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将提前备好的一封回信递给了墨十。
“告诉楚淮叙,不必来安州,让他直接去临安镇。”
墨十接过信。
谢临珩又交代:“把信交到他手里,他看完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只有一点,告诉他切勿打草惊蛇。”
墨十将信收好,快速应了声便大步出了营帐。
他走后,军中的几位副将继续汇报军情。
听完,沈知樾脸色沉了下来。
“北境这次,倒是急了不少。”
硬碰硬,他们赢的可能性太低。
想要击退敌寇,还得需智取。
—
翌日午时。
北部一带临安别院来了一位久违之客。
院中小厮将楚公子到来的消息传进来时,司隼白正在和吴叔商讨事情。
听到楚淮叙这个名字,司隼白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他忙让小厮将人请进来。
很快,一身便服的楚淮叙在小厮的引领下,进至庭院。
司隼白亲自出来迎接。
双方寒暄过后,司隼白先问:
“上次楚兄助我和晚晚离开,楚家可因此受了牵累?”
“并未。”楚淮叙说:“殿下明情理,不会因私人恩怨降罪旁人。”
司隼白放下心。
正在再开口,楚淮叙拿出一封信,道:
“这次楚某过来,是替家妹给公主送一封信,顺道借此机会探望一下今砚的伤。”
司隼白明了,他将楚淮叙引至前厅,边走边道:
“晚晚在午睡,我让人去喊一声。”
楚淮叙阻止,“不必特意打扰公主,等公主醒来再看信就行。”
司隼白点头,“好。”
“至于宋兄——”他话音顿了下,两人坐在桌旁,司隼白低叹了口气,简而道:
“楚兄,我也不瞒你,他与晚晚的婚约作废后,便搬离了别院,现下在城西的枫林小院暂住。”
“若是楚兄想去见宋兄,我稍后让人带你过去。”
宋今砚离开别院,去枫林小院的事,楚淮叙自然清楚。
在来临安镇之前,这些事,谢临珩在信中都已提到。
待司隼白说完,楚淮叙无奈道:
“这事不急,小妹从多日前就念叨宁舒公主,但奈何临安与皇城相距甚远,如今又战乱不断,父亲不放心她过来。”
“所以小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将信交由宁舒公主,并替她看看,公主如今可好。”
“不若待在下见了公主之后,再去见今砚。”
司隼白自然没意见。
楚淮叙虽然没有明说他是受谢临珩的命令而来,但从司隼白方才旁敲侧击问的那句,楚家上次可有受牵连就能看出,楚淮叙这次突然来临安镇,背后必然有谢临珩的授意。
且先不说自家妹妹与储君未来如何,就说在如今乱世当前,谢临珩就不会做伤害虞听晚的决定。
所以对于楚淮叙的要求,司隼白并未拒绝。
也并未在此刻刨根问底地问及他在这时突然来临安镇的目的。
而是顺着他的话,主动道:
“楚兄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在别院休息两日,待休息好后,我再让人带楚兄去城西小院。”
第200章 夜袭
楚淮叙和司隼白对视一眼。
其中意味,已尽在不言中。
他顺势应下,“那劳烦司兄。”
司隼白摆手,“楚兄莫要客气。”
说着,他看向随着楚淮叙一同而来的、侍卫模样的男子,“这位是?”
楚淮叙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等他开口介绍,那男子主动道:
“属下影七,是楚公子的侍卫,见过司公子。”
司隼白看他两眼,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含笑点头。
两刻钟后。
虞听晚从后院过来。
楚淮叙行完君臣礼后,将楚时鸢托他带来的信递给了虞听晚。
虞听晚接过,当天便写了回信,让若锦去前院给了楚淮叙。
入夜之后。
院中亮起灯盏。
模糊朦胧的光晕,笼罩庭院。
树荫后,背光下,一道不甚清晰的影子迅速闪过,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仿若方才投射在地上的一点零星浮影只是错觉。
没多久。
楚淮叙房门被敲响。
门开后,影七进来,对楚淮叙道:
“公子,属下已与程武程大人联系上,太子殿下暗中派来的暗卫也已守在别院周围,如今整个别院,都在我们的看顾之下。”
楚淮叙点头。
他停在窗前,透过窗子看外面寂静的夜色。
院中看似一片平静,但谁也说不准,这平静之下,藏着的是什么。
“按照殿下的猜测,若是这几日别院有异动,那么他们的目的,只有可能是宁舒公主。”
“影七,你和程武暗中守好公主,务必要确保公主安危。”
说着,他侧身。
看向影七,不忘交代,“但殿下特意嘱咐了,切勿暴露身份,以静制动。”
影七颔首,“公子放心,属下有分寸。”
楚淮叙看他几眼。
眼底的忧色散去几分。
影七并非是他们楚家的侍卫,而是东宫暗卫支队中最出色的探查敌情的隐卫。
谢临珩将影七调来,一是护宁舒公主的安危,二是设法接近宋今砚,查探他是否已叛国,若是已勾结敌国,则要顺道查出他与北境细作接下来的计策。
楚淮叙怕出意外,一直在窗前站到寅时,待到天快亮时,才上床小憩一会。
可不曾想,刚躺下不到一刻钟,外面院中突然响起打斗声和侍女慌乱的声音。
楚淮叙眼底刚聚起的一丝困倦瞬间散去,他快速穿上外衫,拉开门走了出去。
院中隐于暗处的暗卫正和几个黑衣蒙面人打得不可开交。
若锦和岁欢死死护着中间的虞听晚。
而北侧平时虞听晚所住的那间卧房,此刻火光滔天,照亮了半边夜色。
楚淮叙呼吸渐紧,他立刻去喊影七,声音还未发出,就见影七飞身跃入打斗中。
司隼白和吴叔几人,从另一个方向急匆匆赶来。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那几个黑衣蒙面人将周围的暗卫缠住,致使他们来不及分心周围时,在侧后方,黑暗之中,正对着虞听晚的方向,悄无声息地射出一记利箭。
利箭划过凌空,箭镞映着前方的火光折射出一抹冷芒,楚淮叙察觉到这支暗处射出的利箭,
千钧一发之际,什么都来不及想。
用最快的速度,握住虞听晚的手腕,将她护在怀里,替她挡了这支箭矢。
利刃刺入血肉中的声音,在这个紧绷到极致的深夜中异常清晰。
虞听晚瞳仁骤缩,视线中,那支锋利的冷箭,自后射进楚淮叙肩呷,几乎快要穿透前肩。
“楚公子!”
虞听晚立刻扶住他。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快。
快到司隼白都没有来得及走到虞听晚身边。
虞听晚身侧的若锦和岁欢也惊得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箭镞像是将骨头穿透一般,剧痛让楚淮叙快要支撑不住身体。
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松开虞听晚手腕。
“臣僭越,公主莫怪。”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
虞听晚一把扶住他,连同回过神来的若锦。
“是我该谢楚公子的救命之恩。”她匆匆看向大步往外跑去的吴叔,焦急地对楚淮叙说:“郎中很快就来,再撑一会儿。”
司隼白几步跑过来,看着楚淮叙身上被血浸透的衣衫,神色沉到极致。
程武注意到这边的乱子,他将手头里缠打的黑衣人丢给影七,疾步追去了方才箭矢射来的方向。
又是半刻钟过去,黑衣人首领见带来的兄弟折损大半,而这别院周围,还有源源不断的司家旧部和侍卫正往这边赶来,
他不再恋战,闪身退后两步,从袖中撒出刺激人眼睛的药粉,带着仅剩的两个手下趁着漆黑的夜色离开了这里。
很快。
先前那名李郎中大半夜被吴叔从被窝中喊出来。
与他们一起进门的,还有一直隐匿在暗处,几乎从不现身于人前的程武。
他手中拿着一支断箭,对虞听晚等人说:
“放暗箭的那个杀手,属下已经捉住,但在擒他之前,他先一步吞毒自尽,暂时没找到活口,无法审问。”
李郎中进门后,第一时间来到床前为楚淮叙处理伤势,司隼白看了眼楚淮叙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眉头拧得快要夹死苍蝇。
“这些人,应当都是死侍出身,就算抓住了,也审不出什么东西。”
程武点头。
他并未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别院,也没有解释,别院外面,为何会有那么多东宫的暗卫。
汇报完当前的情况后,程武直言道:
“今夜的事情,属下需要禀报给殿下。经方才一战,我们的兄弟有好几个负伤,属下还需向殿下请示,多调些人手过来。”
第201章 你觉得,我昨夜救宁舒公主,是因为私情?(加更)
程武离开后,将今夜事件的来龙去脉全都调查清楚的影七大步从外面进来,对着几人道:
“那些人的目标,很明确,应当就是公主殿下。”
“只是公主的卧房附近,有很多隐卫在暗处保护,他们找不到下手的时机,便投了硝石,以火势将公主逼至院中。”
说到这里,影七停顿一秒。
他拧了拧眉,似有些不解。
“属下原以为,那些人是想抓走公主,可他们在暗处放的那支箭,又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那支利箭,在那个角度射出,很明显,他们是想要宁舒公主的命。
司隼白的脸色沉得快要滴水。
怒得来回在房中踱步。
“那些人是何身份,查都不用查,除了北境那帮敌寇,我想不到任何一人!”
影七亦道,“这事属下会派人再次追查。”
几乎过了小半个时辰,郎中才把楚淮叙的箭伤彻底处理好。
虞听晚和司隼白一道进来,楚淮叙换了套新的衣衫,此刻正脸色苍白地坐在床边,见到他们,第一反应便是想要起来行礼。
然而下一秒,就被司隼白轻轻按住。
“楚兄重伤在身,不宜多动,这种虚礼,不必在乎。”
那箭矢射得深,幸好位置偏差了点,将将避开了要害,但尽管如此,仍是在肩呷处留下一个血窟窿。
然而楚淮叙像感受不到疼似的,努力掩着虚弱,除了面色上的苍白,神情语态间,几乎让人看不出他刚受了伤。
虞听晚上前两步,郑重地向他道谢。
然而她话说到一半,就被楚淮叙轻声打断。
“公主言重了,”他站起身,认真道:“身为人臣,危难之际,舍身救君主是臣子的本分。”
“这是臣该做之事,公主无需言谢。”
话音落,他怕她再心生愧疚,打趣般又道一句:
“今日臣在公主身旁,若是让公主受了伤,那才是臣子的失责。”
—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吴叔和几个隐卫,一同处理昨夜的残局。
虞听晚住的院子着了火,自是不能再住人。
好在,司隼白选的这处别院足够大。
单独的小院和卧房很多。
处理完楚淮叙的伤势后,司隼白第一时间让人去收拾了新的院子。
当天中午左右。
宋今砚闻讯赶来别院。
他一来,便先问:
“司兄,今日听小厮说,别院昨晚遇刺,公主可有受伤?”
被昨晚那场变故搅和的,司隼白现在的神经还绷得死紧,一刻都放松不下来。
听着宋今砚的话,他摆了摆手。
“公主没事,但楚兄为救公主受了伤。”
宋今砚眼底掠过一抹异色,“淮叙?”
司隼白点头,“楚兄昨日来了别院,本想着今日去枫林小院看你的,谁曾想,遇上歹人行刺。”
宋今砚压下眼底的暗色。
问:“淮叙伤势如何?我方便去看看他吗?”
司隼白喊吴叔过来,“自然方便,我让人带你过去。”
很快。
吴叔将宋今砚带到了楚淮叙暂住的卧房。
“宋公子请。”
宋今砚推门进去。
楚淮叙刚小睡了一会儿。
宋今砚进来时,他正在穿外衫。
宋今砚看向他受伤的地方,眼底情绪不明,袖中指骨微微蜷紧,喉咙滚动几下,问:
“伤得重吗?怎么突然来临安镇了?”
楚淮叙束好腰封,神色无恙。
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多了深暗。
他按照昨日的说辞,漫不经意道:
“时鸢闹着给宁舒公主送信,加上最近两国交战,我手头没什么急事要做,上次回京回得急,也想看看你如今怎样,便亲自来了临安。”
“谁曾想,一来,就遇上了歹人行刺的一幕。”
说罢,他看向宋今砚。
不动声色问:
“那些人是谁派来的,除了北境再无旁人,他们能来到此处行刺公主,说明临安已经有了北境的细作,你那边如何,可有遇到相同的事?”
宋今砚垂了下眼,语调如常,“暂时还未察觉不妥。”
楚淮叙点了点头。
来到桌旁,倒了杯茶水。
宋今砚侧身,看向楚淮叙垂在身侧,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右臂。
他目光顺着楚淮叙的手臂往上,定格在右侧肩呷处。
如浓雾般眼底看不出具体的情愫。
沉寂片刻,宋今砚动了动喉,倏然说:
“四年前,若非你主动藏拙,先帝钦定驸马人选时,不会只考虑宋家,淮叙,你……”
楚淮叙捏着茶盏的指尖一顿。
他偏过头。
平静的眼眸望向明显话中有话的宋今砚。
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不轻不重地落在桌案上。
截断他的话,平静反问:
“今砚,你想说什么?”
宋今砚话音止了一瞬。
他喉头涩然得厉害。
脑海中,断断续续闪过,前几年发生的一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