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不多时,桌上的人就散了不少,全都往另一处空地那边烧烤去了。
后来兰双带着江枝回来了,见孟浔坐在兰濯风的身边,似乎心领神会也没多问,拉着江枝走到了烧烤那边去。
不知道在玩些什么,兰双带头活跃气氛,大家都在聊天喝酒,热热闹闹的,笑声传来这边,仿佛没人注意到这里。
这里灯光不算暗,只是对比那边BBQ的地方,还是稍微沉了些。不止灯光,还有身边人的气息。
想到他拍桌子时的威严,她便不敢主动搭话。就在孟浔快觉得窒息的时候。
兰濯风的手机响起,他起身走到不远处去接。
他一走,孟浔瞬间松了口气。也可能是因为太紧张导致口渴,随手就拿起酒杯喝了几口。
酒越喝越好喝,也越喝越上头。一杯、两杯、三杯、准备再倒第四杯时,手腕忽然被双大手给紧紧抓住,孟浔被吓了一跳。只见他收起手机,长辈似的发问:“喝够了吗?”
他刚接了个电话,她就能灌自己那么多酒。
就像是下午那样,他不在,她肆意妄为。
孟浔又想起下午他挂视频前的语气,他的气来的莫名其妙,下午是,现在也是。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有团无名火。
掌心的余温伴随着腕口处的脉搏跳动,风吹来,孟浔的头发被吹起了几根,她杏眼湿漉漉的,像远山雾色未散去的朦胧,她毫不犹豫的抽回手。
手心空了出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抖了根烟又迅速拿出火柴盒点燃后吸了口,烟雾吐出来,伴随着他听不出情绪的嗓音道:“今天,有没有下去游泳?”
孟浔扭了扭发红的手腕,抿了抿唇道:“Keith先生霸道惯了,平常都这样问人事情的吗?”
峻叔提着兰濯风准备的东西,想要送上前,蓦然听见这话后,脚步瞬间顿住。
他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下午挂断电话后,三少就堵了口气,开会时素来散漫的他也开始挑刺,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总之就是哪哪都不逞心如意。
峻叔觉得荒唐,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分寸乱了。
而现在,也算是棋逢对手,一物降一物。
其实她没有任何的错,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他自己喝了口无名分的醋。
视频里的孟浔头发披着,泳衣穿在身上,堪堪遮住一些地方,隔着视频看都能看到她皮肤的白皙程度,盈盈一握的腰肢,纤细笔直的长腿。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而是她放不开有些娇羞的姿态,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却被别人先看了去。
男人最懂男人,她身后出现的男生们,视线都赤裸裸的放在她身上。
素来认定的克制、冷静、理性、在瞬间灰飞烟灭,他选择挂断视频。但是心里就有团阴魂不散的乌云。他有什么资格?
他越想克制,越克制不住,拿上西服便上了飞机。
峻叔当时还在身后语重心长道:“濯风,你乱了分寸了。”
“乱就乱吧。”
兰濯风戴上耳麦隔绝飞机的噪音:“总之,今天我是去定了的。”
峻叔把剩余的咽下去了。
好吧;难得见他冲动。
兰濯风夹着烟,安静看着她,她握着发红的手腕,两人的视线对上,那几秒钟里,她看见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天摇地动,眼神里的破涛汹涌。
另一边的氛围热络,他们这边剑拔弩张,在僵持。
就在彼此僵持不下时,兰濯风咬住烟,然后伸出手把孟浔的手腕仔细的揉着,替她揉散些痛苦,嗓音低沉道:“是我不对。”
说完,他自己心里都笑自己,不需要峻叔再笑他什么。
和她对阵,她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击得溃不成军。
海边吹风喝酒,她连续喝了三杯,早在她心里燃起委屈的念头时,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现在看着他替她揉手,骨相浓颜,认真温柔、动作都变得有些缱绻。
像对待珍宝那样的珍重。
她真的很不习惯别人对她这么好。想抽回手,却被他强硬的拽住。
“等等,我带了药。”
峻叔及时的把袋子送上。
袋子放在桌上,里面都是些跌打扭伤的喷雾,他给她的手喷了喷。
有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心里,可她却还要问:“你怎么还带药来了?”
他如她心意。
没有掩饰,坦率的说出替她的着想:“猜到你的脚没擦药。”
他心是细的,胜过她对她自己。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刚才他替她撑腰的那一幕。
她被人为难是常有的事情,但从以前到现在,只有他会光明正大的替她撑腰。
谁曾对她如此好过?
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你下午拍桌子了。”孟浔抿唇,低声道:“是、为什么?”
兰濯风发现她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他不信她不懂,可她非要在他嘴巴里套出一个答案。
“你说呢?”
“我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
兰濯风一锤定音,笃定的语气,片刻后,又松口道:“你要是想游泳,我可以教你。”
“游泳都要穿泳衣,”孟浔肯定是醉了,居然敢这样和他叫嚣,对上他的视线,“他们看见就不行,你看见就可以吗?”
还说她不知道,分明知道的清清楚楚。
非但不收敛,还在他的痛点上踩来踩去。
但孟浔的确是后知后觉才知道的,兰双的话、包括他的问话,再愚钝的人都会醒悟。
这句话充满了挑衅,兰濯风拿什么回她?
拿现在连暧昧都算不上的关系,还是拿自己一厢情愿的心理。
他自知现在她是喝了酒,所以才敢如此大胆。就像那天在高湛那,醒酒后就翻脸不认人,再三强调要回学校。
罢了,他揉药酒的手一顿,真心发问:“对你而言,我和他们,是一样的吗?”
那瞬间风起云涌。
岛屿上的风呼呼奏乐,孟浔的脑子沉甸甸的。
她问自己:一样的吗?
明明是他占有欲使然,急匆匆的赶来,想索性要一份答案,但见她为难,他忽然怯了。
何苦呢?
不应该为难她的。
他又妥协了。
“逗你玩的,”他站起身,终究有些落差,却没表露出分毫,把那袋药推到孟浔桌边:“记得上药。”
孟浔回神,看着他。
他道: “公司还有事,先走,玩的愉快。”
来了一趟送个药,饭也没吃就离开。
他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峻叔在不远伺候着,吩咐了直升机过来。
螺旋桨嗡鸣的声音让孟浔醒神,她望过去,他如来时那样,只是没了领带,但领口敞开,透漏出几分忧郁,他头也不回的上了飞机。
峻叔说:“你对孟小姐的心,是软的。”
兰濯风不语。
“天地可鉴,她会明白的。”
“我要天地明白有什么用。”
她明白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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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孟浔脑子也晕乎乎的,顺手把那袋药提起来,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上去时,恰好看见管家。
她笑笑,指了指那袋子,道:“三少给你的药吗?”
孟浔没有多做思考,淡淡的嗯了声。
“三少对你很好,”管家又补充了句说:“小姐对你也很好。”
孟浔笑笑没再说话,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管家才收回视线。
回到了房间孟浔才看见,他那条消失的领带,在装药的袋子里。
孟浔抓起那条领带,头晕晕沉沉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兰双说他生气了,那他定然是带着气来的。
那这袋药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是边生气,边准备,还是早早就备好的?
领带染了他身上冷香的味道,还有手上的药酒香味交织在一起,她抬起手看了眼,晚上那一幕记忆犹新,他揉药的手都不敢下重。被人如此珍重,是第一次。
有人记得她的伤、给她买药、千里万里的送过来、温柔的替她上药。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独一份。
她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是很好的。
只是有些现实,是无法跨越,无法视而不见的。
她知道就好,其余的,就算了。
孟浔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你的领带,落在我这里了。
半夜的时候,手机才得到回信,但她睡着了,没看见。
他说:下次见面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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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业接二连三的忙碌,转眼到了十一月。
香山澳开始穿长袖了,但有些不怕凉风的,就还是套短袖。
对比起老家的天气,香山澳的冬天跟夏末没什么两样。
考试完后的下午没课,孟浔被叫去舞蹈室排练稿子,从那天和兰濯风通完电话后,她就答应了辅导员当校庆主持人。
她和那个男生一人一句话,配合默契度极高。
一张稿子很快排练完。她边走,边把稿子折好。
刚走出校门时,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孟浔脚步顿住,回头看,是刚才一起主持的男生。
“好晚了,一起吃个饭吧。对了那么多次稿子,还没和你正式吃过饭呢。”
男生生的文质彬彬,名字也文质彬彬,叫陈彬彬。
没有无缘无故的饭局,所有事情都带着目的性。
孟浔正欲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
随后是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孟浔。”
她眼眸微动,回头望去。
车窗降下来,露出兰濯风的侧脸,他的视线看向陈彬彬,随后又看向孟浔,道:“我来拿领带,方便给我吗?”
他这样,多引人浮想联翩。
领带是很私密的事情,她只是不小心在袋子里捡到的,他说得好像他们有私情。
他这样说出来,别人会怎么想?
会误会他们的。
第17章 第十七章
孟浔猜的没错, 陈彬彬的确是误会了。
他看了眼车,又看了眼孟浔。
犹豫片刻,问道:“孟浔, 这是?”
兰濯风是不是故意让陈彬彬误会的, 孟浔不知。
但是他忽然的出现,没有预料, 没有征兆, 虽说她对陈彬彬没有任何的想法, 但也不能任由别人误会她,毕竟这辆车, 明眼人上心仔细一查,就能知道车牌号是谁的。
到时候她就和兰濯风、和兰家,有脱不掉的关系。
她不喜欢陈彬彬。
但是也不能把自己的大学生活和兰濯风捆绑上关系。
谁都无法保证能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留存多少时间。
万一以后闹了笑话呢?
“这是我三哥。”
孟浔没有说这是朋友, 也没说不认识, 把暧昧的关系简单到最干净的称呼,三哥。不是堂哥就是表哥、或者亲哥,总之就是家里人。任谁都无法误会。
陈彬彬闻言,笑了,心头的谜团拨开云雾, 立刻上前对着车窗内的兰濯风伸出手道:“三哥您好,我是孟浔的朋友, 校庆主持搭档, 我叫陈彬彬。”
兰濯风在后排,尽管是坐着,但气场依旧强大, 睨了眼陈彬彬,淡漠的收回视线。
这种不值一提的人, 在他的生活里连过客都算不上。
在香山澳、乃至任何名门望族里,他永远都是被众心捧月的那位,从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万事皆随他自己的意愿,没人配得上兰濯风用人情世故维护。
更何况眼前这个毛头小子陈彬彬,他算什么东西?
就凭他,也配?
陈彬彬讪讪的收回手,道:“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朝孟浔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陈彬彬的离开带走了这场闹剧。
峻叔在主驾驶位,从后视镜望过去。
明明视线是看向窗外的,落在孟小姐身上,但却偏偏就是不下去。峻叔不知道他在较什么劲,明明忙了那么久,落地香山澳后就立刻吩咐他开到A大,但现在呢?
孟浔站在原地,凉风袭来吹晃她的袖口,她那双眼平静直视后排的男人,黑色车窗半降,只露出高挺的鼻骨和深邃的眉眼,显得他愈发神秘。
大约是几秒过后,后排的车门被推开。
每次都要去较真,每次都是他先败下阵。
兰濯风岂会不懂她的想法。
气她把他归类成三哥,撇清了误会,又气她不过来,更气自己没骨头不硬。
“招呼不打,也不过来,是打算一天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