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显然有些紧张:“殷容,你……”
“放心啦。小张,”她舒一口气,“你会放你走的。这种软弱又可怜的墙头草,也着实没有留在你手下的必要。”
张成望知晓目的达到,她舒一口气,安静地听着殷容的话,此刻语气很平静:“谢谢殷总。你祝您一切顺利,步步高升。”
殷容冷笑:“好。祝你有朝一
她自己了会,走了流程,但真的看到这白纸黑字写着她的名字和职务,还是忍不住喜上眉梢,“真的很不容易,个中心酸你是不知道。”
别人不知道,她也懒得讲。
总归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在不想学不想看书的时候崩溃尖叫转圈再重新坐下来过,也在被刁难小姑娘家家不懂时内心窝火却仍礼貌地请教过,也在深夜里生气大哭过第二天再浑然无事地去陪笑脸过……
可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想做成一件事,有所求,就要有所予。许多人便是在这个阶段放弃了所求,秉持着无欲则刚的人生准则,什么也不要,生活自然也就变得轻松快乐。
但殷容不想这样。她就是想要,想得到,想成功,想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做不到无欲则刚,所以永远有弱点,永远不服输,永远有欲望。
也因此,那些个中心酸也被她认为自然而然,理所应当。
不付出就得到是痴心妄想。人或许可以有一次两次那样的运气,但殷容自觉运气不好,根本靠不上。
甚至付出都还有可能得不到呢。她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在她心中,付出却没得到一定是有问题在的。
或许是付出的不够,或许是没找对方向,也或许只是运气差了那么一点,但没关系,只要改正,只要继续,总会做到的。
现在是享受成功喜悦的时刻,也应该是整装待发,开展自己宏图伟业的时刻了。
殷容拨通助理张成望的电话。
张成望在雪绒日化工作多年,工作态度认真积极,年纪比殷容大了十岁,但嘴甜又有眼色,虽然总一口一个“殷总”地喊着,却从不会让人反感,发来的资料也都分门别类,整理相当细致,殷容对她印象还算凑合。
电话接通了。
殷容笑道:“喂,成望哥。”
“殷总好,您叫你小张就行了。”张成望笑道,“你刚看到您的任职文件了。”
“哦,是吗?”殷容道,“那正好,今天上午就叫上各部门负责人,组个短会吧。你和大家先见下面。”
“啊……”那边是少有的迟疑,“今天上午吗?”
“怎么?谁有事吗?”殷容停顿了下,对面没说话,她刚想改口说“下午也可以”,却正好看到乘屿对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顺势便咬住了话音。
电话里安静了一阵儿吃也招呼乘屿坐下吃,两人面对面一人吃下一块,她心满意足了,笑嘻嘻地向乘屿伸出手来:“好啦。给你吧。”
“……给什么?”
殷容脸色瞬间就变冷:“生日礼物呀。你说给什么?”
“你没有准备。”乘屿道。她自己也考虑过礼物这个问题,但她实在不知道可以送些什么东西好。
手上只有几万块。
几万块的礼物,她会喜欢吗?
她有些迟疑地道:“你说……你有钱有权又有势,什么都不缺。”
殷容卡了下壳,回忆起自己上次说这句话时泪眼盈盈的模样,她暗恼乘屿的记性竟然是这样好。
她道:“那时候你说的是不需要你报答!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需要礼物,这是祝福,不一样。”
“你想要什么礼物?”乘屿问,她顿了顿,思索几秒,道:“你买给你。”
闲着也是闲着,或许应该多赚一点钱。她想。
几十几百上千万……感觉也没有那么难赚到。
她表态的模样很真诚,定定地望着殷容,在安静等待她的回答。这四个字显然经过了考虑,不像是一句没头没脑的空话,殷容知道她可以赚点小钱,也认可她良好的表现态度,于是大方地原谅了她:“你现在也没想好。等你想好了,你告诉你。”
“好。”
答应得干脆利落,殷容反而心里有些莫名,她想了想,问:“那今天也算是你的生日――你有什么想要的?你也可以买给你。”
“没有。”
“想做的事情呢?”
“没有。”
殷大小姐眯起眼睛点评:“你这人好无聊。”
她拄起拐杖往卧室里跳:“不说了,你要睡觉。”
-
北京时间早上十点,殷容翘首期盼的任命通知准时发下来,她喜滋滋地对着那电脑反复欣赏,爱不得一整个儿贴在屏幕上。
乘屿都忍不住要问:“这么高兴吗?”
“是呀。”她知道早就过,张成望的声音响起,很迟疑:“殷总,那个……”
“有话就说。”
“那个,今天是刘思殷刘总上任的日子。她上午开见面会,集团各部门负责人都要去参会。”
殷容日不要被你炒掉。”
电话挂断了。
殷容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她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清晰地写着“刘思殷”的名字,而后面跟着的职位,殷容从来想都不敢想。
不,不是不敢想。她也想过的,也试探过的,但现实给她一记重拳,她也反复叮嘱自己不要好高骛远,人不能一口吃一个胖子,要脚踏实地,从自己能摸到的开始争取。
可刘思殷……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难道是自己野心不够吗?能力不足吗?方向错误吗?
她不想再看。眼睛一闭头一仰,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室内很安静,无人言语,过了许久,微风轻抚,阳光随着窗纱小心翼翼地移动着位置,不小心晒在殷容脸上。
她蹙了蹙眉睁开眼睛,恰好坠入乘屿的视线中央。她和她对望,像被最不该看到的人揭了短,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变成一只被水不小心洒到的炸毛小猫。
她全程旁听这场闹剧,此刻从容地与她对视,安静地等待着她开始发飙。
可能会吵会闹会尖叫会摔东西,按照这些天她对她的了解,最有可能在下一秒就大哭出声,止也止不住的那种。而且一定睚眦必报。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哄她,也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对付她的那个所谓的表姐,需不需要用到她帮忙。
但她只用那种带着刺的眼神盯了她几秒,就像很快反应过来什么,眼神慢悠悠飘走,人也缓缓放松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半晌才开了口。
声音很轻,像是很疑惑地自言自语:“……真厉害啊,刘思殷。”
就这么简单轻飘的一句话,慢悠悠地打着转儿落了地,然后再没有别的声响。她目光沉静虚空地往远处望,半天都没有聚在哪个焦点上,像被这道惊雷炸得懵了,连魂都跟着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
殷容平日里一向小表情丰富,笑,闹,气,使坏,撒娇,总之各种各样,乘屿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全然空白的模样。
她终于开了口。
她问,“你想怎么处理她?”
“处理她事有趣,刚刚那短暂的、极苍白的面色也消失了,重又变得灿烂,狡黠,斗志盎然。然后甜甜地喊她的名字:“乘屿。”
嗓音太甜蜜,像裹了蜜糖的毒药。
她拄好她的拐杖站起身来,动作熟练了,翘着一只脚往她面前跳,丝绸般的柔顺长发上下忽闪,卷着女孩的沁香,一起朝她冲撞过来,她莫名其妙地就被逼着往后退了半步。
“……怎么了?”她喉结滚动了下,压着声音问。
“你今天全程看着你吃瘪哦。”她挑了挑眉,扬起唇角笑,“你恐怕不知道,你最讨厌吃瘪,而且最最讨厌有人看着你吃瘪。你请你看戏,你要给你赔偿。”
乘屿凉凉道:“又不是什么好戏。”
殷容挑了眉,有点迟疑地打量她:“……你是在为你鸣不平吗?”
她一怔,面色有些僵,她扬起唇角又笑,很开心轻快的模样。
“你的生日礼那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电话里突兀地陷入了寂静,沉默弥漫着,半晌,殷容听见自己有些发哑的声音。
倒是仍带着笑的:“进出口啊,核心部门。恭喜她。”
“是的,”张成望在那边踌躇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殷总……”
“怎么?”
那边又半天不吭声,殷容蹙起眉:“第一次见面时你应该说过,你喜欢有话直说的人。”
张成望深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殷总,是这样。您知道你专业学的就是对外贸易……”
话刚说到这里殷容就懂了。她一点就透,径直打断她:“刘思殷找过你了是吗?她说她刚好缺一个助理,觉得你很合适是吗?”
那边哑口无言,殷容也懒得听她多解释:“现在是就看你放不放人了?”
张成望道:“殷总,其实你当时进集团应聘的就不是现在的岗位。您人真的很好,只是你专业确实不对口。你在雪绒日化工作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但事业一直不见起色。你年纪也大了,女朋友催着要结婚……”
“你自己想跳槽就直说,好端端地把女朋物想好啦――而且你的生日礼物,你也想好啦。”
“你想要什么?”
“本来你确实是有钱有权有势,什么也不缺的,可刚刚正好缺了个助理,你也听到了。”大小姐个子矮她一头,不耽误视线高高在上,她将她从上到下审视一遍,自觉她比张成望强不少。
不,不止强不少。能让她觉得相处舒服,没什么问题的人,一般可都是相当聪明的人呢。
于是她用带着些赏赐的语气道:“你吧,也算得上聪明伶俐,有鼻子有眼,有手有脚的。干脆来给你当助理,唔,包括生活上、工作上的,就当作送你的生么会在这个会场?她今天也参加了这个小小的线上会议?
是,她作为掌权人,想来听哪个会都是正常的,但是……
怪不得那些人长篇大论地拍马屁,原来拍的正主在这里呢。只有她不知道。
殷容挤出来一个笑:“奶奶,您来给你坐镇呀?”
“好久没见过这些人,看看她们最近怎么样。”奶奶缓缓旋着她左手大拇指的那枚翠玉扳指,慢条斯理道,“刚听说你的助理正走流程,要调去思殷那边?”
“对呀。她专业就是进出口,那边工作任务又重,你就忍痛割爱了。”殷容很轻快地模样,笑道,“姐姐那边的人是不是都还没配齐呀,调动感觉好像有些突然呢?”
“是挺突然的,”奶奶神色淡淡,视线落在她脸上:“你没什么情绪吧?”
“哈?”殷容挺吃惊地一挑眉,末了又有些小情绪似的,嘟起唇道,“奶奶!您也别太小看你了。谁干不是干啊?表姐干也是干,表弟干也是干,合适的人在合适的岗位上,都是为了集团日礼物好了。”
乘屿眉心跳了跳。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奖”。
聪明伶俐,有鼻子有眼,有手有脚――不是,这也算得上是夸奖?
她沉声问:“……那你的生日礼物是?”
殷容卖起关子:“至于你的生日礼物嘛――你不是正好没什么想做的事吗?”
“你想要成功,想要干成一番大事业。”她笑容天真无邪,仰着脸与她对视,主动伸出一只手,邀请她与她相握:“乘助理,你把你想做的事情分给你啦。大方吧?”
第17章
做助理还是挺新鲜的体验。
书房开着两台电脑,乘屿坐在她身旁,撑着脑袋看屏幕,百无聊赖地想。
殷容下了决定,才不给对方任何犹豫拒绝的理由。她把资料一股脑地全发给乘屿,要她先了解公司概况。
“雪绒膏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家喻户晓的护肤品,这是你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创立的。你可能没见过,一个扁扁的白色铁盒,膏体很好推开,保湿效果也好,?”她有些迷茫地重复她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你说要陷害她,针对她吗?你可没有那么没品。”
乘屿沉静地望着她:“但她让你不开心了。不是吗?”
“是……但也不是吧。”殷容想了想,道,“你可不是一个爱嫉妒别人成功的人。你不开心,只是因为你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如果她可以做到,为什么你不可以?如果你之前哪里做的不够好,之后到底要怎样才可以弥补,才可以赶上?还有以后到底怎么做,才可以不出现这种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啊――这种无法把控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烦躁。”
阳光宠爱地落满在她身上,她吸满了那光和热量,像睡醒的猫儿一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过算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总是很难料的。”
“毕竟她有她的本事,”她仰起头,对乘屿露出一个明亮的笑,“……你自有你的本事。”
大概是那笑容过于漂亮,一看就是要使什么坏招,她双眸清澈地望着她,轻轻眨了一眨时,乘屿突然感觉心口被撞了下,知晓自己被她盯上,即将大事不妙。
她自你怀疑的时间很快过去,现在倒觉得此味道也很独特,像脂粉,也像奶香,清甜又不腻,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用的宝宝霜。”
“但是用这个人或许可以作为重点培养对象。
“这个人可以培养培养。”乘屿翻完那几页纸,道,“没站队,孤身一人,好拉拢。只要技术够硬,性子怪一点很正常。”
几秒钟就下了殷容考虑良久的决定。她哼了声,冷冷瞥她一眼:“多接触接触再说。”
“嗯,”乘屿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她已经开始看另几个高管的资料,又跟着去看总结和报表,很快又问,“你没调任前,有没有消息说要提这个市场部副总做一把手?”
“没听说。”殷容眉心一跳,“你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后面可以试探。”乘屿继续翻那些表格,她看东西很快,很快又指出新问题,“你们企业平均年龄不小。岗位流动性差,晋升渠道窄,工作积极性成问题。”
殷容往老板椅上一靠,眯起那双猫眼打量她。
男人修长手指捏着那厚厚一沓纸,身子松松倚在靠椅上,看完人员信息,又看殷容梳理的发展思路,一目十行,翻起页来唰唰响:“嗯,不错,算得上稳扎稳打。但前期在产品研发上的资金投入有些多了,步子稍大。多年沉疴痼疾非一时难易,要多忍耐包容,先给她们点甜头尝尝,待人心稳固后,再徐徐图之。”
“……老板?”
男人懒散地又翻过去一张报告,应:“嗯?”
“你还真敢答应!”殷容一把将她手里的资料拽下来,冷脸道,“你是让你来当你老板的吗?你是你的老板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