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是谁?
谢煊起身后退两步,他笑着说:“无妨,我不会让他夜间前去打扰你的。”
“如果有一天你想见他,这事还要细细安排,女子不易,我总不能行事无忌连累到你。”
以往的那些夜晚,他不喜谢行之用着他的身体恣意行事,横行妄为。
因此入眠以前他会自己走进那间密室里。
谢行之被他强行关在暗室里,一个疯子自然不想受困于一方天地。
从起初的反抗到突然有一天那疯子竟然不闹了,此事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他好似找到了原因。
虽不知缘由,但眼前的姑娘应该就是那个能够拴住疯子的人。
宋妧盯着这张温润的面容,耳边听着这句温柔的话语,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也太割裂了。
一模一样的脸,完全不同的人,总感觉说话的嗓音也大不一样。
她脑子转的慢,稀里糊涂的点着头,乖巧的回应:“好。”
“你可会穿衣?”谢煊总觉得这姑娘单纯到有些诡异,有些傻但那灵气却也不少。
他和谢行之的身边从不留婢女,眼下也来不及召唤合适的人来侍候她,因此他才要询问一番。
“会。”宋妧前世磕磕绊绊的活着,这一世衣来伸手,那些裙衫繁琐复杂,她应该穿不好。
但不会也得会,她和眼前的男人不熟,她必须懂事。
听她说会,谢煊也没多想,他叮嘱:“慢些穿,我一会带你去用早膳,然后送你回家。”
说完,他便急忙去了屏风后穿衣。
想也知道昨夜宫中大乱,谢行之只顾着谈情说爱,扔下了一堆烂摊子,他得尽快去处理。
他身边从未有过女人,心中正想着要事,回到内室后才记起宋妧还在。
但已经晚了,他一抬头便看到了大片旖旎风光。
第9章 清晰
宋妧昨晚沐浴过后,被谢行之抱到榻上,差点就被扒光了衣物。
她当时拒绝之后便手忙脚乱的自己换好了肚兜,兜衣上的绳结在后颈处,她看不到。
但那会时间紧迫,她刚套上里衣就被人抱上床搂在了怀里。
因此,她刚刚才发现自己的兜衣松松垮垮,必须重新穿,否则即便穿上外衣也会露出痕迹。
她为人温吞,做事也慢,后颈处是死结,怎么解也解不开。
好不容易解开了,就遇到眼下这样尴尬的场景。
她愣了片刻,发现谢煊已经转过身,她急忙捂住自己的胸脯背过身去。
她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火上烤,恨不得就地消失。
她心中忐忑,也不知道她裸露的地方有没有被人看到....
那画面实在是太过清晰,谢煊根本无法忘却。
欺霜赛雪的娇软白嫩,丰盈饱满的窈窕曲线....
这姑娘没有大喊大叫,他更是不会做出令她难堪的举动。
他转过身后,温言安抚:“别急,把你的里衣穿好,剩下我安排人来帮你。”
说完,便出了内室,到了外殿他便唤了凌云。
“这是哪个宫殿?红菱可有进宫?宫里什么情况?”
听到这声音凌云就知道眼前的人是正主子,他连忙回禀:
“主子,这里是太和殿旁边的一座偏殿,红菱等人还在宫外待命。”
“昨夜差点被屠尽的朝臣全部被关在太和殿外,那些世家公子和外臣女眷羁押在设宴的太极殿。”
“后宫妃嫔和皇室女眷全部迁至西六宫,公主们太过跋扈聒噪被那位主子下令关进了地牢里。”
“众多皇室子弟有重兵看守,至于太康帝和郑氏,被单独关在暗牢里。”
谢煊垂眸,心不在焉的听着。
等殿内静了下来,他淡声吩咐:“你去准备些热水膳食。”
顿了片刻,他又补充:“多做些姑娘家喜欢的点心汤水。”
凌云闻言一愣,这个吩咐属实出乎意料,随后他才记起昨夜的那个姑娘。
实在是两位主子身边从没有过女人,他忙碌了一宿,确实忘得一干二净。
但这事正主子没问,他就知道此事不简单。
凌云心里有分寸,行礼后连忙退出大殿。
谢煊静坐了片刻便去了侧殿沐浴更衣,等他再次回到内殿已经是两刻钟过后。
宋妧乖乖坐在床榻边,身上的衣裙应是临时从尚衣监找来的,不是很合身。
她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进了殿,立刻十分拘谨的站起身,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煊神色很平静,仿佛刚刚那段香艳又尴尬的场景从未出现过。
他走过去,十分自然又恪守礼仪的替宋妧整理好略有不妥的地方。
最后,他隔着衣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牵着人就去了浴殿。
进浴殿之前,他止步,转身和宋妧细心交代:
“热水已经备好,目前没有合适的人侍候你,你要自己沐浴,里面有新的衣裙,你自己挑选一件。”
随后,他又嘱咐:“慢些不急,如果有事你就唤我,我在外面等你。”
面面俱到,细心妥帖,宋妧紧绷的心房松快了许多,她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
谢煊淡淡一笑,柔声回应:“没关系,去吧。”
等到宋妧收拾好出来,膳食也早已备好。
她没有挽发,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被谢煊用丝带束在身后。
她望着桌上的茶点,神色有些纠结,她能感受到被关怀,所以她不想撒谎,她诚实坦白:
“我不能吃你的东西,我姐姐说过,在外面不确定好坏的东西不能入口。”
她觉得辜负了别人的好意,有些羞愧,她小声道歉:“对不起。”
谢煊再次认真地审视她。
原来他没有猜错,这姑娘的确心智有些不足,但却不傻。
他执起玉箸把桌上的每一样膳食都用了一点,随后笑着打趣:
“如何,这回你可能放心?”
宋妧觉得这会比刚刚那场意外还要尴尬,她红着脸笑了笑,低下头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饭毕,两人去了外殿落座。
宋妧心中挂念姐姐,她问的小心翼翼:“我什么时候能回家?昨晚宫里出事了,我不放心我娘她们。”
谢煊姿态闲适,反问她:“你的闺名,可方便说?”
宋妧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点头,“我叫宋妧。”
“原来是阿妧。”谢煊似故意一般把人唤的十分亲昵。
但转瞬,他盯着宋妧,面容上又换了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他柔声问:
“抱歉,我有些失礼,不过,我应该能这般唤你吧。”
宋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愣愣的点头。
这是同意了?
谢煊面容上挂着一抹笑意,却突然问:“那他是如何唤你的?也唤你阿妧吗?”
宋妧回想了一遍才回话:“他还没有认真叫过我的名字。”
谢煊唇边的笑意加深,心里诡异般甚为愉悦。
谢行之的心上人,亲昵的闺名却是先从他口中唤了出来。
那疯子如果知晓了,怕是能气到吐血。
他笑着继续问:“你是哪家的闺秀?”
宋妧其实昨夜已经告诉过谢行之,但此时被问,她就明白了。
这两人分开出现,每个人每日所做的事,完全不同。
如果两人之间没有特殊的沟通方式互相告知对方,那么他们对很多事都会一无所知。
精神类疾病的患者就是这般匪夷所思,她并不惊讶。
只不过,她有些好奇,两人之间到底能不能交流。
她老实回答:“我是平阳侯府宋家二房的姑娘,我爹是宋正德。”
京城中那几个有爵位的府邸,女眷他不在意,但男丁的底细,谢煊一清二楚。
宋正德,不堪重用。
他没再询问这些琐事,反而说起了更为重要的事。
“如果你和他见了面,你我今日发生的事,有些事你不能告诉他。”
他望着宋妧懵懂单纯的眼睛,只能说的更仔细一些:
“就比如我无意间看到了一些我不应该看的春光,我替你整理过衣裙,我送你去过浴殿,我为你挽发等等。”
说完,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是没关系,但我怕你的行之哥哥受不住。”
“万一他受不住,他或许会做出很多荒唐的事,甚至会闹上许久,我只担心你会受到连累。”
春光?
宋妧愣住片刻,脸色瞬间涨红....
第10章 亲近
宋妧猜不透他所说的这个‘春光’的意思。
他是不是看到了?
看到她上衣失踪后裸露的上半身....
最后,问又不能问,她也觉得刚刚这番话有道理。
行之哥哥看起来脾气就不好,万一他知道后生气了怎么办?
她点头同意了:“我们之间的事,我不和他说。”
如此软如此娇,谢煊也难免生出几分怜惜。
实在是…太好哄了。
他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现在宫里还是很乱,你还不能离开,等酉时我再安排人送你归家。”
宋妧抬头看过去。
虽然看不懂那双眼睛,但他的神色很温和,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安抚。
她觉得这个男人没有必要骗她。
她最终没有多问,笑着答应了:“好,那我今日要待在哪里?”
谢煊几乎没怎么思索,便开始安排:“你和我在一起,独留你一人在此处,我不放心。”
他面色沉静的看她,问的很直白:“今日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他也不知为何要这般问。
但他确实想要带着她,总觉得要将人留在身边才能放心。
并且,面对这个姑娘,他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似曾相识。
谢煊垂眸思索,难不成是谢行之的思绪影响了他?
宋妧环视着陌生的宫殿,她根本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下意识想要跟随熟悉的人,所以她没办法拒绝。
“我陪你,我和你一起离开。”
听到此话,谢煊唇畔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时辰不早了,起身后他本想握住她的手腕,但思索一瞬后他目光微动,尝试般的伸出手。
宋妧最初没反应过来,直接把手放了过去,几乎是瞬间她的整只手就被灼热的掌心握住。
她想起姐姐说过的规矩,她察觉不对,挣扎了两下,小声说:“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我们不能这样牵手。”
谢煊掩下眸中的晦暗情绪,缓了片刻,他状似不经意的询问:
“昨夜他是怎么对你的?有没有牵你的手?”
宋妧不会撒谎,那双皎洁的眼睛里根本藏不住事,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点头。
谢煊还有什么不明白。
牵手?他问的当真是保守了。
谢行之那般行事无忌的疯子,哪里会管什么规矩。
只怕两人不仅抱过,且更亲昵的事都做过。
他的目光莫名定在宋妧的那张樱唇上,唇饱满红润,不点而朱,莹莹色泽,十分诱人。
谢煊盯着那红唇看了好一会,再抬头时眸光沉沉,他姿态端的那叫一个正经,面带疑惑笑着问:
“怎么了?他能牵,我不能牵?我对你不好吗?”
话音里的那股子柔意,令宋妧再一次在瞬间之内汗毛倒竖。
真的诡异。
她很想说,你们其实是一个人....
但是她很敏感,总觉得这样回答不对,但正确的回答是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她想了想,好似有一种直觉正在指引她该如何做。
虽不合规矩,但她主动握住他的手指,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柔软的指尖擦过他的掌心,谢煊满意了,他笑着解释:
“阿妧,你别怕,宫里很乱,我牵着你更稳妥。”
宋妧看到他的笑容,确实很温和,清风朗月的如玉公子,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
她回了一个腼腆的笑脸。
两人暂时找到了和谐的相处方式,一路上虽没有说上几句话,但气氛非常融洽。
谢煊先把人送去了御书房的暖阁。
他早已安排好茶点,书册,针线等姑娘家常用的物件,只是不知宋妧可会喜欢。
“你在这里等我,如果不喜欢这些东西,那你便去榻上睡一会。”
宋妧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又抬头安静地的望着谢煊。
过了好一会,她才软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问的很直接,态度也很坦然。
谢煊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谢行之吗?并不是。
一见钟情?他不太懂。
或许是因为宋妧很像他记忆深处的那个小姑娘,他因此才多出几分耐心。
“因为你很纯稚也很懂事,值得相护。”
“阿妧,不是所有问题都要有答案,你且安心就是,我不会伤害你。”
临走之前,谢煊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眼底沉沉似有不解,站在那望着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言不发。
待她真诚与否,宋妧会感知的一清二楚,刚刚的话有些深奥,她不太懂但能意会。
她看不懂男人的神色,但那面容上漫开了笑意,清透的眼眸璨然生光,整个人干净又甜美,娇憨又明媚,很摄人心。
谢煊突然觉得,他等着应该就是这一刻。
虽然荒谬,但不需问缘由,一切随心便是。
他没有再多言,笑了笑转身便去了御书房,张广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目光淡淡的打量着御阶下脱去官服卸下官帽的老者,眼底渐渐浮现出些许晦涩。
“张大人,别来无恙。”
这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称谓上却饱含深意。
清冷淡漠的一句话,令张广心生忐忑。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身上的首辅一职已成过眼云烟。
曾经那微不足道的师生情谊也早已消散,但一句张大人却也为他留了最后的体面。
殿下向来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挑不出任何错处。
但就是和昨夜那位高坐龙椅的男人略有些不一样....
他心中困惑愧疚难堪,种种思绪复杂难辨。
他膝行而前却不敢抬头,“殿下,臣自知有罪,当年的事还望殿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