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去,你在桶里洗,我在外面洗。”谢行之毫无顾忌,说完便随手解开自己身上的甲胄。
遮掩住男人健硕身躯的轻甲落地,宋妧才发现原来他身上的浅色中衣都沾染上了血迹。
怪不得味那么大,这是整个人都泡在血水里。
她刚想说话,便看到谢行之扯开中衣,她惊得差点叫出声。
暴露出来的胸膛上全是伤疤,和他俊逸出尘的面容完全不相符。
刀伤剑伤,痕迹清晰,这些疤痕无不昭示着这个男人的强大,骁勇,雄劲。
以及不可忤逆和不容置喙的强势。
宋妧心慌慌,急忙低下头不敢说话,她站在矮凳上手足无措。
谢行之脱到一半才发觉不妥,他赤身是无所谓,但这女人应是不能在外男面前袒胸露背。
但转念一想,他并非外男,他是宋妧的男人,不一样。
仅剩的顾忌抛到脑后,他衣襟大敞,抱过宋妧就去扯她的腰带。
第7章 喜爱
“你干...干什么!”一个不慎,腰带已经被解开,宋妧死死捂住自己的衣襟。
前世她所遇到的男生要么和她一样是个智障,要么就是有各种精神障碍。
都是年龄不大的几个孩子,那个小世界里很简单。
这一世她身边出现的男人唯有宋府的男丁和寺庙里的和尚,全都是正经人。
现在被疯男人扒了衣服,她欲哭无泪。
神经病啊!
“别动我的衣服,我的女的你是男的,要守礼,我们不能在一起沐浴,你别欺负我!”
谢行之差点笑出声来。
这般娇怯无措的反应,让人更想欺负她。
他这样极恶的人本就不应存于世,他不过是依附谢煊的身躯存活的一缕残魂。
世上没有他这个人,他自然也不需要遵守那些虚伪世人立下的规矩。
他凝着宋妧泪眼蒙蒙的可怜样,到底是怜惜她。
“我背过身,你自己宽衣,你进了浴桶后,我在转身,如何?”
不如何。
宋妧觉得他有病,但她不敢招惹。
这男人的神色凌厉又危险,满脸都写着‘不要违逆我’五个大字。
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那你转过身去。”
谢行之扫了她一眼就背过了身,姿态端的很正经。
宋妧动作放的很轻,手上忙着,眼睛漂着,嘴上也提醒着:“千万不能偷看!”
过了好一会,她身上留下了肚兜和亵裤,小心迈进了浴桶。
谢行之转身,幽沉的目光静静地看她。
他目光掠过那几处凝脂般的肌肤,水下若有似无的剪影,更能看出这小姑娘丰腴曼妙的身子,瞧着就像是雪捏出来的人一般,冰肌玉骨,香娇玉嫩,找不出一丝瑕疵。
宋妧被这视线盯的小脸绯红,急忙欲盖弥彰般的低下头,这一动,发丝渐渐飘浮于水面很好的遮掩了水下的春光。
谢行之扫了眼自己身下那不听使唤的地方,淡定的解开腰带,褪了里衣里裤。
他唯恐宋妧见到他雄伟的“要处”会受到惊吓,最后身上到底是留了一条亵裤。
他拿起一旁的木桶,凉水直接从肩膀淋了下去。
如此反复很多遍,他冲掉了身上的血迹汗渍,随后去了屏风后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
宋妧坐在浴桶里,余光看见这一幕,被他这番壮举惊得一愣一愣的。
秋夜寒凉,早晚能冻死个人,这样的冷水往身上泼,这得是什么样强悍体魄才能扛得住。
她还没回神,就看到谢行之衣衫不整的走了过来,腰带松垮,精壮的胸膛若隐若现。
转瞬间,这男人就大马金刀的坐在她刚刚踩过的矮凳上,幽深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
两人一个坐在木桶里,一个坐在木桶外,距离近在咫尺。
“水还热吗?”
谢行之想要早些陪她,并未清理发丝,他头上还戴着碧玉冠,这样的配饰很适合清润的男子。
此时他嗓音轻缓,褪去黑衣甲胄,仿佛周身的戾气都消散了不少。
宋妧此时再看,就觉得这男人一会像个嗜血的疯魔一会像个清冷的公子。
很割裂但又很和谐。
她心中迷惑不解,点头回应:“热。”
谢行之饱含审视的目光定定的瞧她,他突然问:“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宋妧第一次坐在浴桶里和一个男人聊天,她有些紧张,双手下意识扒住桶的边缘。
她低头刚准备回答,却被手腕上的红绳吸引了目光。
佛豆上的朱砂印记消失了!
“朱砂褪去颜色的那天,你的第二个有缘人就会出现。”
“大师,那第一个有缘人是谁,我很难过,他对来说很重要,我竟然不记得他了。”
“阿妧莫急,天定之缘份命中注定,你本魂魄不全注定早夭,但因缘合和,他会救你,你亦会渡他...”
温和慈祥的话音仿佛回响在耳边,宋妧很激动。
如果六岁那年她没有遇到那个人,那她早就已经死了,没有第一个有缘人出现她就不会有机会遇到第二个。
第二个有缘人。
宋妧的眼睛里水光流动似泛着浅浅涟漪,她喃喃道:
“行之哥哥,因为你是我的有缘人,所以我才会去找你。”
那双清澈眼眸里的坚定令谢行之心底微微悸动。
他淡笑,没太能听懂这句话。
他很认真的问:“以往那些夜晚,我的那副模样,你可有害怕?”
宋妧摇头。
没有,就算他不是第二个有缘人,她也没有很害怕,她们都是没有归处的残魂而已。
那时她以为那些都是似梦非梦的场景,她现在只后悔以往没有好好陪伴他。
现在活生生的人就在她面前,她更不会害怕。
“我不怕你,以后也不会害怕。”
一世经历很难遗忘,她自闭了很久,再生后自己的世界也很小,装不下太多人。
但是只要入了她的心,那就是她极为在意的人,她怎么会害怕自己的救命恩人。
谢行之深深的看她,目光不舍移开分毫。
她是个很特别的姑娘,古怪天真,想法异于常人,并且有着柔和又奇特的固执。
他是喜爱她的。
他没有理由会不喜欢一个能够闯进他灵魂深处的姑娘。
毕竟,他也会消失。
谢煊死,他也会必死,谢煊生,他才会有机会出现。
对于他这种喜欢运筹帷幄,喜欢恣意妄行的人来说,这样的枷锁如一种魔咒,如影随形,挣脱不开。
但怎么办呢?
谢煊早晚会出来,宋妧这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他要如何做才能独占她。
谢行之收敛思绪站起身,扯过一旁的拭巾,颔首示意:
“水凉了,站起来,我抱你出来。”
宋妧看了眼那件超大的拭巾,又抬头看向他那双沉静幽冷的眼眸,最后点了头。
她刚从水里站起来,便被人揽腰抱住,随后身上被一张很大的拭巾裹住。
谢行之抱着她去了暖阁,他已经提前安排了炭火。
他把人放到榻上,第一次侍候人,尝试着去揉擦掌心下的发丝。
宋妧的头皮都快被扯掉了,她疼的眼冒泪花,还没等开口拒绝,就看到递来的肚兜和里衣。
“站起来,我给你穿。”
“不要!等等....”宋妧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提溜了起来。
谢行之见她一脸的委屈,默了片刻,沉着脸转过身。
“自己换,快些。”
宋妧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她穿衣服,为什么不出去站着,为什么要离她这么近。
这般想着,衣服换好后,她就问了出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一直待在我身边?”
谢行之没有回答,抱着她去了床上,搂着人就躺下了。
他望着怀里的人,指腹拂过她的唇瓣,揉的它愈发红艳,随后又抬眸去看她湿漉漉的眼睛。
他眼底的占有欲逐渐陷入疯魔。
“睡吧。”
宋妧看到他发红的眼睛,不敢提出自己睡的要求。
渐渐地,本来紧绷的身体也因为陷入睡眠而松软了下来。
谢行之不准备睡。
他和谢煊的转换没有既定的规则,一开始有些失控,后来大局已定,两人默契的达成共识。
夜间是他,白日是谢煊。
入眠后两个魂魄会消停很久,再清醒时便会出现第二个人。
所以,只要他不睡,明日谢煊就不能出来。
但他做不到夜夜不眠。
因此他要在明日之内找到一个地方,宋妧的金屋,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方。
子时过后,谢行之已是面色苍白,眼底赤红,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里衣。
谢煊在逼他,鼻息间是宋妧身上令他沉迷的香气。
他抱紧怀里的人,意识却逐渐开始涣散....
第8章 秘密
清晨。
谢煊如往常一般在天未亮时便醒了过来。
今日有所不同,他并未躺在冰凉刺骨的地板上,反而置身于床榻间。
更诡异的是....
他的怀里有一个女人。
谢煊浑身僵硬了一瞬,他的那两只胳膊将人死死的环住,他动弹不得只能略微侧身,终于看清了这张沉睡的面容。
他目光深深的望着宋妧。
不施粉黛的一张清水芙蓉面,红唇朱樱一点,柳眉琼鼻,粉妆玉彻,白璧无瑕。
鼻息间的幽幽暖香,直熏胸臆,他的气息逐渐紊乱。
正想着如何脱身,宋妧轻轻动了动,慢慢睁开双眸。
两人目光相撞,在这般静谧又长久的对视中,她觉得此时的拥抱太亲密了,很羞人,她甜甜一笑:
“行之哥哥,该起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谢煊没有放手。
他知道这个姑娘长得好,但没想到这双妙目会这般好看。
眼瞳清凌凌的,纯的像泉水一样,由内而外的干净灵动,很与众不同。
宋妧感知灵敏,她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眼前的男人不对劲。
脸还是那张脸,五官相同,肤色相同,但感觉就是不一样。
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如水,眸底如深流过渊,望不到底也看不透。
这和谢行之那种幽深晦暗的眼睛完全不同。
对于宋妧来说,哪一个她都看不懂。
她的脊背突然窜起阵阵寒意。
对于她的敏感,谢煊觉得有趣。
“我不是他,怎么办呢,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他似喃喃自语,声沉沉,无形的强势气息打破沉寂。
这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令宋妧震惊不已。
前世那些模糊不清的一些短暂画面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记起一件事。
那年她随着学院的同学去户外做活动,隔壁高龄学区的一个男人突然闯了进来。
这个男人二十多岁,行为举止宛如三岁孩童哭闹不止,最后被老师哄了回去。
过了几日,学院体检,她又见到了那个男人,但他突然就变得阴沉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
后来,她听说,那个男人有病,他身体里有双重人格,躯体里住着两个不同的人。
双重人格?
两个不同的人。
她想起昨晚的行之哥哥,那是她的有缘人是他的恩人,他去了哪里?
他什么时候还能再出现?
宋妧头皮发麻,这些事让她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惊悚……
这男人是她的古代版病友?
谢煊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向来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
眼见她胡思乱想后面露恐慌,他缓缓把人松开。
即便这个女人真的有问题,也要在暗处解决,他从来不会在明处落下隐患和把柄。
更何况,眼下这些事他还没有查清,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罢了。
谢行之心思缜密,把人抱得那么紧,应是对这姑娘的底细一清二楚,种种特殊,他不会妄动。
谢煊面色平静的下了床榻,他将散乱的衣襟整理好,再开口时声音很温和:
“你别怕,我暂时不会伤害你。”
宋妧心思没那么细腻,她听一半留一半,完全忽略了‘暂时’两个字。
她只觉得谢煊看起来清冷又矜贵,气势收敛后周身的气质温润如玉,风姿疏朗。
有一点点像她那个病怏怏但很有君子风范的堂兄宋澈。
她察觉不到恶意,壮着胆子小声问:“我想问一下,行之哥哥他什么时候会出现?”
谢煊听到这句软绵绵的问话,他站在床榻边观察着宋妧,一言不发。
她好似对他的离魂症并不害怕且十分坦然看待。
须臾后,他眸光微动,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他有没有欺负过你?”
这句话的关怀之意并未遮掩,宋妧急忙摇头。
“没有,他对我很好。”
谢煊仿佛听到了一句天大的笑话,谢行之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人。
他幻化出来的另一个他,做尽了他不能做也不愿做的事。
这些事情里,唯独没有善事没有好事。
一个暴戾恣睢的人,是如何对别人好的?
他想象不出来。
谢煊微微俯身,望着她澄澈的眼睛。
他眼底沉静,唇边却始终有着笑容,“如果他欺负你或者冒犯过你,我很抱歉。”
随后,他话音一转,语气幽深:“假如你归家,你还盼望他夜间去找你吗?”
宋妧坐在床榻边,双脚落地,被他高大的身影压下来,她有些紧张。
“我不害怕他,但我娘和姐姐如果知道我半夜私会外男,她们会难过的。”
“所以,如果他想见我,我可以找机会等着他。”
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俯下身主动靠近,两两相望,久久没有言语。
这样的场景让谢煊忆起了十年前的一件事。
他一无所有跌入尘埃时,有一人陪伴过他,那是他当时唯一的温暖和慰藉。
那个小姑娘如果平安归家,如今也该是这般年纪了。
当年护送她离开的那个暗卫,最后因伤势太重没能回到边关。
他那会危机四伏,很多事应顾不暇,未来得及问出口的答案,始终压在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