他们前几年关系却很差,难道在“姜黎”十几岁那年,发生过什么?
也许是她的疑惑太明显,姜颂沉默片刻,问:“阿黎,你有想起来之前被绑架的事情吗?”
绑架?
倒是模糊地梦见过被人追。
姜黎点了点头。
姜颂有些艰难地说:“阿黎,其实你之前被绑架那次,救回来的时候,将近一个小时都没有生命体征。”
“医生都摇头说没救了,是咱妈非要医生给你做心脏复苏……”姜颂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打了个冷颤,抱紧姜黎,“还好,你活着回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对不起,我那时候不该一个人离开,不该让你等着……”
他抱着姜黎道歉,愧疚无比。
姜黎在那瞬间,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一大片清晰的记忆。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她初中毕业,姜颂高中毕业。
兄妹俩一时兴起,找了片荒郊野地要野营探险。
但他们不知道,有群绑匪已经盯了他们很久。
夜里,两人打算去看萤火虫,草丛里却突然冒出几个大汉要绑架他们,姜颂拉着姜黎拼命跑,经过灌木丛时,突然停下来,把姜黎塞了进去。
“阿黎,你躲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我已经给爸妈打电话了,别怕,他们待会就来!”
他说完,就匆匆忙忙朝着另一个方向跑。
大半绑匪被他吸引走,却有一两个留下来找姜黎。
有人发现姜黎藏身之处,招呼同伙来追。
她跌跌撞撞往前跑,但瘦小的女孩子哪里跑得过几个壮汉,很快就在湖边被扯住手臂,挣扎之际,她掉进湖里。
湖水模糊了感官,沉亡之际,手臂被人攥紧,姜颂的声音在耳畔放大又缩小,意识也渐渐模糊……
再后来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
太阳穴突突地疼,姜黎按了按,抬眼看姜颂。
他还苦着个脸,姜黎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笑着说:“好了,哥,我真的没怪你,要不是你把我从湖里捞出来,我早就成僵尸了啊。”
姜颂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神闪躲没敢看妹妹。
本来是来安慰人,结果自己还被安慰了。
丢死人了。
他闹了个大红脸,随便嘱咐姜黎早点睡,就先出去了。
回到房间,想着今天的事情,姜颂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突然想起来,这样的好事应该跟爸妈说一下,赶紧掏出手机打给姜万新。
把今天的事情简述了一下,姜颂感慨:“妈,她真想起来了!”
姜万新听他激动地说完,倒是没多意外,轻轻笑一声:
“小颂,她只是回到了我们身边。”
*
次日清晨,一行人乘坐傅家的车到了白妍心老家。
按规矩,白妍心算傅家的人,应该是葬进傅家祖坟的。
但白妍心的遗书里写着她火化后希望自己的骨灰撒进老家后山的湖里。
傅宜华起先是不怎么赞成的,但傅知言坚持,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依了他们。
白妍心的老家在海市隔壁市的一个小县城里,光是开车就花了一个上午。
导航没那么精准,只有一张湖的照片,山里泥泞多,下车步行,快下午才找到。
到了湖边,姜黎看了眼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傅西顾。
他低着头,紧紧抱着怀里的骨灰盒,不肯松手。
骨灰盒是梨花木雕的,有些沉,他抱了一路,一句累都没喊过。
他不动,其他人便在边上等着。
姜颂在小孩看不见的地方朝姜黎打了个手势,问她怎么办。
姜黎也比了个手势:再等等。
不知站了多久,傅西顾终于动了。
他把骨灰盒放在地上,然后慢慢抓出来,够着身子往湖里撒。
骨灰从指缝间撒漏,粉末一半进了湖中,另一半随着风吹散在故里。
除去难以焚烧的大块骨头,比较细的骨灰很快就撒完了。
傅西顾蹲下去,把盒子仔仔细细盖好,剩下的随着梨花木盒子沉下湖中。
做完这些后,他静静看着湖面好一会,回头牵着姜黎的手,仰头说:“走吧。”
他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冷静。
只是眼圈,泛着红,久久没消散。
众人沉默着回了海市。
傅知言还要去一趟公司,姜黎便把傅西顾带回家了。
舟车劳顿,傅西顾蜷缩在后座,睡着了。
姜颂抱着他下车,叹了口气:“我上幼儿园跟傅誉打架的时候,可没想到现在要给他照顾儿子。”
两人进了屋,把傅西顾放在客房的床上,后者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晶莹泪珠。
姜颂看着,不免有些心软,“我去给他找个毛巾擦擦脸。”
“好。”
姜黎弯腰给傅西顾脱掉外套,正要把他塞进被子里,他却先一步醒了。
看清她的动作,傅西顾一把扯回外套,警惕地盯着她,
“虽然我妈妈死了,但我也不会让你当我妈妈。”
第118章 灵魂拷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姜黎愣了下,问:“你怎么会以为我要当你妈妈?”
她倒是不生气,只是猜测,傅西顾是不是想妈妈了。
“不是生气,也不是讨厌你。”傅西顾背过身,用力揉了一下眼睛,嗡里嗡气地解释,“你还年轻,带着我以后就嫁不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