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地盘自己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昨天徐渚来过她这边拿她的手机,他肯定全都看见了。
而且昨天晚上哥哥睡在客厅里。
徐姮路过客厅时见他没盖被子,还穿着他那件长袖帽衫,好像连睡觉都在随时准备着要出门一样,在沙发上将就睡了一晚上。
可能她吃药之后睡得太死太沉。
那个梦都不间断地做了这么久,他肯定叫不醒她,没法回他自己的房间。
……老天爷啊,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混乱的大姨妈。
好在她还有最后一件能挽尊的事。
她并没有在哥哥的床上侧漏。
不然这又是得写进她那绝对不可以回想的耻辱史,只要想起来一丢丢就会头皮发麻,脚趾恨不得抓地。
天还没亮就睡不着的徐姮早早地爬起来,觉得有点痛又吃了一颗布洛芬,然后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出去买早餐。
专门多买了徐渚的那一份。
就是想要为哥哥做点什么,她不喜欢这种光收好处不干活的事。
徐姮记得他喜欢吃哪家的小馄饨和生煎,一块都买了。
回到家是七点半左右,正碰到徐渚刚洗漱完从厕所出来。
他还真的如妈妈所说是早上七点多就要起床的人。
徐姮准备走去餐桌放手里的东西,而徐渚应该是打算回他的房间。
两个人都大眼瞪小眼了,硬是一句话都没说。
徐渚淡然地移开视线,继续走他的路。
但徐姮没动。
更像是她有点迫切地想要对他说什么,比如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当然还想说点别的。
还是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徐姮发现她现在想和他搭话竟然需要压住一口气,还要憋着劲。
肯定是还在鼻塞的缘故,不然她干嘛要这么扭扭捏捏的。
徐姮唤他道:
“哥哥。”
“……吃早餐吗?”
她说到这里就往前快走几步赶到餐桌边,拆袋子的时候低着头,不知缘故地多加了一句什么意义都没有的话:“我以为我很饿,结果好像买多了吃不完,你吃不吃?”
徐渚没应。
但徐姮听见他折返朝她这边走过来的脚步声,直接拉开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了。
她把勺子和筷子递过去。
他没有丝毫迟疑地接过。
昨天晚上好像也是这样。
徐渚给她递勺子,她直接把那碗粥端了过来。
她和哥哥之间本来就是如此,不需要多说什么的。
对不对?
但是不是有些太过沉默?
以前关系好的时候,他肯定会好奇地问她买了啥,怎么没买这个那个的;就算是她真不愿意吃而丢给他的东西,他至少还会吐槽她挑食小心长不高。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都不说。
徐姮看见徐渚把勺子还有那对一次性的筷子搁在一旁,像是没什么吃东西的打算。
她试探着把给哥哥的那份馄饨往他那边推了推。
可他没接。
徐姮突然有些后悔。
这大清早的,何苦多此一举。
他想吃什么他自己知道,她这是在操什么心。
……还要被他嫌弃。
真想谢谢他,说出来不就完事了?干嘛要这样一厢情愿地觉得这样是在偿还他,对他好。
“小月你先吃,吃不完再说。”
徐姮这时见徐渚又把那个碗往她面前送。
怎么他们之间现在客气到连一碗八块钱的小馄饨还要跟拔河似的推啊拉的。
他继续说:“你昨天晚上没吃什么。”
哦。
他是在关心她。
……好像又没那么后悔了。
徐姮才知道自己的心会随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而一上一下。
但她觉得哥哥是在捉弄她。
他都坐在她面前了,看她买了两碗馄饨,八个生煎,她不相信他不明白她是真的买多了,而且就是专门多买了他的那一份。
难不成他真以为她最饿的时候能像饭桶一样吃这么多东西?
徐姮拧眉,抬头瞪了徐渚一眼,脱口而出:
“我买了你的。”
她说完就见徐渚挑眉笑了笑。
不是嘲笑,也不是逗弄,是什么感觉她也说不上来。
可徐姮就知道——
非得她说明白才行,徐渚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就是要听她承认,听她说出来。
肯定在逗她玩。
徐姮太熟悉哥哥的路数了。
但每次还是会忍不住,白给似的凑上去吃他这一套。
小时候她和汤昳时总是吵架就是因为哥哥会用这种表面上没什么问题的话去套他,而她会去提醒汤昳时不要上当。
可汤昳时的性格直得跟没脑子一样,她哥说什么信什么,偶尔还反过来倒说她。
然后吵到不可开交,要了真要动手的地步,她哥才会来拉架,反正徐渚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就喜欢看她和汤昳时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徐姮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白了徐渚一眼,横声说:
“你爱吃不吃,不吃就别坐在我面前。”
徐姮自顾自地把一次性的筷子拆开,逮着一个生煎就直往嘴里送,根本不带看他的。
徐渚这才把他那碗馄饨拿去他那边。
“已经好多了?我看你早上还在吃药。”
不过这话题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直奔拌嘴的方向去,他的语气未变,仿佛刚才的事并不是他的本意,仍在关心她。
还没长大又只会吵闹的似乎只剩她一个人了。
“嗯。”
徐姮趁着自己嘴里有东西在咀嚼,光明正大地随便应一声。
“烧退了吗?”
“嗯。”
“每次都像昨天晚上那样要发烧?严重到没法走路的地步?”
徐姮不回答了,低头连连往嘴里塞东西。
“妈妈知道吗?”
“她有没有带你去医院看过?每次都吃布洛芬?会不会……”
徐姮咽下她嘴里的生煎,抬头,打断徐渚道:
“这是女生的问题,我自己能管好自己,和你没关系。”
她不习惯和哥哥讨论这种私密的事。
也并不觉得现在他们之间的状态能亲密到她坦然对妈妈说这些的样子,他就是一个关系普通的哥哥,一个需要保持距离的异性,仅此而已。
他明明很久没有参与过她的任何事了。
这些关心她的话确实暖心,但实际上就是多余的,她不需要他插手,他不在丽云的三年自己过得很好。
她绝对已经习惯没有他陪了。
这个话题到此戛然而止。
徐渚先移开彼此对视着的视线,安静地吃他的东西。
徐姮突然觉得房间很暗,暗到她都觉得刚才哥哥那双黑黑的眼睛里没有光,好像有很多她窥不清的东西,压抑得很。
只有他笑的那一刻才会让她骤然轻松。
七点多的天还没有大亮。
原来是她一回家就撞见他从浴室里出来,连灯都忘记开了。
徐姮还记得自己在回家的路上的想法。
想和他客气地说“谢谢”,也想隐晦地提一下抽烟的问题。
现在又变成了这种一句话都憋不出来的境况。
要是刚刚没把话口堵那么死就好了……
下次找到机会的话,一定要,必须要,绝对要——
说出来。
哎呀,真的烦死了。
第23章 23.
====================
徐渚吃过早饭就出门了。
徐姮没问他要去哪,却也没细想现在这大早上的他能去找谁,只想了趁着他不在家,把他俩弄混的小黄鸭子短袖调换了一下。
反正就算换回来了她哥也穿不了,现在的他看起来也绝对不会是穿这种衣服的人。
还要洗内裤换床单,事好多,最好在他回家之前弄完。
怎么徐渚就不是一个姐姐呢。
是姐姐的话……
那就什么都可以和他说了。
拿回自己的那一件之后,徐姮还感觉有些遗憾,她睡觉的时候很喜欢穿来着,不死心的她把手中明显小了很多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试了试。
能穿是能穿。
就是绷得紧紧的,正发育着的胸部连带着乳尖一起突出,就算只在家里穿都尴尬得要死。
还是算了。
徐姮忙这忙那,在快中午的时候收到了徐渚给她发的短信。
“晚上才回去,小月记得吃饭,有急事给我打电话。”
徐姮把这个并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往上翻了翻。
她都留着,一封没删。
最上面的短信是哥哥三年前刚到浚河的某个晚上给她发的。
“开心了吧。”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回消息,我知道你没睡。”
“徐姮你说话。”
“不理我是不是?”
“事情你做得出来,现在凭什么不理我?”
连发了五六条的短信到这里似乎有了恼羞成怒的态势。
徐姮看着这些短短的话,能想象出来如果徐渚当时就在自己面前,说不定他真的会揍她一顿。
不过他的反射弧好长,到浚河了才开始生气,想揍她不就得趁着还在丽云的时候找个空子赶紧下手。
中间隔了快一年,又是晚上的时候。
他再次给她发来几条:
“小月。”
“能不能和我说说话?”
“我打给你,好不好?”
她莫名觉得哥哥那时想和她说话的欲望已经到了哀求她的地步,当然她只是看着这几行字随便脑补的。
哥哥肯定不会这样。
滑到最底下,又看了一遍今天他发来的消息。
简直像是三个不同的人用同一个号码给她发来的。
而她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就是妈妈口中那个听话却又不懂事没长大的孩子。
今天的连同过去的,一条都没回。
可在把手机揣回兜里的时候,徐姮改了主意。
原本打了一个“哦”,删掉之后变成“嗯”,然后发了出去。
……
徐姮在星期天的时候早早地回了学校,走之前没和徐渚打招呼,到了学校只和妈妈通过电话。
原因很简单。
她不想和徐渚一起上学。
甚至徐姮还在周六晚上和斐霏打电话,给自己找了个心安理得的缘由,和斐霏约好一起去教室赶《感动中国》的观后感,再去看一看周末学校的食堂开哪些窗口。
徐姮已经察觉自己和哥哥距离过近的时候就会紧张,其实从他回来之后就不明所以地变成这样了。
只要能看见他,就会去留意他;只要发现他没有注意她,她就会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打量他。
更别说对上了视线的情况。
简直就像是被他抓包了一样的心虚感和羞耻感会瞬涌而上,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要偷偷看他。
越来越烦了。
也不知是烦自己,还是烦什么都没做错还想着要照顾她的哥哥,或许又只是单纯地因为大姨妈。
其实归根到底。
徐姮还是有些不相信徐渚能够不计前嫌地对自己好。
他不是说很介意三年前的事吗?
介意不就应该报复吗?
想不明白。
所以没法心安理得地从他那里收受任何东西,竖着一身的刺,不想冒险,也不想受伤。
即使周五晚上主动倚靠哥哥的人是她。
徐姮明白自己仍旧非常依赖他、信任他。
但总有必须独立的那一天。
比如……考上大学必须离开家的时候?
那在此之前呢?
……
这周是军训的第二周,练习踢正步,周五各班展示训练成果、部队领导训话寄语、还有对个人和集体的颁奖。
上周生病了没好全的不止徐姮一个,最近算是在换季,班上很多学生都感冒了。
她的同桌吕君妍一直在咳嗽擤鼻涕,越来越严重,而且从周三开始发烧,周四她妈妈就把她接回家了。
徐渚星期一午饭的时候来找过她一回,是给她一些感冒冲剂和退烧药,当然还有布洛芬,一起备着。
刚好周三晚上吕君妍发烧用得上,斐霏也有点流鼻涕,徐姮把哥哥给的药分得七七八八。
但是她也没有背着他拿一个人的好处,只要有人问她为什么有药,她就会回:
“我哥哥给的,是他让我带着的。”
她又不介意别人知道她在一班有个亲哥哥,所以大方地回。
可她一说完,别人好像理解成了她在炫耀她有一个对她很好哥哥的意思。
本来对药有兴趣的女同学开始对徐渚更感兴趣,追问他俩平时到底怎么相处的。
徐姮又不愿意多说什么了。
晚上看教育电影的活动还在继续,只是在周四的晚自习开始之前,严老师过来说今晚要听青春期指导讲座,每个班的男女学生分开,女生先去操场附近的阶梯大教室,等女生听完课回来了男生再去。
徐姮和斐霏结伴,跟着全年级的女生一块出了教学楼。
不外乎讲一些月经的话题、女孩们不愿意讨论的怀孕、避孕套和避孕药、青春期男女正常交往的距离,还有一些常见的心理问题,重心还是在训导她们要懂得高中阶段的重要性,不要把心思花在学习以外的地方。
一帮女生回来见到班上正在自习的几个男生,问什么都不愿意答。
汤昳时还拍了好几次徐姮的背,追问她们到底说了啥。
徐姮现在几乎都快习惯了每天汤昳时都会找她,问这问那,有的时候就算没什么事也要拍她,不扭头来回应他的话还会用手戳到她回过头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徐姮觉得徐渚一定做不出这种孩子气的事,他连笑都不会经常笑。
徐姮掏出了讲座结束前每个学生都要领的一套作业,拿给汤昳时看,避重就轻:
“你去了就知道了,听完了给你发两张纸,上面有题,严老师要星期天交。”
汤昳时果真没再问了,哀声哉道:
“放假又要写作业啊。”
她就知道汤昳时很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