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腻的手,艳红的花,衬得色彩对比愈发鲜明。
由希看看猫,又瞧瞧花。
倏忽顿悟。
原来、原来五条猫偷偷跑出去,是为了给她摘花!
她忍不住感动地捂嘴,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合格的铲屎官。
大白在给她摘花的时候,她在猫咖花天酒地。
大白来查岗,她竟然还掩耳盗铃地想把自己藏起来。
呜呜,她怎么这么坏啊!
猫好,人坏。
由希心中愧疚难安,她抚摸着猫咪柔顺光滑的皮毛,看着小猫咪被她无情渣了的可怜模样。
忽然,她脑海一道灵光划过。
由希觉得自己悟了。
她严肃地缓缓开口:“大白,我一定会让你比猫咖小猫还要快乐。”
五条猫疑惑歪头:“喵?”
她深吸一口气,默默将小猫咪转了个圈,变成屁股朝向自己的模样。
“咪?”
在五条猫愈发疑惑的叫声中,由希找准尾巴根周围那块软软的地方,轻轻拍了下去。
第24章
五条猫被拍了个措手不及。
软腻小手拍上猫咪最敏感的尾巴根, 惹得五条猫身体蓦然一僵。
尾巴根是小猫咪连接脊柱的重要位置,感官神经分布密集,由希用的力道并不大, 只是像哄孩子那样轻轻拍了两下,却足以带来一阵阵酥麻无比的电流。
五条猫忍不住瞳孔大张,蓝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爪子一下一下刨着地毯, 弓起腰进入了兴奋状态。
“咪、咪呜?”
这是什么!
小猫咪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
它好奇地扭过头,氤氲着薄薄水雾的蓝眼睛看向身后, 尾巴尖尖不由自主地绕上她细细的手腕,含羞带怯地颤抖着。
水蓝丝带若有似无地扫过她掌心,长长尾巴像朵迎风飘扬的蒲公英。
由希没再立即接着动作。
凭借多年的云养猫经验, 她知道不同猫对于拍屁屁的接受程度也不一样。
有的猫喜欢得不行, 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中有二十八个小时独享主人的拍屁服务。
有的猫就很讨厌别人碰它的尾巴, 尤其是根部部位, 哪怕只是稍微碰到一点也会马上跳走。
由希仔细观察了一下五条猫的反应, 见它没有抗拒也没有想逃跑的意愿,心下松了口气。
看来五条猫并不讨厌拍屁。
她略做思考,打量着挑了一块瞧着最软的位置, 轻轻地持续拍打起来。
五条猫敦实的屁股肉发出沉闷声响。
一阵阵奇异电流窜过小猫咪的脑子, 五条猫感觉脑髓里都开始淌起了甜甜的糖浆。
它忍不住舒服地眯起了眼, 喉咙里不停打着响亮的呼噜,声音拉得又绵又长。
整只猫也干脆就地融化, 没骨头似的卧在地上,变成一滩奶白色的香草味牛奶。
眼见五条猫爽到凭空踩奶, 由希受到鼓舞,手上也愈发卖力。
只是人力终归有所极限。
没过一会, 无情的拍屁工具人就有点想放弃了。
她甩甩手,又揉揉发酸的腕骨。久久没等到她重回工位的五条猫扭过头,水盈盈的蓝眼睛流光溢彩。
“喵呜喵呜。”
还没爽够的五条猫冒出不满的咕哝。
它就像一个盯着工人干活的包工头,大眼睛比监控还好用。
见由希停了手,五条猫低头,把脑袋凑过去,抱住由希的小臂,拿牙齿叼着她的手指轻轻研磨。
那一连串甜得仿佛能掐出蜜的喵叫胜似催促。
由希对大白的撒娇一向没什么抵抗力。
话是她自己说的。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
她认命地哀叹一声,捋起袖子下定决心,接着给五条猫揉屁。
半晌。
爽过一轮的五条猫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由希累得不行,将两朵山茶放进花瓶后,人一下没了精力,爬上沙发斜斜躺了下来。
五条猫跃到她身边,卧下来静静盯着她,一声不吭。
也不知在想什么,那双蓝眼睛专注而灼热,亮得吓人。
由希被看得有点心慌。
她有些糊涂,明明才哄好大白,怎么还会露出这副表情呢?
她想伸手摸摸小猫咪的皮毛,可手刚搭上去,才摸了一会,她眼皮就渐渐打起了瞌睡。
由希陷入了短暂的梦乡。
夕阳西沉,天边绮丽晚霞渐渐落幕,浓郁深沉的黑夜徐徐攀上天穹。
昏暗无光的公寓内,一汪星月遁入客厅,映亮女人面孔。
她身上不知何时多了条干净的毛毯。
五条猫叼着毛毯一角,悄无声息踩着沙发皮套,将毯子拉至由希肩膀处。
它松口,毛毯落下。
盖好毯子,尾巴蜷起,五条猫又重新在她身侧卧了下来。
她睡得很熟。
清晖勾勒出她恬静的面部轮廓,鼻子秀气,小嘴微张,脸蛋微微泛红。
卷曲的银白长发散在耳侧,毛茸茸的,让她看起来像是在窝里小憩的可爱小动物。
黑暗中,猫科动物的眼睛发着莹莹亮光。
五条猫顶着两颗大灯泡一样的眼,幽幽看了由希一会,忽然起身。
它拿前爪扒拉扒拉沙发套,轻巧避开她铺展的长发,迈着猫步来到了她脸侧。
五条猫伏低身体。
这是一种进入捕猎的预兆。
小猫咪的瞳孔也不住地在圆形与线性之间飞快变化,表露出它此刻高度兴奋与集中的精神状态。
暗光落入那双眼瞳,晕出一抹幽沉暗蓝。
它居高临下地盯着由希。
方才感受到的兴奋与战栗似乎还在血管里流窜,叫它感觉牙齿痒痒的,很想张口咬点东西,好止住那阵灼热。
拨开海藻般柔软的长发,一截细长的脖颈便露了出来。
不曾长久暴露在太阳下的皮肤白腻如霜,好像只要轻轻一碰,那点柔滑就会顷刻间在指尖融化。
五条猫磨磨牙,张口叼住了由希的脖子。
几乎是蛮横的、毫无章法也不分方向的啃咬,虎牙研磨着她细嫩的皮肉,留下浅浅红印。
如公猫面对心仪的雌性殷切求偶那般。
它喉咙里溢出低低的:
“喵呜。”
*
月色映亮石子小路。
乙骨忧太回宿舍时,恰好撞见了七海建人。
少年脚步一顿,面上显出两分纠结与犹豫。
五条老师对西园寺的特别,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遑论本人也压根没有想隐藏的意思。
但他更没有忘记,这位西园寺小姐,是七海先生的前任。
三个人的关系剪不清理还乱。
而乙骨忧太唯一的一段感情经历,是早已死去的青梅竹马里香。
两人纯爱得不行,唯一的亲亲还是吻脸蛋。
七海先生大约还不知道,五条老师的饲养员即是西园寺小姐这件事。
这对感情经历尚还青涩的少年人来说,实在是让他感到为难,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七海。
乙骨忧太往肩膀上抻了抻剑袋。
他身上缭绕着些许酒气。
两面宿傩死后,心腹大患便只剩一个羂索。今天大家看到活的五条老师又太开心,以至于聚到刚刚才散。
七海建人也看见了乙骨忧太。
金发男人往前两步,礼貌颔首:“乙骨同学。”
离得近了,他闻到乙骨身上极浅的酒味,微微皱眉,面露不赞同。
“乙骨同学,你还未满二十岁。”
乙骨忧太挠挠脸:“抱歉,因为太开心了。”
酒是秤金次从家入老师那搞来的。
家入老师那有许多存货,据说她本人于高专就读时便是个烟酒不离身的刺头分子,每每惹得校长很是头疼。
听闻秤金次想要拿酒助兴,家入硝子没有多说,体谅地从存货里抽出两瓶清酒。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
家入硝子告知了他五条悟变成猫的事,可他因为今日事务繁忙,没能来得及与五条悟见上一面。
七海:“……五条先生还活着,确实值得庆祝。”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乙骨忧太老老实实应下。
七海看他一眼,忽道:“乙骨同学,你见到了西园寺吗?”
乙骨愣住。
他略显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心中思忖要如何回答。
大约是这副为难的模样太明显,七海建人瞧了瞧他,平静道:
“我看见了西园寺朋友圈发的照片,是变成猫的五条先生。”
乙骨诧异一瞬,很快又想明白。
今日见到五条老师时他们几个学生拍了照片,也许是虎杖发给了七海,而恰好,西园寺又喜欢晒猫。
照片合上了,基本不难猜出事情脉络。
乙骨忧太叹了口气。
他斟酌着开口:“前两日,接到「窗」的报告,长野县中野市出现了特级假想怨灵……”
到底是五条悟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他虽感到为难,但还是下意识地替五条悟做了遮掩。
五条悟说西园寺与诅咒的事全权交由他调查,乙骨便刻意将相关信息省略,只简单说自己是巧合之下撞见了西园寺与五条悟。
说完,乙骨忧太不禁又长长叹了口气。
这叫个什么事啊。
还不如让他去刀特级咒灵呢,起码比现在自在。
乙骨忧太想着,抬头看了七海建人一眼。
男人面色依然平静。
只是——
乙骨的目光落至男人不自觉捏紧的指骨。
流云轻轻遮挡月亮。
冬日晚风萧索,枯木落下细长而扭曲的黝黑影子。
面前男人那头漂亮的金发似乎也染上了两分深沉的影子。
七海建人喉结微咽,声音有点哑:“西园寺,她现在过得还好吗?”
不待乙骨回答,七海建人又扯松衬衣领口。连日来的劳碌让他颧骨愈发清瘦,眼下也拓印着淡淡的青黑。
七海建人垂眸,自问自答:“不,从她朋友圈的近况来看,应当是过得还不错。”
“……”
“那就好。”
金发男人弯唇笑了笑。
*
由希觉得这两天实在糟心透了。
正月将至,本该是心照不宣一齐放假静候元日来临,可偏偏今年项目太多太赶,因此直至大晦日当天,由希还在公司加班。
临近下班,业务部门的人找过来,同她吵了一架。
她认得这人,是被调走的那位部长的得力干将,据说再过段时日,他也是要跟着过去的。
而这位得力干将找过来的理由很简单,是为了明年一季度的预算问题。
他先是说测算不合理,又说故意克扣他们业务部不给批钱,最后搬出一套经典语录:
“我们做的是业务,是给公司创收的!”
“你们职能人员躲在后面躺着吃我们做出来的成果,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
由希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已是八点。
窗外夜色正深。
她对着电脑坐了一天,对表对得眼睛生疼。刚拿起眼药水准备撑开眼皮滴下去,没成想就碰上了这糟心事。
由希放下眼药水。
出社会这么些年,她也算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比之更胡搅蛮缠的也不是没有。
再加上今天是大晦日,明天便是新年,现在动怒,接下来一整年都会容易生气。
只要像往常一样,拿出平静得体的态度对付过去即可。
……拿出以往平静得体的态度。
对面的办公大楼已经熄灯,每个窗户都黑漆漆的。这栋写字楼临近商场,晚上八点,又逢正月假期,窗户敞开了一条缝用以透风,隐隐能听见一丝从缝里飘进来的欢笑声。
可办公室很安静。
乌压压低着的头,脸上写满疲惫。
偏偏,这位得力干将先生还在洋洋得意地喷着唾沫星子。
“……”
她露齿,亲切一笑,“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面子大得能当饼吃呢。”
“对公司制度有疑问,比起找我,不如直接找社长。”
“——毕竟您面子这么大,不是吗?”
两人吵得惊动了大领导。
从会议室出来,已经是八点半。
虽说占了上风,可她心底还是憋着团气,回到工位时的脸色不太好。
摸了会键盘,又起身去厕所。
恰巧,撞见实习生躲在厕所间里打电话。
女孩小小声:“妈妈,你先睡吧,别等了,估计得弄到挺晚的。”
“……哎,没办法,我也不想加班。”
由希听了两句,又退到走廊。实习生出来见到她,脸上有点心虚与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