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时清擦干净手,摸摸杭思潼的脸,轻声问她:“宝宝,为什么在意太奶奶这件事?”
杭思潼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苏伊尘把这个当典型说给我听,我们在一起,那对我来说就是自己人,我不允许我的自己人被人坑到这种程度,施暴者还好好的。”
尤其,梁家太奶奶可是从战场下来的,不管她是不是被梁太爷保护在后方只做后勤工作,那也是跟着去战场了,算是保家卫国的一员,这样的女性都能被后宅磋磨,很难不让人气愤。
闻言,梁时清稍稍放下心来,安抚她道:“别生气,那些人,明里暗里都被太爷爷处理了,只是那个年代确实什么条件都不好,并不是有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科技限制,最后太奶奶死于积劳成疾,太爷爷是殉情。”
好在两人的孩子都争气,年纪轻轻就扛起了偌大的梁家,不过现在梁时清也只跟伯公姑婆的亲戚走动了,其他旁支的人想跟当年一样来贬低梁时清的母亲好拿捏她要资源,又被梁父修理一顿。
梁时清没夫人,他们也找不到梁时清说亲,所以梁时清还算清净,但只要带了杭思潼出现,大概后面又是拉扯。
杭思潼皱起眉头:“为什么还跟他们有联系呢?都分家了。”
“分家了,也都在荆城,都姓梁,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况过年还得去宗祠一块祭祖,总有认识的,可能是孩子碰见投缘、也可能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互相帮忙了,只有家产没了,分家才是分干净了,不然但凡利益还有牵扯,都不可能分干净。”梁时清无奈地说。
随后梁时清给杭思潼举了小例子,说明为什么只有穷人才分家分得干净,光一件事,就足够让穷人老死不相往来——给死去的共同长辈买墓地。
都说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其实家里兄弟姐妹也是一样的,当一个家庭穷得连父母过世后的墓地都买不起,慢慢就不会走动了,不然碰上就是吵架掰扯,谁都想有这个孝顺的名头,但谁都不想出这个钱。
像梁家这种不缺钱也不缺权的大家族就不一样,他们根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掰扯不清,他们谈的利益大,彼此在不同的位置,阎罗殿有阎罗殿的规矩,小鬼差有小鬼差的活法,说不准哪天就用得上对方。
道理杭思潼都懂:“但你父亲跟爷爷们态度还是很强硬。”
“因为他们不需要家族帮衬,成长起来的人是这样的,一个人就等于势力本身,所以梁家也不会把事情做绝,就是试探,他们那群人,就会一步步试探底线,而且是,不间断试探,我父亲不耐烦这个,才带着我妈跑了。”梁时清说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很快梁时清又补上一句:“如果你感到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这样,我们就有理由跑掉了,像我爸妈一样。”
看得出,梁时清也不太想上班。
杭思潼 噗嗤一笑:“再说吧,我也很好奇,他们跟滨城那群人比,会玩出什么手段来。”
今天是中秋节,梁时清亲自下厨炖了一锅汤,还做了麻辣小龙虾跟大闸蟹,晚上两人在院子里点上了各种捕蚊器跟蚊香,还挂了药防止虫蚁过来,开了空调扇,才敢在院子里赏月吃饭。
别人都被杭思潼抛在脑后,她举杯跟梁时清碰碰:“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快乐宝宝,希望我们每年都团团圆圆。”梁时清笑着又碰了一下杯子。
酒是庄园自己泡的,度数高,但好喝顺喉,杭思潼喝了一杯还想喝,被梁时清制止了,换上度数低的果酒。
梁时清说:“这酒是下面农庄自己发酵的,度数不详,除了好喝,没有任何优点,别喝太多,等会儿要是咱俩都顶不住,就得在院子里喂蚊子了。”
杭思潼回味了一下:“确实好喝,对了,月饼呢?”
两人摆了一桌吃的,居然忘记拿月饼了,不是没人送,是全城最好的月饼厨师就在梁时清这,每年愿意做的月饼有定数,别人送来的月饼多是礼盒,转手又被梁时清当礼品发放给员工了。
月饼这东西,每年都溢出,光自己吃,是吃不了多少的,但作
为多年的节日礼品与带着象征意义的食物,跟粽子一样,不能不送。
梁时清回想了下:“啊,下午经理从厨房送了一炉刚烤好的来,我放烤箱里回油,忘记拿出来了,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拿出来。”
趁梁时清去厨房,杭思潼抓紧时间给列表群发中秋节快乐,她还谨慎地去掉了滨城的那些人,大好日子,可不能跟新年一样,随便给他们回了。
新年时节特殊,他们收到回信也没空搭理,事后也会把这件事当做是群发的,现在他们估计空得很,说不定要掰扯什么。
发完节日祝福,杭思潼又开始拍月亮,山顶空气好、视野好,拍出来的月亮非常清晰好看,月光也把院子照得亮堂,直接九连拍,凑了个九宫格,最后挑出八张来,就等梁时清拿月饼后摆桌,用桌子美食当九宫格的中心。
还没发出去,杭思潼就干脆先刷一下,基本都是说中秋节快乐、月亮、月饼什么的,有些同学在抱怨这辈子都不想回家云云,还有些抱怨晚会难看、月饼难吃,说什么的都有。
很突兀地,杭思潼刷到了阮梦梦的朋友圈,她没有发照片,只是发了一段话。
【阮梦梦:我觉得他们好可怕,像怪物一样,对我虎视眈眈,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却被他们责怪,好痛苦啊,为什么我爱的人不说话?】
看完后杭思潼点进阮梦梦的个人主页里,却发现她已经把朋友圈秒删了。
退出去,杭思潼还能看到缓存的朋友圈,她犹豫了一下,将朋友圈截图下来,继续往下刷,没有其他人的消息,也没看到阮梦梦发别的。
梁时清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用漂亮的瓷盘装着几个不同样式的月饼,看起来十分精致洋气,不像是吃的,像用来摆拍。
桌子足够大,多放一碟月饼绰绰有余,梁时清直接说:“拍吧,我看你等半天了。”
现在梁时清超级懂杭思潼,知道她喜欢做这种很孩子气的炫耀,乐得惯她,因为对梁时清来说,这算一种记录,一种对他们美好生活以及爱情日常的记录,将来他们老了,还可以翻着照片回忆当年。
杭思潼直接点开相机,又对着桌子来了个连拍,最后从一堆照片里,选出最好看的九宫格,调整好后才发了朋友圈。
刚发出去,就有住在朋友圈的列表点赞发评论,说杭思潼吃得真好。
有些人就是喜欢刷朋友圈,什么都要评论一嘴,杭思潼就当养几个电子宠物了,也不用回,或许他们觉得杭思潼才是电子宠物,但没关系,有人点赞,至少显得热闹。
月饼到位,又拍了照,就可以开吃了,杭思潼第一次在荆城吃月饼,对她来说,很新鲜。
杭思潼掰开蛋黄白莲蓉,闻到咸香甜的味道,蛋黄是海鸭蛋的,流油微沙的口感,莲蓉则是八月刚摘的新鲜莲子,没有完全炒干,是柔软到仿佛麻薯一样的手感,饼皮更是彰显师傅手艺,因为,它不掉渣。
小心尝了一口,杭思潼眼睛一亮:“咦,不甜诶,刚刚好。”
梁时清轻笑:“蛋黄白莲蓉外面很少有人会做这个口味,还好你喜欢,其他就是比较普通的果蔬口味了,还有近些年研发出来的奇特口味,比如抹茶、黑芝麻这些。”
每个口味陪的面皮都是不一样的,非常独特有意思,杭思潼最后都尝了一点,还是最喜欢蛋黄白莲蓉,因为白莲蓉的口味实在奇特,清香微甜,如果是莲蓉就更甜一点,加了海鸭蛋后,融合出一种奇特味道,很匹配。
海鸭蛋不贵,就是得去海边城市买,不正宗的就会很咸,且没有微沙的口感。
杭思潼吃得一本满足,她自打跟梁时清住一起,吃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就算有些东西可能稍微很便宜,却都是地方特色,保证了味道。
第二天他们要去梁家老宅,梁时清已经跟梁奶奶打过招呼了,说自己回去看看她,他们中秋就不好熬太晚,差不多十二点就一块回房睡觉去。
考虑到梁家老宅还蛮远的,梁时清自己开了车,他们假期所剩无几,见完梁奶奶就得收拾东西去乘坐航班,时间比较紧。
去梁家老宅的路上,梁时清似乎比杭思潼还紧张,一直在问:“宝宝,你不要紧张啊,想不想吃东西呀?”
“潼潼,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三明治。”
“宝宝诶,中午有想吃的东西吗?我先让厨房准备食材。”
……
问了一堆问题,杭思潼在又过了一个红灯听见他问问题后,忍不住说:“梁时清,你别紧张了,梁奶奶又不会吃了我。”
梁时清沉默,他偏头看了眼杭思潼,有些委屈:“潼潼,你不紧张吗?我们要见家长了。”
杭思潼摇摇头:“不紧张,因为你都会解决好所有问题的,我相信你,梁时清,别紧张了,不管家长什么反应,你不会放手,我就不会跑,所以,我们没有必要紧张,大大方方的。”
饶是杭思潼如此安慰,梁时清还是很紧张,加上他挺久没回老宅了,对规划的新路有点不熟悉,还开错了一段,后面杭思潼看他实在不行,就换了自己上。
杭思潼开车梁时清就跟领航员一样,十分仔细地观察路段,保证杭思潼开车平稳安全,好在有事情给他干,没原来那么紧张了。
梁家老宅并不如杭思潼想的那样在深山老林里,只是在旧荆城,旧荆城现在是荆城的一个下属市,之前幸福文苑所在的老城区,是荆城最早规划的市区,随着发展市中心移动了而已,两者不是一个地方。
旧荆城成下属市之后改了名,现在叫杉市,保留了很多古老的建筑,就像首都一样,属于是新建楼房包围了旧建筑。
老宅的位置还是相对靠近荆城一点,所以才离墓园近,但它归属杉市的位置也没那么偏,只是相对僻静,附近还有一些宅子,都是荆城那些有名家族的,百年前的荆城本就是各方世家割据占地,后来战乱大家都掏出家底救国,现在还留下的人没几个了。
这种老房子门槛修得高,还有台阶,车子是开不进去的,基本上附近的人家后来都重新修缮过,偏门跟侧门拓宽,这样可以让车子进入宅子里的地下车库。
也有人财大气粗一点,附近直接建院子当停车场,司机先送人到家,再开去附近的停车场去。
梁家也是这样,为了不动老宅的格局,附近承包了一片地,自己盖停车场。
今天是梁时清跟杭思潼轮流开车,没带司机,根据梁时清的指引开到老宅门前的时候,管家已经在门口站着了,他身边还跟着几个人,有男有女,等梁时清跟杭思潼下车后,管家带着人过来,恭敬地问好,带着港城口音。
荆城的口音跟港城的口音还是挺明显的,杭思潼一听就知道,这是梁奶奶自己带的人,不是梁家的。
而且,管家开口就是:“阿清少爷、杭小姐好,路上辛苦了。”
杭思潼诧异地看了梁时清一眼,她记得梁时清说没跟奶奶提呢,把她当惊喜,那为什么管家认出来了?
梁时清倒是见怪不怪,他揽住杭思潼的肩膀,说:“李伯客气了,我跟潼潼带了礼物给奶奶,奶奶醒了吗?”
“大小姐已经在客厅等着了,知道你们来,厨房特地炖上了汤。”管家笑着回答。
随后梁时清带着杭思潼往里走,管家跟在他们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剩下的人去车子那边拿车上的礼物,准备开车去停车场,完全不用交代,每个人都沉默又机灵地做自己的事情。
杭思潼也跟李伯打了个招呼:“李伯好,李伯也认识我吗?花姑说的?”
李伯轻笑:“杭小姐送给大小姐的礼物跟照片都不少,所以认得,大小姐很喜欢杭小
姐送的礼物。”
“原来如此,梁奶奶喜欢就好。”杭思潼了然,那应该惊喜还在,不是他们露馅儿了。
梁时清拍拍杭思潼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李伯看人准,你一下车,他估计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等会儿不会开口的,但我也不确定奶奶有没有提前想到,毕竟我奶奶也精得不行。”
杭思潼用手肘戳了一下梁时清的腰:“没你这么形容长辈的,理科生就不要乱用形容词,很诡异诶!”
然而梁时清毫不在意,他其实本性跟父亲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他认为,肯定是遗传了爷爷奶奶,他们年轻时候说不定也皮,那就不会怪他们了。
宅子很大,梁时清没带杭思潼抄近路,而是认认真真地过了一道又一道宅门,像古时候新妇进门一样,一道门都不落下,而且走的都是中门、正门,给足了暗示。
杭思潼也稍微研究过这个,她在过了影壁后走过中门,就知道梁时清的意思了,她还没点头结婚,但梁时清在用这样的方式做给梁家所有人看,包括给她看,无论她有没有点头,在梁时清这里,她就是唯一的妻子,也只会带着她走过每一扇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