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虞听晚和若锦站在台阶之下。
虞听晚视线在周围扫过,尤其在转至侧殿殿门时,她目光停住。
放在平时,不管是承华殿正殿还是侧殿,殿外都有很多值守的太监。
尤其谢绥所在之处,一定会有王福的身影。
而今天,不仅没有值守的太监,也看不到王福。
虞听晚眼神沉下来。
从体内深处蔓延开的燥热和眼前一阵一阵的晕眩,已经让她确定了方才的猜测。
她暗中给了若锦一个眼神,未再往前迈一步,转身就要离开。
然就在这时,一侧长廊尽头,谢清月冷冷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睨着虞听晚,冷哼道:
“父皇已等你多时,虞听晚,你就这么目无尊上?空让父皇等这么久,却不进去?”
虞听晚眯眼看着停在两步之外的谢清月,眼底划过一抹幽暗,唇角轻扯,话中带着轻嘲。
“有固安公主在,陛下又怎会有空见我?”
“时辰不早,固安公主还是早些进去吧,凤弦殿中皇后娘娘的寿诞,可还等着固安公主过去呢。”
说罢,虞听晚转身就走。
谢清月甩袖,怒目瞪向她。
“放肆!虞听晚,父皇的话你也不听了?本公主今天倒要看看,你来都来侧殿了,还能不能走得了!”
音落,她沉声命令身后的侍女,“把宁舒公主请进去!”
话音未落,她身旁那个侍女,就立刻蓄足了力,想把虞听晚硬拉进去。
若锦早就收到了虞听晚的暗示,在她还没靠近时,先一步迅速截下了那侍女,不让她近虞听晚的身。
整个皇宫都在谢临珩的掌控之下,中宫根本无法调动侍卫,能把侧殿的所有太监和守卫全部支走已是极限。
见侍女被若锦缠住,谢清月三两步来到虞听晚旁边,用力拽住她的手腕,迈上台阶,猛地推开殿门,就要把她推进去。
可谢清月没想到,方才被她拽了一路连上台阶都没力气反抗的虞听晚,却在靠近殿门的最后一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生生挣脱了她的手。
谢清月怔了下,迅速回神。
立刻回身,试图重新抓过她,将她推进去。
可这次,虞听晚却没给她机会。
见她伸手过来,她快速侧身躲过,并利用这个间隙,用上所有的力气,攥着谢清月的手臂,趁她愣神的这一瞬,一把将她反推了进去!
“啊!”谢清月被这股力道推倒,重重摔在地上。
她顾不上膝盖的疼痛,爬起来就要冲出去,虞听晚却先一步,“砰”的一声关上了殿门。
平时白日从不放锁的殿门上,今天连锁都准备好了。
虞听晚冷眼扫过,直接在外将门锁上。
殿门上锁的声音,狠狠刺激到了里面的谢清月,她用力砸拍着门,恨声怒骂:
“虞听晚,你把门打开!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虞听晚无视她的咒骂,一刻都未多待,转身下台阶。
殿门外,被若锦制服的侍女,也是满眼怨恨的模样。
虞听晚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吩咐若锦:“别让她跑了,我倒要看看,接下来她们还准备了什么大戏。”
音落,她抬步往外走去。
若锦钳制着那个侍女,跟在她后面。
—
谢清月设的这场局,先是在宴席的酒杯中下药,再是利用泠妃将虞听晚引到承华殿侧殿,随后再安排人当众捉奸。
谢清月以为,她在酒中准备的药量已经足够,虞听晚就算没有失去全部意识,也不可能再有反抗之力,
所以她根本没带多少侍女过来。
只是她漏算了,虞听晚从一开始,就对她们有所防备。
其中便包括,凤弦殿中的那杯酒。
皇后亲自举杯,众目睽睽之下,虞听晚没办法不喝。
但她清楚自己的酒量。
所以在喝的时候,借着长袖的遮掩,只用唇沾了沾杯沿。
前前后后,碰到的酒水,不过一两滴。
虽然谢清月下了十足十的药量,但因为虞听晚饮下的酒水实在太少,那点药性,经过一路的发挥,已经散得差不多。
也正因如此,方才谢清月在拉虞听晚时,她才敢顺水推舟跟着她靠近殿门。
又在谢清月撞开殿门后,用尽所有力气,将谢清月反推进去。
虞听晚最初虽无害人之心,但不代表,在皇后和谢清月如此设局后,她还任由她们宰割,什么都不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不管那侧殿中有什么,都是谢清月自食恶果。
第136章 自荐枕席
今日谢绥确实是有要事。
只不过,这个‘要事’,不是其他,而是金陵之案的全部前因后果。
今日一早,沈知樾便将金陵案件的所有始末,全部告知了谢绥。
这件事牵连甚广,再加上其中许多势力盘根虬结,谢绥光是听,就将近听了小半个时辰。
等他听完所有过往,当即气的在勤政殿砸了好几个茶盏。
也正因此事,才迟迟未去凤弦殿。
皇后的人,便趁着这个机会,以谢绥的名义,将虞听晚骗去了承华殿。
虽说皇后此举,有假传圣旨之嫌,但若是这一连串的计谋成功了,大庭广众之下,被储君亲自册为太子妃的宁舒公主与外男私通苟合,如此罪名一落下来,根本没有人去关心,到底是不是她人陷害的虞听晚来承华殿侧殿。
真到了那个时候,虞听晚是有口难言。
没法自证清白不说,还很可能,弄巧成拙地让她误以为是谢绥和皇后联合起来设了这场局。
从而还能让司沅和谢绥之间的关系彻底破灭,重新陷入不死不休的僵局。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只要此计成功,皇后都是最大的赢家。
并能一连将两个眼中钉、肉中刺一次性斩草除根。
—
东宫大殿。
墨九从勤政殿赶回来。
将谢绥那边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了谢临珩。
谢临珩反应平平,只将两封新写完的密信交给他。
“这两封信,让人送去南郡,交给陈统领。”
墨九双手接过,“是。”
他退身离开。
谢临珩扫过伏案上的奏折,没再看,正要起身去凤弦殿。
还没动作,暗卫突然来报——
“殿下,姚姑娘来了。”
谢临珩眼底迸出不悦。
眉眼沉下来。
“又是母后召她进来的?”
暗卫低头,“是姚大人。”
他说,“今日皇后娘娘寿诞,姚大人特意带着姚姑娘进宫赴宴,贺皇后娘娘生辰。”
谢临珩冷笑,“既是为贺母后寿诞而进宫,这个时辰寿宴已经开始,姚家这位嫡女,不去凤弦殿,来东宫做什么?”
暗卫不敢隐瞒,如实转述姚珠玉的话。
“姚姑娘说,她有两句话,想亲自和殿下说,待说完,立刻便离开,不再叨扰。”
谢临珩眼皮低垂。
好一会儿,就在暗卫以为,自家主子会下令,将姚珠玉撵出去时,却意外听到一句:
“这么煞费苦心,那就见见。”
谢临珩将手中玉佩“啪”的一声扔在伏案上,就像静寂的海面上,突然落下巨石,瞬间溅起浪花。
让人心下生起一股无名的惧意。
暗卫对周围气息的感知能力,比普通人要敏锐得多。
在这道声响落下后,程武明显感觉到,殿中的气氛冷沉了不少。
谢临珩越过侧前面屏风,走向殿中正上首的主位,声线冷如堆雪。
“程武,请姚姑娘进来。”
程武当即颔首,“是!”
很快。
姚珠玉被带进大殿。
谢临珩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漆黑的瞳仁,看不出喜怒。
“凤弦殿宴席已经开始,姚姑娘此时来东宫,所为何事?”
姚珠玉咬了咬唇瓣。
精心打扮的妆容,配上这副弱弱柔柔我见犹怜的神色,最易激起男人的怜悯。
她脸上的表情,拿捏得滴水不漏。
在谢临珩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
直到两人间的距离已经仅剩不到两米。
瞥着她的动作,谢临珩眼底已然淬起寒意。
面上还带着笑,声音却让人闻之颤栗。
“姚姑娘,再往前走,你这双腿,就不必要了。”
姚珠玉心尖抖了抖。
想继续往前,可身体生惧的本能,让她停在了原地。
她眼底噙雾,红唇被咬出一点齿印。
迎着谢临珩不含温度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拨过腰侧的香囊,指尖向上,落在腰侧绸带上。
轻一用力,腰带便散开。
轻薄的衣裙,从肩头滑下。
“珠玉喜欢太子哥哥。”
“求殿下垂怜……”
说着,她继续向前。
同时,软若无骨的身子一斜,就要倒进谢临珩怀里。
却在下一刻,男人指节一动。
有什么东西,重重击在了姚珠玉腿上。
在这股力道下,她被逼得往后退了两步,重重跌在冰冷的地上。
她身上,缓缓下落的衣裙,也因她的摔倒,松松垮垮覆在她身上。
虽然看起来衣衫凌乱,但因刚才那一下,误打误撞的将她从脖子到脚,全部遮住,什么都不露。
不至于污了人眼。
“殿下……”她啜泣开口,泪眼婆娑地看向他,“珠玉没有其他心思,我只是倾慕殿下……”
谢临珩眸色冷得让人浑身冰凉。
他像看死人一样睨着地上狼狈的姚珠玉,嗓音阴鸷讥诮。
“姚姑娘,若是孤没记错,你亲口说过,你无意入东宫,也没有这种心思。”
姚珠玉想上前,却在他这种眼神下,硬生生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珠玉不敢奢求太子妃的位置,也从未想过太子妃的位置。”
“但珠玉心仪殿下已久,我知道殿下即将迎娶太子妃,也知道自己不配和宁舒公主相比,珠玉不求名分,只求能陪伴在殿下左右便足矣……”
她央求着看着谢临珩,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让人心生怜惜。
若是换了旁人,她这副做派,或许真的会有用。
可她偏偏,碰上的是谢临珩。
“既然知道自己不配和孤的太子妃相提并论,还自取其辱地来东宫自荐枕席?”
“姚姑娘,你身为姚家嫡女,这就是你们姚氏一族的家风?”
“身为未出阁的姑娘,在自己姑母寿诞的当天,宽衣解带,像勾栏妓子一样爬人床榻,这就是你们姚家的教养?”
说话间,他视线落在地上那枚滚落的香囊上。
眼底冷芒更重。
“还有这香,迷情香,姚姑娘和你身后的姚家,真是煞费苦心!”
他冷扫着姚珠玉,看着她脸色一点点煞白。
“这种罕见的迷情香,气味虽与寻常香料相似,但能让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意乱情迷,姚姑娘是不是以为,除了你们姚家,外界没人识得这种香?”
第137章 捉奸
姚珠玉嘴唇发颤。
看向谢临珩激起惊恐,瞳仁一点点缩起。
随之又像是猝然回了神。
立刻否认。
“不是的……”
她哀求着开口,别提多柔弱可怜。
“太子哥哥,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她转头看向那香囊,慌忙地拿过来,将香囊凑近他。
“这个香……”
她这动作,说不清是为了自证清白之下的下意识举动,还是想让这香囊离得他更近些,让香囊散发的香味,尽快发挥作用。
“只是普通的香料,京城世家贵女佩戴的都是这种。”
谢临珩已经明确指出这香是什么,又怎会信她这种苍白的辩解。
他视线从那香囊上侧过,眼底浓重的杀意已然不再掩饰。
直直落在她身上。
话音更为讽刺。
“姚姑娘一边说着无意入东宫,一边又时时刻刻觊觎着东宫妃嫔之位,这种做派,倒是像极了你父亲。”
“——一边以国舅的身份专权乱政,一边窥伺着东陵的这把龙椅。”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让姚珠玉陡然变了脸色。
“太、太子哥哥……”她抖着唇出声,想否认这一切。
然而谢临珩却没了任何耐心。
一眼没再看她,直接喊来了殿外候着的程武。
姚珠玉攥着手中的香囊,在殿外脚步声快速响起的那一瞬间,她瞳仁快速动了动,想再解释,可谢临珩已经不给她机会。
“殿下,有何指示?”程武来得很快。
谢临珩拂袖起身,沉沉越过地上的姚珠玉。
“皇后寿诞当日,姚家女携迷情香爬东宫床榻,这种家事,与其孤来处置,不如让皇后和姚大人亲自处决更好。”
“程武,带姚姑娘去凤弦殿,让皇后娘娘和姚大人亲手料理。”
程武愣了愣。
很快,他反应过来。
像拉死猪一样,直接上前,拖住姚珠玉后颈的那点少得可怜的布料,将人拖了起来。
她胡乱挣扎,不甘地看向谢临珩,声泪俱泣,“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程武皱眉,怕这玩意儿再惹得主子心烦,随手从一旁扯了块布,塞进了她嘴里,堵住了所有惹人烦的声音。
谢临珩冷眼扫过姚珠玉挣扎之下再次落在地上的香囊,“把这枚姚姑娘特意带来的香囊一并带着。”
程武正要过来捡。
一旁的墨十先一步过来,将香囊捡了起来。
他刚想拿着香囊跟着程武去凤弦殿,冷不丁的,又听到他们主子说:
“往香囊上洒点水,另外,再拿个帕子捂住口鼻。”
墨十立刻照做。
姚珠玉带来的这种香,确实罕见。
和一般的迷情香完全不同。
普通的迷情香,有种异常甜腻的香味,稍微一闻,就能察觉出异样。
可这种香,味极淡。
但药性极烈。
尤其遇见水,香料被打湿后,香味会以数倍的速度迅速挥发。
方才姚珠玉情急之下去抓香囊,便是打着,用掉在指尖的泪水,将香囊打湿一角,让里面的香味迅速挥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