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同人)渡阳气——风歌且行【完结】
时间:2024-08-10 17:17:52

  外头阳光明媚,已是将近正午。宁采臣坐在檐下不知是正在欣赏风景还是什么,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抬头往天上看。他的两个小厮则在院中忙活着除草,将原本长得很高的蓬蒿全给拔掉,已经清理了一大片。
  三人听见薛茗出门的动静,同时将视线投来。
  “贤弟,你这一觉睡得还挺久。”宁采臣站起身,一身织锦蓝衣,白纸扇一摇一晃,端的是一派风流的模样。
  “嗯嗯。”薛茗含糊应了两声,问道:“昨夜你有没有听到这庙中有奇怪的动静?”
  昨晚上薛茗跑出来的时候看见宁采臣的窗户上趴满了那种小鬼,原本以为他要死定了,却不料宁采臣竟然好好的。
  不知道是那些小鬼本就没有袭击他,还是因为他被聂小倩看中而保护了下来,但她昨晚逃命时鬼吼鬼叫,正常人怎么也能听见这些动静了。
  宁采臣却露出疑惑的表情,摇了摇头道:“没有啊,难不成你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仔细一瞧你这嘴上好似也多了个伤口……”
  薛茗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唇瓣,传来刺痛感,脑子中一下闪回玉鹤的脸,耳朵腾地红起来,就赶忙转移话题,转头去问春夜秋生两个小厮,“你们也没听见?”
  两个小厮也茫然地摇头,回答是一觉睡到天亮。
  薛茗心里多少有点数,想来这三人昨晚也被鬼捂了耳朵,于是不再多问,只对宁采臣拱了拱手,道别。
  “贤弟这就要走?”宁采臣颇为惊讶。
  薛茗随便找了个借口:“家中老母亲病重,我此行本就是去求医,耽搁不得。”
  宁采臣道:“好歹洗漱完,吃一口再上路。”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吉利,薛茗正是心灵脆弱的时候,最听不得“上路”“死”之类的话,于是连连摆手。
  命都要没了,还洗漱个屁呢。薛茗不由分说地推拒,十万火急往外走,待行出十来步,最终还是从贪生怕死的心脏里抠出了那么一丁点的良心,转头对宁采臣道:“贤兄,这庙中有鬼,你听我一句劝快些走吧,莫要在此地停留。”
  宁采臣听了便哈哈一笑,说道:“贤弟说笑,这世间哪有什么鬼。”
  薛茗心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说到这也就够了,于是不再多言。忽而庙门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头前进来两个衣着朴素的人,左右各持着一门。随后便有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年龄约莫三十上下,中等身高,相貌平平。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人,带了许多行李。
  薛茗见人多,便暂时往后退了几步避让,想等这些人进来之后再出去。那书生走进来后先是用有些挑剔的目光在周围瞧了瞧,最后视线落在薛茗的身上,看了一眼又一眼,笑道:“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
  薛茗敷衍地笑了笑,对他拱拱手算作回应。
  那书生又道:“鄙人姓赵,自兰溪而来,不知小郎君家居何地?”
  薛茗没有心思结交,但听到这人的自我介绍,忽而想起在原著故事中,的确有一个从兰溪而来的书生,只不过此人死得非常快,白天入住晚上就死了。想到此,薛茗落在这赵生身上的目光就多了一丝怜悯,因而也多说了一句,“入夜前多吃点好的。”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让那赵生满脸疑问,但她也没解释,跨出了庙门大步离去。
  薛茗是铁了心的要走,因此离开那座无名庙之后她几乎就没停下过,尽管两条腿走到后来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却还是在强大的求生意志下坚持了许久。最后饿得头晕眼花,不得已坐下来摸出包袱里硬邦邦的几块干粮,就着水囊里的水勉强咽了下去。
  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薛茗仰天长叹,短暂地休息过后,她再次出发。
  幸运的是这次没有在原地兜圈子了,走了大约两个时辰,薛茗累得双腿都打战,才终于走出了茂密的林子。出了林子再往前走个十来分钟,就隐约看到了一些人家。烈日当头,没人在外面晒,薛茗摇了摇空了的水囊,厚着脸皮去敲了一户人家的门。
  门开之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垂髫发髻,扎着一个冲天辫,隔着门缝戒备地看着薛茗,“你找谁?”
  “小孩儿,你家大人在吗?”薛茗问。
  这小孩气道:“你说谁是小孩!”
  薛茗惊讶,没想到这小孩气性还不小,于是连忙改口,“这位小孩哥,我赶路至此累得口渴,想跟你讨一口水喝。”
  这小孩将她上下打量,最后探出一只嫩生生的手,“水囊给我。”
  薛茗递出去,门就关上了。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怪小孩,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那小孩去而复返,将门打开一条缝把灌满水的水囊递出来。
  薛茗道谢接过,又问:“你可知道前往再走多远会有城镇?”
  小孩只有一只眼睛露在门缝处,隐隐约约半张脸,问:“你是从那座庙出来的?”
  薛茗道:“确实路过那座庙,在里面住了一晚才出来。”
  小孩沉默一瞬,而后道:“你只需接着往前走,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镇上了。”
  薛茗又道了一声多谢,见小孩实在是防备便也没有多说话,挎着水囊继续上路了。
  果真如小孩所言,往前走了没多久就隐隐约约看见前头出现了密集的人烟,周边的屋舍也跟着多了起来,从泥草地变成了石砖铺成的路,一直延伸到镇子上。
  至此,薛茗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逃出生天,劫后余生的喜悦。虽说她现在还难以捉摸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但终归从恶鬼的手底下逃出来,也是值得庆祝的事。
  她先前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包袱里还有些碎银子,于是进镇的头一件事就是先找一家客栈,吃上一顿好的再说。
  进镇子的时候夜幕隐隐降临,但街头还是出奇的热闹,来往的人群密密麻麻,买卖吆喝声不绝于耳,尽卖一些古老到薛茗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的东西。她进了一个三层高的酒楼,看起来装潢得很豪华。
  店小二站在桌前报菜名,薛茗听了一会儿也没听明白,干脆荤素各点了两道。
  饭菜上得很快,色香味俱全,薛茗走了一整天的路就吃了几口干巴巴的干粮,这会儿见了新鲜的热菜也顾不得其他,馋得食指大动,闷头吃了个干净。
  这古代的饭菜竟然比现代的差不到哪去,甚至比一些外卖店要好吃得多,薛茗一不小心就吃撑了,扶着圆滚滚的肚子结了账,又开了一间房。
  上楼梯的时候险些没上去,这两条腿走了一整天简直跟废了没什么两样,很像是那时候公司团建去爬黄山后下来的那几天的状态。好在酒楼的服务周到,店小二送来了木桶和热水,薛茗锁好门窗泡进去,热水充斥着每一个毛孔,这才让她感觉身上的疲惫缓解了不少。
  明日的事就留给明日再想,薛茗现在累得只想睡觉。
  她擦尽身上的水裹上衣袍,把今日换下的脏衣裳扔进水桶里,连洗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床铺,用被褥把身子一卷,眼睛一闭就沉入梦乡。
  薛茗睡着的时候是感知不到时间流逝的,而在这里有没有时钟,所以她总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直到一声娇媚的低吟传入耳朵,将她的意识迅速唤醒。
  薛茗的眼珠子动了动,却并没有睁眼,而是带着些许被吵醒的不耐翻了个身,把脑袋往被褥里埋了埋,企图将那声音隔绝在外。
  可事与愿违,那低吟接着响起,且比方才跟响了几分,带着婉转的颤音,似痛苦,又似畅快,有节奏似的传来,当中还伴随了几下男人的粗喘和一些其他奇怪的声响。
  薛茗这下清醒了,睁开迷茫的睡眼,心里大骂这酒楼的隔音效果这么差?隔壁男女办事的声音都挡不住?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7章
  最先感觉到的是她翻身时,身上的骨头磕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传来的隐痛。
  伴着那一声声淫靡的声音入耳,薛茗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情。她要的是酒楼的上房,床上铺了两层软和的被褥,睡上去是非常柔软的,照理说不该有这样的硬度才对。
  只有那座鬼庙里的床才会这样硌骨头。
  鬼庙?!
  薛茗猛地一睁眼,就见月光透过敞开的门照进来,落了满地皎白,将屋内的景象照出模糊的轮廓。
  空荡的房间,老旧的桌子,以及桌上那熟悉的灯台,无一不昭示着她此时身处的环境。
  薛茗当即冒了一身的冷汗,噌地一下坐起来,往周围张望。就见原本放在床头的行李还在,身上盖的被褥也变成了被她早上脱下来的黑色衣袍,这房间没有任何变化,就连门都保持着她早上离开时的模样。
  薛茗用力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抬手就想抽自己大耳刮子,但手抬得老高却舍不得落下,最后掐了两下大腿。
  疼痛传来,她倒抽一口凉气,几乎要崩溃。
  为了逃离这鬼地方,她今日赶路了一整天,只有累极才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原本以为真的能离开,却没想到就睡了一觉竟然又回来了。恐惧在心口蔓延,像是一口口把她吞噬一般,薛茗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情绪当中,浑身冰凉。
  好像不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逃离。
  隔壁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乎到了嘶喊尖叫的地步。薛茗爬下床,匆匆将衣服穿在身上,探头探脑地走出房间。
  昨夜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夜晚的庙宇简直就是妖鬼肆虐之地,若是继续留在这破房间中,保不齐又会被那些小鬼给围个水泄不通。薛茗自当将生死安危放在第一位,不论处在什么环境,最先考虑的就是生路。
  她出了房间后就见院子十分安静,堆放了很多那个兰溪的赵生带来的行李,原本长得很高的蓬蒿也被全部清理干净,看起来更加空旷宽敞。
  她发现那声音并不是在隔壁,而是从斜对面的东厢房传来的,也只有那一个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将两个交叠的影子映在窗子上。女子身条极其软和,被压成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仿佛没有脊骨一般,极其妖异。而男子的身影则逊色许多,只是非常卖力,听他的喘息声,似乎累得不行了。
  薛茗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不管这两人发出的动静多大,其他房间都是暗着的,除了她好像没人听到这动静。
  她弯下腰,悄悄走过去,见窗子没合严实,当间开了一条细缝。
  薛茗倒不是想欣赏一下活春宫,而是她想确认一下里面的鬼是不是聂小倩。
  倘若是聂小倩,那薛茗就会告诉她,她现在愿意接受先前那个交易,给她几口阳气,然后让她告诉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否则再这么下去,她还没被鬼吃掉,就可能先累死在逃跑的路上了。
  薛茗贴着窗子,沿着窗缝往里偷瞄。就见屋中明亮,二人换了姿势,正纠缠得极紧。男子皮肤粗糙又黝黑,与女鬼毫无血色的白皮肤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床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在夜色中尤其刺耳。
  长发遮了女鬼的脸,又晃得厉害,一时间看不清楚面容。
  男子就是白日里进庙的赵生,这会儿显然已经体力不支,只是到了关键时候不能停下,吭哧吭哧喘得如耕了一天一夜田地的老牛,场面极为不堪。
  女鬼的声音越来越大,婉转得拐出十八个弯,听得薛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这画面不是一般的辣眼睛,薛茗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儿,就见女鬼仰着脖子大叫起来,因此发丝掉落露出了完整的一张脸。这时候薛茗才发现,这个女鬼并不是聂小倩,她长得极致妖媚,生了一双狐狸眼,更加勾魂夺魄。
  在赵生到了顶端,正大喊大叫酣畅淋漓的时候,她的长发猛地动起来,像是活了一样紧紧将男子的脸死死地裹缠住,蒙了一层又一层。赵生当即疯狂挣扎起来,双手奋力地往脸上抓去,想把面上厚厚的头发扯掉,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长发越收越紧,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赵生挣扎的力度就弱了,无力地倒在床榻上,肢体微微抽搐,俨然死到临头。
  薛茗将这些看在眼中,吓得手脚僵硬,正想悄悄离去,却在这时候猛然看见那女鬼转过头来,一双鬼魅妖冶的眼睛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锁定在她的脸上。
  薛茗登时头皮发麻,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反应比那些在超市里抢免费鸡蛋的老人都快,撒开步子狂奔。
  几秒钟后,就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中尤为刺耳,风声也在同时变得尖利,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后面迅速追上来。
  薛茗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破了胆,此时也无法再顾及酸痛无比的双腿,顿时化身博尔特,两条腿恨不得迈得飞起,开始了新的一夜,新的逃命之旅。
  就见身后的女鬼飘在半空中,披着素白的外衣,黑发在空中飞舞着。她肤色铁青,眼睛甚至没了黑色的瞳孔全剩下芒白,神色狰狞扭曲,尖利的爪子直直地伸着,摆出了一副恶鬼索命的姿态朝薛茗追来。
  这才是真正的恶鬼模样,只看一眼就吓得薛茗腿软。
  不过有了昨日的逃生经验,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薛茗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跑。不妙的是这女鬼的速度比昨夜的小鬼快多了,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那些狂飞乱舞的长发就缠上了薛茗的胳膊,迅速绕了一圈又一圈。
  薛茗立即被强大的力道拽倒在地,后背往地上蹭了一段路,她惊得吱哇乱叫。正当她快要被那女鬼拽回去时,忽而余光闪过一道白,紧接着系在她胳膊上的头发就被猛地切断,所有力道消失。
  薛茗飞快地爬起来把胳膊上残留的碎发扯掉,抬头一看,就见方才闪过来的白色是一条长长的绸布,正被房顶上的人收回。
  依旧是皓月当空,照出房顶上站着一身白衣的聂小倩,她身旁还跟了个瞧着才十六七岁的姑娘,生得娇俏可爱。二鬼并肩而立,较之底下站着的女鬼,至少打面容上看要好上百倍。
  底下这女鬼怨毒地看着聂小倩,恨声道:“聂小倩,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故来坏我好事?!”
  聂小倩勾唇一笑,柔声道:“柳蔓姐姐,这是我先看中的猎物,你可不能从别人嘴里抢东西吃啊。”
  薛茗一听,心知这两只鬼是把她当作食物来抢了,眼看着她们之间有恩怨,她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热闹是一眼都不会多看,马上爬起来就跑。
  柳蔓见到手的鸭子要飞,此刻也顾不得与聂小倩争口舌,立即上前追赶。却不料聂小倩此刻存心是与她作对,白绫在空中一飘,她整个人飞下来拦在柳蔓身前。
  两只鬼在庙中抢过不少人,梁子早就结下了,当下大打出手,白绫与黑发不断绞在一起,激起飞沙走石无数,烟尘四起。这两只鬼实力不相上下,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聂小倩似乎也没有存心要与她斗个你死我活,打了一会儿后抽身飘回房顶上,“不打了,姥姥不准内斗,若是让她知道怕是又要责罚我们。”
  柳蔓气得面容扭曲,甩下一句威胁:“回头再跟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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