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亨利眼神闪躲,“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冒昧,但是……我无法和受害者家属见面……就是,之前的经历实在不是很平静……”
伊玛拉转身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开口:“这里是布鲁德海文,警局里也都是一些怪家伙,但是你,摩根医生,就算在这里你也是格外突出的那个哦。”
明明很有经验但在简历上却没有展示之前的任职地点、收入不多但穿着打扮乃至饮食习惯都价值不菲、半夜不睡觉跑出去果泳还光着身子上街被警察抓回来……然后现在又说自己多愁善感无法和受害者家属交流,这位摩根医生身上的秘密都快赶上她男朋友了。
这年头,除了连环杀人犯扎堆出没,就连秘密男孩也是批发的了吗?
伊玛拉摇摇头:“不过我是个好心人。”
“非常感谢!瑞德医生!”亨利立刻松了一口气,他立刻表态,“我回去进行后续的文书工作。”
这就是在表明自己不会去进行下一位受害者的解剖,不抢伊玛拉的工作。
虽然并不多么热爱工作,但也不打算让别人抢走自己工作的伊玛拉微微一笑,算是接受了对方的示好。
亨利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已经找人把他习惯使用的桌椅板凳什么的都搬过来放好了,因此在一进门之后就被熟悉的环境所包围,让他立刻放松了一些。
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天空,一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亨利·摩根,一个不管是名字还是姓氏在美国都烂大街的男人,除了长相英俊之外似乎处处都写着普通这个单词……
如果不是他已经活了两百年的话。
亨利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在自己真正三十五岁的年纪时被枪打穿了心脏又被丢进大海,但他没有死,反而是在海中活了过来。
从那之后,他就成了一个不死不老的人,时间永远在他身上停在了三十五岁。
每一次意外死亡之后,他就会浑身赤果出现在附近的水域,几乎都是附近最大的活水(注一)河流或者大海。
每隔七年,他就会换一个地方生存,以防止有人意识到他不会变老。
“……医生,摩根医生?”呼唤声叫回了亨利的神志,他抬起头,实习生伍德正在门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是的,我在,怎么了?”亨利摇晃了几下脑袋,集中自己的思绪。
“有报告说发现了其他的尸体,需要我们去确认。”伍德解释着,然后在亨利追问之前就补充说明,“报告说是男性流浪汉,所以……可能只是单纯的意外。”
“明白,我们走吧。”
·
贝蒂的家人前来进行辨认,迪克带着一位中年男子下来。
布鲁德海文目前采取的还是隔窗进行确认,主要是担心受害者家属在冷库过于激动伤害到自己,或者损坏尸体。
迪克对着伊玛拉点点头,示意男人已经准备好。伊玛拉掀起覆盖着贝蒂的白单,露出她的头部。
男人似乎有些困惑,他花费了一段时间才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是失声痛哭。
这也很正常。
和大部分电视剧中所展现的不同,一个人真正死亡之后的面容很大概率会出现变化,死亡时间越久,变化就越大,很多家属一时之间无法确认躺在那里的人到底是谁也是很常见的。
伊玛拉默默地将白单子盖回去,等她收拾好屋子里的一切出去时,坚持不肯走的受害者家属立刻迎了上来。
迪克当然也在旁边,他比受害者家属更快一步来到伊玛拉身边,在二人之间进行了一个阻隔:“瑞德医生,这是伯尼,贝蒂的丈夫。” “你好,尼达姆先生。”伊玛拉没有伸手,她此刻还戴着手套不说,很多人是不喜欢和法医有太多肢体接触的。
伯尼·尼达姆此刻倒是没有这么多想法,他只是没有心情来进行社交礼仪:“你好,瑞德医生,我只想问问,我的妻子…她离开的痛苦吗?”
伊玛拉下意识看向一边的迪克,而迪克正好也看向她,眼神清澈。
“她…晕过去了,所以,尼达姆夫人离开得很迅速。”伊玛拉不能撒谎,但在自己能够表述的范围中尽可能委婉地挑一些不那么让人痛苦的部分。
尼达姆先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或者他此刻已经受到了太多的伤痛,只是本能地希望能够得到一些仁慈。
所以在听到伊玛拉的回答后,他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那就好。”
然后他来到窗户前,手放在玻璃上,好像在这样能够触摸到他的妻子一样:“贝蒂从小就很怕疼,哪怕是被花刺划伤也要闹上一番……我该怎么给我们的孩子说这件事?”
尼达姆先生转回头看他们,问出了这个无法得到最佳答案的问题。
送走这位家属,伊玛拉没有停歇地来到了解剖室。
“不介意我来旁观一下?”迪克很快就折了回来,正好看到伊玛拉在其他实习生的帮助下把受害者转移到解剖床上的一幕。
“味道不会很美妙,场面也是。”伊玛拉给他预警了一下之后会面临的问题。
“我见过更糟的,别担心,我要是接受不了这个,我就不会干这个活了。”迪克实话实说。
伊玛拉点头:“本呢?”
“他在上边和纽约来的警官们交流案子。”迪克看了看解剖床上的受害者,虽然不害怕,但依旧感到很微妙的不适。
这样的不适不论他看到过多少次人类的尸体也不会消失。
“实验室目前能给出一个大概的死亡时间。”伊玛拉一边做准备工作一边说着,“根据目前的温度和受害者身上发现的虫卵与蛆虫,受害者真正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十到十五天之前。”
这比之前伊玛拉在犯罪现场预估的死亡时间还要久,不过也很正常。
如果是其他季节,实验室甚至在一些情况下可以把死亡时间确定到具体的几个小时。
但现在是滴水成冰的冬天,低温是劲敌。
“那我开始了。”伊玛拉发出最后预警。
迪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表示请随意。
全副武装完毕,伊玛拉戴着面罩和口罩,拿起锋利的手术刀,没有任何犹豫地在受害者身上切出一个大大的“Y”字。
这一次看起来用不上咬骨钳出场,肋骨只需要手术刀操作就成功被取下,露出下边的脏器。
“哦哦……看看这是什么。”伊玛拉几乎立刻就发现了不同,她小心地顺着受害者食道的部分竖向划开,一个绝对不属于人体的异物露出了真面目。
镊子将这个异物挑起,伊玛拉放进一边的手术托盘里。
“这是狗绳?”迪克站不住了,他干脆走过去弯着腰,在一边的台子周围转来转去。
“看起来像是。”伊玛拉打开受害者的口腔,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如果能安慰到你的话,这个绳子是在受害者死后塞进来的。”
迪克皱眉:“这么深?”
“不论是谁,都用了一个细长的异物把绳子捅进去的,这就可以解释死者口腔里和喉咙的伤痕了。”
“F**k,这家伙真的是个变态。”
伊玛拉认同:“你可以把这个绳子送去鉴识科,让他们进行后续处理。”
“很乐意为您效劳,女王陛下。”迪克调侃着,从桌子上抽出一副新手套,将证据送入对面办公室。
第39章 查案
伊玛拉继续探查, 没能在这位受害者身体里找到任何医疗植入物,也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
在受害者的体内没有发现更多线索,只除了这位女士生前身体不是特别的健康, 肝脏肾脏都有不同程度的病变, 但目前也只能称之为亚健康状态, 远远称不上“病”。
“微生物吃掉了受害者的一部分指纹,但还剩下了几个, 我查了全部的数据库, 没有找到匹配的, 我们的受害者既不是公职人员, 也没有违反过法律……从这点来看,我们的罪犯喜欢循规蹈矩的女士。”迪克在旁边说着自己找到的线索。
伊玛拉:“这个年纪的女性从小被教导强jian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循规蹈矩的中年女性有更大可能在受到侵犯之后不去报警。”
“是这样,所以我们要找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迪克点头,眼见着伊玛拉似乎结束了尸检赶紧追问,“有什么信息能给我吗?”
“不多。”伊玛拉开始进行缝合,“受害者身上的衣服是大众品牌没什么可以追踪的地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具有辨认性, 不过我确实在对方的舌头上发现了一个不清晰的牙印, 目前不好说是自己咬的还是被人咬的,我拍了照片去鉴识科进行分析。”
“你是说, 我们的凶手,尝试去亲她?”迪克困惑地说出推论,“这还是新鲜事,活着的受害者都说自己从后边被袭击, 没有看到袭击者的长相,只知道对方不是黑人, 皮肤颜色展示对方要么是个美黑过的白人,要么就是个拉美裔。”
伊玛拉依次摘下自己身上的防具:“或许我们的受害者试图安抚对方呢?要么就是凶手本来就不打算留下她的命,因此也不在意被看到。”
迪克:“也有可能,还有其他好消息吗?”
伊玛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当然,我把好消息留在最后,这位受害者进行过牙齿贴面,看处理手法还挺专业的,所以应该能在牙科那边找到对应记录。”
美国人对牙齿有着奇怪的执念,一口好牙等于上流社会,所以搞出来很多奇奇怪怪的治疗手段。
小时候因为贪吃糖而见过一次牙医,体验过电钻入脑的伊玛拉决心再也不去第二次,迄今为止和牙医的交集只有偶尔的洗牙活动。
“太棒了!确实是个好消息!”迪克在旁边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发出热情邀约,“去吃午饭吗?”
一上午又费体力又费脑子,伊玛拉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已经消化干净了,她立刻点头。
“吃!”
上楼,正好碰到本带着另外两位没见过的警官也一块往外走。
“瑞德医生,迪克。”本自然打招呼。
“哈喽。”伊玛拉笑着回应,然后有些好奇地看着本身边不难看出也是警察的男女搭档。
本微微侧身:“这两位就是纽约SVU(Special Victims Unit特殊受害人小组)的同事。”
金棕色短发的女探员伸出手:“奥利维亚·本森,你们好。”
寸头男警官也礼貌地握手:“我是埃利奥特·斯特布勒,各位好。”
伊玛拉和迪克也做了自我介绍,正好大家碰到了,自然也就顺势一块去吃午饭。
警局附近的小酒馆不仅供给各种饮品,还有味道很不错的简餐和似乎跟警察锁死的甜甜圈。
当一群不太熟悉的警官凑在一起,似乎谈论对方的工作是一个很好地拉近彼此关系的途径,当然或许还有一点点好奇的八卦心态。
在本没忍耐住问出了一连串关于SVU工作内容的问题后,本森警官也加入了问问题的行列。
作为团队中唯二的女性,她自然和伊玛拉挨着坐,她好奇地看着伊玛拉:“布鲁德海文怎么样?”
“如果你打算跳槽,我会建议你不要来这。”伊玛拉毫不犹豫,就好像上了大学后拼命劝诫学弟学妹不要选本专业的大学生一样,“很累人。”
“啊哈,所以传闻说布鲁德海文是‘小哥谭’并不夸张?”本森脸上出现一个了然的表情。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没去过哥谭。”伊玛拉诚实地摇摇头,然后补充,“不过实话说,我有点好奇,有机会了可能想见识一下这个神奇的城市,你去过吗?”
“去过。”本森点头,也很诚实且毫不犹豫地劝诫,“如果你想听我的建议,那我就建议你不要去,那边疯子比较多,容易被牵连。”
伊玛拉眨眨眼:“听起来是有些故事在里边的。”
“你不会想知道的。”本森心有余悸般摇摇头。
“那你见过蝙蝠灯?我是说,晚上把灯光照在云上的那个。”伊玛拉继续好奇。
“我还真的见过!”本森支棱起来,不难看出这大概是对方在哥谭少有的还算新奇有趣的经历,“年少无知的毕业旅行,我是在酒店看到的,当时还拍照留念了。”
“我真的很想亲眼看看。”伊玛拉有些羡慕,“我是说,能够被照射在云朵上的灯,不管怎么看都很有趣。”
“是很惊人。”本森也赞同。
两位女士靠着对哥谭蝙蝠灯的对话,在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快速拉近了距离。
而坐在伊玛拉另一边的迪克听到女朋友满满好奇和羡慕的口吻,有些如坐针毡地不解。
完全不明白一个蝙蝠灯有什么惊人的地方,女生和男生的关注点就差这么多吗?
“我还没听他们说过,你们那边的受害者怎么样?”女生们发散的话题转了一圈来到了正事上,伊玛拉点了份套餐,吃了三分之一的薯条和一个巨无霸汉堡之后就饱了,她喝着汽水一边填缝一边问着。
这个小酒馆的巨无霸汉堡是很实在的分量,伊玛拉能吃下就已经让本森有些吃惊了,她下意识看了看对方没有任何变化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