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们笑闹着远去,依稀还能听到什么“全.裸哦”“第一次”“身材”的打趣。
五条悟的神情僵硬了,他一寸一寸地把头挪过来,面色凝重呆滞地仿佛被生活掌掴,磕巴着吐出一句:“难道一起泡要全、全.裸啊?”
比他年长的和比他年纪小的三人都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有点诧异他会问这种问题。
京极真回答:“是啊,会介意吗?介意的话可以吩咐管家先生拿毛巾,毕竟是私人庄园,这方面没有严格限制的。”
从未在外泡过温泉的深闺六眼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似乎一直都是一个人泡温泉的。
他眉毛拧在一起,神色怪异纠结:“……我倒是还好啦,就是暄怎么说也得来一块浴巾吧,我都、都没看过诶。”
“……”夏油杰一言难尽地望了他几眼,又觉得不太好说,干脆转过去不看这糟心的家伙。
五条悟说完神色又变了几变,脑海中很久以前的画面完全不受控制地浮现:
暄在浴.缸里仿佛一条静谧的鱼,衣料沾湿一切若隐若现;她在月光下微微掀开衣襟露出的一段雪白脖颈和圆润肩头;在绮丽梦境里缀着泪雾蒙蒙的湿润的眼…
他忽地蹲下去,用力地拍了几把自己的脸,脑袋熟得要冒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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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静默地站在单人的更衣间里发呆。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泡温泉是需要全.脱的。
倒不是非常在意被人看见自己的裸.体什么的,毕竟都是女孩子,大家身材也差不多。
只是……
她垂眸,沉默地望着自己满身细细密密的蝴蝶纹路。粗粗细细、浓浓淡淡,仿佛人为泼出的水墨画,生动得仿佛随时要从皮肤里挣扎振翅,径直飞出。
这样的纹路并不丑陋,相反,有一种非常惊心动魄的美感,只是太繁杂了,便显得窒息。
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知道都没有关系,因为不会有人深想这究竟代表着什么,胡诌也很好糊弄。
但暄不希望五条悟知道这件事。
可只要有人随口提起,五条悟一定会警觉,并且详细地问她,那么一切就再难遮掩。
简单地用咒力淡化了一部分的线条,裹上浴巾,拧开把手。
女孩子们早早地下水,莺声燕语一片,此时正用手撩起一串温度适中的水轻轻地泼洒对方。听到姗姗来迟的脚步声,各自将目光垂坠在暄的身上。
“暄,”铃木园子嘿嘿笑了几声,故意不断地弯折手指,“到你脱了啊,别害羞嘛~”
暄的目光不自在地游移了一下,结果满目都是白皙姣好的胴.体,略有些局促地敛眸咳嗽了几声,努力镇定地解开浴袍,单手虚虚拢着,缓慢地蹲下来,探出一只足,足尖点了点水面,随即缓缓地入水。
“别都看我啊……”她羞窘地恨不能立刻转过身。
原本以为自己并不是介意这些的人,然而事实证明,对她来说还是有点超过了。
“哦豁,暄小姐身材很好嘛!”歌姬竖起了指头,随即戳了戳冥冥,“跟冥冥差不多诶。”
闭眸倚在壁上小憩的冥冥道:“歌姬自己的就不错。”
浴袍已经沾湿大半了,暄不得不完全地解开,放到岸上。
顷刻间,成片成片的咒力纹路在白到几乎发光的躯体上拓开,在众人眼中铺陈。
青丝太长缠不住,无奈之下不得不披下来,此时此刻全都缠在肩头、胸.口,漆色越深,雪色越浅。纹路勾缠萦绕,仿佛打好结即将收拢的线绳,一路蜿蜒到线条修长优美的颈项,好似随时都能越收越紧。
美到激发人骨子里各种最恶劣的欲.望。
倒吸气声不断响起,这具身体的主人还不知道别人到底在感慨什么,只以为这些纹路纠缠得太可怕让人泛密恐,手不好意思地在胸.口轻轻地遮起来,欲盖弥彰地解释:“这些都是以前无聊的时候一个人纹的……”
铃木园子一把蹭过去搂住暄的脖颈和她贴贴,脸蛋热烘烘地贴着脸蛋:“便宜那个小鬼了可恶——我在这种时候也会很想变成男人的啊——想想就觉得那个小鬼越来越讨厌了!”
热气蒙蒙,在这种时候提到五条悟,心口变得湿漉漉的,暄抹了一把头发,露出漂亮的耳廓,失笑:“没这么夸张啦……”
家入硝子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暄的脊柱沟,戳得对方一个激灵转过身在颤抖:“暄小姐的这个文身看上去很像是活的啊,我也想要一个。”
暄眨了眨眼睛:“当然可以,想要长期维持和短期就退掉的都可以,想要什么形状的?”
家入硝子要了一个酒瓶的,要在锁骨处,暄的手指就贴在她的锁骨处轻轻画。
女孩子们觉得有趣,排着队等暄给自己纹。
暄的额角慢慢渗出汗,掩藏在一片水润的潮气重完全看不出来;身上的咒力纹路在缓慢加深,热辣的痛意开始阵阵撕扯。
“这里,”在纹完最后一枚图案的时候,铃木园子突然抬手覆上她的腰肢,痒得暄刹那间心悸,一个不平衡整颗脑袋都滑进了水里,铃木园子这才将剩下的话吐完,“……的纹路刚刚好像变粗了。暄怎么这么敏感啊——”
大家赶紧七手八脚地拽暄。
其实拉上来的过程不慢,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时间在水中仿佛波折,对她而言似乎不再是线性的,而是按下了慢速键。
在热液中漂浮,鼻尖感知到水波,氧气一股接一股地从肺部挤走,水面在摇曳,光亮的闪烁的,一切都模糊的仿佛泡影。
心里茫茫然掠过念头:
想见悟。
想见悟。
……她只是想见悟啊。
可是她发不出声音了。
男汤这边,五条悟忽然觉得心口一动,蓦地抬起眼来。
心中恍若有蝴蝶在翕动,心脏咚咚咚一声敲得比一声重,酸胀滞涩针扎般细密痛楚起来。他长臂一伸就把岸上的墨镜勾过来要出水,被旁边莫名其妙的夏油杰扯了一把:“去哪呢悟?”
夏油杰的表情太过微妙,内心在想什么面上一眼可见。
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把支棱着的白发,胸口的水珠顺着沟壑一颗一颗地下滑滚落,晶亮得仿佛镀了层膜:“暄在叫我,她说想见我。”
刚刚混熟的工藤新一伸手搭在岸上:“女汤离这边还蛮远的……还是说你们咒术师有什么心灵感应的东西?”
“没这种玩意,悟的术式不是这个……你先回来,”夏油杰只当他热恋期失智,一把将他拽回来,“现在过去就是变态。”
“她想见我啊,”五条悟被拽回来的时候很烦躁,但他也知道夏油杰说得有道理,可心口这种莫名的隔世感和错过千山万水的诡异悸动感让他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我得去见她…我得去见她的。”
这回是真的劝不住,他抓起浴巾粗糙敷衍地擦了几把,正要掀帘子出去时,动作蓦地一顿。
宽大的手掌间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像极了她的手指在细细触碰他的掌纹。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视线凝在手掌上。
掌心涌起一层淡淡的咒力,几个字浮现:“我没事。”
下一秒:“很想你。”
也许是他在原地凝固的时间太久了,夏油杰奇怪地喊了他一声,就见到这猫周身紧绷的气息全都松弛下来,变成懒懒散散的,又莫名其妙散发着一股子甜蜜的气息。
夏油杰睁大了眼睛:“?”
五条悟懒洋洋地摆摆手,表示什么事情都没有,然后在手心里轻轻地写:“想见暄啊。”
在众人之中堂而皇之地私会,说着那些黏黏糊糊的话。
无人知道他们在隐秘地说着爱语,所有漫开的笑意都是因为彼此。
暄忍着掌心的酥痒感,一边听着女孩子们的对话,脑子一抽,忽地想,如果手心可以写字,那别的地方是不是也可以。
犹豫着迟疑着,最终还是因为好奇而动了手。
选中的地方中规中矩,她出于稳妥的目的,选中了手臂的肱二头肌,一笔一划地慢慢写:
想、见、悟。
而这边的五条悟在感受到第一笔时,因为心情极好而上翘的唇角蓦然僵直。
浴巾被重新捞过来一把披上,他湿漉漉着头发趿拉着木屐一路快速往外走,留下男汤里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三个男性。
他飞快地窜入自己的更衣间,像是浑身炸毛的猫,略带狼狈地摁住了——
骤然充血的腹肌。
只可惜,身为罪魁祸首的柔软指尖带来的窸窣火花还在一路蔓延,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第40章 槿花一朝·25
作乱的指尖丝毫没有该有的自觉, 每一笔每一划深深浅浅,沿着沟壑纵横轻轻重重地勾勒。
浴袍洇湿,发尖的水珠滴在胸口, 因为急速走动和泡过温泉而导致的轻微窒息感让他不断喘.息。宽肩抵在墙面, 他仰起脖颈,尖锐如峰峦的喉结不断起伏滑动。
少年人的自控力不算好, 更遑论人生前十九年根本没经历过什么刺激,现在勉强能自控,再乱来就要失控。
在公共场合失控是最糟糕的事情。
五条悟不断地揉摁着青筋跃动的额角, 咬紧牙关面部肌肉绷紧, 等着触感消解才极慢极缓地吐出一口气,在手心一个字一个字地划:“别乱动。”
写完又觉得语气太僵硬,怕她多想,后面又是接连一句的“现在要不要见面?”。
这边的暄感受着字迹的浮现,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笑着说自己先出水, 之后在大厅里等着大家。女孩子们聊到美妆和恋爱正上头, 闻言也只是简单挽留,挽留不成之后就挥挥手。
谁都知道他们处在热恋期, 所以尽管都挺嫌弃五条悟, 但很贴心地没拦, 只是不断起哄说“不要让那小鬼占便宜”“不要让人渣太早得逞啊”之类的话。
暄缓缓披上浴袍, 系紧袋子的时候心血来潮,先是在手心慢慢地写他的名字“悟”。
写完坏心眼儿地半天没有动静。
这边的五条悟摊开手掌,屏住呼吸安静等待, 眼神深邃专注到像是要把每一条纹路看透。
然后暄才不紧不慢地把手挪动到心口的位置,两笔弯弯画了个小桃心。
连起来就是, “悟[心]”。
“扑通扑通。”心跳鼓噪。
做完后才觉得自己的动作很幼稚,她用手背贴贴面颊,试图降温;结果心口酥酥痒痒,是对方有所动作。
她伫立在原地屏息凝神。
五条悟在心口写了个“暄”字,然后是一个小图案,他画得慢,她等他画完。
心口好痒,仿佛一万只蝴蝶俯身啜饮花蜜,仿佛长毛小奶猫在原地打滚撒欢,仿佛鲸喷水雾随风而逝,长日打转浮光跃金。
他也画了一颗桃心,然后在桃心上绘出一支箭矢,穿心而过箭镞锋利,旁边洋洋洒洒用花体英文标上“Cupid”,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分明得意到翘尾巴,却还要故意绷着张脸把新学会的成果统统捧给她看的那段岁月。
丘比特的金箭。
穿透了他的心脏,也穿透了她的心脏。
两颗跳动的心脏,镌刻的全都是彼此的名字。
是在大厅里碰的面,管家先生领着他们往休息室走,新鲜榨好的蜜瓜汁一人一杯,暄湿漉漉着一头的发就去牵五条悟的手。
每次牵手的时候暄都会很恍惚,明明连吻都接过,却好像总是第一次,一颗心跃动到仿佛撒欢的小狗尾巴,总是喜欢到热泪盈眶。
她发现自己对五条悟的爱意是不讲道理的,厚重到好似已经爱了很多很多年,如今还在一天比一天浓郁。
五条悟向管家先生要了几条浴巾,婉拒了吹风机,随即让她仰躺在自己的腿上,他替她慢慢地擦干一头长发。
这是相当浩大的工程。
水珠一滴滴从发间挤出来,洇湿毛巾,她时不时就懒懒地打个呵欠,柔软的面颊侧过几分,呼出的热气全都飘在他的腹.肌处。
连大腿的肌肉都开始绷紧,五条悟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硬绷紧唇线,缓慢地放轻松。
头发太长,湿漉漉的地方太多,新换好的白色翻领衬衫下摆又被统统浸湿,润出一条条垒块分明的沟壑。
她的脸偏了一点点,灼热的鼻息打在润湿紧贴在身上的下摆处,冷的热的凉的烫的横七竖八交织,一下子就更加紧张。
五条悟干脆一把摘掉眼镜,戴在暄的眼睛上,想要凶巴巴地威慑说闭眼,出口的时候忍不住软化又软化,闭眼说得跟撒娇没两样,就是语调低低沉沉染了嘶哑。
嘶,她的脸转过去了一点,但似乎是无意识地在大.腿的筋.肉上蹭了一下。
差点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他按着她头发的动作粗暴了几秒,换来了她的痛呼:“悟你轻一点……”
暗自懊悔,他嘀咕了两句,随即把力度放得更轻一点:“稍微忍一下呐,应该不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