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猜对了,苏格兰。”我低声叹气,“我的确喜欢樱桃口味的蛋糕。”
真正的琴酒从来不吃甜食,喜欢吃甜食的是我。
……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我坐在上司KINGSIZE的床上,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扒拉着摆在膝盖上的樱桃蛋糕,拘谨的苏格兰只坐在床边一点点的位置,安静地看着我吃。
“要喝酒吗?”我朝他举杯,“今天开的是苏格兰威士忌,和你同名的酒。”
他摇了摇头:“嗓子有点炎症,下午吃过抗生素了。”
“噢。”
没听出他嗓子有炎症,更像是为了保持清醒,避开喝酒的环节。
我叼着勺子看他:“苏格兰,你身上有股警察的气味。”
其实没有。
我只是对每个刚认识的成员都这么说过。
然后再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分辨真假。没办法,来组织里卧底的人太多了,前仆后继,琴酒常常因此暴躁。
苏格兰咦了一声:“真的吗?”
我的胳膊肘靠在了他的胸口,薄薄的衬衫下,年轻男人的心跳很平静,没有任何变化。
“真的。”我点头,“趁着年轻,你还不如去考个警察,多光荣啊,全村都会沸腾的。”
苏格兰立马拒绝:“不,我想混黑。”
我偏过了头:“没出息,身为男人却不为国家效力。”
“我想赚更多的钱,以后还请琴酒君多多指教。”
请我指教是找错人了,我至今一元积蓄都没存的下来。
“你真不是来组织卧底的吗?”我又问了一遍。
这次不观察心跳了,改为观察他的瞳孔。
“琴酒君就这么不信任我么?”他无奈地笑道,“可我已经获得组织代号了。”
获得组织代号,一是对实力的肯定,二是通过了初步的审查,获得了有限的信任。
“给你一个忠告。”我又挖了一勺蛋糕塞进嘴里,“如果是来当卧底的,趁早收手回家,否则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连家人朋友的底细也会全部被挖出来——”
唇上一软。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用手指擦过我唇角的苏格兰。
“沾到奶油了。”
青年的睫毛很长,在外眼角处微微垂着,看上去有种半遮半掩的羞涩。
“蛋糕好吃吗?”
“好吃。”
“那就好。”他抿了抿唇角,“琴酒君很可爱,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可爱?
我们刚才是在讨论可爱的话题吗?
正当我要对可爱一词提出质疑时,门口突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然后是钥匙插门的声音。
——完!蛋!了!
琴酒回来了!
这不科学啊,他明明计划明天早上回来,为什么会临时改变行程!
难道有人告密?
来不及多想了,正门是没法走了,只能从窗户逃走。
“怎么了?”苏格兰关切地望着我,他像是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这可不是狙击手该有的迟钝。
“亲爱的,房里太大,不利于交流感情,我们去车里吧。”
既然琴酒回房了,那他的保时捷356A不就空出来了?
我拉开落地窗的把手,风一下子从外面灌了进来,香薰蜡烛的烛光影影绰绰地晃了晃。
这里是七楼,顺着管道爬下去,对我而言难度不大,就是不知道苏格兰身手如何,会不会掉链子。
啪叽——
苏格兰居然摔倒了。
他踩到了我刚才丢下的酒瓶,这真的是组织的狙击手吗?
然后他朝我伸出了手。
“琴酒君……”
救or不救?
我已经自身难保了。
下一秒,门被踹开,正牌琴酒出现在门口,黑衣银发,犹如从地狱进修回来的魔鬼。
伏特加紧随其后,发出了一声“卧槽”。
琴酒连声卧槽都没有,直接拔出了他的爱枪。
砰。
一发子弹撕破黑夜,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流,朝我和苏格兰刚刚交握的手上撞击过来。
……琴酒今天心情不错嘛,居然没对准我的太阳穴。
千钧一发之际,苏格兰扑在了我身上,那枚子弹贴着他额前的发丝堪堪穿过。
他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担忧地注视着我,这一刻我想起了很多年前,当我还是孩童的时候,被兄长抱在怀里,隔过苹果树的剪影看见的星光。
第3章
第一枪没打中,琴酒再次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又是连续三枪。
苏格兰将我护在怀里,手掌按在我的头顶,抱着我朝左边避开了。
由于离得近,我又嗅到了他身上柠檬薄荷味的洗衣粉的气息。
除此之外,还有奶油甜腻的香气——恐怕他是真做了一下午的蛋糕。
枪声终于停下了。
……琴酒这是没子弹了?
我从苏格兰怀里抬起脸,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对上银发男人冰冷的视线,我率先挑衅道:“你出现的还真不是时候,打扰到我的好事了。”
下一秒,对方抬脚踹了过来。
在距离我的脸不到十公分的地方,苏格兰支起右胳膊,硬扛下了这一脚。
勇气可嘉。
时常领教琴酒棍棒教育的我,十分清楚这一脚有多疼,我几乎都听到他骨头裂开的声音了,但他一声都没吭。
换做是我,估计已经哇哇大叫了。
砰——
耳边又传来枪响。
原来琴酒还没有清空弹夹。
这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我,而是换成了倒霉的苏格兰。
我安全了,松了口气,朝伏特加招了招手:“过来,扶我一把。”
“他妈的!”
伏特加气得飙脏话,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粗鲁地拽住了我的头发,拎小鸡似的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没作妖!”他环顾狼藉的四周,恨不得一拳将我的头打爆。
“谁知道你们会提前回来啊,不是说好明天早上的飞机么?”
我伸手进了他的上衣口袋里,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他的……烟盒。
可恶,这家伙居然没带钱包!
难道放在了西裤口袋里?
我正准备去检查伏特加的裤子,身体忽然一轻,鼻间传来了熟悉的味道,我又被苏格兰抱在了怀里。
他的命是真硬,躲避琴酒枪击的同时,还把我从伏特加的手上捞回去了。
一滴。
两滴。
鲜血从他的额角蜿蜒而下,滑过脸颊,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你没事吧?”他闭着一只眼睛问我。
“我能有什么事?”我指了指他的额头,“你受伤了。”
“小伤。”
确实是小伤。
看得出来,琴酒没有下死手,顶多是心情不好而稍微震慑不听话的下属。
旁边的伏特加忍不住哈哈大笑:“见鬼了,这年头连津岛都有舔狗了。”
津岛是我的姓,全名津岛橘。
我在组织里没有代号。
“是呀,我都有舔狗了。”我叹了一口气,“然而伏特加你还是个可悲的处男。”
“艹!”
伏特加一秒变脸,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甩手准备教训我。
“你骂谁是处男!”
我躲到苏格兰身后说:“所以你果然和基安蒂有一腿吗?组织里都在传。”
其实没人传,是我乱说的。
我一向喜欢把我讨厌的东西组成CP。
“什、什么?”伏特加对自己的绯闻对象似乎不满意,“我和那个疯女人怎么可能有一腿!”
“你们这里声音太大了,隔壁楼都要塌了。”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黑麦的声音。
他倚在门上,一副看戏的表情,目光扫过琴酒,又扫过我和苏格兰,轻微揶揄:“看来战况很激烈。”
琴酒懒得搭理他,漠然地问我:“结果?”
“苏格兰是卧底的可能性为17%。”我打开从伏特加身上顺来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香烟。
伏特加见状骂道:“你这个小偷!”
“不算高嘛。”黑麦插嘴道,“我的Tr指数都有18%。”
“17%是在他来这里之前,现在他是卧底的可能性提高到了22%,火——”我伸手想跟伏特加要打火机,被他无情地打掉了手。
只能转而去跟黑麦借:“Rye,带火柴了吗?”
“忘带了。”黑麦耸肩,“未成年就有烟瘾么?”
“22%。”琴酒低低地重复了一遍。
20%是数值的分水岭,一般而言,Tr指数超过20%,就要重新进行评估了。
我看了一眼苏格兰:“他以前在哪里上学,在哪里工作?这些——”
“废话,这些早就查过了。”伏特加说,“每个进组织的成员,底细都会被摸查。”
“但每年还是会混进卧底,不是么?”我打断了伏特加的话,“近年来的卧底给行动组添了多少麻烦,你比我更清楚吧。”
苏格兰皱了一下眉,他的额角还在流血,白色的衣领已经被染红了。
“苏格兰很优秀呢,今年的新人组里只有你获得了boss给的代号。”
我拿出了他的调档名册,旋开笔帽,在上面写了一行字:【22%,不予通过,建议观察。】
“建议再次调查他的童年好友、小学教师、中学同学、前公司同事,他的身份可以精心编造,但应该不管售后。真的假不了,而假的迟早会露出破绽。你们可以向每个人随机提问一百个问题,看看和苏格兰说的答案相不相同,他现在人在这里,没机会串供的。”
这种办法很实用,就是效率低下。苏格兰不是核心人员,不可能被这么查。
琴酒冷冷开口道:“没那个闲工夫。”
黑麦也不赞同:“这样做会过于引人瞩目。”
“那就没办法了。”我将调档名册扔给伏特加,“在苏格兰的Tr指数降到20%之前,他住我那里。”
伏特加坏笑道:“我看你八成是看上这个小白脸了,怎么,波本那个小黑脸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胡说八道,我的心里只有工作。”我幽幽道,“今年再抓不到卧底,年底boss就拿我祭天了。怎么想都是琴酒的错,招不到忠心的员工……”
五分钟后,我顶着头上被琴酒揍出来的新鲜大包,气鼓鼓地与苏格兰走在去医务室的路上。
“该死的琴酒,等我哪天争气了当上大干部,一定给他穿一堆小鞋!”我无比阴险地说,“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给所有女性成员挨个侍寝。”
“不,男女一视同仁,让他伺候每个成员。”
骂够了琴酒,我安慰苏格兰:“不要太在意22%的事,就算是琴酒,Tr指数也有7%,boss性格谨慎,对大家其实都不放心。”
“……对不起。”苏格兰轻声道。
我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知道津岛小姐不是琴酒。”苏格兰顿了顿,“我之前出任务时见过他。”
我更加疑惑了:“既然知道我不是他,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赴约?”
“因为我不想拒绝津岛小姐的邀请。”
苏格兰的声音压得有些低,他低垂着眉眼,路灯在他洁白的侧脸留下淡淡的光晕,显得尤其真诚。
青年有一双美丽的眼眸,包容又幽静,仿佛揉进了浩瀚星河。
只是另外半张脸受了伤,脏兮兮的,胳膊也断着,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
“和你在此相遇,是我的幸运。”
——拙劣的海王发言。
半年前,波本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然后他成了我的男朋友。
天天溜我玩的那种。
“你的嘴跟波本一样令人讨厌,况且你也是威士忌。”我捏住了苏格兰的嘴,在他错愕的眼神中,拽成了鸭子嘴的形状,“你们该不会是同一家培训机构出来的吧。”
第4章
I区实验部。
实验室大门紧闭,但里面的灯还亮着。
原本我打算领苏格兰去医务室,但实验室离得更近。
鉴于实验室的门禁系统已经将我彻底拉黑,我只好手动拍窗:“雪莉,贵客来了。”
遮光帘被拉开,雪莉一看是我,无情地翻了个大白眼。
“你算哪门子贵客?”
“不是我。”我指了指身旁的苏格兰,“他受伤了,麻烦你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拜托,我这里又不是医务室。”
话虽如此,面对鲜血淋淋又灰头土脸的苏格兰,年纪尚小的雪莉出于同情,还是打开了门。
每次一进到这里,看着那些瓶瓶罐罐的化学试剂和生物培养皿,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兄长作死捣鼓试剂的场景,手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自己的想法。
因此实验部的成员看到我都会高度警觉。
“如果你再乱碰这里的东西,我就不帮这个人治疗了。”
雪莉的话成功制止了我伸向一瓶试剂的手。
我悻悻地收回手:“我就看看那是什么,又不做坏事。”
“上次你把金属钠扔进水里,引发了爆炸,炸掉了两张试验台。”
雪莉用力一扯绷带,苏格兰疼成了豆子眼。
“你轻点,他快晕过去了。”我摊了摊手,“谁知道金属入水也会爆炸呢?”
“那是中学常识。”
“我一天学都没上过,哪里懂那些常识?”
我看向苏格兰的额头,雪莉给他包扎了一个巨大的蝴蝶结,看上去十分乖巧。
“唔,很适合你。”我竖起大拇指,“苏格兰公主。”
突然开始理解雪莉的恶趣味了。
苏格兰有点窘地摸了摸蝴蝶结:“可以不要这个结吗?”
雪莉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以!”
苏格兰:“……”
接下来是处理他手臂的脱臼,稍微有些麻烦。
我朝不远处的一排架子慢慢走去,这里摆有各种浓度的盐酸。
同时,也是他们的视野盲区。
“雪莉,这个可以送我一瓶吗?”
我从架子后面探出头,摇了摇手里的棕色试剂瓶。
“放下。”雪莉看到我碰这里的东西就会变得很暴躁,“那里都是浓盐酸,泼出来我可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