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抬头时那笑容逐渐消失,面色与方才判若两人。
他眼底幽暗不明,眸色寒凉,神情冰冷又危险。
第28章 蔑视
谢煊将这些人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谢复身上。
“楚王这是何意?你怎么也进宫了?”
这语气听不出喜怒,甚至含着一丝笑意。
谢复没有慌乱,自从上次他办砸了事,被罚思过之后,他已经不敢再拿皇兄做称呼。
君与臣,主与仆,他必须铭记于心。
“陛下,臣的母亲早逝,幼时承蒙姨母照料,今日她听闻表弟进了宫,一时六神无主,这才求了臣前来探探究竟。”
“臣自知进宫不妥但心中对此事颇为担忧,姨母待臣不薄,她仅有表弟一个子嗣,臣怎能拒绝。”
说完,他苦笑,“原来表弟真的犯了大错,臣府中妹妹行事也有不妥,姨母教子无方,臣对王府后宅也有疏忽,此事臣有愧。”
态度端正,条理清晰,但话有弦外有音,言过其实。
谢煊听过后,浅淡的讽笑稍纵即逝。
他淡漠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秦江。
“秦世子,你是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怎能三心二意,甚至做下错事还不知悔改,用下作手段逼迫女子,你可有廉耻心?”
秦江的头脑一片空白,他只觉得事情的走向极为怪异,有什么东西已经失控,甚至发生了改变。
此时听到这番话,他心下狂跳。
他稳住心神,不敢狡辩,小声认错:“是,臣知罪,臣不该被美色迷了心智,臣对不住宋姑娘。”
说完,他又语无伦次:“那晚实在太过混乱,臣也是一时冲动,如果大殿没有涌进那些士兵,臣也不会....”
谢煊轻笑,语气莫测:“这么说,朕不该造反不该回宫,倒害得你英雄救错了美,给你招了许多麻烦。”
殿内静谧片刻,谢复率先反应过来,他狠狠踹了秦江一脚。
“放肆,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撩袍跪地,“陛下,他应是被吓傻了这才口无遮拦,还望陛下恕罪。”
秦江回过神,面容上血色褪尽,后背冒出层层冷汗,但他惊惧之下,喉咙似被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煊对这废物男人没兴趣,他看向宋姀,将人粗略的扫了一遍,心里有了数。
和阿妧长得不太像,唯有唇和下颌骨有几分相似。
“宋姑娘无辜,你有何打算?”
话刚说完,他便察觉到膝盖上的小手动了动。
他低头看去,那小姑娘正目露祈求,他看的好笑,安抚的摸了摸那颗脑袋。
宋姀哪里能知道自己的妹妹正在御阶上,她态度不卑不亢,跪地后,沉声开口:
“臣女不孝,因此事让我母亲极为担忧,她前去退婚也受了冷遇,这番羞辱,皆是为了臣女。”
“臣女自订婚以来,安分守己恪守礼仪,对秦家也是面面俱到不曾怠慢,然而秦家先是背信弃义,后又手段卑劣,小人作态令人不耻。”
“今日臣女有幸入宫面圣道出冤屈,陛下隆恩,臣女恳求陛下将两府婚约解除,臣女不愿嫁给这样虚伪无能的男人。”
此番话令谢煊再次打量起她。
明事理,举止得体,聪慧良善,怪不得能把阿妧教导的很好。
谢煊又把冰冷的目光滑向谢枝。
现如今宫里的那些公主他都还认不全,更别说一个王府的庶女。
虽说都姓谢,但这众多嫡庶旁支,不过是那些逆子情欲下造出来的低劣产物,比蝼蚁还不如,他瞧不上。
“你本来命好,投生在一个王府里,吃穿不愁,养尊处优,如果你是个本分的,就吃不了太大亏,如果你本分且还能有几分脑子,那就能过得还不错。”
谢煊望着摇摇欲坠的谢枝,他淡笑,继续说:“奈何你既不本分又不聪明,这可怎么办,你的下场注定不能太好。”
他眼底有着蔑视,语气耐人寻味:“朕有时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些蠢货凭什么姓谢。”
这番话比杀了谢枝还要严重。
“陛下饶命,我错了,我不该....”
她不明白,这等不起眼的琐事,为何惊动了陛下,为何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谢煊嫌吵,眉头一动,立刻就有人上前堵住了谢枝的嘴。
他又转眸看了眼宋澈。
那脸白的就跟死人没区别,这也太过孱弱,不堪重用。
“宋世子为人兄长,知晓爱护妹妹,磊落光明,有君子之风,你很不错。”
行了,在场的人他都看了个差不多,现在就来判生死。
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他眼里半文不值,纯属浪费时间。
“朕记得秦世子有一个兄弟,仅比你小了一岁。”
秦江听到这句话,他本就无力的身躯,此时彻底瘫倒在地。
“勇毅侯府祖上的老侯爷也是个英雄人物,他拿命立下功劳挣得爵位,可不是留给品性不佳的子孙祸害的。”
“昨日晚上京郊大营动乱,朕前去处置了不少人,如果不是有一人控住局面,后果不堪设想,巧了,那人正是你弟弟秦洪。”
“朕还在想该赏赐些什么给这位侯府庶子,如今倒是巧了,侯府世子之位给他正合适。”
谢复在旁目露复杂。
秦洪是个有能耐的硬骨头,他想把人要到身边所用,那人却死不低头。
原因自是因为后宅那点事,他姨母眼里容不得沙子,磋磨死不少妾室,其中就有秦洪的姨娘。
秦洪被她姨母打压多年竟还能跑出去参军,不仅如此,还能抓住时机崭露头角,这样的人想要掌控侯府,易如反掌。
谢煊淡淡开口:“楚王可是对朕的安排有异议?”
“你也莫要急切,秦洪马上就要过继到你姨母膝下,他自然也是你的表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谢复心中一凛,他连忙解释:“臣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陛下的决断,臣不敢置喙。”
谢煊漆黑的眼底似有深意流动,他漫不经心的点头,“楚王向来知情识趣。”
谢复面色僵硬了片刻,低头不敢再多言。
谁知御阶上又传来一句轻飘飘但能杀人于无形的问话。
“至于你这个妹妹,为什么总喜欢抢别人的未婚夫,莫不是你往日苛待了她,让她眼皮子这么浅,她能盯上秦江,就能盯上其他有身份的男人,这就是个祸害。”
“楚王你说,该怎么处置她?”
第29章 谋划
谢复悔不当初,他如何看不明白,这件事内里绝对有隐情,陛下这是明摆着要替宋家撑腰。
一个不近女色,冷血寡情,手段专横的帝王,为何会管起这样得闲事。
这件事说白了就是两府儿女之间的矛盾,闹到御前已是天方夜谭,陛下肯管更是不可思议。
刚刚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陛下看上了宋家大姑娘,这才为了私欲夺臣妻,否则不为了美色还能是因为什么?
短短时间内,谢复的心思百转千回,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的困境本就与他无关,他必须及时脱身。
一个庶妹罢了,他从未放在眼里。
“臣对妹妹疏于管教,这才令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酿下大祸。”
“臣有一个忠心的手下,因办差摔断了腿,他身有疾但为人正直,臣把谢枝许配给他,成了亲,就会收了心,就能好好过日子。”
谢煊清声哂笑,“做正妻?她配吗?”
“她喜欢往高处爬,你给她找个老实人?楚王是想给你这好妹妹撑腰,让她以后爬到夫君头上作威作福,你还真是心善。”
他幽沉的视线扫视着台下众人,他握住膝盖上的那只小手,轻轻摩挲着,触手温润,比暖玉还要美妙。
谢复闭目缓了片刻,他冷声开口:“安堂那里急缺人手,他们都立过功,谢枝身为楚王府的人,就当是替王府出一份微薄之力。”
本是如死狗一般瘫倒在地的谢枝听到安堂两个字,瞬间挣扎起来,她双目圆睁,瞳孔涣散,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
安堂那里住的都是年老的太监!
他们侍候过皇帝和贵人,有的甚至立过功,这些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各个口蜜腹剑心狠手辣,那不是安堂,那是魔窟。
她不要去!
她是王府的姑娘,她有大前程....
她知道错了,她以前不该去欺负算计宋姀,那女人从不反击,她就变本加厉。
宫宴那晚挡剑一事她是故意的,她想让宋姀非死即残,她以为自己挑了一颗最软的柿子,没想到这是块铁板....
这究竟是为什么?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表哥已经答应她,会娶她做妻子....
谢枝甚至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就被人拖了下去。
谢煊漫不经心的夸了几句:“楚王公正无私,不错。”
说完,他看向宋姀,“宋姑娘可还满意?”
宋姀本就存疑,此时听到这句问话,她心中略有不安。
“臣女谢陛下恩典。”
“都退下。”谢煊能多问上一句不过是看在宋妧的面子上,此时他再无耐心。
宋姀随着堂兄走在最前面,她踏出御书房便看到门外跪着三个人。
勇毅侯秦兆兴,她大伯宋正天,还有她父亲宋正德。
她看到父亲紧蹙的眉头以及怨怪的视线,她竟然十分平静。
她明白父亲的意思,责怪她不识大体,失望她胆敢反抗。
但那又如何,母亲为了她寝食难安,妹妹为了她心事重重,堂兄为了她挡在前面,她如果还拎不清那就对不起至亲之人对她的爱护。
宋姀淡然移开视线,正好看到母亲站在偏殿门口的身影,她带着堂兄往顾氏那边走去,没去管身后的几人。
“三位大人请回,陛下已经下旨,诸位回府等着消息便可。”
秦兆兴面色乍青乍白,他一言不发,叩首行礼后便起身离开。
宋正天倒是面色如常,只看了眼弟弟,小声道:“回府吧。”
宋正德起身时扫了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偏殿门口,他的目光极为复杂,最后随着兄长的脚步,浑浑噩噩的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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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大殿内,宋妧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不舍得眨眼,一直盯着谢煊看。
他好厉害。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皇帝,明察秋毫,不错怪好人,不放过坏人,太好了。
谢煊特别想让谢行之出来看看,瞧瞧这小姑娘崇拜敬仰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灼热,令他心尖发热,颤个不停。
他眉目柔和,明知故问:“阿妧,你在看什么?”
宋妧露出甜甜的笑容,“哥哥,你真好,处事公平,对我也好。”
谢煊牵着人往暖阁走,轻声回应:“嗯,阿妧对我也很好。”
宋妧坐到矮榻上,她疑惑问:“安堂是什么地方?那个女人去了会受到惩罚吗?她是不是以前也欺负过我姐姐?她为什么要做坏事?”
“安堂是个普通的地方,谢枝去了会过得很辛苦。”
谢煊耐心教导:“阿妧,她那样愚蠢的坏人,去了哪里下场都不会好。”
“人蠢一些但心不坏的人,或许会吃亏会辛劳会过着平淡的日子,但这人如果没了底线又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此作个没完,那这样的人早晚都会死。”
“阿妧,人世间有很多道理,其中大部分都不适合你,你不需要问这些,你要学的东西,我以后会安排,有我在,我会护着你。”
宋妧眼睛里闪过几丝困惑,她小声呢喃:
“我要学什么?我娘和姐姐不想让我出门,也不想让我去学堂,她们怕我走丢,总是很担心我。”
听到这句话,谢煊对心中的那些猜测有了些许笃定。
至于接下来怎么安排,他还要和谢行之商讨。
毕竟谢行之总有出现的时候,如果他们两个人的意见不统一,宋妧夹在中间会很为难的。
如若一个要这样一个要那样,一个小姑娘根本无法反抗,可不就得吃苦头。
谢煊已经有了初步的谋划,只等今晚和那疯子好好商议一番。
他望着宋妧肤白如玉精致清丽的小脸,笑着问:“阿妧,你想读书吗?”
宋妧摇头,“我不知道,我很笨,反应慢,以前他们都笑话我。”
他们?
谢煊目光深深,他闲话般问着:“他们是谁?为什么笑话你?”
宋妧也没有隐瞒。
“我脑海里有记忆,我不骗你,我以前是傻子,我现在不傻了,但我六岁以前没记忆,所以两辈子凑一块我也不聪明。”
如此坦然,让谢煊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他最终淡然一笑。
算了,管以前做什么。
按她的意思,以前是傻子,又来了个六年空白期,满打满算,又添又凑,那她的心智勉强也就是十三四岁。
身子倒是熟透了,就是头脑性情被保护的太好,缺了教导。
无妨,由他出手,教个半载,就够用了。
总得把人吃进嘴里才是,他再禁欲,也有欲望,忍得这么辛苦,不划算。
谢煊紧紧盯着身边的小白兔,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30章 争吵
宋妧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她就觉得谢煊看她的目光特别灼热,她控制不住,面容上渐渐浮现出红晕。
“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这小姑娘含着水光的眼睛像是会说话,里面写满了羞涩困惑,干净到诱人。
谢煊盯着她的红唇,欲念不加掩饰,他推开两人之间的炕桌,把人扯到身边,缓缓朝她逼近。
两人鼻尖触碰到一起,宋妧羽睫轻颤,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过了好一会,谢煊轻轻吻在她的鼻尖上,笑着退开身体,“阿妧别怕,我只是想和你亲近,我不会冒犯你。”
宋妧有些恍惚,一模一样的脸,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和她相处的是两个男人。
她稀里糊涂的点头,“我没有害怕。”
说完,她看了眼时辰,已经快酉时了。
她心里有些急切,“哥哥,我要回家了,回去晚了,我娘和姐姐会担心。”
回家?
只怕平阳侯府此时已经闹开了,她一个小姑娘回去肯定会受到惊吓。
再说了,回去这么早做什么?
谢煊沉思片刻,握住她的手,诱哄:“阿妧陪我用完晚膳再回去,我一个人很孤单。”
“你多陪陪我,好不好?”
说完,他便抬起那只小手放到唇边,反复亲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