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跟着停下脚步:“怎么了?”
叶蝉衣拉着他的衣袖,小声道:“我还没准备好见伯父伯母呢,再说了,我这一身湿,也太失礼了。”
若是旁人,她就不管了。
男神爹娘兄长,还是第一次见面,总要注意一点儿的。
花满楼的眉眼笑意涌现:“衣衣放心,我爹娘和兄长都很和蔼,他们不会介意的,再说现在瓢泼大雨,你要到哪里去?要是生病风寒了怎么办?”
就是他娘的性子比较……跳脱,得叮嘱两句,不好过分热情把人吓走。
文雅君子人真诚,说话又好听,叶蝉衣很快就被劝服了。
入了花厅,见到花老爷花夫人后,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和行礼,就在一声声关切中,被推到房间,推进浴桶。
再见面时,饭菜都上桌了。
叶蝉衣还怪不好意思的。
陆小凤是个嘴甜的,楚留香是个能聊讨喜的,又是旧友故交,两人被花夫人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聊得满脸生花。
这样的喜悦,在花满楼带着叶蝉衣来到之后,转移了。
花夫人果断把两个常来自家的大伙子一丢,拉着叶蝉衣坐到自己旁边,嘘寒问暖,一下下拍着她的手背,像是对她很满意。
花满楼很是无奈:“娘,衣衣饿了,你让她先吃点东西。”
“瞧我,怠慢你了。”花夫人开始给她夹菜,夹出了一座菜山。
叶蝉衣觉得,自己今晚大概要撑得睡不着了。
然而。
这就让她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上官飞燕在爬楚留香的窗。
对,是楚留香,不是陆小凤。
叶蝉衣赶紧灭了蜡烛,从窗缝往外瞅。
然后。
她看到一道人影如流星划过,落到了院中锦鲤池。
干得好!
叶蝉衣默默握拳呐喊。
上官飞燕被一个窝心脚踹飞之前,脸上还挂着甜蜜的笑容。
她很自信,以自己的容貌,自荐枕席,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
起码她暂时还没碰上过拒绝的男人。
更何况,是楚留香这种和陆小凤名声差不多的多情浪子。
被踹之后,她觉得自己判断失误。
楚留香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秋日的水很凉,可上官飞燕的心更凉,她已明白,在楚留香这里的路是走不通的。
她恨恨将衣裳的水拧干,回了房。
躲在房里看热闹的叶蝉衣:“?”
就这?
这就没了?
她很痛心。
毒燕子呐毒燕子,你这战斗力也太差了!
叹息了一阵的叶蝉衣,准备摸黑再逛一阵,消食完就去睡。
热闹又来了。
哦,不对,是陆小凤回来了。
他回来时,还带着一壶酒,酒壶上似乎绑了根绳子,被他缠在手指上晃着。
就在这时候,住处最靠近院门的上官飞燕一扑,就要将陆小凤抱住。
对方大概是太心急了,没看清楚黑暗中的柱子。
叶蝉衣离得老远,都听到了“咚”一大声。
然后……
上官飞燕就倒退踉跄几步,一滑脚,再次落到了锦鲤池里。
叶蝉衣:“……”
噗――
连续发出这么大动静,她要是再装没听见,就太假了。
她将外衣脱下,披在肩上,又散了头发,用当年闷在被窝看了一宿小说没睡,大清早被喊醒时糊弄她母上大人的精湛演技,做出一副刚被吵醒的样子,半眯着眼,打着哈欠推开门。
“怎么了?”
楚留香也开了门,不过对方穿着整齐,腰带勒得比平时还要紧一点,都皱了。
优雅贵公子香帅平时穿衣极其讲究,叶蝉衣想要忽略这点异常都难。
她意味深长地朝楚留香一挑眉,不等对方回应,就去看被陆小凤捞起来的上官飞燕。
对方头上挂了一些绿草,嘴巴一张,吐出来一条尾指粗细的小锦鲤。
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哦,她说的是那条在地上翻腾的小鲤鱼。
叶蝉衣赶紧撑伞走过去:“你没事吧?”
上官飞燕憋了嘴,撞入陆小凤怀里抽泣:“我……我没事。”
“哎哟,真是可怜哇。”叶蝉衣蹲下,捧起地上的小鲤鱼。
雨伞伞骨扫过上官飞燕头顶的发,一撩,一蓬头发甩过去,打完陆小凤的脸,又拍回上官飞燕脸上,发尾的水甚至溅到对方眼里。
叶蝉衣用握着紫竹伞的食指指腹,摸了摸小鲤鱼的脑袋,饱含同情道:“怎么就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呢。”她伸手,将小鲤鱼送回池子里,转头对上官飞燕,露出个标准微笑脸,“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上官飞燕笑容僵硬:“没、事。”
“那就好。”叶蝉衣快跑几步,回到檐下。她收起伞,拍了拍身上的水汽,对楚留香道,“你说这天气,真是见鬼了不成,下了几个时辰的雨了,怎么还没停下来。”
楚留香配合,抬头看天:“的确不寻常,你看这雨势,要是下到明日,池子的水怕是要涨起来了。”
――只怕河里的水,也要涨起来。
伞盖离开,再次遭遇暴雨冲刷的上官飞燕和陆小凤:“……”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叶蝉衣是在故意装作无意。
陆小凤若有所思,可手上还是扶起上官飞燕,只是在对方靠过来时,往后退了半步。
上官飞燕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避开了那楚楚可怜的目光:“我先送你回房吧,秋日雨寒,姑娘小心风寒。”
叶蝉衣看陆小凤和上官飞燕的背影,用手指戳了一下楚留香的手臂:“老楚同志,你刚才做了什么?”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答非所问:“这位上官姑娘,似乎有目的而来。”
初时装得还不错,他们都没看出来,要不是对方今晚“将错就错”的举动,他还真看不出端倪。
“楚香帅就是楚香帅,脑子果然灵光。”叶蝉衣揶揄道,“竟然没被美色所惑?”
楚留香嘴角上扬:“多谢衣衣姑娘夸奖,楚某不敢沉溺女色。”说笑归说笑,正经事还是要提及,“上官姑娘一开始似乎只是走错了房,脚步有一瞬间的迟疑,大概是看出了我不是陆小凤,不过她还是……咳,所以我就把她‘请’了出去。”
好一个“请”,真是有礼貌的香帅。
叶蝉衣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楚留香眼神滴溜转走。
他可什么都没做,只是动了一下脚而已。
一炷香后,衣领子被扯开的陆小凤,逃也似地回了房。
叶蝉衣热闹看够,消食也消够了,回房睡觉去,将面对陆小凤满腹疑问的重任,丢给了楚留香。
昱日。
叶蝉衣一觉醒来,满室昏暗。
屋外有人温柔敲着门扇,指骨与木门相撞,发出很轻的声音。
若是她还在酣睡中,这样的敲门声,绝不会打扰到她。
不必看外面是谁,叶蝉衣都能知道。
她拖着鞋子,欢喜跑过去开了门:“花花!”
“衣衣。”开门就是花满楼灿烂如春风里怒放鲜花的笑脸。
要是旁边不是站了个同样温柔看着她的花夫人,叶蝉衣会更高兴。
她开门的手都僵住了。
一早起来,衣裳不整,牙没刷脸没洗就对上男朋友的妈……
叶蝉衣想关门,然后用被子把自己捂死。
嘤,她的形象啊!
花满楼捏了下鼻梁,有些无奈:“娘,不是说让你晚一点过来吗?”
怎么又一下子出现了。
他才刚把话说完。
花夫人捧着托盘,无辜道:“我已经晚了一点了啊。”
这不已经等小姑娘开了门,才出现么!
花满楼:“……”
他将自家娘亲手中托盘拿过来,递给叶蝉衣,柔声道:“你先洗漱,不急,我和娘亲说两句话。”
僵硬还没好的叶蝉衣,机械接过托盘:“哦。”
花夫人伸手:“诶,我梳头可好看了,要不我帮你梳一个?”
叶蝉衣:“呵呵呵呵,不敢劳烦伯母,我自己可以的。”
她点头致歉,倒退往后,果断把门关上。
啊!社死!!
花满楼将自家娘亲推到一边去,半是好笑半是无奈道:“娘,您吓到衣衣了。”
“我怎么吓到她了。”花夫人瞪大眼睛,不服气道,“我态度多好,多热情哩!人家小姑娘肯定喜欢我!你就是怕我抢了你的人,才故意这么说的,是不是?”
想当年,她在江湖上,可是男女通杀的哩!
花满楼:“衣衣……性子腼腆,您再收敛一些可好?”
花夫人不情愿道:“那好吧……”
对自家人,怎么能不热情,要是人跑了,她这傻儿子不是要哭死哦!
“人家都说新妇最怕婆媳不睦,要是娘不热情些,衣衣误会了我不喜欢她,你自己搞定哈。”花夫人拍了花满楼肩膀一巴掌,“我可喜欢这个七媳妇了,漂亮又有趣,还不会脸红哩!一点儿也不像你们脸皮子那么薄,你可别给娘拖后腿。”
脸皮子薄的,她都不好带人出去尽情玩儿。
依旧无奈花满楼:“娘,我还没问过衣衣呢,您可别在她面前瞎说。”
花夫人又拍了他一巴掌:“小七童啊!你怎么这样子哩!啊?我可听说你们在那个什么毛花大师讲经的时候,就开始那什么了。都多久了,你还不求亲啊?你是不是想辜负人家小姑娘?”
百口莫辩的花满楼,语气依旧温润:“娘……我不是……我没有……”
唉,他爹哪去了,能不能来管一下他自己媳妇。
花夫人左右看了看,没找到棍子,只好瞪着自己漆黑透亮的眼睛恶狠狠放话:“你敢干这种事情,我打断你的腿!我看人小姑娘对你可情根深种了,只要你在的时候喏,那双眼睛都没离开过你的哩!”
花满楼:“是,儿子遵命。”
辩不过,认错吧。
听到这么一句话,花夫人放心了。
吱呀――
门扇重新打开。
花夫人赶紧推了花满楼一把。
叶蝉衣脚还没踏出房门,就被横空飞来的花满楼扑倒在门扇上,来了个门咚。
百花的清香味瞬间把她团团围住。
老实说,她有点儿懵。
花满楼一手垫在叶蝉衣后脑勺,一手撑住门扇,也很懵。
“诶呀,力气用大了。”花夫人捂着自己的嘴巴,小声苦恼道,“不晓得有没有伤到七媳妇哩,可别坏事咯。”
她赶紧提着裙摆,小跑过去:“衣衣啊,你没事吧?”
叶蝉衣懵着,被花满楼扶稳:“我没事。”
花夫人放下心来,拍了拍胸口,为免七媳妇对她有误解,她果断甩锅,伸手揪走花满楼腰间的扇子,敲着花满楼的手臂,教训道: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小心,你自己摔了没得关系,男孩子皮糙肉厚的,可你连累衣衣就不行了!”
背锅花满楼,无奈心中叹气,摇头轻笑,温声道:“娘亲说的是。”
“衣衣啊……”花夫人拉起叶蝉衣的手,“别管这莽撞孩子,我们吃午饭去。走走走,我让厨子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龙井虾仁和八珍鸭舌。”
依旧懵逼叶蝉衣:“……好。”
午饭没有昨晚见过一面的花大哥、花六哥。
叶蝉衣问了一嘴,花夫人说不用管,花六哥调到了凤阳府这边来当知府,受命治理淮河中下游水患之事,花大哥作为工部侍郎协办,最近恐怕都见不着人。②
“大雨到现在都没停……”叶蝉衣看着开始积水的院子,皱了下眉头。
花夫人宽慰道:“没事的,大童和六童对治水颇有心得,不会有问题的。”
此时。
啪唰――啪唰――
有仆人踏水匆匆而来,附在花老爷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轰隆!
天边电闪雷鸣。
明灭光影里,花老爷表情如雨上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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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①:《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李白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
……
全文比较长,就不写完了。
第55章 商品:坟头青青草
花满楼耳朵好,仆人的细语没有瞒过他的耳朵。
叶蝉衣凑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感觉花花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花满楼伸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指便放开了。
――是安抚的意思。
“你们慢慢吃。”花老爷放下了手中碗筷,背着手快步往外走,“七童、小凤凰、阿楚,你们三个跟我来。”
叶蝉衣拉住起身的花满楼。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花夫人放下碗筷:“衣衣不放心,我们就跟着去。都是一家人,哪里有分开说话的……”
走在前头,但还是听到了自家夫人吐槽的花老爷:“……”
他叹了一口气,转进书房,倒是没说什么。
等大家都进来站好,他才边翻找书桌上文书,边道:“仆人来说,有人在河堤那边刺杀六童,大童帮他挡了一下,却不小心坠河失踪了,六童受了点皮肉伤,现在还在河堤那边的帐篷处理公务。”
花老爷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沉稳,半点不见慌张。
除了陆小凤腾地站起来,花满楼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谁也没有太过失态的表现。
哪怕是看起来有些富贵娇气的花夫人,也很是淡定。
“六童身边,谁在保护?大童的下落,派人去找了么?”她只是这么问。
花老爷找到一本蓝色册子,交给花满楼:“六童把身边的高手都派出去了,他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大童那边,变故平定之后,六童就派人去找了。”
不仅如此,还派人来给他送话。
还算镇定。
陆小凤和楚留香不约而同道:“我去保护六哥。”
“不急。”花老爷又翻出两个蓝色册子,丢给他们,“六童派人来说,府衙账目欠佳,向朝廷申请灾银又太慢了,一直没批下来,他缺点治河赈灾的银子,你们先拿着账本去收账,送过去让他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