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说完,又一怔,哪吒也曾生于陈塘关,虽然不如贞英在这里生活时间长,也曾是长在海边的少年。
“再抓两条烤烤吃?”哪吒一挑眉。
他只是不喜欢东海,自己也不喜欢吃海味,但对于这种捉鱼捉虾的事原也不排斥,甚至曾经很感兴趣。
喜恰笑了笑,摇头:“吃撑了,不要了。”
但少年已然兴致勃勃蹲下身,月光浸在浅滩下,洒落在他修长的指尖。喜恰也微弯下腰去探看,发现了一条尤为活泼的小鱼。
“抓那个,抓那个。”她扯了扯少年的衣袖,轻声道。
雨丝与海风叫水洼起了涟漪,随着小鱼的摆动波澜更甚,哪吒手疾眼快,下手极稳,一下就捉住小鱼,丢去喜恰手里。
活蹦乱跳的鱼极有生命力,喜恰捧了一会儿又放回去。
抓一条又放一条,两人都无意真抓鱼来吃,临至最后,哪吒又送了她一只小螃蟹。
这下她有点怕那对大钳子,才伸手又收回,却惹得少年轻笑。
“多少年了,还怕?”
当年南海边,他就是这样吓唬她来着。
喜恰想起往事,不由得也觉得好笑,想捶他的肩膀,他还躲开,两人在海滩上玩闹了好一阵,回过神来,已然走到了更靠近海面的地方。
冰凉海水已沾湿云履鞋面,大浪阵阵打来,飞起的浪花溅湿了两人的衣襟。
喜恰抬眼看哪吒,他鬓边的碎发已不知被海水还是雨水打湿,柔顺地贴在颊上。
皎洁月光照亮他的如玉脸庞。
他垂眸,睫羽轻颤,还有一点晶莹的水珠垂在潋滟的眼尾。
鬼使神差地,喜恰踮起脚尖,手攀上他的颈脖,食指顺势勾住他颈间的缠金链饰,迫使他低下头来,让他离她更近。
“你......”他声含诧异,开口却只有一个字音。
因为她吻上了他的眼睛。
将水珠卷入唇齿,品尝到一点淡淡的湿咸味,这不是雨水,更不会是泪水,心高气傲的小少年从不落泪。
何况此刻气氛如此恰到好处。
是海水。
喜恰抬起手腕,替他挑开黏在额前的碎发,抚上他的眉骨,抹去那处沾染的湿咸水痕。
这是他不喜欢的,东海的海水。
指尖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唇瓣也由此一点点落下。
轻吻落至他的眼眸,鼻尖,柔软的唇瓣,她没有停下动作,彼此温热的呼吸交融,海水一点点被她吻去,洇染上独属于她的气息。
虔诚且温柔,缠绵又冷静。
少年却显然不如她这样沉得住气。
待她冰凉的唇落在他的喉结上,少年脊背倏然绷直。他猛地抓住她的手,眼底隐藏的情绪全然展现,迫不及待地回吻上去。
唇齿间品尝到的满是香气,浓郁的莲香,杂糅着一丝糖葫芦留下的麦芽清甜。
他的吻带着前所未有的侵略性,舌尖抵入,与她的唇齿纠缠不休。
急乱的呼吸声在耳畔无比清晰,喜恰反扣住他的手,叫他搂紧了她的腰。
哪吒的呼吸声更重了。
从来不会放手的少年在此刻将这点性子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要他亲吻她,他便亲吻,要他拥紧她,他便拥紧。
身体相贴,彼此的体温清楚感知,鼓动的心跳声更是清晰可闻。
灵山之前,曾因同心咒在脑海里目睹过的,哪吒心中所想的,在此刻虚虚沉沉浮现在喜恰眼前,叫她的脸颊越来越绯红。
也不知吻了多久,尚且不太会换气的喜恰终于憋红了一整张脸,慌乱将他推开。
月光下,少年澄澈的眼眸也变得幽深起来,深深情意让他眼尾沾染了暧昧的赤色。
他只是直勾勾盯着她,不再有其他动作。
“哪、哪吒。”
一开口,声音软得不像话,喜恰一顿,但还是把话说了下去,“我答应...我们答应过的双修,我真答应了。”
说完,喜恰自己先沉默了。
这话说出来简直就是语无伦次,显得她一点都不镇定。
“好。”
可哪吒竟是一瞬间听懂了,他眼眸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又被他极好的掩藏下去。
少年眼眸晶亮,呼吸依旧急促,几息之间尚难压制,长久的忍耐叫他的指尖有一丝轻颤,但还是轻柔地执起她的手。
为何会吻他,为何忽然吻得这样深情,少年心知肚明。
他本意是想等她慢慢来。
可她自己说她答应了,那他可就不等了。
“真的答应了?”他再问一遍。
喜恰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嗯,但是——”
但是的话没能说完,少年又吻上她的唇瓣,一点嗫嚅的尾音被卷入唇齿,分毫不剩。
他的吻永远热情且炽烈,赤诚的爱叫人深陷其中,情意丝丝绵绵,沁入心间,变得愈发浓郁。
换气的间隙,喜恰往后仰头,才要继续说话,少年不依不饶追吻过来,温热的唇便落在她的颈上,让她瞬间僵了身子。
一阵酥麻,浑身发软。
哪吒也似有察觉,呼吸微乱,却还不肯抬头看她,唇瓣依旧流连在她白皙如玉的下颌。
“你、你......”喜恰的声音带上一丝轻颤,“但是,我们还是得慢慢来......”
他吮吻着她的颈脖,清冽声线变得喑哑,回应了她。
“嗯,一会儿一定慢慢来。”
“......”
极为了解他的喜恰,虽然不懂双修,但从他的语气就能听出,此“慢慢来”一定非彼“慢慢来”,下意识将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可少年心急,在她身上游走摸索的手点燃了一片暧昧热度,看似熟稔且游刃有余,压抑其下的仍有一分生涩。
还带着本能的冲动。
她的身子微微颤栗,意识迷蒙。
随着他的动作呼吸声也轻颤,喉咙发紧,脑中嗡鸣,终于反应过来。
“等、等等——”
这还是在海边。
话没说完,尾音绵软下来,原是他弯腰撩起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雪白浪花卷过两人的衣摆,喜恰才发觉,不知何时海水早已将裙摆打湿。
他赤红的衣袖也因此染上水渍,一点稠丽颜色变得更加浓重。
像极了海边的月夜,危险,又叫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三哥,嫂嫂!”
小姑娘的娇喝自不远处响起,一下打乱了所有意乱情迷之下的冲动欲念,哪吒抱着喜恰的手僵了一分。
喜恰也吓醒了,慌忙要从他怀里下来,他却紧紧揽住她,怎么也不肯松开。
“咦?你们——”李贞英走近了,瞧清楚他二人,捂住自己眼睛,“那什么,夜深了,我来喊你们回去,你们......回不回去?”
星月依旧明亮,但风声愈发呼啸,夜确实深了。
喜恰被哪吒抱在怀里,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回、回去吧。”
少年的心跳声就在耳畔,从急促到渐渐平静,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声音艰难,似乎正抵着牙关。
“本来就打算回去的。”
但肯定没打算和李贞英一同回去。
喜恰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次拉着他衣领的力道重了一分,嗔他:“那你总不能叫妹妹一个人走嘛。”
哪吒又沉默了一瞬。
“走了。”他对李贞英道。
一同回了李将军府,中途哪吒见喜恰脸色越发红,怕她当真羞恼了,终于将她放了下来。
将军府里,殷夫人竟还未睡。
明日就该离开陈塘关了,她有话要对喜恰说,向喜恰招招手。
双修的事算是彻底被打断。
少年不太甘心,在外头凝视着通明彻亮的窗户,见她们这是要秉烛夜谈的架势。
他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急,答应了喜恰要慢慢来......
第103章 番外·云楼宫探亲
少年的红衣鲜亮, 身姿挺拔清俊,三十三天之上的云雾灵光洒落他的衣袍上,更渡上一层迷蒙仙气。
他紧紧牵住喜恰的手, 疾步踏入云楼宫。
李天王比他还快一步收到了来自陈塘关的信笺, 此刻正搓着手候在门口。
见哪吒和喜恰来了, 老父亲的笑容一下挂起, 余光又瞥见周身立着的仙娥,收敛神色,轻咳了一声。
“哪吒,喜恰, 你们回来了啊......啊, 你们这衣裳?”
收敛的表情又夸张起来,看一眼小儿子又看一眼义女, 唏嘘着,“小两口倒是真甜蜜啊......”
哪吒和喜恰步履皆一顿。
两人穿得是殷夫人送的衣裳, 也是正从陈塘关赶来。
殷夫人与喜恰彻夜长谈了一番,待他们临行前, 拿出这些日子为两人做的新衣,又嘱咐了他们送些陈塘关特产去云楼宫。
不然就该是直接回陷空山了。
不过, 如今哪吒倒是对看望老父亲这种事没那么排斥, 来就来了, 听闻此言,也只轻哼一声:“比父亲想象得还要甜蜜些。”
喜恰扯了扯他的袖子。
新衣是同色的红,殷夫人本想送喜恰一个精巧的玉镯,却见她手上有了, 于是这些日子来特地又赶工为她和哪吒都做了衣裳。
丹雘红色,鲜艳色泽的冲击, 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般配得紧。
“是是是。”李靖已经习惯了被叛逆孩儿呛,反正他也常呛儿子,“这样甜蜜,何时给为父抱个孙儿或孙女啊?”
没呛住儿子,倒是义女一噎,她下意识回看身旁的少年,少年微挑眉,一句话说得是意味深长。
“自是快了。”
几人也不能一直杵在门前,寒暄了两句便都走进云楼宫里。
哪吒让仙娥们将从陈塘关带来的特产一一清点好,心里还有事的少年人这便想走了,又被李靖叫住。
“看你整日风风火火的,你母亲还有嘱托,且等一等。”
他们正在李靖的光华殿中,李靖向一旁候着的仙娥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便又有几个仙娥端着木盘上来。
见哪吒和喜恰方才回来云楼宫那个黏糊劲,李靖也不绕弯子了。
反正他也不会绕。
“我和你母亲早早备了礼给未来儿媳,就是千年也没见谁喜欢过你,如今总算能送出去了。”
李靖三子一女,二子在佛门清修千年,差不多是断了这红尘心思。
哪吒虽也算皈依佛门,但不受什么限制,而且好歹人还在天庭,李靖和殷夫人盼他能找到个意合情投的人,这盼都盼了千年,礼单都调整了好几次。
精巧华贵的首饰仙珠呈上来,琳琅满目,珠光宝气,叫人目不暇接,喜恰一时真有点惊。
难怪殷夫人叫他们回一趟天庭,是因为礼都备在云楼宫。
“难怪佛祖大法昔年说你俩有缘......”李靖捋了捋胡须,也感慨了一个难怪,“缘啊,缘啊,真是妙不可言啊。”
“......”
原本心里也有一丝感慨,且对亲人此番关怀有一点感动的哪吒,在听完李靖毫无文化的感叹后,他想说的话如鲠在喉,直接沉默住。
喜恰代哪吒道谢,这怎么说都是长辈的心意,况且如此贵重。
“不过,什么叫无人喜欢我?”察觉不对,哪吒不大满,微微皱起清俊的眉,下意识看了一眼喜恰。
说的好像他很不受人待见一样。
平日要这么说都没什么,如今可是心上人在侧。
李靖晓得几个儿子里数三儿子长得最昳丽,一向最受天庭众女仙欢迎,但事实就是——即便如此,千年里除了喜恰周身再没有过任何女仙敢靠近他。
毕竟,玉面小阎王的称呼也不假。
“这也算好事啊。”李靖叫他稍安勿躁,宽慰他一声,“你这样,呃,守身如玉,如今才觅得良人嘛——”
话还没说完,红衣少年腾地一下站起身,唇抿得紧紧的。
喜恰见状忙拉了少年一把,义父好似真不大会说话,她轻咳一声,圆了圆场:“哎呀,不管有没有人喜欢,我喜欢就够啦。”
“......”
完了,她也不是那么会说话,这话说的也不大漂亮。
可少年看了她一眼,意外地被安抚下来,他轻抬手,捉住喜恰正牵住他袖子的手。
这便要告辞,李靖又叫住喜恰,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枚硕大的玉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