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走廊中，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有那么几秒，妮薇甚至以为自己来到了异世界。
“到了。”
在琪娅拉的带领下，妮薇来到了客人平时不会进入的工作区域。
门上白底黑字地标着三个大字——
院长室。
“啊，别在意，这里本来就是疗养院改造的嘛。转到我们手里后，父亲平时也不怎么用，就这么闲置了下来。”
说着，她打开了院长室的门。
白炽灯的光照入漆黑的房间，隐隐约约地，妮薇看到了一些轮廓。
她皱起了眉。
“其实，我今天从父亲那里听来了一些事。”
耳边传来琪娅拉的轻声细语，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
“他说妮薇小姐想要拿合作机会来交换火红眼，其实是为了讨自己妹妹的欢心。”
这间院长室的窗户被厚实的窗帘遮掩，透过微弱的光线，能看到窗边的桌子旁似乎坐着一个人影，同时，桌上也放着什么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下一秒，妮薇猛然警觉了起来。
屋外是没有这种气味的。
“连这样的谎言都会相信，父亲还真是迟钝，你说呢，妮薇小姐？”
话音未落，妮薇已经从琪娅拉身边闪开，顺手抄起架子上的摆设打向黑暗中。
只听一声轻响，东西被弹开，直接击中了遮挡的窗帘。
月光洒落进房间的刹那，妮薇看清了黑暗中的轮廓。
教祖礼一郎歪着脑袋坐在办公桌旁的转椅上，他的眼睛睁着，却已没了白天的那般神采。一个男人沉默地出现在琪娅拉身边，正是费顿·托克。
“……能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吗，琪娅拉小姐？”
“咦？我以为妮薇小姐的话，会很理解我的行为。”
黑色长发的绝世美人笑弯了眼睛，宛若面对心仪的恋人一般，甚至露出了有些羞涩的神情。
“毕竟，你也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不是吗？”
“虽然是父亲，但却是个无趣的男人，甚至还因为沉迷力量而忌惮自己的亲骨肉……我们真的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呢。”
念能力在体内流转，然而就在这时候，妮薇的头嗡得一声，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她直接半跪在了地上。
“唔……？！”
不仅无法使用念能力，现在的她，就像是被置于一个缺氧的环境中一般。
“诶呀，妮薇小姐，你看起来非常不舒服，需要帮忙吗？”
琪娅拉走向妮薇，蹲下身展开双臂，拥抱住了已经动弹不得的少女。
“呼呼呼，费顿先生的念能力还是这么厉害。”
“琪娅拉大人，请小心，来者是协会的猎人，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能力。”
面对部下的提醒，琪娅拉只是摇摇头：“不要紧的哦，我知道的，其实，妮薇小姐并不想伤害我。”
“不管是事前的调查，还是之后的试探，其实你一直在找理由吧？”
微微发凉的，柔软的手指抚摸着妮薇的脸颊。
“找一个不用伤害我的理由……真巧啊，因为我也一直在寻找，在忍耐哦。”
少女说得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结合在一起，就变成了足以令妮薇都感觉到毛骨悚然的东西。
“为……为什么……要杀他……！”
“是说父亲大人的事吗？没办法啊，谁叫他发现了我的本性之后，又想将你从这里赶出去呢？”
琪娅拉叹了口气，神色哀伤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忍耐地很辛苦了，他却还是执迷不悟。不过别误会，我也不是故意要杀死他的。”
费顿·托克守在敞开的大门边上，他的念能力不仅能够压制念，似乎还能封锁住人的行动。同时，实力不明的琪娅拉则依然抱着妮薇。
在这个场合下，她无处可逃。
“……你想怎么样？”
“只是，想仔细地，彻底地，了解一下妮薇小姐而已。”
琪娅拉身上的香气盖过了屋内那股奇妙的消毒水味，她的手划过妮薇的下颌，又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唇。
“我知道的哦，你心中的痛苦。”
黑暗侵袭了妮薇，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琪娅拉带着笑意的声音。
“其实，你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人类过，对不对？”
妮薇离开房间十五分钟后，酷拉皮卡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他先是出门，但却并未在庭院中看到妮薇·加西亚的身影。
然而就在少年转身的刹那，原本漆黑的大楼上，唐突地亮起了一扇窗。
第六感发出警报，下意识地，少年迈开步子，迅速回到大楼里，来到了那间亮起了灯的屋子门前。
挂着院长室门牌的屋子里，琪娅拉、妮薇、费顿·托克的身影都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孤零零地坐在转椅上，早已停止呼吸的教祖礼一郎·永田的尸体。
一名身材修长的黑发青年正站在桌边，背对着酷拉皮卡，端详着尸体，手里还拿着一张类似于卡片一样的东西。
金发少年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你是？！”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友客鑫与众人交锋过的，幻影旅团的团长——库洛洛·鲁西鲁。
酷拉皮卡周身的念压猛然爆发出来，锁链具现化而出的同时，追魂链直直地射向那名黑发青年。
一个擦肩，双方再次拉开距离。
库洛洛避开了攻击，并没有动手。
“大小姐怎么样了？”
“不知道，不过，对方给你留了信。”库洛洛耸了耸肩，“顺便一提，这家伙也不是我杀的。”
实际上他只比酷拉皮卡早到这间屋子五分钟而已。
少年低头，看到了被黑发青年扔在桌子上的卡片。
上面写了几句话，大体意思是在妮薇的调解下，他们已经将窟卢塔族遗孤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酷拉皮卡的目光转向桌面，上面摆放着一个用绒布遮住的东西。
礼一郎·永田的尸体依然死不瞑目地坐在一旁，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掀开了绒布。
立川永天流教主的藏品，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红眼，隔着玻璃，静静地看着他。
在经历了一周的，出差，开会，和客户掰头，做方案后，我终于回来了。
我人生第一次一个周末连着两天每天睡眠时间超过10小时……绝了啊！这就是工作后的爆睡吗orz
好的，总之，琪娅拉终于忍不住暴露本性了，还顺手把爹也杀了。
其实永天流真正的教祖就是她啦。
第104章
“你觉得那个孩子见到一直在追寻的东西之后，会怎么做？”
朦胧之间，妮薇听到耳边传来温柔的低语。
女人的声音很甜美，像是蜜一般，缓缓流入耳内，无声无息地将少女的意识浸透。
必须要反抗。
这么想着，妮薇竭尽全力，试图调动四肢。但意识却像是和身体的连接断开了一样。无论她怎么挣扎，明明可以听到声音，却就是无法动弹。
“诶呀，真是可爱，在这样的状态下居然还想反抗吗？”
“需要加大药物的剂量吗，琪娅拉大人？”
“不用，就这样好了。”
女人似乎就在自己身边，妮薇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独特的曼陀罗花香。
“能够听到声音，身体却无法动弹，这种感觉很特别吧？”
“我以前也经常会这样哦，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父亲和其他信徒的说话声。”
女人轻柔地讲着，像是与情人低语一般。
“他们都很关心我的病，说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把我放在那张床上，留在那个房间里。”
“明明怀着怜悯，却又不伸出拯救之手，很奇怪不是吗？”
“后来，我终于意识到了。”
琪娅拉的声音越来越朦胧失真，妮薇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变得飘忽。
“'人'不会救'人'。所以，我决定遵循自己的欲望，去拯救他们。”
“现在，轮到我来拯救你的心了，妮薇小姐。”
话语结束的瞬间，美丽的少女发动了自己的念能力。
“万色悠滞。”
一瞬间，妮薇感觉自己就像是坠入了深海一般。
意识被什么东西打开了，那东西温柔却不容反抗地入侵着妮薇的精神。
侵入骨髓的危机与恐惧感混合着奇妙的快///感，让少女的灵魂尖叫了起来。
她本能地想要抵抗那股力量，冷意却逐渐蔓延。
“为什么要抵抗？”
脑海中传来模糊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琪娅拉的声音，但随即又变成妮薇自己的。
“世间之人都在依从自己的欲望行动，既然如此，不认为自己是人类的你又为何要挣扎？”
“无需恐惧，无法袒露真心而被囚禁在自己内心中的模样——”
“那份懊恼，正是生命的象征。”
神明嬉笑着。
“将心打开吧，遵从欲望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会从痛苦中解放。”
菩萨金色的眼睛宛若蜜糖，勾着嘴角。她张开手，指尖轻捻，莲花随即绽放。
“和光同尘，真如波罗蜜，此乃，慈悲是也。”
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涌现，甚至连心中的情感都被挖掘得一干二净。
美丽的佛陀摊开双手，妮薇轻轻地落入柔软的掌心中。
“佛道无上誓愿成，无众生无可成道——”
纤细的手指缓缓合拢，无尽的黑暗将她包裹。
“汝之痛苦，乃吾之愉悦。”
妮薇的意识融入了这片五光十色的泡沫之中。
这是一个出生在深山之中的，少女的故事。
从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起，少女就被疾病缠身。
“这个孩子活不久了。”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
“真可怜，是无法治愈的疾病。”
“真可怜，神明大人，请垂怜这个可怜的孩子。”
伴随着话语与疾病的枷锁，少女孤独地成长着。
她谨遵教义，心怀慈悲，甚至连一只虫子都不忍心杀死。
“慈悲啊，慈悲啊——”
“神明大人，请拯救这善良的孩子吧。”
悲切的语调充斥在耳边，但少女却从未被什么人拯救过。
什么是神？
什么是人？
他们救不了“我”。
他们，不会拯救他人。
故事书中的美好是那么令人羡慕，却也是虚幻的。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少女静待死亡的到来。
然而，一切的一切，却都在她十四岁那年的春天改变了。
病弱得无法自如行动的女孩，从好心的信徒那里，获得了一台电脑。
同时，这个狭小又闭塞的宗教里，出现了一位“猎人”。
少女知晓了世界的广袤，对信徒们来说难以治愈的疾病，在猎人强大的能力面前也变得不值一提。
她逐渐恢复了健康，同时，那些被病痛掩埋在内心深处的愿望也逐渐表露了出来。
“若此世无人拯救他者，那么，我便化身成菩萨吧。”
为了自己，去拯救众多人类的人生。
纵使他人之欲万千，纵使在她看来，真正的“人类”只有一人。
但即使是飞虫，也是有拯救的价值的。
不知不觉间，少女知晓了美德，知晓了恶德，知晓了杀人之罪，抢夺之罪，最后，甚至知晓了爱欲为何。
“人类只需要欢愉即可。”
——不是的
“如此一来，通往解脱的道路自然会出现在尽头。”
——不是的
“只要，我能成为你们的信仰对象就好。”
——绝对不可以！
“大小姐————！！”
耳边的呼喊宛若炸雷，妮薇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喘息着！
“诶呀诶呀。”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双金色的，宛若蜜糖一般的眼睛。
“真可怜啊，哭得这么厉害。”
海藻般漆黑的头发垂落再自己脸侧，少女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甜腻却又有些腐烂的香气。
“第一次，有人能逆向感知到我的记忆……还真是新奇的体验，不过对妮薇小姐来说，却很痛苦吧？”
伴随着杀生院的话语，妮薇逐渐恢复了意识。
她正仰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正对着的天花板上绘制着巨大的莲花。
同时，一头黑发，容貌绝世的菩萨则怀抱着她，诉说着宛若情侣的低语。
“放心吧，将自己交给我即可，这样，你的痛苦就会得到消解。”
“不要开玩笑了！这算什么救赎！！”
酷拉皮卡愤怒的叫喊传入妮薇的耳朵，她侧过头，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金色。
同时，也看到了自己所处的空间内的场景。
该怎么形容这里呢？
身穿长袍的信徒们虔诚地跪在四周，他们背对着妮薇和琪娅拉，以肉身之躯挡在入侵者面前。
四周的墙壁上绘制着神佛之景，在菩萨慈悲的法相下，人类的肢体纠缠在一起，诞生出了无数莲花。
脑海中浮现出了教众们围绕着琪娅拉，向她传达爱意的场景。
无数信徒向琪娅拉跪拜，将自身的爱与欲望毫无掩饰地展现出来。
而琪娅拉，则会将所有人的爱都一一接收。
这里是魔宴的举行之地，更是孕育魔性菩萨的母胎。
“难道不是吗？”
琪娅拉的声音将妮薇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已经品尝过自由的怪物，却为了回报爱意，重新走入牢笼之中……我想，你是不会理解其中的矛盾与痛苦的吧？”
“大小姐，不是怪物！”
“哦？”琪娅拉垂眸看向妮薇。 “呼呼，看来你的眼光并没有错呢。”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能坚持多久？”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薄薄的烟雾，妮薇轻轻动了动手指，虽然对身体的掌控权回来了，但手脚还是麻痹的，而且意识有些昏昏沉沉。
念力重新在体内流转循环，听到耳边传来锁链的声音，少女下意识皱眉。
费顿·托克不在这里，是被打败了？还是……
“诶呀，看来已经差不多快结束了。”
身边的琪娅拉这么说着，动作轻柔地把妮薇扶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