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那句话,若是被爷知道了…
幕后之人若能查出来那她自然无事,若是查不出来…
她会不会被当成替死鬼?!
不会的!不会的!
金氏摇头,安慰自己。
自己怎么也是正经选秀被赐进来的格格,父亲也是有官职的!
不可能就这么没凭没据的被诬陷。
可钮祜禄氏,不也是硬生生被扯了进来?
若是幕后之人已经准备好了后招呢?
能做出这样事儿的人,怎么会不给自己找个替死鬼?
金氏越想越坐不住。
可眼下也只能坐着。
第43章
弘历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吴书来小跑着给他撑伞,后面的侍卫太监们都跟着大步而行。
他直接去了福晋那里。
福晋听到消息,深吸了口气,轻轻呼出。
整个人都冷静下来。
弘历一进门,她就行礼:“爷。”
弘历坐下,才道:“起来吧。”
他头一回没有扶起她。
福晋顾不上这种细节,起身后,直接道:“爷,臣妾已经让人锁了所有的院子。”
“咱们府里人是有数的,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查,一定能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太监给找出来。”
弘历抬眼:“你倒是信,真有那么个太监?”
“如此拙劣的手段,臣妾除非眼盲心盲才能看不出。”
“你处事向来公正。”弘历道。
“可未免太过宽和,才纵了那些人的歹毒心思。”
福晋只能再次行礼:“是臣妾失察。”
弘历这回倒亲手把她拉了起来:“人心隔肚皮,也不尽是你的错。”
敲一句,又哄一句。
富察福晋同他少年夫妻,可此刻也不知道,弘历真正的心思。
他究竟有几分不满?
“臣妾无能,苦思冥想,竟不知是谁生了这样的心思!”福晋道。
“凡事做了,就有痕迹。”弘历似乎并不着急。
“富察格格,丧仪,就按侧福晋的礼制罢。”
“是!”
让她顾着丧仪,那就是彻查的事儿不用她了。
如此最好。
“我去苏氏那里看看。”弘历起身。
“夜深,又下了雨,你不必亲自去操持,让人布置了灵堂就是,让永璜去为他额娘守一守罢。”
“是。”
“只是大阿哥年幼,爷若得空,能亲自宽慰他一二最好。”
“嗯。”
“苏氏生子,你也得分心照应,实在辛苦。”
“今儿刚得的燕窝,我让高玉尽数给你送来,你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多谢爷。”
弘历这样体贴,福晋心中却有些生不出感动了。
先提了苏氏的三阿哥,就是把这两个的安危也搭在了自己的肩头。
然后再给燕窝。
倒像是俸禄似的。
既是俸禄,那还能有几分情谊呢?
福晋看着弘历的背影,有些怔忪的想,自己是何时生了这样挣扎的想法的?
大概是见到他提起温晚时,那眼角眉梢的情意吧?
终究是有了对比,让人不得不清醒。
弘历出了正院就去了苏格格那里,在岔路口,吴书来敏锐的发现,他其实停了一瞬。
然后克制住了。
往右是苏格格那里的方向,往左有蔚兰苑。
一路都静的很,一个人影都没有,吴书来把呼吸收的一轻再轻。
苏格格院子外头上了锁,守门的看到弘历,立刻就开了锁,然后才跪地行礼。
吴书来示意李玉去开门,自己仍撑着伞。
院子里也没有人,屋门关着,李玉轻轻推开一扇,把正在打瞌睡的彩柳吓了一跳。
“爷吉祥。”她赶紧行礼。
弘历进来,也没看她,只往里走:“关门。”
“你主子如何了?”
“回爷,主子一切安好。”
“三阿哥呢?”
“在西稍间,乳母正喂奶。”
弘历没再问了,竟是先去里面看了苏格格。
苏格格已经醒了,听到声音,侧过身来。
“爷。”
“妾失礼了。”
“说什么傻话。”弘历一笑。
李玉已经搬了凳子过去,弘历坐下,看了看苏格格的脸色,有些疲惫,却也还算红润。
“你辛苦了。”
“有爷这句话的,就没有辛苦。”
“爷见过孩子了么?”
“孩子在西间。”
“先进来看看你是不是安好。”
苏格格笑了,十分满足:“谢爷惦记。”
“彩柳,你去看看,乳母喂好了么?喂好了再抱过来。”
“是!”彩柳出去了。
内室就剩了弘历跟苏格格。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爷,妾想了个法子。”
“妾生孩子,痛的很,脑子昏沉,说过的话,记错了也是有的。”
弘历懂了,拍了拍她的手。
“若这样,还怎么找那个小太监出来。”
“若找不出来,这后宅就永无宁日。”
“我怎么能让这样心思歹毒的人同你们一处?”
苏格格微微低头:“爷说的是。”
“你是关心则乱。”
“也只有你能替我这样护着她了!”
弘历语气温柔,显然很满意她对温晚的上心。
“你安心养身子,不必再操心了。”
“好。”
“今儿内务府进上的东西,皇阿玛皆赏了我,有一盒雪蛤,你如今用正好,我让人都给你送来。”
“好。”苏格格柔柔的看着他,十分满足。
两人又对视了一会儿,拉了拉小手。
彩柳才姗姗来迟:“三阿哥给爷请安。”
“进来吧。”
彩柳这才绕过小屏风过来,身后跟着乳母抱着三阿哥。
乳母行礼后,就把三阿哥抱给弘历看。
“嗯,同永琏出生时有两分相像。”
像嫡子,大概是弘历自认为给出的极高评价了。
说着还试着逗弄了两下,可惜三阿哥吃饱喝足已经睡了,对头顶晃悠的手指头根本做不出反应。
苏格格笑了笑:“可是睡了?”
“嗯。”弘历收回手。
“抱回去罢,好好照看!”
“是!”彩柳就带着乳母行礼出去了。
“我这里到底是刚生产过,爷还是别呆久了。”
“这个时辰了,爷该用晚膳了,温晚妹妹遭了这样的飞来横祸,想必也是无心饮食,爷不如去看看?”
台阶给了,弘历顺势点头起身。
“我在这里也让你不得安养,你好好歇歇,明儿我还来看你。”
“好。”苏格格笑。
弘历给她掖了掖被角,方转身离开。
苏格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重新躺平。
弘历这次就直奔蔚兰苑了。
吴书来有心问问他,要不要现在就开始寻人,以防再出什么茬子。
可弘历脚步匆匆,显然急的很,又下着雨,一开口,雨水再灌进嘴里…他只能把话先咽了回去。
到了蔚兰苑,弘历看着仅有的两个小太监,还有廊下没有点起的灯笼,皱了皱眉。
吴书来立刻挥手,让后头的人去点灯笼。
然后给了李玉一个眼神。
李玉看懂了,代替他,站到了弘历身后,跟了进去。
何嬷嬷三个在外间行礼。
“你们格格呢?”
“回爷,格格睡了。”
“睡了?”
这个时辰睡觉,定然是吓着了。
弘历目露担心,但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坐在了外间。
“说说罢。”
何嬷嬷上前跪下,把事儿具具体体的又说了一遍。
待她说完,弘历点了点头。
李玉示意后头跟着跪着的含珠去上茶。
含珠赶紧退了出去。
她还没泡了茶来,吴书来先进来了。
弘历看了他一眼。“晚膳先备着就是了。”
“是!”
弘历起身,要往里走,吴书来又是一个眼神,李玉便停下了,示意何嬷嬷和春然同他出去。
而吴书来陪着弘历进去了,片刻,他也出来了。
“嬷嬷,借一步说话。”
他这么一说,李玉就懂了,自己去门口守着了。
留吴书来同何嬷嬷站在角落。
何嬷嬷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不厌其烦的又把事情说了一遍。
吴书来又抠了几个问题仔细问了。
何嬷嬷一一回了,方道:“吴大总管,您该问问我们这儿的许公公,要找那个杀千刀的,还得许公公辨认!”
“嬷嬷不是看到了?爷担心着呢?还顾不上那些阿猫阿狗呢!”吴书来指了指里头,叹气。
“爷顾不上,咱们也不能不管。”
“嬷嬷受累,跟我一块儿再琢磨琢磨吧?”
何嬷嬷也着急,也想着兴许吴书来看事儿角度不同,便极认真的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哪怕同一个问题他问了数遍确认。
里面。
弘历绕过屏风,只见里头的床帘也已经放了下来。
他犹豫了。
虽想看一眼,确定她安然无恙,可又怕惊醒她。
如今她能睡着,是极好的事。
弘历看了片刻,还是克制了走近的心思。
正要转身,却见帘子被拉开一点缝隙。
随后是温晚的声音:“是您么?”
弘历立刻走过去,轻轻拨开帘子,只见温晚正怀抱屈膝坐着,长发包裹住半身,微微抬头看他。
那一眼,没有委屈,没有惊恐,也没有楚楚可怜。
什么都没有。
世间万物,都落不进这双眼里了。
方才吴书来带着颤抖的话重新回荡在弘历的耳边:“爷,含珠说,格格心存…心存死志…”
“并非因今日之事,而是,一直都是…”
这句话本来弘历是不愿相信的。
可温晚这样的眼神,他不得不信。
那是看破红尘,方外之人的眼神――虽然她还稚嫩,可精髓已经有了。
弘历有些无力,他不知道他还要给她什么,才能换她愿意眷恋这红尘一丝。
“您衣服湿了。”温晚在对视中开口。
她笑了笑:“您袖口那里,像是晕染出了一只小狗。”
“飞奔的小狗。”
弘历的情绪被拉了回来,他看着她的笑,再次生起了斗志。
还有什么比让一个生无可恋的人,对自己心生爱恋,更能让人满足的?
“偷偷不睡的才是小狗。”弘历也笑了。
“我并未喝茶。”
“那便是喝了。”弘历无奈。
“我以为今晚是个不眠之夜。所以做了准备而已。”温晚有些得意。
“您别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我,我也想不谙世事,可现实总能教我做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又举起小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
有些无聊的叹了口气:“前几日也不觉得是在梦里,可只有梦醒,才知道哪个是现实。”
“该跟河灯许愿,若能一梦不醒――”
弘历捂住了她的嘴。
他不是没见过后宅争斗的,也知道不争不抢,日子就艰难些,那些奴才最会看碟下菜!
可没见过一言不合就死的。
被赐死的都能垂死挣扎再搏一搏呢!
狗斗殴都知道留得青山在,打不过就夹着尾巴先跑呢!
弘历看着被捂嘴又变得可怜巴巴的小人儿,怒其不争的气全都变成了心疼。
她说前几日不觉梦中,可见过的是欢喜的。
到底是自己没护她周全。
他松开手,看了眼自己袖口有些湿漉漉的衣裳,软声道:“我换身衣服,再来陪你说话。”
刚要走,又想起来晚膳。
“我让人伺候你穿衣服,不用梳头了,先把晚膳用了。”
“嗯。”温晚点头。
这会儿倒是听话。
弘历笑了笑,才离去。
不一会儿,含珠就进来了,垂头伺候温晚穿衣,一向话多的她,竟然没说话,收手的瞬间还无意识的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那是春然刚编的温晚亲手给她戴上的。
像是心虚了。
按理含珠报温晚的举动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业务应该很熟练了。
这怎么还心虚上了呢?!
温晚急了,这可不行啊姑娘!
要坚定内心!
不能被我这点糖衣炮弹给打动就弃暗投明啊!
不然以后怎么给弘历播放信息?
含珠听不到她内心的呼唤,低头垂眼的扶她出去。
弘历已经换了衣服,快步过来牵她用晚膳。
又被换进来伺候的李玉瞧着眼皮直跳。
就几步路,东寝室到西稍间,这都得去接!是怕格格迷路?
这个糟心孩子,熬到弘历身边贴身伺候也就两年,这两年正是弘历忙着天下的时候,女色上倒不太顾得上,且每每回到后宅,都是各院小主热切体贴周到的单方面伺候。
所以他真没见识到弘历同哪个这样的腻歪。
晚膳依旧偏清淡,且到底富察格格刚去,虽然都是格格位分,更不用守孝,但也不好大鱼大肉。
小厨房已经知道温晚爱汤,所以足足三样汤。
零零总总十几道菜,含珠同李玉各自站在两边布菜,弘历倒不想用旁人给温晚布菜,只是这远一点的菜,总不能站起来给她挑吧,便只挑了跟前的几样给温晚。
温晚吃了两口,却又走神了。
弘历已经见怪不怪,索性端起她的碗,给她喂汤,勺子到了嘴边她才回神,吓了一跳,不过弘历早就有预判,一只手撑住了她的后背,没让她后仰而摔,前面的手也恰好拿来一点,等她惊讶过后才重新移到她的嘴边。
温晚下意识喝了,才要自己接过碗,被弘历制止。
“乖,就当喝药了。”
温晚只能被迫接受这份“爱”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