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
她有八成的把握,福晋会出手的。
后院联合,乌拉那拉氏露头,这对福晋来说,可不妙。
而高氏她们,想必也不会想到,她居然不跟弘历告状,而是去找一直未曾私下来往的福晋。
倒不是她们蠢,是温晚视角不同,她一直是在用第三方视角看问题,解决问题。
从来没有代入其中。
不代入其中,她就很难真的生气,伤心,这些影响判断的情绪都不会有。
这不是她的世界,可她又不愿意回到她的世界。
这样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活着――简直太爽了!
温晚自己笑了起来,她是不沉浸于中,但不妨碍她热爱生活啊!
什么是生活?
吃吃喝喝,穿衣打扮,这都是生活!
生活无小事!
不过好像她如此热爱的生活,有些单调?
是不是该听个戏了?或是看个杂耍?
一个格格好像没资格叫戏班子来唱?
升职!
必须升职!
她可不是虚荣,只是太热爱生活了!
温晚怀揣着对生活的热爱,沉沉睡了过去。
那边何嬷嬷已经到了福晋那里,绿竹亲自接她进去。
何嬷嬷不敢露出一丝不妥,神情恭敬:“奴婢给福晋请安。”
“嬷嬷坐吧。”福晋笑了笑,手里还拿着未完成的大香包。
何嬷嬷谢过,却没有坐,捧着盒子:“奴婢是奉格格的命,来给福晋送一串珠串,是格格亲手串的,还请福晋不嫌弃。”
绿竹看了福晋一眼,上前接过。
然后打开,走到福晋跟前。
福晋看了眼,放下手里的针线,把手串拿了起来。
“温晚自己串的?倒是特别的很!”
说着,福晋竟拢在了手上。
何嬷嬷看了,心中大定。
然后福晋再次道:“嬷嬷坐吧。”
何嬷嬷这才又谢了一次,方坐下。
“福晋,我们格格本想亲自来给您送,毕竟是格格对福晋的心意。”
“只是不巧,还未出门,就来了客人,格格只能先招待客人。”
“客人?”福晋接口。
“是!乌拉那拉侧福晋,和金格格。”
“哦?你们院子倒是热闹。”福晋笑了笑。
“回福晋,这几日一直十分热闹呢。”何嬷嬷也笑。
“我们格格,这几日说的话,比一个月说的还要多。”
“先是高侧福晋…不过高侧福晋可没有去做客,是在您院子外遇见的,同格格说了好一会儿话!”
“再是黄格格,打碎了我们格格的花瓶,我们格格吓着了,黄格格也吓着了,为了宽慰黄格格,我们主儿呀,要黄格格赔偿银子就是了,如此也算两清。”
“这说起来,还得请绿竹嬷嬷掌个眼,我们是在估不出那花瓶的价来。”
绿竹笑道:“何嬷嬷既然开口了,我怎么也得厚着脸皮去卖弄一二。”
何嬷嬷笑得灿烂:“那奴婢就先谢过了!”
福晋脸色不变的问道:“还有什么热闹?嬷嬷不妨说说,我们也凑个热闹。”
何嬷嬷赶紧回道:“回福晋,再就是珂里叶特格格,从圆明园回来,给我们格格带了一对小泥人,说东西不贵重,可心意十分贵重,我们格格善良的很,不夺人所爱,硬是让人跟着送回去了。”
“今儿就是侧福晋跟金格格。”
“应该是两位小主偶然遇见了,路过蔚兰苑,便进来了,也是为了同我们格格说说话,金格格十分好学,一直在问侧福晋规矩,每每得了答案,都十分郑重的谢恩,我们格格也不知道听懂了没,不过谢恩是用心的。”
福晋笑了笑:“是热闹。”
“只是你家格格如今也不爱热闹,倒是难为她了。”
“福晋体恤,奴婢一定告诉格格。”
“既然这么热闹,你家格格想必也累坏了,我就不留嬷嬷了,快些回去伺候你家格格罢。”
“是!”
“奴婢告退!”何嬷嬷行礼,退了出去。
绿竹又送到了廊下,才回来。
“福晋。”
福晋嗯了一声:“嬷嬷怎么看?”
“奴婢愚钝,只听出了这和嬷嬷是来替她家格格告状的。”
“是来告状的。”
“告的还是一群人的状。”
绿竹疑惑:“爷都那样敲打了,这些小主还敢?奴婢实在不明白这一点。她们依仗什么呢?”
福晋目色沉静:“是啊,她们依仗什么呢?”
绿竹听得出来,福晋分明已经看透了。
遂放下心来。
“嬷嬷,送个花瓶,给蔚兰苑。”
“她不是被打碎了一个花瓶么?想必是个好物件,你也挑个好的去。”
绿竹点头:“是!”
很快,何嬷嬷送了一个盒子去正院,正院回了一个花瓶的消息,就传遍了后院。
玉锦阁。
“蔚兰苑给福晋送礼?!”高氏皱眉,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在了炕桌上。
“送礼是幌子,告状是真罢!”
“爷不回来,就找福晋?呵。真是急昏了头了!当福晋多待见她似的!”高氏笑了。
并不以为意。
后院各处听了消息,都有些失望,竟然没有大闹!可都不太在意,福晋顶多说一句要姐妹和睦,彼此看顾,莫要麻烦…
唯独金氏有些不安。
“主儿?您呆坐有一会儿了,奴婢给您倒了凉茶。”
金氏回过神来:“嗯。”
喝了凉茶,她清醒了些,又想了想,福晋虽说公平大度,可温晚那样独占鳌头,福晋心里头也是不会开心的,所以,福晋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她们为难了她,也未必会真的责罚她们。
毕竟,为了一个人人厌恶的钮祜禄氏,伤了整个后院的心,不值当的。
金氏如此想着,便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不安是前些日子幽篁里落下的病根。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
又到了请安的日子,温晚的面前摆满了盒子,都是新的首饰。
最中间的是一支新的琉璃步摇,是莲花形状,每一个花瓣,颜色渐变都不完全一样,更显得灵动真实。
“爷连夜让人送回来的,主儿今儿戴这个,正合适。”含珠笑道。
“那就这支吧,再加上这个珍珠莲花顶簪,旁的就不必了。”
“衣裳要这件罢。”
今天必有好戏,当盛装围观。
“那主儿,用这柄如意芳霏扇如何?也是从未用过的。”含珠笑道。
“好。”
打扮好后,温晚就让何嬷嬷陪着去了,吃瓜之心支撑,也就不觉得那么炎热了。
何嬷嬷有心让温晚不必去那么早,怕一时不得进去请安,再同那些人共处,白白膈应。
所以一路上话多了许多,花啊草啊的同温晚指着看。
可还不到正院,就瞧见了正在院外的高氏,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真是…孜孜不倦啊…
何嬷嬷脸色一变:“主儿。”
温晚给了她一个微笑,然后径直过去了。
行礼后,高氏故技重施。
但温晚已经知道了她们的意图,怎么会如她所愿?
她在高氏开口说话的时候就自己起身了,然后走到了阴凉地儿,同高氏面对面。
“侧福晋,妾今儿来晚了,本以为要进去请罪的,可见您还在门口赏树,那便是不曾晚的。”温晚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又小声惊呼:“呀,您这是赏了多久了?妆容有些花了呢!”
秀珠赶紧也看了过去,可不有点花妆了…
这可如何是好?也不能回去重新梳洗了,请安就更迟了,只能拿帕子按一按。
秀珠抽出帕子,到底不好大庭广众,就小声请高氏进去厢房。
温晚这两句话太快,将高氏本想训斥的话,给顶了回去。
现在再训斥她自己起身,就显得太刻意,又已经散了气势,只能咽了回去。
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实在难受。
正想着来日方长,却听温晚又补了一句:“侧福晋出门前,若用些九珍玉容粉敷一敷,这妆便不怕花了。”
说要还十分不好意思似的:“这玉容粉难得,妾只舍得在请安出门才用,让侧福晋笑话了。”
笑话?!
谁笑话谁?!
高氏压根没有这九珍玉容粉!
她当然听过,这是最极品的妆粉了!里头掺的珍珠粉都是上好的大颗南珠!小颗的都不配!
一年出不了几盒,都给宫中最受宠的,往年听说都是敦肃皇贵妃独有!
熹贵妃掌管六宫后,便赏赐过福晋一盒。
可也不是每年都给!
她不知道温晚的这盒是熹贵妃给的,还是…
心里的嫉妒跟酸涩快要把她淹没。
不过她没有立刻发泄,而是看了温晚一眼,生生扯出了一抹笑容:“请安要迟了,我去更衣,妹妹自便罢。”
“是!”温晚微微一礼。
等她进去,温晚随后而入行礼后落座,温晚并没有特意看福晋,只坐在位子上微微垂眸。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新的步摇,但所有人都若无其事的转过了脸,没有人夸赞。
倒是忙着奉承福晋的冰缸,说是弘历从自己的份例里匀出来的。
这个说法也就是个说法而已,敷衍的很,弘历在圆明园呢,他总不能用冰还从府里出罢?
但有冰,就是福晋的体面。
正说着,高氏进来了,行礼后,落座就道:“福晋这冰,真是让人羡慕。”
“不过妾更羡慕钮祜禄妹妹的九珍玉容粉。”
“妾一路走来,妆容有失,再看诸位妹妹,竟都差不多的,可钮祜禄妹妹,依旧面如凝脂,妾心里呀,羡慕的不行。”
这话一出,众人不可自抑的又看向了温晚。
珂里叶特氏笑了笑:“若非侧福晋眼力好,妾竟不知钮祜禄妹妹用了那样稀奇的粉,只当妹妹是天生丽质,同我们这样的庸脂俗粉不同呢!”
“粉便罢了,妾见识少,不懂,只觉得,钮祜禄妹妹的步摇,晃的妾心尖儿都痒了!真是极美!”金氏也开口了。
温晚娇娇的回了一句:“多谢诸位姐姐夸赞。”
我打扮这么美,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嫉妒的么!
来来来!继续!别停!
我的衣裳也十分好看呀!
你们看不出这可是新货嘛!
“妾还真未先注意到钮祜禄妹妹,是先看到了福晋的手串,样式妾从未见过,盯着看了半响呢!”戴佳氏笑道。
话题便引到了福晋那里。
这种时候,她为温晚岔开话题,也是赌,赌温晚此刻孤助无援,会对她有两分感谢,自己再去登门,没准儿就能同她来往起来…
不得不说,戴佳氏也是个果断的人。
福晋拢了拢手串,笑道:“你倒是好眼力,这手串是别致。”
“温晚妹妹,你瞧,你送我这手串,我回你一盒玉容粉,就这么两样东西,偏都让她们馋着了。”
众人齐齐沉默了一瞬。
都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九珍玉容粉居然是福晋给的!
温晚也惊了似的,她眼睛微微睁大,看向福晋。
然后有些慌乱的收回视线,又看了一眼何嬷嬷,然后遮掩似的去端杯子。
何嬷嬷自然不会让她喝这茶,就低头轻声劝了一句:“主儿,太医说您不能喝茶,伤身。”
然后温晚就听话的放下了,也没有那么慌了。
福晋把一切看在眼里。
她笑容更甚:“罢了罢了,自有好处也给你们,省得你们再说我偏心。”
高氏尴尬的笑了笑:“福晋可不是偏心么!钮祜禄妹妹初入府您就这么疼爱,妾心里可吃味了呢!”
“那就让永璜,再去你院子里住几日,你们母子,也好亲近亲近,永璜说,住在你那里,夜里方不惊梦。”
高氏也想跟永璜多亲近,一听这话,自然欢喜,立刻起身谢过。
“妹妹,你向来不爱俗物,我这里有古书一本,记载了过去数位韬光养晦的大将的生平,很是难得,便赠给妹妹。”这话是对乌拉那拉氏说的。
乌拉那拉氏面色无甚变化的起身行礼:“谢福晋。”
福晋又看向金格格。
“我记得金妹妹是擅舞的,我这里有一套江南来的裙子,可作霓裳舞,就送给妹妹罢。”
金格格起身行礼:“谢福晋!只是妾许久不跳,恐辜负了这样的好衣裳。”
福晋笑道:“爷的生辰虽说还有三个月余,但要排一出好舞,也是要费功夫的。”
“我就等着那一日,看妹妹一展倾城舞姿了。”
一时间,众人眼神都变了。
福晋这是要扶金格格上位?!
金氏先是一惊,然后是欣喜,但又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只是福晋面前,她不能表露,压下情绪,再次行礼谢过福晋。
福晋看到高氏瞥了金氏一眼。
她垂眸喝了口茶,而后道:“黄格格,你心细,就由你去圆明园,伺候爷罢。”
黄格格被这个馅饼砸的不轻。
最近爷可都留宿圆明园的!
她立刻起来行礼:“妾遵命!定好好伺候爷!”
“起来罢。”
福晋笑着看向珂里叶特氏:“妹妹,你在圆明园伺候爷时日不短,便由你同黄格格说说规矩罢。到底出去了,也是咱们宝亲王府的脸面。”
珂里叶特氏五味杂陈的起身行礼:“是!妾遵命!”
“也不白让妹妹忙活,我这里有一对玉环,爷出府时随手带回来的,瞧着却是精致,便赠与妹妹。”
珂里叶特氏再次起身行礼:“妾谢福晋赏赐。”
最后就是戴佳氏了,福晋道:“戴佳格格,你那个院子,闷热了些,苏格格旁边的碧春阁空着,你便搬进去罢。”
戴佳氏起身行礼:“是!”
她一开始有些不愿意,那不是罪人陈氏的院子么!
多晦气!
但她转念一想,苏格格的隔壁啊!那可是除了福晋这里和蔚兰苑,爷去的最多的地儿。
自己住在隔壁,说不得哪天就能看见爷了…
便欢喜了起来。
那宫里的宫殿,哪个不是旧人去了新人入?也没见着影响什么。