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一挑眉,侧身躲过阳剑,才攥住她的手腕,又听她喊了声:“三哥,你没事吧?”
“.......”
偏偏她问的这样认真,他松开了手。
足尖轻点,身姿清越的少年绕至她身后,谁晓得喜恰也是虚晃一剑,剑势倏尔收回,另一只手的阴剑向后刺去。
他躲开,与她拉开距离战了几回合,火尖枪一点,又怕枪上的三昧真火伤了她。
喜恰似乎也忌惮那三昧真火,剑意稍缓。
他更怕伤她了,火尖枪偏了一寸,干脆收起,乾坤圈飞向空中,却引得混天绫灵力震荡,相生相伴的法器打不起来,甫一感受到互相的灵力波动,便纠缠在一起。
喜恰抬头看天,一时愣住,喊了一声:“三哥......”
还打什么打,根本舍不得打。
法器都缠绵在一起,他也要缠绵了。
少年哼了一声,手覆上她的手腕,阴剑在他手上挽了漂亮的剑花,冰寒且凌厉的剑气逐渐变得温和。
法器消散,掌心还残余一点冰凉,他摩挲着她的腕骨,贴着她的手心,十指相抵,俯身轻吻上她的唇瓣。
猝不及防的亲吻叫喜恰一怔,又被手上的凉意微微刺激,指尖微曲。
少年的轻柔也不过是一瞬的假象。
顺着她微曲的手指扣紧她的手,待与她十指紧紧相扣,轻吻霎时变得汹涌激烈,勾缠着她的唇舌,叫她的唇被吻得有些发麻,脑子里也是晕乎乎一片。
手被桎梏着,腰身却软了下来,不知不觉中他又松开了她的手,紧紧搂住她的腰。
这个吻缠绵且深久。
演武场只余他二人,残存的不过是风声,和深吻间唇齿相依的渍渍水声。
“嘶......”
直到察觉少年轻咬了一口她的唇瓣,喜恰吃痛,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倏然回神,吓得指尖一颤。
她这才察觉自己的手也不知何时放在了他的腰上,于是又羞又恼,轻拧了一把他的腰腹,想要以此作为警告。
少年动作微滞。
短暂的停顿,呼吸却蓦地沉重起来,他的脊背僵直,松手也只是一瞬,旋即更用力地拥紧了她。
温热气息扑面而来,馥郁莲香与她的呼吸交融。
炽热的手掌在她的后背轻抚,从腰肢游移至颈脖,他扣住她的后颈,被他触碰的地方漾开一阵酥酥麻麻,旖旎的热度在不断攀升,不知是谁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最后一刻,他猛地推开了她,又怕她站不稳而拉住了她的手腕。
喜恰懵了,晕乎乎喊他,“三、三哥......”
他的手指抵住她的唇,眼尾微红,声音低哑:“不许喊。”
喜恰噤声。
这个吻好似是有一点不太一样,一切都从她拧了一下他的腰开始,他是不是腰不好?
喜恰胡思乱想,并没有察觉此刻自己眼波潋滟,杏眸如同蒙了一层水雾,视线只缓缓落在他的腰上......
“不许看。”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几个字音越发奇怪,喑哑又越发炽热的感觉。
喜恰忙收回视线。
这过招是不能再过招了,临到最后,少年的呼吸仍旧没有平稳下来,手指倒是稳,替她重新将混天绫系在发上。
然后叫她早点休息。
喜恰看了看天色,日头正盛,傍晚都算不上,但看着他直勾勾望来的目光,选择听他的话。
第102章 番外·陈塘关度假(三)
度假的日子一连过了许多日, 陈塘关平静却好玩。
白日逛集市,海边的集市与其他地方都不同,有许多贝壳珊瑚雕刻的小玩意, 还有各种海味, 特别好吃。
逛到兴处, 贞英还会带上喜恰去赶海, 喜恰玩得忘乎所以,早把那天意外的吻忘至脑后。
明面上忘至脑后。
哪吒笃学钻研双修之法的事,自从那次被她撞破后,他已不避讳, 但晓得她脸皮薄, 并不会细说。
而其实,她倒真不大懂这些, 晓得“双修”这个词也只是来自万圣和铁扇的随口之言。究竟怎么双修,怎样算双修, 可谓一窍不通......
除却灵山前,哪吒的想法曾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嫂嫂, 明日你们是不是要走了?”贞英一张娇憨的小脸晃到眼前,小姑娘笑得极甜, “正好今日我们赶海收获颇丰, 夜里就将这些海味烤了吃, 好不好呀?”
她们方才去赶海了。
胡思乱想被打断,喜恰把注意力转回手上拎着的沉甸甸的海货,笑着点了点头。
哪吒对赶海无甚兴趣,不过早已在将军府门口等她们, 一见喜恰,疾步走至她面前, 将她手里的海味都拎到自己手上。
“三哥,我的你就不管啦!”身后李贞英傻眼了。
哪吒本已和喜恰并肩而立,闻言一顿,又折回去,替贞英也拿了。
他神色不大自然,因为方才只注意到喜恰了,没看见贞英跟在后头,轻咳着,“三哥自然帮你拿。”
“分明没瞧见我。”
谁晓得贞英早看出来,她哼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只去挽喜恰的手。
今日的确收获颇丰,满当当的海味拿去了后厨处理,喜恰这几日虽吃了很多,但还是很想吃。
贞英去找殷夫人了,哪吒见喜恰兴致依旧高昂的样子,捏了捏她的指尖,“少吃一些,海鲜性寒。”
喜恰一愣,提醒他:“但我们都是神仙了,不怕这些啦......”
此言一出,哪吒也微怔,他有些微沉默,但不多。
“神仙还有许多不怕的事。”他道。
喜恰偏头看他,“比如说呢?”
“比如,不怕双修。”
“......”
找准机会就要将这事拿出来说。
这次喜恰却没有脸红,反倒认真看着他,眼神带着探究,也与他一般蕴含着深深爱意,却更为内敛温静。
哪吒抿了抿唇,眉心一跳,“你看什么?”
喜恰杏眸流转,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她微一挑眉,这下眼底似有了一丝了然。
“你......”
哪吒还欲问,喜恰已拍了拍他的手,叫他早些休息。
天色大亮,夜里还要烤海味吃,此刻却叫他休息,哪吒一噎。又想到前几日他也是如此说的,忽然觉得一丝不对。
贞英又跑回来找喜恰玩了,哪吒没了问话的时机,只得作罢。
是夜,没有迷蒙的雾气,繁星照亮了整个天穹。
海风湿咸,却正好盖过了篝火的烟尘气,庭院中洒落一片月光,将盛夏的浮躁悄悄散去。
殷夫人和贞英都在院子里,一眼看去却不见哪吒,喜恰一顿,四顾着,才在廊角寻到了少年的身影。
他倚在廊柱上,不知在想什么。
但见她出了门,少年快步走至她身边,神色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休息得可好?”
喜恰咳了一声,坦然回答:“睡得很香。”
午后她让哪吒先休息,结果是自己一觉睡到天黑。没办法,在陈塘关这些日子玩得太尽兴,一舒坦就想睡觉。
哪吒轻笑一声,倒没说什么。
犹如昔年一般的月夜,几人围坐在篝火前,是真的有了一家人的味道。不同的是昔年没有吃的,现下里摆了满桌海味。
贞英又如一贯一样喊喜恰嫂嫂,还递了几串到哪吒手里,嘱咐他:“三哥,你来帮嫂嫂烤。”
哪吒自然接过。
不多时,海鱼海螺海贝都烤好了,贞英拿了些给殷夫人,又问喜恰够不够吃。
“三哥你呢?你怎么不吃。”贞英又问哪吒。
殷夫人制止了贞英,摇头道:“你三哥向来不喜欢吃海味。”
喜恰微愣。
细想这几日,除却入陈塘关时要过海畔,哪吒没再到过东海边。
他并不喜欢东海,也不喜欢海味。
曾从殷夫人这里听过哪吒的往事,后来喜欢上他,就下意识从身边知道的人那里了解了更多。哪怕下凡去,得知哪吒是她义兄后,她也托付杏瑛将离寻获了不少消息。
少年天生有为,出生即有惊天盖世之能。
知悉东海不为陈塘关降雨,以至黍稻无收饿殍遍地后,他愤而杀入东海,造下杀劫,最终自刎于东海岸前。
虽有佛祖大法为他重塑灵身而成圣,可往事并不如烟散去,乃至三百年前,她曾在普陀山问起他,他依旧心有迷茫。
李贞英“啊”了一声,有点惋惜道:“这个可好吃了,三哥竟然不吃。”
“没关系,还可以吃这个。”
喜恰将手里的海味搁在桌上,在玉锦袋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两串前两日放好的糖葫芦。
仙人的储物袋什么都能装。
糖葫芦还如当日一样,在篝火的明灭亮光里,糖衣更是晶莹剔透,一颗颗山楂犹如红霞结晶,裹挟着麦芽糖的甜蜜香气。
李贞英本以为喜恰还带了什么好吃的,伸头看了看,不免有一丁点失望,不甚在意道:“原来是糖葫芦呀,我小时候早吃腻啦......”
殷夫人却将目光侧来,视线凝在那两串糖葫芦上,呼吸微滞,原本平淡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喜恰只是看着少年,光影明灭闪烁,他清俊的眉眼难得一分恬静。
从方才至现在,他一直静静凝视着她。
营火明亮,火光绘在云锦衣袖上,少年抬袖,从她手上拿过了一串糖葫芦。
“另一串你吃。”他看着她。
喜恰扬了扬玉锦袋,“我兜里还有呢。”
哪吒轻笑起来,原本玉面冷然的少年笑起来凤眸轻挑,眸间荡漾着一丝柔情,薄唇微弯,原也是这般柔顺。
他垂头,轻咬了一口薄脆的糖衣。
恰好他的一缕鬓发被风扬起,发梢抚过喜恰抬起的手腕,稍纵即逝的触感。
喜恰听见耳边他的声音清晰又温柔。
“一起吃。”
喜恰吃了,然后又吃了很多海味,烤出来的海鲜别有风味,一不小心就吃得很撑。
李贞英也吃撑了,明日喜恰和哪吒就要离开,小姑娘还有点舍不得,挽着喜恰手要她陪着再去东海边玩玩。
“我还记得嫂嫂头一次来陈塘关,我们就是夜里去东海边玩儿了。”贞英很怀念,“再去一回吧,再去一回吧。”
夜里的海域大风大浪,凡人其实是不常去的。但是神仙无所谓,汹涌的浪反而在毫无人烟下显得平静。
喜恰抚了抚肚子,确实吃得很撑,该去消消食,于是点头。
她想和哪吒打声招呼再走,哪吒却已牵起她的手。
他垂眸看她,神色平静道:“一起去吧。”
喜恰的指尖微顿,侧目瞧他,少年如玉的脸庞被清寒的月色照亮,从前那点恣意乖张的气焰无处寻觅。
她复又点了点头。
到了东海畔,果然海风刮得凛冽,呼啸的风贴在耳边犹如恶鬼呜咽。
但自小在东海边长大的李贞英可不怕,海浪掀来了许多扑腾的小鱼,鱼儿翻着银白的肚皮,扇动尾巴,引得她去捉。
不过一会儿,小姑娘就一个人跑得没影儿了。
如今云楼宫在三界早有威名,东海一众不过地仙,不会上赶着招惹李家的人。更何况李贞英对这一带极为熟稔,哪吒倒也不怕她出什么事,放任她自己去玩儿了。
潮声涌动,雪白的浪花不断被激起,溅开的白沫落在沙地上。
三百年前来这里,喜恰不敢在夜里靠近海岸。
彼时她只是个初初化形的灵鼠精,躲避危险的天性叫她远离一望无际的大海,可此刻却不同。
早已收放自如的灵力能够轻而易举感知到未知的海域,站在海边,大海特有的潮咸味扑面而来。
但大风凛冽,一下将潮腥味吹散,反而带来一点如雨水般的清新怡然。
她一只手拎起裙摆,弯下腰,另一只手捧了一点海水,感受海水在指尖流淌,流回幽深的海里。
一点湿凉却忽然落在鼻尖,喜恰抬头望天,原来是真的下了小雨。
哪吒悄然牵起了她的手,她的手心还残留海水的冰凉,他的手却是炽热的。
他带着她沿着海岸线走,夜深人静的时刻,淅淅沥沥的雨溅在沙地上,一望无际的大海里,什么波澜也掀不起来。
待到一处浅滩,翻过礁石堆,这里的洼地竟有许多小鱼和附着在礁石上的贝壳。
比起被大浪掀起翻腾挣扎的鱼,这里的小鱼儿游憩着很是安稳。
喜恰微睁双目,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小鱼呀?”
她也想和贞英追鱼去来着,但贞英跑太快了,她又不想撂下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