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整个人都蔫了,他冲着里头喊了声,“明儿我再来陪你解闷。”然后跟着袭人回去了。
这个时候,宫里派去田庄的太监也到了,正是上回被全公公落下,又喊他干爹的那个小太监。
顾庆之看他一身蓑衣都湿了,里头肩头跟下摆也有深色的痕迹,忙把他请到了内室,吩咐人给他熬姜汤来,又将手炉给他抱在怀里,拉了罗汉床的毯子给他披上。
“先不忙,暖和过来再说。”
小太监打了个喷嚏,又喝了碗姜汤,慢慢缓过劲儿来,他从怀里拿出个非常小的盒子,上头还贴着封条,道:“这是陛下叫赐给顾大人的。”
顾庆之撕开封条一看,里头巴掌大小一个象牙的腰牌,正面刻着御前行走四个字,背面镶嵌着半块圆形的玉佩,另外半块应该是用作信物存档了。
小太监一脸的钦佩,“有了这牌子,夜里能叩开城门,还能随时进宫伴驾,陛下登基以来,这牌子一共才发了四块,这是第四块。”
第22章 喜提皇城根带池塘大豪宅一套
小太监不像全公公那么重要,自然也不像他那么忙,他在田庄上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才带着顾庆之出的新预报回了京城。
到了中午,四处告示栏就分别立好了。
午门西侧门那块暂时还没人看,这地方是供早朝官员进出用的,大魏朝三日一朝,而且早朝时间也过了,再说谁没事儿往午门溜达呢。
不过钦天监门口那块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钦天监的位置不算好,他们跟太医院合用一个院子,当然中间是隔开了的,而且地方还没太医院大。
“真的假的?”
“钦天监什么时候有这等能人了?”
“明天就天晴,而且七天之内都无雨?”这人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天,“云还挺厚的,风也挺冷的,我怎么觉得该下雪了呢?”
正说着话,钦天监的监正张大人出来了。
张大人跟几个熟识的官员打了招呼,立即就有人问道:“这又是如何算出来的?还是钦天监又有了能人?”
这告示栏虽然是太监立的,东西也是宫里拿出来的,不过作为钦天监监正,张大人还是知道一点内幕的。
他道:“说是皇帝田庄上的人,忽然就有了这个本事,皇帝试了他许久,分毫不带差的,这人如今已经是钦天监的监副了,不过人我还没见过。”
“这若是真的,倒也挺管用的。”人群里已经有人跟身边同伴小声议论上了。
“后日早朝,若是不下雨,也不必那么匆忙了。”
“是极,十三日是个晴天,正好那日我休沐,不如去致古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字画。”
“不刮风还是晴天,这可真好。大冬天的,就是官服里套个狗皮袄子,那也还是冷。”
“幸亏经筵寒暑都停了,我记得上个月最后一次经筵,是内阁大学士杨大人主讲的,那风吹的,杨大人直接休了半月的病假,如今还在咳嗽呢。要是真有人能算这个,杨大人那天怎么也得多穿一件。”
“这监副是个有本事的人,回头等他来了,我得来认认。”
听见这等议论,钦天监的张大人面上笑嘻嘻,心里已经酸得要滴醋了。
他如今算是知道小曲儿里唱的“不见旧人哭”是什么意思了。
他监正的位置怕是不稳。
钦天监跟太医院似的,专业性极强,只能本部升迁,根本不存在外迁的可能。
总之升到监正之后,就剩下一条干到死了。
张大人叹了口气,以后他八成就是荣养,什么都不管,就挂个虚职了。
但钦天监如果真要被皇帝心腹接管了,大家一起水涨船高,也不能算是坏事。
初九早上,全公公的干儿子卫德惠来接顾庆之,两人一路坐着马车回到了京城,直奔王府而去。
顾庆之行李不多,就是这两日做的新衣裳三套,还有一双靴子,另就是这两日看的书,还有把他写过东西的纸张全带走了。
跟皇庄上一比,他越发觉得荣国府扭曲了。
本来他也没什么要在奴仆身上显示权威的意思,就算是封建社会,对下人动辄打骂的人也是极少数,大家正常相处不好吗?
荣国府的人就给人一种“无论如何我都看不起你,无论如何我都要先把你压下去的”气势,仿佛一个巨大的养蛊地。
“陛下当年是封了黎王,王府就在正阳门东南边,距离皇宫很近。”
顾庆之便问道:“荣国府在哪儿?”
卫公公道:“在詹事府东边,距离皇宫也不算远。”卫公公笑了一声,道:“你别看他们同属四王八公,都住得挺远的。”
“一个不服一个。”顾庆之肯定的说。
“不过如今却是抱团了。”卫公公补充道。
“那还怪惨的,离这么远,怕是要透风。”顾庆之阴阳怪气来了一句,“俗话说得好,牛羊成群,野兽独行。”
卫公公既然能给皇帝心腹总管太监当干儿子,自然方方面面都是出色的,他仔细品味了这句话,半晌才出声。
才下过雨,空气很是清新,卫公公一路给顾庆之介绍些风土人情,说话间就到了王府。
马车刚停下来,全公公就从门口班房出来,笑眯眯道:“顾大人到了。”
顾庆之拱手叫了声:“全公公。”
等几人打过招呼,全公公他身子一侧,“顾大人请。”
一行几人进了王府,前头还有王府的留守人员带路。
全公公笑道:“咱们大魏朝的王府都有统一的制式,仿皇宫的,除了前门那块牌子不一样,里头哪个门哪个院,都是一样的名字。”
顾庆之道:“这样工匠倒是省事儿了。”
全公公带着他往里,“前殿如今供着陛下生母夏太妃的灵位,后头是没人住了,您这边请。”
几人一路往东到了一处两进的院落,顾庆之看见上头三个大字:世子府。
“您先住这儿。”
这……皇帝对他是真的好啊。
顾庆之便又对皇宫行了礼,“陛下恩宠,臣永不敢忘。”
这表态表得大家都很安心,这次全公公就不在前头带路了,而是叫顾庆之第一个迈进了世子府的大门。
世子府一共两进,前院正房三间,后院正房五间,每个院子又各有厢房两排,一边四间。
院子挺大,里头还种着些错落有致的树,虽然现在树叶都落了,不过从枝丫就能看出来,到了春天必定是枝繁叶茂。
院子中间还有造景假山,进门处的影壁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黑色的石材,阳光照下来还有星星点点的反光。
几人进了前院的正堂,全公公又拿了桌上的堪舆图给顾庆之看,“陛下还有一处宅邸赏你,不知你喜欢哪一处?”
皇帝十五岁出宫,到十八岁回去当皇帝,期间三年也在京城置办了些房产,加上出宫时太上皇赏赐的,京城东南西北都有。
顾庆之便道:“首先得离皇宫近。”
全公公点了点头。
顾庆之一笑,“其次虽然是皇帝赏的,不过我想什么官儿住什么屋子,也不能太过逾制。”
现在这官职肯定不是他的终点,他还有求雨这个大杀器呢,不封个爵位说不过去的,所以稍微超出去一点可以,也别超得太过。
全公公又点了点头。
皇帝喜欢他,还赏了他御前行走的牌子,将来必定还是要升的,所以超出规格问题不大,问就是皇帝特意赏的。
“最后,我家里还想有个水景。我生在江南,如今虽然要在京城定居了,不过京城过于干燥,若是家里有水就最好了。”
全公公笑着点头,给他指了皇城根东南角处的一套宅院。
“就在太液池南边,中路是个五进的大院子,两边各有一个跨院,后头还有个挺大的池塘,水是太液池出来的暗渠。”
有全公公帮着挑,顾庆之自然是满意的,他当下便道:“如此甚好,烦劳全公公替我操心了。”
全公公道:“走,咱们去看看。以前这宅子是皇帝的,里头放了什么都不逾制,若是你看上了,我差人来修整。”
三人再次上了马车。
不过皇帝给的东西还远远不止于此。
“京郊的田庄一个,大约五百来亩地,靠近玉泉山,玉泉山的水好,宫里的水就是玉泉山的,玉泉山周围这一圈的地,不是皇亲国戚的,就是权贵的。”
“前门外大街的商铺一间,卖南北杂货的,还有崇文门里的酒楼一间。回头叫卫德惠陪你去看,地契身契也叫他拿给你。”
顾庆之都想喊一句陛下大气了。
“我原想说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的,只是我粉身碎骨了,比陛下也没什么用,我得好好活着,好好为陛下效力。”
全公公也是第一次听说这说法,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他暗暗记在心里,当然还是要禀告皇帝的,他就是想遇上好时机,他也能变个说法来一遍。
不管是王府,还是皇帝赏顾庆之的宅子,都在皇城根脚下这一圈,平民百姓是进不来的,路上人也不多,况且他们这马车,严格来说是给皇帝办事儿的,规格极高,谁见了都得停下来让路,所以很快就到了地方。
三人下来马车,卫公公前去叩门,全公公跟顾庆之道:“瞧见没有,前头那道城墙就是西苑的,这地儿又清净又安全,每三丈还有禁军守着,旁边――”
全公公左右瞧瞧,指了指街口立着的三人,“还有便装的锦衣卫。”
“这也不像便装。”顾庆之道:“不过这地儿,谁站在那儿都知道有问题。”
全公公笑了笑,“这一片,但凡来个生人,禁军比你都紧张。”
那边卫公公已经叩开了门,门房几个人全都出来了,还有人进去叫守院子的人。
全公公带他进去,也给他讲得很是详细。
“这么大的院子,差不多要一百人才能照顾得过来。另外你还得预备上马车,马车也是有讲究的,你看咱们一路过来就很是顺利,内城区,敢坐马车出行的,拉车的还是四匹马,至少也是皇亲国戚。这些你都不用担心,陛下吩咐过了,都给你预备好。”
“一般来说,东边住的是小辈,你如今还没成亲,就可以把东跨院用作书房客房等等。”
“西边是长辈住的,也可以先供奉上灵位,未来等有了专门的祠堂,也可以安排女眷住。”
“这边树要修剪了,长得太高了。”全公公一边吩咐,一边又跟顾庆之道:“窗前种树,看着是好,只是一到阴雨天,屋里就分外的潮,而且也挡阳光。”
大概半个多时辰,顾庆之把宅院看了个遍,里头的确是有不少要修整的地方,另外像帐幔帘子被褥等等都得重新做,还有一百多下人,也得挑,估计真住进来了,怎么也得两三个月,这会儿又是冬天,工期还得再长一点。
但是他高兴啊,自己家逛一圈要半个时辰,这谁能不高兴?
“后头的事儿就是卫德惠办。”两人站在后花园的池塘边上,全公公道:“你初来乍到的,身边也没个人,又要跟宫里打交道,陛下体恤,派几个太监给你管事儿,我思前想后――卫德惠,你过来。”
顾庆之觉得全公公看起来有点忐忑,是怕他不高兴?
可是有太监帮他管事,那不要太舒服哦。
顾庆之笑道:“多谢陛下。”他又问全公公:“ 会不会耽误卫公公的前途?”
都是人精,全公公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暗示,卫德惠是全公公的干儿子,全公公是皇帝的总管太监,未来全公公肯定是要高升的,那卫公公一样是水涨船高。
如果跟着他,就没法在宫里谋求前途的,这就是问:“他是一直跟着我,还是就待一阵子。”
“以后他就跟着你了。”全公公回应道,“陛下二十出头,我今年三十有余,卫德惠大概是二十左右。官场上有父子避讳的说法,太监真要认了干爹,那也一样。”
卫德惠上前一步,给顾庆之行了个大礼,“顾大人放心,我也是内书堂出来的人,宫里待了十几年,京城各家权贵也都认识,保管把府上整理的好好的。”
顾庆之顺势点点头,“是不是得先选个合适的门房?”
全公公这会儿就不说话了,卫德惠道:“顾大人说得是,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虽然是说宰相府门人地位高,但未尝没有门房重要的意思,这得选个见多识广而且稳重的才行。”
等卫德惠说完,全公公一笑,道:“房子看完,我就该回宫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就叫他去办。这两日陛下会宣你入宫,先别出城。”
从新鲜出炉的顾府出来,全公公坐着四匹马拉的马车回皇宫,顾庆之则跟卫德惠上了黎王府的马车,一样是四匹马。
这一早上行程还挺满的,回到黎王府就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
黎王府虽然也有个膳房,不过顾庆之的饭是宫里送来的。
“这是陛下专门问了太医院,给您准备的老鸭芡实汤,您前头亏了身子,这汤补中益气,又能缓解疲劳,最是合适了。”
顾庆之如今可以说身无分文,他看看卫德惠也没有提醒他要打赏的意思,等宫里的人走了,他问道:“宫里人送东西来,可要打赏。”
不得不说,在荣国府住的那一个月,就算他三观都定型了,还是给他既不幼小更加不脆弱的心灵留下了不少阴影。
卫德惠道:“不用。”他稍微顿了顿,想起前头全公公嘱咐他的话:
……顾庆之深得陛下宠信,已经是一飞冲天了,未来更不会差,你既然认了我做干爹,我自然是要为你打算的……
……皇帝必定是不会叫你我二人都同处高位的……
……与其在宫里勾心斗角,不如外头寻一好主子……
……又或者等上十几年,等陛下的皇子或者公主出宫……
……如今这个已经飞起来了……
卫公公说的非常直白,“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能被陛下派出来给您送东西的,那都是亲信,真要说起来,为了争这么个差事,他们说不定还得花些银子,欠些人情。”
都说到这儿了,卫公公又总结道:“到了这一步,人情体面、能不能被陛下记住才是最重要的,银子算什么?狠劲儿捞银子的,都是升不上去的。”
顾庆之叹气:“荣国府真是害人不浅。”
等一下――顾庆之上下打量卫公公,道:“我猜陛下给我那些产业,是足够我维持的?”
卫公公点头,“上好的水田,又不用交税,一年下来能有一千两。那间南北杂货,说是杂货,其实卖的都是贡品,比方太医院换下来的人参,这东西只有达官贵人能正经买,小小一根就得二十两。”
“酒馆在崇文门里头,全京城人最多的地方,虽然是给贩夫走卒开的,一年下来也有快一千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