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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珩从东宫过来时,已经接近戌时。
承华殿中烛火通明,谢绥坐在殿首主位,殿内气氛凝滞压抑。
王福对着谢临珩行礼问安后,便带着殿内的一众小太监退到了外面。
父子俩沉沉对视间,谢临珩先开口:
“父皇找儿臣何事?”
谢绥冷冷看着这个完全脱离掌控的儿子,声音发凉。
“朕听说,你在让人准备太子妃册封典礼?”
“是。”谢临珩语气很平静:“儿臣要娶宁舒为妻。”
经过一下午的过渡,谢绥心底的那口怒气其实已经消散得差不多。
但这会儿听见谢临珩这么理直气壮的话,那股刚压下去的愤怒再次窜上心头。
“谢临珩,朕告诉你,你们这门婚事,没有人允许!”
谢临珩嘲弄扯了扯唇,话说得直白。
“有没有人允许,儿臣都会娶她。”
“当年——”他敛眸看过去,眸色淡漠至极,“父皇强行逼迫泠妃娘娘入后宫,除了您之外,不也是没有旁人允许吗?”
“如今,泠妃娘娘身在霁芳宫三年,又有谁敢说什么?”
谢绥“腾”的一下站起来。
怒指着谢临珩。
“混账!太子,你就这么跟父皇说话?就为了一个女人?”
谢临珩覆下眼眸,神色不变。
“儿臣和父皇是亲生父子,性情相仿,父皇应是最理解儿臣的人。”
“儿臣现在求娶宁舒的决心,半分不输于当年您不顾群臣劝谏执意纳泠妃娘娘为妃时的决心。”
“当年您力排众议将泠妃娘娘留在宫中,而今儿臣也想告诉父皇,不管有多少人阻拦,不管其中有多少坎坷,宁舒,儿臣都娶定了。”
“她是儿臣此生唯一的妻,任何人,都阻拦不了。”
第82章 因一个女子的靠近与远离而扰乱心神
谢临珩回到东宫时,已是戌时末。
漆黑夜色下,呼啸的风不断歇地吹着。
院中树枝无力摇摆,廊角间悬挂着的宫灯被冷风吹着晃个不停。
天上的星子黯淡无光。
就连月色,都暗沉朦胧得像蒙了一层纱。
寝殿的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随之又被合上。
男人踩着身上未逝的冷冽,一步步踏过屏风,来到里侧的床榻前。
因他回来得太晚,加上今日下午运动量过多,虞听晚早已昏昏欲睡。
上下眼皮打着架,脸上困倦明显。
谢临珩目光落在她身上。
眸底的冷肆无声无息散去。
眸色柔和下来。
他单手扯开腰封,宽衣上榻,躺在她身侧,将强撑睡意的姑娘搂进怀里。
“怎么还不睡?”
虞听晚顺势靠在他身上,手臂懒洋洋地搭在他腰侧,最后一分理智,支撑着她回他想听的话。
“等你啊。”她嗓音带着困倦的娇软,依赖又软糯,听得人心口都要化开,“怎么回来这么晚?”
谢临珩抱着她的手臂收紧。
将人牢牢缚在自己身前。
下巴抵着她头顶,长臂穿过她细腰揽着她。
“从承华殿出来,又去了趟勤政殿,这才晚了。”
寂静的深夜中,外面的风吟声听得更清晰。
谢临珩轻拍着她背,哄着她入睡。
“睡吧,我陪着你。”
翌日。
虞听晚再次醒来时,谢临珩已经不在寝殿。
她未在东宫多待,很快回了自己的阳淮殿。
待进入殿内,若锦像往常一样,关上门,来到内殿,低声对虞听晚说:
“公主,殿外所有的暗卫,都已经撤掉了。”
虞听晚接过岁欢递来的茶,转眸往窗外扫了眼,点头。
这时岁欢道:
“公主,昨晚泠妃娘娘让人来传了信,说让您空闲了过去一趟。”
虞听晚放下茶盏,起身往外走:“具体可有说是什么事?”
岁欢摇头,“这个倒没有。娘娘只说,想公主了,让您过去陪陪。”
霁芳宫中。
虞听晚过来时,司沅正在殿门口等她。
见到她人,司沅牵着她的手边往内殿走,边温声询问:
“这几日,一切可还好?”
虞听晚弯唇点头,“一切都好。”
在她们进去后,青兰带着所有下人出了大殿。
等人都出去后,司沅才带着虞听晚坐在软椅上,对她说:
“晚晚,再过几日,便是端午,按照以往惯例,端午前后,宫中会举办宫宴,那天人多,相对于平时的皇宫,宫宴那天,会是一个离开的机会。”
司沅瞧着自己女儿,眉眼敛着忧色:
“太子妃的册封典礼经过这些时日,怕是已经准备了不少,我们的时间不多,距离端午也没再剩几天。”
“若是没有册封典礼这个事,母妃原想着,将一切准备充足,全部打点妥当后,再让你循着时机离开。”
“只是现在不得已加快进度,母妃这几日思前想后,发现也只有宫宴那天,是个时机。”
听罢,虞听晚提出:
“宫变之前,皇宫确实是年年都在端午前后举办宫宴,只是经过宫变与皇权更迭后,这几年皇宫基本没有举办过端午宴席,今年……母妃觉得举办的可能性大吗?”
司沅说:“前几年不举办宫宴,一是因为当今陛下不看重这些繁文缛节,二是因为边境战乱未平,太子时常离宫亲自出去平乱,这才省去了许多礼制。”
“而今年——”她话音短暂一停顿,“在谢临珩这几年的统治下,东陵政通人和、社稷安定。端午宴席,有很大的可能会举办。”
“话再说回来。”她握住女儿的手,语调柔缓:
“就算今年无意办宫宴,母妃会想法子给陛下提议,虽然陛下手中没有实权,但举行一次合乎礼制的端午宫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虞听晚点头应下,“好,儿臣听母妃的。”
司沅拍了拍她手背,眼底划过些情绪。
“母妃想让你通过宫宴离开,还有一个原因。”
虞听晚抬眸看过来。
司沅说:“按照以往惯例,端午的宫宴,因天色逐渐炎热,往往会在宫廷北边清凉之地举行。”
“放眼皇宫地形,最适合的,恰恰正是汾邯湖附近。”
“而且汾邯湖中有很多荷花,端午前后,荷花满湖,十分适宜划船游湖赏花。”
虞听晚眼底眸色闪了闪。
司沅叮嘱自己女儿:“晚晚,虽然时间仓促,但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端午宫宴,都是最佳的出宫时机。”
“你这几日留留心,宫中大权掌控在东宫,若是办宫宴,必是由东宫全权负责。”
“关于宫宴的地点,若是没有选在汾邯湖,你随机应变,尽量往汾邯湖附近引。”
“要记住,离汾邯湖越近,离开时,成功的几率就越大,风险也越低。”
虞听晚一一记下。
离开时,司沅又嘱咐她:
“还有,时间紧迫,泅水之事,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虞听晚心头沉重,但为了不让司沅担心,唇侧努力掩起一抹弧度。
“母妃放心,这两日,儿臣会找机会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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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见自家主子回来直奔寝殿而去,墨十连忙禀报:
“殿下,宁舒公主已经离开了。”
谢临珩脚步停顿,眼尾垂下,“公主去哪儿了?”
墨十摸了摸鼻尖,低头说:
“先是回了阳淮殿,后来去了霁芳宫。”
谢临珩在原地站了两秒,转身。
走之前,又问:
“公主现在回来了吗?”
墨十点头,“回来了。”
谢临珩转而踏出东宫,淡淡吩咐一句:
“不必跟着。”
等他走远后,墨十抱臂站在原地,望着谢临珩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般对一旁的墨九说:
“我怎么感觉,方才殿下在听到宁舒公主已经不在东宫时,有点……嗯,落寞呢?”
墨九嘴角抽了抽。
墨十孤家寡人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眷侣间的关系。
想了又想,半天憋出来一句:
“就是那种,主子急急忙忙赶回来,想早些见到宁舒公主,结果还没走到寝殿,就听闻宁舒公主早已离开的那种……失落黯然。”
说罢,他拍了拍头。
以一种费解的语气嘀咕:“放在以前,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咱们从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竟也会为了一个小姑娘牵肠挂肚,因一个女子的靠近与远离而扰乱心神。”
第83章 要不……你教我泅水吧
谢临珩过来时,虞听晚正在绣香囊。
女子脸上看似平静如常。
可实际上,心里却一片躁乱。
司沅在霁芳宫说的话、以及即将到来的端午宫宴,再加上迫在眉睫的泅水之事,交杂在一起,让她心头乱得厉害,根本静不下来。
谢临珩在殿门处伫立一刹。
刚要抬步走进去。
还没动作,就见窗前坐着的女子忽然轻“嘶”一声,指尖立刻从香囊上松开。
谢临珩皱了皱眉。
大步走过去。
虞听晚轻低着头,凝着手指上的那颗血珠。
许是心底烦躁得厉害,她垂眼看着指尖这颗豆大的血珠,竟没有第一时间拿帕子擦。
直到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掌捉住。
略显强硬的力道,强行握着她腕骨,捏住她被针尖扎破的那根手指,迅速拿出手帕,裹在了那根指节上。
谢临珩眉间微拧,抬眸看她。
“手都扎破了,在想什么?”
虞听晚眼睫颤了颤,声色无异。
没看他,只是瞧着仍然被他捏在手里,用帕子裹着的食指。
“没想什么,大约是近来天色渐热,心头烦躁。”
谢临珩另一只手落在她头顶。
很轻地揉了下。
“快到端午了,天气确实越来越热。”
“等再过几天,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处理,就带你去行宫住一段时间。”
“行宫?”虞听晚抬头看他。
“嗯。”谢临珩对着她视线,“带你出去避暑。”
虞听晚眼底闪过什么情绪,又问:“就我们两个吗?”
“这是自然。”他说得随意,“宁舒还想让谁去?”
虞听晚摇头,“没谁。”
谢临珩一直没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给她按着手上的伤。
直到食指指尖再也没有血浸出,他才将帕子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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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
虞听晚照例宿在东宫。
因心头压着事,再加上距离端午的时间越来越近,让她在应付谢临珩时,不自觉的少了几分耐心。
月上中梢,在他又一次将她搂进怀里时,虞听晚眉头皱起,手肘抵在他胸前,轻阖着眼眸,不配合地推他。
“好热……”她口吻不满,“不要了……”
谢临珩低头看她。
漆黑的目光落在她面上。
女子脸颊微红,额角带着湿意,红唇轻轻抿着,掌心也浸着细汗。
“热?”他拍了拍她背,哄道:“东宫寝殿后面有一个很大的热泉池,我带你去热泉池好不好?”
虞听晚本能地想摇头。
可当微燥的意识捕捉到“热泉池”这三个字眼时,心神倏地一动,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声被咽下。
藕臂环住他脖颈,水眸睁开,红唇中软软吐出一个字。
“好。”
谢临珩将人抱起来,又扯过一旁的外衫披在她身上,这才拦腰抱着她往后面的热泉池走去。
入夜后的东宫寝殿,除了谢临珩和虞听晚,再也没有旁人。
因此处处一片静谧。
从寝殿往后而去,没过多久,虞听晚就看到一大片水汽氤氲的泉池。
泉池很大,平静的水面上荡漾着飘渺的白雾,池边以白玉为阶,更添奢华,周围每隔两步便挂着一盏宫灯,整个热泉池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谢临珩踏下台阶,带着她进入水中。
直到来到拦腰深处,才将怀里的女子放下来。
温热舒适的水流漫过肌肤,虞听晚借着谢临珩的搀扶稳住身形,视线在周围无意识扫过,胸膛中的心跳无形中快了几分。
怕她摔倒,谢临珩一直扶着她腰身,不曾松开。
“这个热泉池,是皇宫最大的泉池,外人从来没有踏足过,还喜欢吗?”
虞听晚不动声色点头。
“喜欢,只是——”
她侧过身,环住他腰,仰头问:
“我之前怎么不记得这里还有一个热泉池?”
谢临珩扣住她后腰,将人抱进怀里。
“是后来另让人修建的,一年前刚修好。”
虞听晚先前从不关注东宫之事,也从不往谢临珩身边靠近,自然并不知晓这些。
她扭头往周围看了看,“这里还有别人吗?”
谢临珩轻笑,捏了捏她耳垂。
“想什么呢?当然没有了。”
说罢,他低下头,轻吻她颈侧。
“现在还热吗?”
虞听晚顺从地回应他,檀唇轻阖,“不热。”
外面月色害羞地躲进云层中,好似在躲避里面绵绵入骨的情意。
一个时辰后,热泉池中渐渐多了说话的声音。
在谢临珩第三次揽着怀里人腰肢,以免她跌入水中时,终是忍不住问:
“老是往水底跑什么?对泉池底就这么感兴趣?”
虞听晚手腕搭在他身上,水雾晕染的她面容姝色更重,细眉轻蹙,眉眼如同被泉水洗过,出口的嗓音很是委屈。
“……我站不稳。”
她倒打一耙,“你也不扶着我点。”
谢临珩被她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笑。
长指捏着她下颌,让她抬头看他。
“谁没扶你?公主殿下信口冤枉人的本事越来越好了。”
“若不是孤三番两次扶住你,公主殿下现在是不是早跌水底去了?”
虞听晚轻哼,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理虽不直,气却壮:“你若不欺负我,我会站不稳吗?”
谢临珩眼底笑意流泄,嗓音中溢出几分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