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河——天天加斑斑【完结+番外】
时间:2024-08-23 17:13:58

  她什么都不用说,他就大概知道她在踯躅些什么。
  上周他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徐渚把她提着的袋子抢了过去,他知道她在嫌弃手里的东西。
  徐姮没有回应。
  小腹处一阵一阵的剧烈绞痛让她死死抓住了徐渚的肩,屏息着,捱过了才敢放松呼吸。
  她也没力气去说多余矫情的话,甚至连点头表态都没有。
  可徐姮已经默认哥哥明白了她的顺从。
  徐姮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一样弯着腰挪着小步,靠着徐渚磨磨蹭蹭地走进了他的房间,平稳地躺在了他的床上。
  闭上眼睛,盖着他的被子,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清新的洗衣粉的味道。
  突然有些失望。
  这才想起来自哥哥回家之后,他还没在这张床上睡过第二夜,妈妈曾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去整理他的房间,床单被套一概洗过重新铺垫,她熟悉的味道应该早就没有了。
  “小月,先别睡。”
  徐渚用他放轻声音之后的柔和语调哄着她。
  徐姮听话地睁开眼,看向坐在床边的哥哥。
  只见他忽地向她伸手,她还来不及躲,他的手就抚上了她的脸。
  不过本来她也没想躲的。
  凉凉的手心在触碰她,带着让她很舒服的温度。
  他的手指轻轻拭过她眼角沾的泪,再用手背覆住她的额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开始在自然而然地享受徐渚对她的好。
  这其实是一件让她觉得恐怖的事。
  她害怕那种不可自拔,然后渐渐变成习惯的感觉。
  “在发热。”
  “量一量体温?应该是发烧了。”
  徐渚同样抚着自己的额头,在简单地在比对他们的温度,皱着眉对她说。
  徐姮仍然没有什么表态。
  看着徐渚起身,应该是准备去找家里药箱里的体温计。
  她只能用孱弱的声音说话,有些发堵的鼻子还有一些鼻音,试着叫住他:
  “哥哥……”
  “给我一颗止痛药就好,药箱里有布洛芬。”
  背过身去的徐渚看着好像更高了。
  随之说出的话也似乎变得没有任何商量周旋的余地:
  “痛经是痛经,发烧是发烧,等你没有那么难受了,要是不退烧,我们一起去医院。”
  徐姮目送徐渚走出房间。
  隔着虚掩的房门听着他在客厅里翻动的轻微响声。
  仰面躺着的她看见的是和她房间一模一样的顶灯。
  乍然直视还真是刺眼。
  眩目的感觉让她觉得现在的她已经不是自己了。
  这种感觉也和她看徐渚的时候类似,她其实并不能盯着他看太久。
  ……这也不是她给自己规定的面对徐渚的冷漠态度。
  ……那应该怎样对待他?
  头好沉,额头的热度好像连带着要把她的眼珠烧了,眨一眨眼觉得自己的眼皮都是烫的。
  想不明白。
  徐姮本来不想动,但她还是侧过身来。
  刚刚上床的时候还裹着吸了水从而半干的浴巾,于是把压着的浴巾扯出一个角。
  在徐渚回来的时候朝他喃喃道:
  “这个……”
  她已经不想思考自己的语气到底像不像是在对他撒娇。
  既然已经病了,那就该享受,就该休息。
  不好么?
  见拿着药和温度计的徐渚愣了愣,再次坐回她身边。
  他把头先扭了过去,抓住她扯出来的浴巾一角,把她那潮潮的浴巾从被子里抽了出去。
  现在果然更加暖和了。
  紧接着徐渚把那支温度计递到徐姮眼前,但他仍没有回过头来看她,只是说:
  “温度计,自己夹好。”
  徐姮乖乖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接了过来。
  放到腋下时却没有把手重新缩回被子里。
  而是搭在外面,裸露着右肩,大概还有锁骨和胸前的位置。
  热热的身体从而有了让她感到快慰的丝丝凉意,却又好像是假的,冷外热内的浮沉让徐姮的浆糊脑袋一点都辨不明白。
  她是故意不放回来的。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徐渚这时在翻看布洛芬的说明书,他不会看她的。
  他们只是兄妹而已。
  徐渚会让着她。
  而且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对她好。
  他是哥哥,所以没关系的。
  “我在烧水,等你吃了药我就下楼去买些吃的,顺便去一趟药房。”
  徐渚冷冷淡淡的声音就好像她露在外面的右肩所能接触到的冷空气,和浑身一团火却又没有丝毫理智的她完全不一样,他还在仔细研究那张字体小小的说明书。
  “布洛芬刺激肠胃,我会买粥回来,多少吃一些。”
  “现在是八点半,药效六个小时左右,今晚早点睡。”
  这时电子温度计的恒温提示音响起,徐渚应声朝她这边看过来。
  就和徐姮想的差不多,他就和没看见一样,取走了温度计,然后不痛不痒地说了她一句:
  “把手放进去。”
  “白天淋雨,晚上着凉,你不发烧谁发烧。”
  ……徐渚果然还是变了。
  变得更像是只会照顾也仅限于照顾她的那个哥哥了。
  他说什么徐姮都乖乖照做,她把手缩回了被子里。
  又见徐渚来回两趟,先是把一杯温热的红糖水和一颗布洛芬放在床头她的手边,然后把她的手机还有她搁在浴室里的睡衣睡裤也拿了过来,嘱咐说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他现在出门,会尽快回来。
  但徐姮又在他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叫住他。
  “哥哥。”
  “你之前在阳台做什么?”
  “下雨了,想起来去阳台看看有没有衣服没收。”
  徐渚说完,头都没回就走了。
  不像是找了借口的样子。
  他更会装了。
  徐渚走之后徐姮才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吃药,被子掉下去露出没穿衣服的上半身也没什么所谓。
  她还在想着哥哥。
  想他上次都能当着她的面抽,这次怎么不坦然承认他在抽烟呢?
  徐渚要是承认了,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劝他不要再抽,妈妈也绝对不会知道了。
  不过她似乎没有闻到任何烟味。
  脑袋里能幻想出的香烟味道还是爸爸抽的时候飘出来的呛人气味,她闻到一定会皱眉,有的时候还会咳。
  徐渚是真的没在抽烟?
  那他还能在阳台干什么?
  徐姮还就是能理直气壮地凭着那所谓双胞胎的直觉断定徐渚在撒谎。
  可是……
  也可能只是自己鼻子堵了根本什么都闻不到吧?
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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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姮认为徐渚是真的很快就回来了。
  她吃了药,歇了一会儿,才刚穿好睡衣睡裤,还没来得及躺下来,就听见家里客厅有开门的响动。
  见徐渚提着两袋东西进来。
  有吃的,也有他去药房买的药。
  “坐起来了?有好一点吗?”
  徐渚刚走进房间就关切地问她道。
  “吃完药了,好多了。”
  小腹的疼痛在逐渐减轻,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复加的饥饿感,以及发烧之后浑身无力的感觉。
  徐姮嗅到了香香的气味。
  她在徐渚拆袋子的时候就非常自觉地把装着生滚粥的打包碗拿过来,而徐渚也顺手给她递了一个勺子。
  徐姮很喜欢这种默契的感觉。
  没有任何需要说出来的客套。
  即使他不是父母这种一直顾养她的角色,也不是大她许多的那种哥哥。
  他们是一样的年纪,其实并不用谁来让着谁。
  她是什么样的,需要什么东西,曾经对他做过什么。
  徐渚都知道。
  但他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在关心她、照顾她。
  徐姮连连吃了好几口,热热的粥让她的身体产生了一种真实的暖暖感觉,而不是发烧时的那种虚弱的热感。
  可她的眼睛好像还是烫的,似乎都快烫出了眼泪。
  徐姮抬头快速看了一眼徐渚,觉得眼睛仿佛真的被粥的热气给熏得润润的,连忙摸了一下眼角,又低下头去。
  慌乱中瞥见的他还留在自己眼前。
  外面可能还在下小雨。
  哥哥的发梢有点潮,有些凌乱。
  还穿着他在家才会穿的黑色运动短裤,上身好像是因为要出门才随意套了一件帽衫,上面有着被雨打湿的斑斑点点。
  现在的他好像才脱离了那种她能看在眼里的从容与成熟,和汤昳时绝对不一样。
  可他又正站在书桌前,在有条不紊地拆着他买回来的其中一盒药。
  徐姮突兀地问他说:
  “你吃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会儿忽然叫不出那声“哥哥”了,但又想和他说话,只能开始你啊你的。
  “等会儿吧,先看看小月你的情况。”徐渚说着便把他刚拆出来的药递过来,“说不定还要再出去一趟,到时再吃也不迟。”
  “这是退烧药,药房的人说发烧的话只吃一颗200毫克的布洛芬退烧效果不好,再吃一颗这个。”
  徐姮接过徐渚手中的药,他接过她手里的碗,再把她那喝了半杯的红糖水递回给她。
  等她吃完药,徐渚仍然还是那个在操心的哥哥,说:
  “多喝点粥,吃太少了。”
  徐姮摇摇头,缩回了被子里,把自己裹到只剩一个头露在外面,回道:
  “你去吃饭呗,我真的已经好多了。”
  她担心自己会在徐渚回来之前睡着,继续道:
  “我要是睡着了你把我叫起来。”
  徐姮看徐渚皱眉的表情就知道他要拒绝她,又加了一句:
  “你得把我叫起来刷牙。”
  说出来的语气像是某种不可拒绝的命令。
  但她的声音从来都没有硬气过,现在听起来估计只有被娇惯的颐指气使。
  徐姮只是不想鸠占鹊巢,毕竟这是他的房间,他的床。
  她说完就不再看徐渚,管他是点头还是别的什么,翻了个身专门来背对着他,还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看一条来自“10086”的短信。
  仿佛这样就让她说出的话真的就变成了他必须做到一件事。
  以前就是这样的。
  她越是摆脸色,他就越是会满足她。
  随后徐姮只听见了徐渚收拾的声响,他并不会像妈妈那样催个十遍二十遍来强迫她吃东西。
  身体仍然疲惫,但徐姮觉得更多的是因为发烧的缘故,让她才醒来没多久又开始犯困,这种被逼着睡觉的感觉也只有生病吃药才会有了。
  不过哥哥肯定会叫她起来的。
  ……大概吧?
  ……
  徐渚把徐姮吃剩的粥、喝剩的红糖水都拿去了厨房。
  在进入厨房前的他再三转头确认他房间的门不是被他虚掩着,而是真的关紧了。
  这样万一妹妹出来的话,他能听见开门的动静。
  他摸了一下杯壁,也碰了一下碗。
  原本热烫的粥现在是温的。
  杯子里的红糖水已经冷了。
  下了雨之后的家里也有凉意,今天晚上是不需要开空调的舒适温度。
  但徐渚却在这时脱掉了套在身上的帽衫,似是觉得很热,又返回客厅,顺手扔到了沙发上。
  再次无声走入厨房的他不是简单地触碰那个杯子,而是把装有红糖水的杯子拿起,让顶灯灯光完全贯穿透明的玻璃杯。
  ……他找到了徐姮喝水时留下的那个浅浅的唇印。
  然后将杯子握在手心里。
  不在光下的杯口其实很难找到那个并不明显的唇印。
  看了半天的他突然抬头,通过厨房的窗看向黑漆漆的雨夜。
  朦胧的雨声和那浅淡的唇印一样微不可觉。
  但这深沉的夜让站在光里的他只有感同身受。
  指腹在轻轻地、不可自控地摩挲着留有印记的位置。
  像是在犹豫着,徘徊着。
  徐渚最终还是再次拿起了杯子。
  用自己的唇覆住那个好像并不存在的唇印。
  以最自然的姿势喝了一口凉丝丝却也甜蜜蜜的糖水。
  再拿起她用过的勺子。
  吃了一口她剩的粥。
  只是这次他的动作利索多了。
  以前他也会吃妹妹剩下的,亦或者她不喜欢而专门丢到他碗里的。
  嗯,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徐渚却将那一口粥含在嘴里,走出厨房,专门去看了一眼他的房门。
  这时整个家里全然寂静,和妹妹之前在睡觉时的家一模一样。
  他能听见他现在吞咽时的细微声响。
  像是在吃什么毒药一般。
  好像如此咽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可不是早就回不了头了吗?
  他原本不希望徐姮发现他的所作所为。
  但现在的他莫名其妙地希望他的妹妹能打开这扇门,惊讶又疑惑地看着他。
  就和她不久前问他在阳台做什么一样。
  她一定知道了些什么吧?
  现在她要是出来——
  他觉得他会告诉她的。
  徐渚再次缓步来到阳台。
  打开门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客厅里的灯再次被他关掉了。
  往他的房间门口看去,看了半晌。
  他知道他的妹妹并不会轻易满足他,生病脆弱的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的。
  妹妹绝对是在纵容他。
  她绝对知道他喜欢什么,在图谋什么。
  他的妹妹时时刻刻提着那根已经咬钩的鱼线,任他游远了,自由了,她再勾一勾手指就能把他拉回来,就算是头破血流也要义无反顾地再次回到她身边。
  徐渚于黑暗中拿出衣篓里被徐姮扔在里面的军训服上衣。
  再次凑到鼻前。
  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衣服上留有薰衣草的香精味道。
  现在的洗衣液味道都很浓,他看见妈妈让徐姮带去学校的就是一瓶印有紫色薰衣草图案的洗衣液。
  但他能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令他熟悉的、让他怀念的、乃至于梦到过无数次从而刻骨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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