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车停在阳淮殿前时,她腿都是软的。
踩在地上,跟踩在云上似的。
谢临珩及时扶住她腰,以免她摔倒。
“小公主这么娇气?”
“亲一下都受不住?”
殿外人来人往,虞听晚冷瞪他一眼,推开他的手,转身进了殿。
谢临珩笑了笑,对后面刚过来的墨九吩咐了两句,便随着她进了大殿。
殿内的侍女将温茶递过来。
虞听晚接过,喝了一口。
但当茶水触碰到唇瓣时,一点刺痛立刻传来。
她紧了紧眉,唇瓣抿着。
谢临珩从殿外进来。
殿内的侍女们一同跪安行礼。
他抬抬手,让她们下去。
待人都离开后,他来到她面前。
指腹轻轻碰了碰她唇角,眼底尽是温色,“疼?”
虞听晚没好气地瞪他。
他挑挑眉,俯身平视她,话中带笑:
“我记得,明明没使劲。”
虞听晚咬牙。
他确实没使劲。
但耐不住时间长。
像鸟啄虫子似的,时不时来啄她一下。
她放下茶盏,将他推开一些。
眼尾下压,不去看他,直接道:
“晚上我去霁芳宫,太子殿下自己回东宫吧。”
他牵着唇,目光划过她发红的唇角。
故意问:“我们小公主这样,能去泠妃娘娘那里吗?”
虞听晚蹙眉瞪他。
他倒也不恼。
反而今日异常好说话。
揉着她脑袋,话里话外全是哄。
“是孤说错话了,我们小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今天晚上,我自己回东宫。”
第125章 放她离开,绝无可能
“但——”
他话音一停。
虞听晚警惕抬眼。
他低头看过来,指腹揉过她眼尾。
“孤能不能,在这里讨杯茶喝再走?”
她反问:“殿下的东宫缺茶水?”
他没说话。
手搭在她腰上,忽然将她抱了起来。
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反身坐在了她方才坐的位置上,并将她抱在了腿上。
和马车上的姿势一模一样。
虞听晚呼吸绷紧。
他看向她,“东宫不缺茶水,但缺我家小公主陪着。”
虞听晚冷眼侧过他黏在她腰上的手,“太子殿下抱上瘾了?”
他今日似乎打定主意在她面前死皮赖脸到底,“不仅抱上瘾了,还亲上瘾了。”
说着,他还好整以暇地问她:
“公主殿下给亲吗?”
虞听晚气结,牙紧紧咬着。
一双冷眸,直直瞪着他。
谢临珩扬眉,指腹很轻地抚过她唇角,自己找台阶下,“开个玩笑,都肿了,再亲就破皮了。”
她偏头,躲过他的手。
为了让他赶紧回东宫,她喊来若锦上茶。
“不用这么麻烦。”他制止她。
虞听晚看过来。
在她的注视下,谢临珩端起她刚才喝了一口的茶,“这不是有现成的?”
虞听晚不说话了。
他爱喝就喝。
喝完走人就行。
半刻钟后,茶水见底。
谢临珩没再纠缠,将她放下,便离开了阳淮殿。
他走后,虞听晚揉了揉发胀的额角,长吐了一口浊气。
若锦进来,询问她要不要去霁芳宫。
虞听晚让她拿了面铜镜过来,对着镜面看自己红肿的唇角。
几息后,她放下镜面。
对若锦说:“我明早再去,若锦,你去母妃那里看看,瞧瞧母妃是否一切都好。”
若锦应声,临去之前,她道:
“天快黑了,奴婢让人先去准备晚膳,今日一路舟车劳顿,公主辛苦了,用过晚膳后,便早些歇息吧。”
虞听晚点头,“好。”
见她面色不是很好,若锦离开大殿后,又让人去太医院宣了太医来把脉。
……
小半个时辰后,若锦从霁芳宫回来。
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走向正在用晚膳的虞听晚,将食盒放在桌上,一一打开,拿出里面的糕点,笑道:
“公主,娘娘一切安好,您不必挂怀。”
她将几碟精致的小糕点放在虞听晚面前,“这个是娘娘亲手做的,公主,您尝尝。”
虞听晚看着碟中素日中她爱吃的点心,问:“母妃知道我今天回宫?”
若锦道:“娘娘说,是太子殿下让人先进宫送了信,娘娘知道您要回宫的消息后,便亲自做了些糕点。”
“娘娘还嘱咐,行宫路途遥远,公主一路体乏劳累,今日不要再去霁芳宫了,晚上早些歇息,等休息好了再去,她一直在霁芳宫等您。”
虞听晚颔首。
一顿晚膳,桌上的饭菜虞听晚没用几口,反倒是这几碟司沅亲手做的点心,她用了将近大半。
饭菜撤下去之前,她吩咐:“这些点心不用撤,留下就行。”
—
翌日天亮。
虞听晚早早醒来。
洗漱更衣完,早膳都没用,直奔霁芳宫而去。
墨九将消息传到东宫时,谢临珩看着手中的奏折,头也未抬,只轻“嗯”了声。
墨九行礼告退,在踏出大殿时,恰巧碰见刚从宫外过来的沈知樾,他当即弯腰行礼,“沈大人。”
沈知樾懒懒抬了抬手。
便进了大殿。
瞧着伏案前,处理奏折的谢临珩,沈知樾懒懒散散地摇着折扇,慢悠悠道:
“哟?舍得回来了?”
“朝中最忙的时候,你撇下这堆烂摊子往行宫跑,现在金陵一案快落下帷幕了,太子殿下也回来了。”
他在他对面坐下,斜靠着椅背,抬着眼皮瞧谢临珩,好奇打探:
“出去了这么多天,你和宁舒的关系,有没有发生些改变?”
谢临珩掀眸侧他一眼。
复又垂眼,在奏折上落下几个字。
边写边道:“还和以前一样。”
沈知樾不由叹气。
手肘抵着案边,撑着额角,真心实意地瞅着他劝:
“实在不行,你就放手吧。”
他苦口婆心:“太子殿下,强扭的瓜不甜,与其互相煎熬,你还不如放她离开。”
“而且你看,你们之间有着先前的恩情在,就算这中间兜兜转转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救命之恩摆在那里,再加上你主动放手的态度,以后就算见了面,好歹还能好声好气地说几句话。”
“总比现在这种仇人相处的模式好。”
沈知樾说完,殿内静默一瞬。
下一刻,谢临珩的声音响起。
冷到极致的嗓音,只落下简单几个字:
“放她离开,绝无可能。”
他没有任何把握,放她走后,还能再将她带回来。
沈知樾扇骨抵了抵伏案。
“那你就暂时放她离开。”
谢临珩看过来。
沈知樾还以为他动摇了,立马劝道:
“你这样,殿下,你伪装放宁舒离开,你无非就是怕她喜欢上别人、嫁给别人,或是遇到危险。”
“既如此,你在她走后,悄悄派人跟着她不就行了?”
“你掌握着她的行踪,不过别出现在她面前,你们都各自分开一段时间,给对方一些冷静的空间。”
沈知樾话音停了停,接着又说:
“经过这么久,临珩,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离宫已经成了宁舒的执念,你何苦将她困在这座牢笼中一生一世?”
“你倒不如听听我的意见,放她离开,让她出去自己待些时日,等心中执念化解,她若是想回来,自然还会回来的。”
“届时,你们再顺理成章的成婚,岂不是更好?”
沈知樾一口气说完这长长一串,谢临珩只平静地问出一句:
“若是她不再回来呢?”
这……
张了张嘴,却全然无言以对的沈知樾:“……!”
同一时刻。
中宫。
秋华快步进入大殿,对坐在宝座上的皇后禀报:
“娘娘,太子殿下和宁舒公主回宫了。”
皇后端着茶盏的动作一顿。
她抬眼,眼底冷意深沉,看向秋华。
“何时回来的?”
秋华低头,“昨日傍晚。”
昨日皇后头疾发作,中宫殿门紧闭,外面的消息没传进来。
今日一大早,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秋华就赶紧来了大殿。
皇后冷冷放下茶盏,脸上的那点温色,霎时淡了下来,“太子昨夜又宿在了阳淮殿?”
第126章 如果,她嫁不了呢?
秋华这次回的很快,姚琦玉刚问完,她便道:
“奴婢听说,太子昨夜是宿在了东宫。”
不等皇后再问下一句,她又补充道:
“宁舒公主宿在了阳淮殿。”
坐在左边软椅上,来探望皇后‘病情’的姚珠玉,听着这话,刮着茶盏浮沫的动作顿住。
眸色微微一暗。
倒是右侧坐着的谢清月,听着‘宁舒公主’这几个字,很是敌意地冷哼一声。
面上的不喜,赤裸裸地浮现。
没有半分遮掩。
姚珠玉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眼谢清月。
殿内静了些许。
很快。
皇后揉着额角,闭了闭眼,挥手让她们退下。
“本宫身体还未恢复,精力不济,珠玉,你和清月先回去吧。”
姚珠玉放下茶盏。
起身,盈盈福身作礼,“姑母多加休息,臣女告退。”
皇后淡声“嗯”了下。
摆手让她们离开。
姚珠玉和谢清月一同往外走去。
待踏出中宫大门,姚珠玉停步。
回头往后看去。
那道漆红厚重殿门,已经被人缓缓合上。
闭门不见人的意思很明显。
姚珠玉眯了眯眼,随着谢清月回了皎月殿。
上一次姚珠玉进宫时,皇后想借着指婚的名义,撮合她和谢临珩,结果不仅被谢临珩当场拒绝,还惹得谢临珩生厌,
第二天便下了令:世家女,无召不得随意进宫。
而这次,皇后称病,姚珠玉身为母家后辈,进宫探望姑母,也算是合乎情理。
加之,前两天谢临珩远在行宫,皇宫内又有皇后护着,她这才能顺利进来。
姚家和皇后有着同样的心思,都想让姚珠玉成为东宫的太子妃,将未来的皇后之位再牢牢握在姚家手里。
所以姚珠玉好不容易进宫一次,自然不愿轻易离开,
正巧,皇后借着上次宋家一事一直称病不出中宫,姚珠玉便也顺势留了下来,住在谢清月的皎月殿。
皎月殿和中宫挨得很近。
小半刻钟的功夫不到,两人就进了皎月殿殿门。
因先前宋今砚那事,近来谢清月对虞听晚的怨恨与嫉妒越发浓重,一进殿,被压制了一路的脾气便尽数发泄了出来。
姚珠玉见怪不怪。
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摔瓶砸罐。
一直到她怒气消了大半,才让一旁瑟瑟发抖的下人,递上温茶。
她走到谢清月旁边坐下,柔声细语地宽慰:“清月,你皇兄回来了,你这脾气,可要稍微收一收,动静闹大了,容易惹得你皇兄和父皇不高兴。”
听着最后一句,谢清月冷笑,面上嘲讽怨恨之意明显。
“我皇兄天天围着虞听晚那个贱人转,父皇则一心扑在霁芳宫那位身上,他们哪有时间想起来我!”
姚珠玉柔柔轻笑,“话怎能这么说?你们之间说到底,总归有着父女之情、兄妹之情,这种血浓于水的关系,哪是外人能比的。”
谢清月冷哼,没再言语。
姚珠玉缓缓看她一眼,状若无意地提及方才皇后在中宫问的那个问题。
“你皇兄……”话音刚出口,她又欲言又止。
谢清月看过来,问:“怎么了?”
姚珠玉弯了弯唇,面上皆是大家闺秀的贤良温婉,“倒也没什么,姑母怎会特意问及太子哥哥是否宿在阳淮殿?”
她对上谢清月的视线,继而猜测:“莫不成,太子哥哥和宁舒公主还未正式行册封礼,就已经住在了一起吗?”
说起这个,谢清月眉头皱得更紧。
话里话外全是愤恨。
“皇兄都不顾群臣反对执意立她为太子妃了,你觉得,他们之间,能没点什么吗?”
她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眼底恨意更为鲜明。
“这几年,因霁芳宫泠妃的缘故,虞听晚长住宫中,整个皇宫,你放眼看去,除了她虞听晚,可还有其余的适龄女子?”
“关键虞听晚又生得那副容貌,天天在面前逛,想不动心都难!”
姚珠玉静静听着,眼底越加幽暗。
但面上没表现出什么。
谢清月说完,看向自己这位表姐,心底的不满越来越重。
她拉住姚珠玉的手,眉心紧紧皱着。
“表姐,正好你这几天在皇宫,趁着太子妃的册封典礼还未办,你赶紧将你的太子妃之位夺回来啊!”
她急道:“先不说一个前朝公主就不能入主东宫,就说这未来的皇后之位,必然是握在我们姚家手里,怎能再巴巴的还给她们虞家?”
姚珠玉黯然笑了笑,“清月,你皇兄既然定了要立宁舒公主为太子妃,就不会轻易更改。”
谢清月眼底闪过杀意,她眯眼,声线狠毒,“那如果,她嫁不了呢?”
姚珠玉看过来,“这是何意?”
谢清月起身,眉眼藏着阴狠。
声音虽轻,却掩不住里面的冷芒。
“你说,若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与其他人有染,一个不清白的身子,还能嫁进东宫吗?”
她侧身,望向姚珠玉。
直直对上她的视线。
唇边笑意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朝中文武百官,会允许一个声名狼藉的前朝公主成为未来的皇后吗?”
姚珠玉嘴角牵了牵,没阻止她,反而是问:“具体想怎么做?”
谢清月回眸,轻飘飘弹了弹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