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屋里没有丝毫寒冷的味道,他用不着给她暖暖手脚,他们也相伴许久了,景元似乎没有留下来和她同寝的理由,毕竟…
她是姑娘家,他本该以身作则。
可什么时候才能在一处呢?平时要忙于军中事务,只有这会儿能够独处,他满脑子都是礼仪道德,倘若他真的走了,她又该难过了吧?
“景元…”
“嗯?”
幼清指着舷窗说:“外面好黑啊。”
好无厘头的一句。景元笑着拉上窗帘,幼清低着脑袋问:“你还要去督军?”
“不会,有人值夜。”
她立刻抬起脑袋,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
景元瞧见她的模样,一时心里波澜四起,让他想快步上前,把她搂在怀抱,永不放开。景元心中百感交集,过了一会儿,他向她伸手,幼清纵然不解,还是走过去,将手搭在他的手心,景元缠着她的手指,拉扯道:“难得闲暇,我们出去逛逛?”
第39章
景元与她并排走着,幼清勾着他的小指,昂着脑袋听他讲话,一派倾慕的姿态,两个人亲亲密密地往外走,方习正在餐厅吃饭呢,看着他俩,一下便拍了桌子,怒道:“赶紧给我成婚啊!”
大家往外看去,外面哪有人啊,只剩下方习这个暴脾气在这发疯,众人也都习惯了,嗑瓜子剥花生,没一个人理他。
城
景元自然是避开了人多的连廊。
他带她去了指挥室旁边的一个小房间。景元把她抱到天花板的小门上,幼清钻了进去,景元紧随其后,两个人在里面挪了两步便是一扇门,往前瞧瞧,看样子像是过渡的舱室…
真要带她出去玩啊!
幼清还没上过这么功能完备的星舰,她跃跃欲试,甚至还想闯在前面开门,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景元笑着把她拉回来,挡在她面前打开了大门。
这是内外中转的位置,刚一迈进去,两个人便漂浮了起来。
窗外跃动着仙舟的星槎,星星点点,浩若烟海,他们悬浮在这狭小的宇宙,幼清哪有多少重量,像一滴水向上飘着,景元握着飞船的把手,一把将她搂了回来。
她摇晃双腿,嘴唇动了动,但声音听不真切,幼清便用了内力和他传声:“有点像海里。”
可景元并不会她的功夫,只能笑着点头,幼清胆子更大,她指了指那个厚重的大门,景元摆摆手,并不准她真的出去。
幼清在他怀里晃动着两条腿,好似小龙在摆尾,她靠着他的胸口,用手指在舷窗上点着外面的星槎,星槎的光芒在她的指尖下连成一条线,她勾勾指尖,那些星光就像烟花一样在星海绽放,便是驾驶员都忍不住探头多看了几眼外面的奇景。
幼清指了指烟花,似乎把这个当做了回礼。景元却捏住她的手指,让她乖一些,她可不是听劝的类型,幼清一把推开他,结果自己嗖得向后飞去,小鱼一个神龙摆尾…
结果飞得更远了。
景元无奈,看她在空中摆动着不协调的四肢,还是迈了两步,抓到另一个把手,将她抱了回来。
幼清惊魂未定,两条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再也不敢放开了。
体验了一把太空漫步,幼清还有点不适应踩在实地的感觉,腿不是腿,脚不是脚的,景元扶着她往前走,两个人在中央宽阔的舷窗前站定,幼清道:“总有一天,我也会带你去看真正的星星的。”
“哦?哪些星星是假的呢?”
幼清笑笑:“唯有在消散时才能体会到存在的真谛。”
景元负手望着窗外,目光沉沉,似有感悟。幼清却抬起手,递给他一个冰淇淋甜筒。
“喏。”
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掏出来的…不如说,景元都预想不到她的乾坤袋里究竟能掏出多少新奇玩意。
景元无奈,伸手接过,和她碰了碰,“干杯。”
两个人并肩而立,吃着冰淇淋观景,幼稚又甜蜜。两条手臂贴近,不自觉地碰触在一起,幼清抬头瞧瞧他,景元没有侧目,但张开了手,用指尖缠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她耳垂泛红,微微贴近了他的臂膀,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温暖的手背和关节。
甜筒吃完了。
幼清与他拉着,想往回走,奈何方才失重的感觉还没有恢复,腿脚十分不协调,景元见状,笑了一声,幼清刚想恼怒他笑话她,哪知道他松开紧握的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她被他打横抱起,幼清赶紧向周围看了看,景元笑道:“怕被人瞧见?”
“我…我能走!我还会飞呢。”
“厉害呀,那怎么歪歪扭扭的?”
“我还是第一次飘起来…这叫什么,失重!”幼清握着他的肩嗫嚅,“真的能走。”
“真的能走,还是怕被看到?”
话音刚落,就碰到一个巡查的云骑,对方瞪直了眼睛,景元笑着和他点点头,就差慰问一句“辛苦了”,幼清埋在他怀里,错开别人才羞耻至极得说了一句:“不怕…”
她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声如蚊呐:“不怕被看到。”
景元呼吸一顿,他垂头瞧瞧她,奈何她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埋在他的颈窝不肯出来了。
*
幼清确实轻飘飘的。景元抱起来并不费力,他一路将她抱回房间,屋内昏暗,幼清被他放在床前,她根本站不住,立刻向后跌去,景元捞了一下,也被她扯着衣服带到了床上。
这还如何走?他不想再提任何有关离开她的事了。
他拢着她的腿,将她带上床铺,幼清扯着他的衣物,因为她燥热不堪,她下意识拨开他的衣服,景元半挂着衣袍,膝盖顶着她,幼清呼吸不畅,搂着他的脖颈向自己拉扯,另一只手却在推他。
他俯身将她抱在怀里,她是真的羞热了,景元抬手划过她的侧脸,竟然看到她脸侧隐隐约约的银蓝色龙鳞。
她握住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幼清调整呼吸,埋在他的掌心轻轻吮吸他的气味,景元不禁靠近两寸,贴近了她的呼吸。
她的鼻尖和唇珠掠过他的侧脸,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潮气。
“清清…”
“嗯?”
“我想回去后,与阿娘说说…”
她脸涨得通红,紧张道:“说…说什么?”
察觉到她的紧绷,景元立即收声,将唇抿紧。都是几位前辈撺掇,让他头脑一热,差点说出来。
景元摇头,将她扣在怀抱,低声道:“没。”
幼清吞咽口水,局促地躲在他胸口前,她声音小得出奇,但在寂静漂泊的星舰上,她的话语依旧清晰。
城
“到底要说什么啊…”
景元忽然笑了,他捏捏她的鼻尖,幼清打了个哈欠,她抬起两手去拍他的手掌,景元这才松开,撑着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见他不说,仍是用一双多情眼溺她,幼清不免抱怨:“景元,你坏极了。”
景元笑问:“哦?何以见得?”
“反正就是。”
“那是这件事太坏,还是刚才?”
“每一件!”
“结果我从头到尾都在做坏事?”
“你这么说也不错。”
“不该在你走不了路的时候抱你。”
“不该。”
“不该在你冷的时候给你暖手。”
“不该!”
“那也不该在你无聊的时候陪你玩闹,陪你吃东西?”
“对!”
景元叹着气,笑容却格外温柔,他用指背勾勾她的碎发,在她脸颊滑动,声音沙沙地说:“也不该碰你。”
幼清气息急促,她握上他的手,在他手心吐息:“嗯…”
“不该想着和你多待一会儿…”景元说,“不该这么忙…不该离开你…”
幼清忽然鼻酸,她摇摇头,轻声说:“不对。”
景元抱住她,在她发顶磨蹭,和她低语:“这次回程,我准备向将军告假,休息一阵,回家陪陪母亲。”
“嗯,你走了许久,家里肯定惦念。”
“同我回去?我们…”
他适时停顿,随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叹息一般说着:“就这样在一处,不再分开了。”
不再去考虑未来,景元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和她待在一起,玩什么都好,或者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将她抱在怀里,听着她的呼吸。
幼清闻言一愣,回神后,她像埋沙一般钻进他的颈窝,在短暂的沉默后,幼清点了点头,小声答应:“好。”
得到她的应允,景元露出笑容,将她往怀里融了融,紧紧抱着,诚如他所说,两人贴在一处,再也没分开。
*
若按照仙舟的计时,他们已经飞行了二十几个时辰了,船体虽大,可能玩的并不多,幼清有时也会跟着景元去指挥舱转一转,偶尔也会碰到方习他们几个,不过方习并没有经常走动,甚至还把自己的腿缠起来了,幼清不解,偷偷问过他:“是没恢复好吗?”
方习笑呵呵地说:“就当还在恢复。你不必担心。”
幼清并不痴傻,看他的部下闭口不谈的模样便明白,这样的好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城
倒不是方习提防着同僚,而是这种力量太陌生,更何况,幼清治疗也不是谁都要治一治的,那些轻伤的、能够自己痊愈的,自然不需要她的医治,方习不想给她找麻烦。
虽然是个武夫,但是这几百年并未白活,什么该不该说都明镜一般。
幼清叹口气,感慨他的考虑周全,平时景元没时间陪伴她,她就会和方习下下棋,景元叫人家伯伯,她也跟着叫,方习听了,喜上眉梢,还承诺她一到家就给她发红包。
他们待在一块,那些前辈没有半点长辈的架子,在她面前更是对景元闭口不提,跟在景元那撺掇的模样好似两个人,幼清发现他们确实没有恶意,更不是坏人,也就放下戒备,每天被塞点小零食,玩得不亦乐乎。
就这么消磨了几日,她终于看到了仙舟的影子。
云骑军凯旋归来,流云渡早就布好军鼓号角,景元和两个前辈让来让去,方习的嘴是一点也不美饰美饰,直接把景元推到前面说着:“我们这都快死的人了,推辞什么呢!”
有人不乐意了,嚷嚷着:“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想死。”
大家哄笑一堂,眼看快要着陆,又神情肃穆,站得笔直,等待将军检阅。
幼清比景元还要过分,等待期间,她已经消失踪影,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腾骁亲自来接,公事谈了半天,那些与景元亲近的、在军中有些分量的云骑自然要绘声绘色地把他的功绩说一说。腾骁当即落实赏赐,薪酬翻了一番不说,还赏了些绫罗绸缎、金银物品,景元推辞不要,腾骁一个眼神过去,他只好接下,等到众人散去,腾骁才朗笑着过来拍他,嘴里说着:“该攒攒钱财了,你家底殷实,但用到钱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少,你在学宫学到的就是书本知识,外面还有不少东西要学呢。”
腾骁自然是真心喜欢这个新秀,他抬手叫来镜流,细细嘱咐了什么,镜流颔首,景元眼看不是告假的好时机,便选择了沉默。
还好腾骁提了一嘴:“幼清哪去了?”
“不知。”景元无奈摇头,“一下船就没了影,没准是吃粥吃腻了,去买点心了吧?”
“她爱吃什么点心?”腾骁捏着下巴思索,“之前她说要讨赏,我也不知该送点什么,你看看,什么能讨她欢心?”
景元一笑:“好吃的就行。”
“未免有些太轻了。”腾骁左右看看,确实没察觉她的气息,便道,“她如今不在,等见面再说,如何?”
问他作甚?他也不能决定她的去向不是?景元抱着胳膊摇头,没应下也没拒绝,等到镜流离开,仅剩他们二人,腾骁才停住脚步,背着手立在他面前,低声道:“第一次参与联军对丰饶的讨伐,景元,你做何感想?”
景元轻叹:“将军…我只想,这世上永无战争,没有人再牺牲。”
腾骁望着窗外,落日余晖下,天空寂寥,唯有闪烁的星槎打破了沉闷,但也只有片刻。
一切终归平静。
“景元…”腾骁回头,望着他,笑着揉了揉他的手臂,语气带着在位者的稳重。腾骁有些欣慰、有些感叹,“你说得不错。说得不错。”
他重复了一遍“不错”,别的话,没再多说。
“去吧,回去看看你的爹娘,他们一定很想你。”
“是。”
景元退了两步,还是开口道,“景元想告假半月,陪伴亲人,将军…”
“去吧。”腾骁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陪陪你阿娘。”
不知为何,景元忽然觉得心头一紧,匆匆地行礼离开了。
第40章
幼清也不是爱邀功的,她躲到了持明的队伍,藏在丹枫的莲花里,等到他们抵达鳞渊境,她才冒出头来,先去看了看那对小夫妻和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