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后退,埃里克却像对这个吻着了魔似的,一把按住她的后脑勺,重重抵住她的唇。
他的力气太大,压得她吃痛一声。
他却像被激怒了似的,神色变冷,压在她唇上的力道变得更重了,几乎是死死地胶贴在她的唇上。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吻,只知道抵住她的唇,用力碾压,吞吐她的气息。
薄莉有些窒息。
为了不让自己憋死在这个吻里,她伸出舌尖,轻触了一下他的唇齿。
就像一粒火星坠入干燥的树林。
埃里克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头一次让她感到害怕。
他扣住她的下颌,如同某种狩猎的野兽,闪电般捕获了她的舌尖,不知节制地掠夺起来。
直到这时,薄莉才亲身感受到,他的年纪可能真的不大。
完全不得章法,不知餍足。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觉得,他会咬断她的舌头,一口吞下去。
即使是她也有些发毛,开始推挤他的肩膀。
他却毫无反应,只是抵在她的唇上,贪婪地吮吃她的唾液。
直到薄莉的眼角渗出一丝泪光——憋气憋的,他才稍稍停下,唇却始终粘在她的唇上,像被胶粘在了一起似的。
薄莉抓住时机,立即后退。
他显然已经彻底沦陷在吻里,见她后退,第一反应是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又覆上她的唇。
薄莉纠结极了。
一方面,跟他接吻,确实刺激得不行——不同于以往的任何经历,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但另一方面,他吻她的时候,狂热得有些吓人了。
薄莉毫不怀疑,任由他这样吻下去,她的嘴唇要么肿得不成样子,要么被他吞掉一截舌尖。
太可怕了。
没见过这么接吻的。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退意,他本能地上前一步,膝盖抵进她的两膝之间。
薄莉越发窒息,耳根发热。
一边是史无前例的刺激感,一边是自己唇舌的安危。
……太难抉择了!
最后,她想到明天鬼屋还要营业,才勉强从浑浊的泥沼里拔出理智。
她看向埃里克。
他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乎激动兴奋至极,瞳孔缩小到极点,眼睛只剩下一片浓郁焚烧的金色。
完全与野兽无异。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感到害怕。
但她很喜欢。
他从头到脚,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表,她都非常喜欢。
薄莉闭上眼睛,决定再享受几秒钟,就给他一巴掌,让他松开她。
埃里克却突然松开了她。
他似乎已清醒过来,神情冷静,只是,面部肌肉仍然残留着轻微的痉挛,眼中也仍有激烈得可怕的情绪。
他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不知在想什么。
薄莉看到他唇上还泛着一层水光,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他顿时像接收到了某种信号般,做了一个吞咽动作,上前想要吻她。
如同条件反射。
但很快,他就克制住了。
薄莉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开口说话,只好主动问道:“怎么了?我做得不对吗?”
正是因为他说的,她都照做了。
他才感到无法形容的迷惑。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究竟是权宜之计,还是——
埃里克听见自己非常冷静地问道:“你不觉得恶心吗?”
“不恶心,”薄莉回答,“我很喜欢这个吻。你不喜欢吗?”
他完全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极端的羞耻感,令他全身发麻,如灼烧一般刺痛不已。
更可怕的是,那种暴怒似的冲动居然在这时出现了。
埃里克神色僵冷,猛地后退一步。
同一时刻,薄莉继续说道:“我不仅喜欢这个吻,还喜欢你的长相。”
“……喜欢我的长相?”
薄莉点头,完全不知道这个谎言多么荒谬似的:“你的长相完美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荒谬的谎话。
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虚假至极,令他感到强烈的不适。
可是,那种暴怒似的冲动却信了。
血液急速向下冲去,迫切地寻找一个出口。
他极力平定躁动的心跳,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只有声音仍然冷静:“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薄莉觉得跟他说不通,干脆再次抓住他的衣领,又亲了一下他的脸庞——残缺的那半边脸庞。
一吻之后,埃里克的脸上却毫无喜悦之意。
眼前的一切过于离奇,反而让他全身的血液冷却了下来。
他不知道薄莉在想什么,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吻他。
甚至不知道她的来历。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问题。
此时,他却感到了难以形容的——恐惧。
第44章
不知不觉间, 薄莉已经非常了解埃里克。
假如这时,她继续进攻,他肯定会像前几次那样迅速消失。
最好的办法是以退为进。
正好这时, 她也有些饿了——特地推掉庆功宴,赶回来看他在干什么。
幸好, 结果没有让她失望。
他揭下面具,还主动吻了她。
于是,薄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饿了,你会做饭吗?”
埃里克看了她一会儿, 戴上白色面具,转身走出卧室。
如果他要离开的话,应该直接就消失了。
他不会是要去给她……做饭吧?
薄莉眨了下眼睫毛,立即跟了上去。
果然, 埃里克走下楼以后,径直走向厨房, 扯下手上的黑色皮手套,挽起袖子,抬眼问她:“你想吃什么。”
他很少在她面前露出手指, 就连刚刚接吻时, 也戴着黑手套。
此刻扯下手套,露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肤色苍白, 几近严冷, 似乎缺乏某种血质, 透出一种禁欲之感。
然而,手背上静脉血管根根分明, 几根筋脉微微凸起,犹如青色的浮雕,一路游走至上臂。
薄莉忍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
他长得太快了,短短一段时间,不仅身量拔高了一截,手臂的肌肉也涨大了。
埃里克被她盯得汗毛一根一根立了起来。
之前,他理智尽失,揭下面具的那一刻,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自己的脸庞被看尽了,没有漏掉任何一处细节。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自己是裸露的。
脸是裸露的,手是裸露的。
从头到脚,无一不笼罩在她的视线里。
薄莉见他像过敏了一样,从耳根到手臂都起了疹子似的泛红,才移开视线:“你不知道我的口味吗?”
他们其实没有在同一个餐桌上用过餐。
埃里克却没说什么,转身去找食材。
蔬菜都被费里曼大娘整齐码放在地上,猪牛羊肉则被储存在冰窖里。
薄莉从来没有进过厨房,不知道冰窖在哪儿,埃里克却像回到自己家了一样,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冰窖。
薄莉很想问:你到底来过我家多少次?
但看到他血红的耳根,又把话咽了下去,怕把他吓跑。
他似乎真的很了解她的口味,知道她能接受甜食,但不接受在炖牛肉里加奶油。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奶油,如果将奶油熬成浓稠的酱汁,再浇到鲜嫩的龙虾肉上,她又很爱吃。
她最爱的还是辣椒。
费里曼大娘说,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小姑娘那么爱吃辣椒。
埃里克明显也知道这一点,除了那一盘奶油龙虾,别的菜肴或多或少都放了墨西哥辣酱。
薄莉在旁边看着,感觉他用刀子切肉的时候,神态冷静得过分,切出来的肉也厚薄均匀,像极了恐怖片里从容处理尸体的高智商变态。
……哦,他好像就是。
薄莉又看了十多分钟,直到埃里克忍无可忍,冷着一张脸把她打发了出去。
其实她对这顿饭没抱什么希望。
埃里克的确是一个全能型天才,但不一定在做饭上也有天赋。
而且,口味是一件非常主观的事情,她和埃里克又有一百多年的代沟。
薄莉对他要求不高,只要比学校食堂好吃就行。
谁知,她刚吃了一口龙虾肉,眼睛就睁大了。
居然完全符合她的口味。
……无论是肉质口感、香料用量,还是咸甜程度,都跟她的喜好百分百契合。
薄莉惊讶地看向他。
这是怎么做到的?
裙子的尺寸可以靠目光测量,口味也能用目测吗?
埃里克已经习惯性站在了阴影里。
他抱着手臂,与她的视线交汇一霎,又看向别处。
他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薄莉却看得心头一震。
他在黑暗中看了她多久?
时间长到……连她的口味都了如指掌?
薄莉看着面前的美味佳肴,忽然有些难以下咽。
跟大多数现代人一样,她对恋爱的态度,算不上轻浮,但也与郑重二字无关。
她对埃里克的态度,也是如此。
他无论是长相、性格,还是言行举止,都合她的口味。
跟他共处一室时,还能感到微妙的心悸感。
这种情况下,她想跟他谈一场恋爱,再正常不过了。
问题是,她完全没有想过以后,也没有想过埃里克对爱情是什么态度。
但刚刚那一眼——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看向她时,眼中的情感已浓烈到了可怕的地步。
人们常说“本性难移”,可见想要改变固有的思维是多么困难。
薄莉被他身上的荷尔蒙吸引,完全忘了以他的性格,一旦爱上一个人,就绝不会放手。
现代社会,已经没人再用“至死不渝”去形容爱情。
庞大的生存压力下,人们甚至开始调侃“骗感情可以,骗钱不行”。
埃里克却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他像对爱情至死不渝的人。
薄莉心脏狂跳,差点拿不稳手上的餐叉。
她不知道自己确切的感受,一切似乎都脱缰了,失控了。
他把她当成猎物,追捕,堵截,用刀子恐吓她时,她虽然害怕,但也感到一种脱离现实的刺激感。
可是,发现他会永远爱她时,她的心脏却像陡然从高楼坠下,莫名有种玩脱了的忐忑感。
是害怕吗?
也不是。
更像是……良心不安。
薄莉吃完了晚餐。
即使满心忐忑,她还是消灭了将近一半的菜肴。
……没办法,太好吃了。
埃里克见她吃完,上前收拾干净,拿到厨房里开始洗碗。
他洗碗的姿势也相当赏心悦目,薄莉却没什么心思在旁边欣赏了。
她心虚极了,找了个借口溜了。
薄莉本来打算接下来几天,故意冷落埃里克,逼他向她进攻。
她原本还有点儿担心,自己演不出冷落的感觉,谁知,发现他可能会爱她一辈子后,演都不用演了。
她每次看到他,眼神就下意识躲闪起来。
其实,至死不渝的爱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薄莉主要是不想在十九世纪待一辈子。
——她想回去。
要是她回去了,埃里克还在十九世纪,他该怎么办?
薄莉不由紧张起来。
他头脑那么聪明,无时无刻不在注视她,现在又被她勾起了探究欲,再加上那本笔记本……他会不会已经猜出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假如他知道她是一百多年以后的人,有可能回到未来,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